小時候,賀胤讓我一輩子當他的小跟班。
長大後,他有了女神,警告我。
「林笑,你這輩子能不能不要糾纏我?
「離我遠點,看見你就煩。」
爸爸害怕惹怒賀胤,連忙將我送出國。
許久之後,他突然問起我的消息。
我爸信誓旦旦:「賀少放心,我將她許了人,絕不會再礙你眼。」
一向冷靜自持的賀家太子爺當衆失了態。
-1-
賀胤是賀家太子爺。
林家只是衆多依附賀家而活的一個小家族。
我之所以能接觸到賀胤完全得益於祖上積德。
我的太爺爺跟賀胤的太爺爺有過命的交情,二人尋了一塊風水寶地,相鄰修建房子。
那塊風水寶地現在成了別墅區,房子被後代改造成了現代大別墅。
我出生就是賀胤的鄰居。
正所謂近水樓臺先得月。
在別的家族擠破腦袋往賀胤面前湊時,我早就成了賀胤的小跟班。
我喜歡當他的小跟班,因爲和賀胤打好關係,賀家會照顧林家的生意。
爸爸總是讓我好好跟着賀胤,要事事順從,要察言觀色,不要惹他生氣,這樣賀家就會一直照顧林家的生意。
我的競爭對手很多。
夏家、周家、顧家……
家家都想送女兒來到賀胤身邊。
賀胤來者不拒,但我的位置很牢固。
每次那些女孩子欺負我,都會被賀胤趕走。
最近被趕走的是夏嵐。
馬爾代夫旅遊。
夏嵐穿着比基尼躺在沙灘椅上懶洋洋地曬着太陽。
「林笑,果汁沒了。」
我立刻會意,笑眯眯地道。
「好嘞,果汁馬上到。」
我立刻跑去拿果汁,回來的時候聽見她跟賀胤抱怨。
「怎麼每次出來都帶着林笑?」
賀胤不以爲然:「她想來就帶來了唄。」
嘿嘿,賀胤去哪裏都會țűⁿ帶着我,從小到大一直如此。
我開開心心地舉着兩杯果汁放在二人中間的小桌子上。
「果汁,請慢用。」
夏嵐狠狠剜了我一眼。
哼!我就喜歡她這副看不慣我又幹不掉我的死樣。
我跟夏嵐是同班同學,她什麼德行我一清二楚。
所以乘坐觀光車觀景時,被夏嵐偷偷撇下,我一點也不意外。
只是,人生地不熟,語言不通,沒帶電話,走了好久都找不到回酒店的路。
最後只能蹲在路邊哭泣,眼睛被淚水浸滿,眸光模糊。
朦朧中,一顆棒棒糖出現在視線裏。
我噙着熱淚的眼睛頓時迸發出欣喜。
「賀胤哥哥。」
看見棒棒糖我就知道是他。
小時候爸媽常常不在家,我時常哭得驚動隔壁的賀家。
賀胤總是拿棒棒糖哄我。
回到酒店。
毫不意外,夏嵐離開了。
從此夏嵐便會進入賀胤的黑名單。
夏家的生意多半也完了。
流水的女伴,鐵打的林笑。
嘿嘿嘿嘿!
我沾沾自喜,以爲一輩子都可以跟着賀胤。
事實證明,我太天真了。
-2-
大學之後。
賀胤看上了港圈千金孫楚。
孫家與賀家不相上下。
孫楚的性格、學歷、家世、身材、長相、學歷……樣樣頂配!
她是真正的女神!
孫楚不似別的女人一樣對賀胤展現出濃厚的興趣。
當賀胤向孫楚拋橄欖枝的時候,他並未像從前一樣唾手可得。
孫楚的拒絕勾起了他的興趣,極大地激發了他的征服欲。
他對孫楚展開猛烈的進攻。
狂砸名錶名包名車,可孫楚絲毫不爲所動。
後又改爲懷柔政策,起早貪黑親自爲女神購買早餐,共進午餐,事無鉅細安排妥當。
鞍前馬後,鞠躬盡瘁,就像我對他一樣。
我平日裏幾乎跟賀胤形影不離。
孫楚也有一個跟班,是她的堂妹孫月。
我和孫月站在高級法式餐廳外面大眼瞪小眼。
終於等到俊男靚女共進晚餐出來。
孫楚對賀胤道謝,薄脣輕啓。
「謝謝你的晚餐。
「我看到了你的誠意,但我覺得還不夠。」
孫月朝我比了箇中指,露出嫌惡的表情,屁顛屁顛地跟着孫楚離開。
賀胤皺了下眉頭,但礙於孫月是孫楚的堂妹,他不好說什麼。
孫楚真是天之驕女。
她完美到頭髮絲都會勾人。
我從孫楚的婀娜背影中收回視線,轉向賀胤。
他的目光依然緊鎖着遠處那抹倩影,眸色幽幽,閃爍着勢在必得。
週末的時候,賀胤安排了出海遊玩,邀請了孫楚。
孫楚身邊跟來了一個男的。
賀胤皮笑肉不笑,指着那個男的問。
「他是誰?」
孫楚微笑,像是和煦的春風暖着人心。
我一個女的看了都流哈喇子。
她溫柔回應:「他是我的發小秦墨,我們經常一起玩。」
整個遊玩過程,賀胤都臭着個臉,陰陽怪氣。
離開的時候,我遠遠地聽見孫楚用非常溫柔的語氣說。
「賀胤,己所不欲勿施於人。
「你能有女發小,爲何我不能有男發小?
「這可有點雙標噢!」
聽見這話的賀胤愣了愣。
他看向我所在的方向,若有所思。
孫楚離開後,賀胤大步流星地朝着停車場走去。
「賀胤,賀胤,你等等我。」
我在後面使勁叫喚,賀胤都不理我。
我奔跑着跟上他,剛碰到他的袖口,就被狠狠地甩開。
「你能不能不要總跟着我?」
我被甩得趔趄,有些不敢置信地愣在原地。
他看我的眼神裏充滿幽怨、不耐煩與厭惡。
可我說不出質問的話,原本我就沒有資格與賀胤比肩。
他給了我與他站在一起的資格,他也可以隨時收回。
我呆在原地看着他離去的背影。
心裏好像空了一塊。
-3-
次日。
賀胤沒有等我一起去學校。
我在教學樓碰見孫月。
她一臉幸災樂禍。
「林笑,你的好日子快到頭了。」
昨晚被賀胤丟下的難過此刻還在心頭,實在不想理會孫月Ṫũ̂₍。
可孫月不放過我,她揪住我的衣服,將我țű̂ₔ推倒在地。
我蹙眉,望向她,憤怒地質問。
「你幹什麼?」
她蹲下身,居高臨下,拍拍我的臉。
「警告你,離賀胤遠點。
「他是我們孫家看上的乘龍快婿。」
我認真地看向孫月。
「孫家能分點生意給林家嗎?」
孫月有點蒙。
「什麼意思?」
「字面意思。」
她翻了白眼。
「做夢呢!」
聞言,我起身,反手就給了她一個大比兜。
媽的!真當人人都是賀胤?都能騎在我頭上作威作福?
「不能給我林家生意還來教我做事?
「長得挺醜,想得倒美。」
孫月氣瘋了。
她捂着臉,目露兇惡,憤憤地朝我抓過來。
我也不慣着,側身,抬腿,踢腳,一氣呵成。
「撲通——」她摔了個狗喫屎。
哼!這麼一鬧我昨晚的鬱結消散不少。
我大大地呼出一口氣,徑直去上課。
下課之後。
我正準備去找賀胤,豈料他先來找我了。
看見門口的賀胤,我又驚又喜。
我連忙收拾好書本,向他奔去,腳步無比歡快。
「賀胤。」
我叫他,他沒回我,也沒像往常一樣摸摸我的頭。
我暗忖,他臉色不太好,難道昨晚的氣還沒消?
可是,昨晚我也沒做錯什麼啊!
他瞥我一眼,丟下一句。
「跟我來。」
我亦步亦趨地跟上他,是通往藝術系的路。
果然來到了孫楚所在的藝術系。
還沒走到舞蹈教室,就聽見嗚嗚嗚的哭聲。
心裏頓時湧上一陣不好的預感。
孫楚在安慰哭得稀里嘩啦的孫月。
賀胤帶我走上前,言簡意賅,丟給我兩個字。
「道歉。」
我瞪大眼睛,不滿。
賀胤怎麼能不分青紅皁白維護別人?
我辯駁:「是她先欺負我的。」
賀胤不理會我的解釋,態度強硬。
「林笑,道歉。」
「我不!」
有史以來第一次我反抗了賀胤。
似乎沒想到我會不聽話,賀胤臉上染上惱怒。
「要是不道歉,今後就不要再出現在我面前。」
我難以置信地看着他。
以往有人欺負我,他都會爲我撐腰。
而如今,他變成了頭號欺負我的人。
我轉頭憤憤地看了一眼孫楚和孫月。
孫楚有些歉疚,她看向賀胤。
「賀胤,女孩子之間的小打鬧,不用這麼嚴肅。
「只是,下次能不能別動手別打臉?女孩子都愛美的。」
看似爲我求情,實則指責我傷了孫月的臉。
果然賀胤眉宇之間的皺褶更深了,看着我的目光沒有絲毫妥協。
我算是明白了,他是要給孫楚一個交代。
否則,會影響他追孫楚的進度。
我的眼眶裏盈滿淚水,面上全是委屈。
僵持幾分鐘,不情不願道歉。
「對不起。」
孫月一聽見我道歉,立馬止住哭泣,抬起頭。
「把我害得這麼慘,一句道歉就夠了嗎?」
我這纔看見孫月鼻青臉腫,像豬頭一般。
我錯愕,我打她打了這麼狠?
「你的臉——」
「啪——」
我正要發出疑問,孫月一巴掌呼在我的臉上,火辣辣地痛。
我頓時氣血上湧,抬手還回去,卻被賀胤捏住了手腕。
我掙脫不開,目眥欲裂,控訴。
「賀胤,她打我。」
「正好,扯平了。」
我愣怔地看着從小一起長大,對我呵護有加的賀胤。
此刻感覺如此陌生。
賀胤眉宇蹙着,看着我的眼裏滿是不認同。
最後,我狠狠地甩開賀胤的手,失望地跑開。
-4-
我跟賀胤陷入了冷戰。
去學校時,他不再等我,我出門就只能看見他的汽車尾氣。
在學校裏,賀胤也刻意避開我,生怕我黏了上去。
我索性就自己清靜清靜。
爸爸見我這幾週週末都在家。
憂心忡忡。
終於,他按捺不住。
「笑笑,你是不是跟賀少鬧矛盾了?」
我悶悶地,不吭聲。
爸爸在旁邊語重心長。
「從一個月前,林家的生意就屢次受阻。
「談好的單子,客戶都莫名其妙毀約。
「再這樣下去,林家可能連表面風光都維持不住了。
「你要不,去探探賀少的口風?」
看着爸爸花白的頭髮,滿是溝壑的憂心面龐,我心裏難受。
爸爸接手的時候,林家就是個爛攤子。
可爲了家族榮耀,他必須得死死硬撐。
這麼多年,我之所以一直願意當賀胤的狗腿子,是因爲每每看見爸爸對着那些權貴點頭哈腰、阿諛奉承的樣子,心裏難受。
如果討好賀胤能夠換來全家安寧,換來爸爸挺直背脊,那我受點委屈又何妨?
我不主動找賀胤,他是不會找我的。
從來都是我低頭。
他何曾主動找過我。
唯一的一次,卻是爲了別人來指責我。
週一。
我回到學校。
在賀胤的教研室外面來回踱步。
這幾個星期,賀胤和孫楚頻繁約會,新聞報道滿天飛。
我不知道以什麼樣的身份去找他。
「喲,這不是林大小姐嗎?」
這滿滿的揶揄語氣,不是夏嵐是誰?
她最近很風光,賀家對夏家照顧有加,夏家的生意更上一層樓,整個夏家都被抬了一階。
以前,欺負過我的都會被賀胤拉進黑名單。
他現在,真的變了。
「怎麼?你來找賀少啊?
「哎呀,有些人啊,就是沒有自知之明。
「一個跟屁蟲小保姆還妄想爬上枝頭當鳳凰。
「可惜呀,王子終究是要配公主的。」
她聒噪的小嘴叭叭叭。
我冷冷地看着她。
「那你呢?是山雞還是烏鴉?」
我當不成鳳凰,難道她就能?
我配不上王子,她就能配上了?
噁心誰呢?
「你——」
被我一噎,夏嵐頓時怒不可遏。
轉念,她又笑了。
「可是,我能跟太子妃做朋友。
「而有些人啊,註定是炮灰。
「等着吧,你一定會被逐出京城的。」
她說完,抄着手邁着妖嬈的步伐離開。
被逐出京城?
我嗎?
夏嵐跟太子妃是朋友?
突然聯想到孫月的話。
肯定是夏嵐對孫楚說了什麼。
我最終沒有見到賀胤,他跟孫楚一起去港城了。
沒關係,賀太太五十大壽,他一定在。
-5-
週末。
各路政、企界有頭有臉的人物都來參加賀太太的五十大壽。
我看了一圈沒看見賀胤和孫楚。
賀老爺和賀太太致辭之後,進入開場舞環節。
明亮的燈光熄滅。
斑斕的彩燈五光十色地打在會場。
一對璧人驟然出現在舞池中央。
音樂起,舞蹈動。
郎才女貌,舞姿綽約。
一舞下來,掌聲雷動。
二人謝禮離開,衆人愜意。
我跟在二人的後面,想要尋個機會問問賀胤,是否有針對林家的生意。
我循着閣樓上去,入眼的便是賀胤與孫楚吻得難捨難分的畫面。
我瞪大眼睛,石化在原地。
反應過來,立馬躲進旁邊的板門後面。
二人脣齒糾纏的聲音清晰可聞。
不知多久之後終於停了下來。
賀胤尋來一杯紅酒遞給孫楚。
二人吹着涼風,溫情脈脈。
「你的那個男發小,什麼時候能離你遠點?」
孫楚靠在欄杆上,晃了晃酒杯。
「你可真壞,你有女發小伴在身邊,我的男發小爲何要離遠點?」
賀胤吻上她的耳垂,低語了幾句,我沒聽清。
只聽孫楚說:「這個嘛,就看你的表現了。」
他們溫存許久才離開閣樓。
我從門後走出來,如墜冰窖。
我有預感,我可能真的不能再待在賀胤身邊了。
林家的生意怎麼辦?
下樓之後,我失魂落魄。
孫月、夏嵐、秦墨幾人衝着我挑釁地舉了舉酒杯。
此刻我只想逃。
我連忙跑進洗手間,對着鏡子大口喘氣。
「你知道林家爲什麼成爲孫家的眼中釘嗎?」
我轉頭,夏嵐倚在門邊,勾着脣看我。
她繼續開口。
「我不過就是把賀家和林家有娃娃親的消息透露給了孫家而已。
「賀家是孫家在京城拓展圈子的一塊敲門磚。
「賀胤啊,孫家勢在必得。
「你呀,識相的,就趕緊離開。
「黑白兩道通喫的孫家可不好惹。」
娃娃親?
賀家和林傢什麼時候有娃娃親?
難道是我和賀胤?
我想問清楚,一抬眸,夏嵐已經離開。
我回到宴會廳。
看見賀胤在與人交談,沒有孫楚。
我趕緊跑上去,趁這個機會跟他解釋清楚。
我真的沒有想過什麼娃娃親。
我只想要林家安寧。
-6-
不料,被孫月攔住了去路。
「誒,跟屁蟲,去哪裏啊?」
「不關你的事,讓開。」
「敢對我大呼小叫,信不信我像上次一樣讓你喫不了兜着走?」
「你故意陷害我。」
孫月一副欠揍的表情。
「是啊,是我故意的,又怎麼樣?
「你不過是我姐的對照組,有我姐在,賀胤永遠都會站在我這邊。」
我冷笑:「搞得好像你是賀胤的心上人一樣。」
不過是個堂妹,也好耀武揚威?
孫月的眸子裏面閃過惱怒。
她看了一眼我的身後,上前直逼我。
我不耐煩了。
「讓開。」
狠厲在她的眸子裏一閃而逝。
不過一秒鐘的時間,我們倆的位置調換。
她朝着紅酒杯塔倒下去,我拉扯不及,反倒像極了推倒她的罪魁禍首。
破碎的玻璃酒杯噼裏啪啦,吸引來整個宴會廳的目光。
「嗚嗚嗚嗚,林笑,你爲何總是要與我爲難?
「我是欠了你嗎?」
孫月開口指責我,我百口莫辯。
「不是我。」
賀胤走上前來,皺着眉頭看着我。
我連忙上前,拉着賀胤的衣袖。
「賀胤,她自己摔倒的,跟我沒關係。」
孫楚將孫月扶起來,賀家的家庭醫生上前查看孫月的傷口。
孫楚蹙着娥眉看向賀胤,欲言又止。
可我已經懂了。
下一秒,賀胤便拂開我的手。
「林笑,你能不能離我遠點?
「不要老是給我惹事,讓我在你後面收拾爛攤子。」
我着急解釋。
「不是,我沒有。
「是他們合起夥來欺負我。
「他們說賀家和林家有娃娃親,所以孫家一直針對我。」
賀胤失望地看着我。
「原本她們說你對我的心思不純,我還不相信。
「如今從你口中說出來,倒是驗證了她們的話。」
我猛然看向夏嵐,她眼中幸災樂禍明顯。
再轉向孫楚、孫月,她們都在看我笑話。
我中計了!
賀太太微笑着出來圓場。
「笑笑啊,阿姨一直將你當女兒的。
「你和賀胤比親兄妹還親。」
我的爸爸媽媽對着賀老爺賀太太鞠躬道歉。
「笑笑不懂事,我們回去一定好好管教她。
「給您們添麻煩了。」
我不在意他們的想法,我只想知道賀胤的態度。
可是賀胤卻提步追向孫楚。
我緊緊抓住他的衣襬。
「賀胤。」
賀胤回頭,冷凝着我。
「林笑,你這輩子能不能不要糾纏我?
「離我遠點,看見你就煩。」
他眼神裏的肅殺和冷漠之氣嚇得我瞬間鬆開了他的衣襬。
我愣怔地看着他。
眼淚在眼眶裏打轉。
他只冷冷看我一眼便去追趕孫楚的腳步。
周圍人聲鼎沸。
只有我,仿若置身冰窖中。
-7-
自從宴會上賀胤公然表明對我的討厭之後,林家的生意越發困難。
爸爸焦頭爛額,媽媽憂心忡忡。
我還是想爭取一下賀胤,想讓他幫幫林家。
可我現在根本接近不了他。
我提前去他們系等着,在他家門口蹲着,去賀氏預約,統統沒用。
我根本連賀胤的頭髮絲都見不到。
再一次失望而歸。
孫月、夏嵐還有一羣不知名的小跟班攔住我的去路。
我無心與他們爭鋒。
想繞過,卻被攔下。
我冷然地看向孫月,不帶一絲溫度。
「讓開。」
孫月抄着手勾脣睨着我,挑釁意味十足。
「我偏不,你能拿我怎麼樣?」
她朝旁邊的小跟班使了個眼神,便有人上前對我動手動腳。
我惱怒地大吼。
「滾開。」
可他們完全無視我的憤怒,變本加厲。
我再一次被推得踉蹌之後,猩紅着眸子警告。
「我勸你們,趕緊滾,別惹我。」
孫月噗嗤一聲。
「哎喲喂,好怕怕!
「那你們就試試,惹了林小姐會有什麼後果。」
聽見孫月的吩咐,這些小跟班完全沒了顧忌。
扯我頭髮,扒我衣服,將我推搡得像皮球一般到處竄。
我很憤怒,將落在我手上的鹹豬手一掰,斷裂的聲音響起。
再踢腿,絆倒兩個,上前抓住她們的臉左右開弓。
將所有小跟班搞定,我轉向孫月和夏嵐。
兩個飛揚跋扈的千金小姐,怎麼跟我這個從小就學武的人比。
小時候因爲跟賀胤關係好,有不長眼的綁匪綁了我去威脅賀家。
從那以後,我跟賀胤就會定期進行武術訓練。
上次雖然不是我將孫月打得鼻青臉腫。
但賀胤知道,我有那個實力。
所以他才那麼輕易地相信是我傷害了孫月吧!
不對。
孫月既知道拿苦肉計陷害我,那必然是經過調查,瞭解我的身手。
爲何現在還要來挑釁刺激我?
突然背脊一涼,生出一抹不好的預感。
孫月狼狽地摔倒在地,臉色刷白,捧着肚子哼哼唧唧。
「姐夫,救我。」
順着她的視線。
我轉頭。
對上一雙幽深冷凝的眼睛。
我呆愣在原地。
人證物證俱在,無從辯駁。
孫楚叫人把夏嵐和孫月帶走。
賀胤最後離開。
他走了幾步之後站定,回頭。
我只能堪堪看見他的側臉。
他說:「林笑,我好像,從來沒有真正認識你。」
頓時。
我的喉嚨好像被什麼東西堵住。
哽咽,抽痛,想說什麼。
張了張口,卻一個字也吐不出來。
一股酸澀湧上鼻腔。
霧氣在眼眶揮之不去。
我腳步虛浮,似遊魂野鬼一般跌跌撞撞回了家。
昏暗的房間,我全身力氣似被抽乾,睡了一天一夜。
-8-
第二天清晨。
我像幽靈一般下樓。
整棟別墅昏暗無光,一個人影都沒有。
我想喝水,飲水機卻已見底。
爸爸媽媽也不知道去了哪裏。
我坐在沙發上,委屈得快要哭出來。
保姆間傳出來聲響,我看過去。
吳媽提着行李箱,一步三回頭。
轉頭看見我,似是看見救星。
「小姐,你能不能跟先生說說,不辭退我們?
「工資低點,甚至不要工資都沒關係。
「在林家做了這麼多年,我捨不得這裏。
「我相信林家一定會渡過這個難關的。」
「……」
我的頭暈暈乎乎。
吳媽的嘴說個不停。
良久,我沙啞開口。
「辭退?
「難關?」
吳媽抹了抹眼淚。
「先生太太爲了拉投資幾天幾夜沒閤眼。
「有幾個產品出了問題,面臨高額賠償。」
「……」
我這才知道,原來林家已經這般支離破碎了。
我握住吳媽的手。
「您先別走,等我。」
我哽咽了一下:「等我想想辦法。」
吳媽最終沒走。
但家裏已經揭不開鍋了。
我勉強將自己手裏的錢全部交給吳媽,請她操持一下家裏。
而我找到爸爸媽媽。
他們在破敗不堪的林氏門口。
被一羣凶神惡煞的人圍住。
那些人叫囂。
「你們必須要給個說法。
「我女兒就是喫了你們的辣條才中毒身亡的。」
「對,就是你們的辣條有問題,我兒子還在重症監護室。」
爸爸媽媽在前面,公司的相關負責人也跟在後面。
鬧事的人找來新聞記者大肆報道。
我看見其中一個激進的人拿着刀子。
頓感不妙。
「爸爸,小心。」
我以最快的速度上前,踢飛了那把刀。
人羣頓時激憤起來。
好不容易將這些人搞定。
一轉頭,又遇見工人討薪。
林氏已經兩個月沒有發工資了。
費了很大一番工夫來安撫工人。
死氣沉沉的辦公室裏。
爸爸憔悴不堪。
媽媽低低哭泣。
爸爸懊惱地不停扇自己巴掌。
「都是我沒用,我沒用。
「林氏就要敗在我手裏了。」
我連忙阻止。
「爸,爸,不是你的錯。」
他老淚縱橫。
抹了把臉,艱難地吐出幾個字。
「林氏可能要申請破產了。」
破產?
我的心一揪。
但私心覺得林氏破產也無可厚非。
這個負擔是該卸下了。
「不肖子孫只有親自下去跟列祖列宗請罪了。」
聽到這話。
我的頭腦立馬清醒。
心裏微微恐慌。
爸爸將林氏看得比生命還重。
林氏沒了,他真的會尋短見。
「爸,您別這樣,您等等。
「我去求求賀胤。
「您千萬別做傻事。」
他沉浸在悲傷中,完全聽不進我的話。
似乎已經在盤算怎麼下去見祖宗。
我的內心焦躁不安。
顧不得形象,我立馬打車到賀氏。
-9-
「我要見你們賀副總。」
前臺禮貌回應:「不好意思,見賀總需要預約噢!」
這個社會就是如此現實。
我跟賀胤關係好的時候。
如今這些看我笑話的人都熱情地將我送至總裁辦。
可現在,我連踏進去的資格都沒有。
捧高踩低,趨炎附勢!
世俗運行規則而已!
ṱũ̂ₑ我試圖強行進去,卻被保安拖了出來。
「我要見賀胤,讓他出來見我。」
他們陰陽怪氣。
「我們賀總不是誰都能見的。」
我擔心爸爸,無力地癱軟在地上,狼狽至極。
最後,賀胤的助理高盛看見我,提醒我賀胤不在公司。
可能在家裏。
於是,我趕到賀家。
賀家的下人們也不似以前那般對我熱情。
公事公辦地告訴我:「少爺這段時間沒回這邊。」
賀胤的住處並不止這一處。
自從跟孫楚打得火熱之後,我便幾乎沒有在這邊見過他。
離開的時候見茶几上擺着新品發佈會的單子。
我記了下來。
次日。
我搜索到了賀氏新品發佈會的地點。
提前做了僞裝,混了進去。
新品發佈會結束,我站在了賀胤必經的路口。
我們四目相對。
但他看來並不想跟我說話。
他抬腳就要離開。
我伸手攔住他。
「賀胤。」
他轉向我,眼神冷漠。
「有什麼事嗎?」
我硬着頭皮。
「賀胤,救救林氏。」
只要賀胤出面,林氏所有的危機都可以解除。
「理由。」
理由?
他第一次問我要理由。
從小到大,林氏已經習慣了受賀氏庇佑。
我從未想過理由。
我底氣有些不足。
「就看在,看在我們從小一起長大的情分上?」
賀胤嗤笑:「情分?
「說是我買的服務更爲恰當!」
買的服務?
這麼多年,他竟是這樣想我的?
我的內心顫抖,手指幾不可察地慢慢蜷縮回來。
我想放棄。
可是。
爸爸媽媽蒼白的面容在腦海揮之不去。
於是。
我哀求地看着賀胤,帶着哭腔。
「求你,救救林氏。
「我怕我爸爸,他,想不開。」
賀胤譏笑地看向我,說出來的話冷漠無比。
「他想不開跟我有什麼關係?
「今後我不想再扶貧,不要再來找我。」
我扯上他的衣袖。
他厭惡的眼神掃射過來。
扒開我的手。
我的手因他粗暴地扯出衣袖摩擦得通紅。
「我現在有重要的事,我勸你最好不要惹怒我。」
說完,高盛攔住我。
賀胤雙手插兜,徑直離開。
看着他逐漸遠去的背影。
我的心一點一點墜入谷底。
我不知道我怎麼走出那棟樓的。
只知道。
我剛出去就被人擄上了一輛麪包車。
-10-
半小時後。
眼睛上的黑布被扯開。
我模糊的視線逐漸變得清晰。
看清面前的人,我皺眉。
「孫月。」
孫月用陰冷的眼神看着我。
「林笑啊林笑,你現在可沒有保護神了。
「看你還怎麼跟我橫。」
一巴掌扇到我的臉上,我的嘴角頓時滲出血跡。
我想還回去,才後知後覺地發現,手腳都被死死地綁住,動彈不得。
我憤怒地看向孫月。
「你想幹什麼?」
孫月哈哈大笑起來。
「當然是報仇了。
「你之前可是對我動手好幾次。
「我這個人哪,沒啥優點,睚眥必報算一個。」
我閉了閉眼。
落在她的手裏,這一劫怕是逃不過。
孫月對着我拳打腳踢,每一下都正中要害。
不一會兒。
我便冷汗直冒,出氣多進氣少。
見我毫無反應,生生受着,孫月也覺得沒意思。
「唉,欺負人也沒什麼意思。
「不如,我們來玩點花樣?
「你打電話給賀胤,若是他來救你,那我就放過你。
「他若是不來,那可就怪不得我了。」
打電話給賀胤?
賀胤已經好久不回我消息了。
我打電話去,他會接嗎?
孫月示意手下的人將我鬆綁。
繩子一解開,我瞬間癱倒在地。
「打電話,若是賀胤管你,我就放你一馬。」
內心裏,很不想再聯繫賀胤。
但是,這麼多年的相處像放電影一般在腦海裏播放。
對他,我還是存在幻想和期待。
於是,在孫月的強迫和催促下,我撥通了賀胤的手機。
可是,電話、微信、qq,甚至支付寶。
各種能聯繫的方式我都聯繫了。
賀胤完全沒有回應。
我近乎絕望地聽着手機嘟嘟嘟嘟的聲音。
「哎呀,瞧我這記性。
「今天我姐生日,賀胤應該忙不過來吧!
「既要準備生日禮物,又要佈置生日會現場,嘖嘖,羨慕。」
原來賀胤說的重要的事是去給孫楚過生日。
呵呵呵!
我流着淚,低低地笑了出來。
剛纔被孫月踹到的肚子,此刻痛得痙攣起來。
孫月見我這模樣,還想火上澆油。
「既然你打不通。
「那我來試試,幫你問問。」
孫月撥通了賀胤的視頻電話。
「姐夫,在忙嗎?」
賀胤回了一個「嗯」字。
「林笑有話跟你說。」
聽到我的名字,賀胤的眉頭皺了皺,但也沒說什麼。
殺人誅心。
拒絕接我的電話,卻接了孫月的。
孫月將手機對準我。
此刻我一定很醜,痛哭流涕,表情苦喪。
我低低發聲:「賀胤,救我。」
「林笑,你又在耍什麼把戲?
「你的身手沒有人比我更清楚。
「孫月根本打不過你。
「即使你真的有事,也不要來煩我。」
視頻那邊。
賀胤在一個天台上。
場地非常盛大,佈置非常優美,孫楚在人羣中央,談笑風生。
賀胤說完便掛了。
他的冷漠粉碎了我最後一根救命稻草。
「嘖嘖嘖——
「可憐啊!」
我像塊爛泥一般攤在地上。
比起身體上的疼痛,更絕望的是沒有了希冀。
賀胤。
不再是以前的賀胤。
大概見我一點鬥志都沒有,孫月也失去了興致。
「沒勁,我要去參加我姐的生日宴會了。
「祝你今晚愉快!」
孫月走了。
但她留下了五個精壯的漢子。
他們淫笑着向我走來。
-11-
三年後。
賀家。
爸爸受邀參加賀老爺賀太太的銀婚宴會。
在這種酒場上,他倒是得心應手。
反正不就是點頭哈腰,恭維奉承嘛!
他習慣了。
他纔剛敬完一個大佬,轉身碰到一個背脊。
他連聲道歉。
「對不起對不起。」
抬起頭來,纔看見是賀胤。
賀胤狀似無意地開口。
「林叔。」
「哎喲,賀少,您客氣了,不敢當不敢當。」
爸爸訕訕地笑笑,腳底抹油,想要溜走。
聞言,賀胤的臉立馬黑了下去。
一口氣堵在胸口不上不下。
「站住。」
他剛轉身,就被賀胤呵斥住。
又轉回來,距離賀胤一米遠。
「賀少有何吩咐?」
「林笑——」
賀胤的話還沒說完,便被爸爸打斷。
他信誓旦旦:「賀少放心,我將她許了人,絕不會再礙你眼。」
聞言,賀胤呆愣了一秒。
心裏某處好像空了一般。
他冷冽地看向爸爸:「你再說一遍。」
賀胤的壓迫感十足,爸爸擦了擦額頭上的冷汗。
重複:「賀少,您放一千萬個心,我已經將她許給別人了,絕不會再礙你眼。」
爸爸重複第二次。
賀胤臉色驟變。
他猛然將手中的酒杯砸在地上,玻璃碴子四處飛濺。
身邊的人皆被嚇了一跳。
爸爸見狀不對,趁賀胤在原地憤怒的時候開了溜。
他回到家第一件事是打越洋電話給我。
「乖女兒。」
我接到電話還有點蒙逼,我這還凌晨呢!
爸爸一般不會這個時間打電話來。
「怎麼了?爸爸。」
「女兒啊,你在外面一定藏好。」
「發生什麼事了?」
爸爸給我講了賀胤發脾氣摔酒杯的事。
……
賀家。
賀胤的書房。
他的目光凝視着搗鼓一堆儀器的技術人員。
我和爸爸的對話清晰地傳入兩人的耳中。
「能定位到嗎?」
技術人員皺着眉頭仔細操作。
一陣嘀嘀嘀的聲音之後。
技術人員高呼。
「成了。」
……
本來睡眼惺忪,掛完電話卻怎麼都睡不着了。
我起身,來到窗前。
凌晨的時間,已經車水馬龍,霓虹璀璨。
記憶回到那個傍晚。
關鍵時刻有人救了我。
她記錄下了當時的全過程,而我用那個視頻威脅孫楚。
孫月不過跟我一樣是個狗腿子。
孫家能說上話的只有掌權人的女兒孫楚。
我告訴孫楚。
如果不按我的要求做,我將公開視頻,指出孫月的暴行。
到時候光輿論就會壓倒孫家。
孫家在京城紮根的事情就會受到影響。
同時,我告訴她,越是針對林家,我就越要抱緊賀胤的大腿。
我就要越要公開與賀胤的娃娃親,將她釘在恥辱柱上。
於是,孫楚妥協了。
她答應幫助林家,而我離開京城。
我離開那天,京城下了很大的雨。
而孫楚害怕賀胤知道我離開的消息,當天給林家注資。
我的爸媽都去剪綵了。
於是,我一個人默默來到英國。
當年離開的時候,我的心已經麻木。
賀胤給了我絕望的一擊。
因此我毫不留戀地離開了。
囑咐爸爸媽媽將我的戶口銷掉,改名換姓。
在異國他鄉慢慢紮下根來。
-12-
我離開不久,賀胤和孫楚便訂婚了。
訂婚典禮很盛大,全球同步直播,我在國外也看到了。
而我來到英國不久。
遇見了瞿浩。
他文質彬彬,家境優越,暗暗給了林家不少幫助。
其間,爸媽、我和瞿浩輾轉好幾國,見了面。
他們很滿意瞿浩,囑咐瞿浩好好照顧我。
當年走的時候,孫楚給的錢暫時保住了林氏,但後續還是需要填補。
瞿浩幫爸爸解決了這個後顧之憂,林家至少不用破產了。
只希望賀家和孫家能夠放過林氏。
我可以一輩子不回國,一輩子不出現在他們面前。
剛開始來到英國。
我很難過。
舉目無親。
異常迷茫。
到這邊一段時間後,發現英國人喜歡喝茶。
早餐茶、牀前茶、下午茶、告別茶、工休茶等等。
我試着開了一家中式風格的茶館,主推中式名茶,並輔以中華傳統小喫。
受到了廣泛歡迎。
茶館也從一家變成兩家,三家,到現在在整個歐美連鎖。
同時爲了幫助林氏解決產品出售問題。
我以分銷商的形式打通辣條在歐美商超的銷售渠道,成功瞭解決了林氏多年來的虧損和銷量低迷的狀況。
如今日子還算舒適。
我坐在辦公室裏,覈算賬上金額。
砰砰砰……
敲門聲響起。
「請進。」
「在忙嗎?」
我抬眸。
看見瞿浩提着下午茶進來。
「不忙。」
我起身到沙發處。
輕啜了一口茶。
拿出一個信封推給對面的瞿浩。
瞿浩不解。
「這是什麼?」
「打開看看。」
瞿浩打開信封,看到裏面的東西,頓時明瞭。
他有些不開心。
「笑笑,你跟我非要算這麼清楚嗎?」
我微笑着回應:「親兄弟還明算賬呢!
「我把借的都還了,才能跟你平等對話。
「我的生意做得這麼順利,多虧了你。」
我拍拍他的肩膀。
「別不高興了。
「將這些債務清空,我的心情很暢快。
「終於沒有了負擔。
「難道你要我一直揹着心理負擔嗎?」
瞿浩好看的眉頭稍微有些動容。
我乘勝追擊。
「如今我終於一身輕了!
「走,請你喫飯去。」
無論來到國外多久,最愛的還是祖國的菜餚。
「既醉」——這邊很出名的一家中餐廳。
既醉以酒,既飽以德。
聽這名字就知道老闆對中華文化的喜愛。
由於離我們住的地方很遠,一直沒有時間過來。
我和瞿浩點了幾道經典的菜餚。
用餐前。
「我去下洗手間。」
從包間出來。
「請問一下,洗手間在哪裏呀?」
服務員指了指另外一邊。
「好的,謝謝。」
我從洗手間出來。
被人擋住了去路。
低頭看手機,沒有注意來人。
「請讓一下,謝謝。」
對方巋然不動。
我放下手機,抬眸。
-13-
一瞬間。
時間靜止了。
任由周圍的景象風雲變幻。
我與對方呆立在其中。
心口某一處癒合的傷疤隱隱有皸裂的跡象。
某些不想被觸碰的記憶似要衝破牢籠。
平靜的心湖蕩起一圈漣漪。
我不知道自己怎麼回到包間的。
「怎麼了?去了一趟洗手間回來臉色就不好了。」
瞿浩關切地詢問。
我扯出一個難看的笑容:「沒事。」
「難道,是好日子來了?」
我被瞿浩逗笑了。
「你想多了,趕緊喫吧!」
Ŧűₑ本以爲喫了這麼久,賀胤應該走了。
可沒想到,剛出包間,瞿浩就被揍了。
賀胤掄起拳頭髮瘋似的往瞿浩臉上招呼。
瞿浩沒有防備,生生挨下了好幾拳。
「快停下。」
我在旁邊拼命勸阻。
可賀胤完全像沒聽見似的。
沒辦法,我只好接住他的拳頭,趁他不備,狠狠地襲擊他。
賀胤這才堪堪停下來。
可是,他臉上那受傷的表情是怎麼回事?
他打人還有理了?
懶得理他,我連忙詢問瞿浩的傷口。
「你怎麼樣?」
瞿浩的臉上慘不忍睹,還扯出笑搖了搖頭。
「沒事。」
「走,我帶你去看醫生。」
我扶着瞿浩離開。
臨走時,我看了一眼賀胤,防止他又搞突然襲擊。
他猩紅着眸子盯着我的臉,似有千言萬語。
我顧不得那麼多,帶着瞿浩離開。
本以爲賀胤會離開。
可晚上回到住處的時候,發現賀胤倚在我的門口。
我捏緊手裏的包,猶豫了一瞬。
隨即想通。
我害怕什麼?
不做虧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門。
我面不改色地在他的注視下開鎖,進門,關門,一氣呵成。
實在太累,我倒頭便睡了。
次日。
我打開房門。
一道身影從門邊倒進來。
定睛一看。
竟然是賀胤。
他臉色蒼白,額頭上都是冷汗,整個人處於昏迷狀態。
我站在原地天人交戰。
最後決定幫一幫他。
可我的手在即將觸碰到他的時候,當年被孫月暴打的痛楚仿若在此刻重現。
那痙攣的疼痛迫使我哆嗦着收回手。
當年他也沒有救我。
於是,我狠心地一腳將他踢出去。
關門。
離開。
任由他倒在門口。
不省人事。
我不明白他這是演的哪一齣。
總之,不關我的事。
如今我有新生活,一切都可以自洽。
不再是當年需要給賀胤當狗腿子,處處巴結他的人了。
他是死是活都與我無關。
可是,從那天之後。
他每日像幽靈一般總是出現在我的身邊。
我去用餐,他站在玻璃窗旁。
我看畫展,他出現在每個轉角。
我去工作,他立在公司門口。
最關鍵的是。
他每晚都在我的家門口,雷打不動。
只要我與瞿浩同時出現,瞿浩必然捱打。
在這個過程中,我沒有與賀胤說過一句話。
我以爲。
他是一時興起。
可他這樣做,已經整整兩個月了。
很多次,他的助理高盛遠遠地看着我,欲言又止。
公司的人竊竊私語。
回到家,鄰居也躲着我,生怕我是被什麼不乾淨的人纏上了。
-14-
這天晚上。
我回到家,沒有看見賀胤的身影。
我悄悄鬆了一口氣。
同時,又覺得心裏隱隱有些失落。
我照常開門進門關門一氣呵成。
我的睡眠很淺。
迷迷糊糊中,聽見門鎖的聲音。
頓時警覺起來。
黑暗中。
我摸索着下牀。
拿上棍棒隱匿在沙發後面。
一個非常高大的人在我的房間翻箱倒櫃,四處搜尋。
他摸進了臥室,發現牀上沒人,便警覺起來。
我心跳加速。
本想破財免災。
現在怕是不行了。
他尋我躲。
退無可退的時候,我主動發起了攻擊。
趁對方不備用棍棒狠狠地砸向他的ťūₕ背。
對方驚呼之後反應過來,立馬對我展開攻擊。
我這時候才發現他竟然有同夥。
兩個身量一米九的壯漢。
儘管我學過武術,應付起來也非常喫力。
對方拿出短刀,在路燈的反光下,刺得我眯了眯眼。
一不留神,我被踹倒在地。
其中一人拿刀刺我,我迅速翻轉才倖免。
可被這樣圍追堵截,我已經精疲力盡。
最後,被其中一人縛住雙手,另一人的尖刀朝我刺來。
我絕望地閉上眼睛。
千鈞一髮之際。
有人破門而入。
賀胤一腳踢開持刀的人。
我也趁機掙脫束縛。
我們倆合力將歹徒制服並報了警。
警察錄完口供走後。
我倆都癱坐在沙發上。
我正想打破尷尬,開口道謝。
他卻從沙發上跌了下去,昏迷不醒。
病房外。
高盛苦着臉。
「林小姐,賀少他這兩個月都沒有喫好睡好。
「身體都被拖垮了。
「其實——」
他話還沒說完,醫生就在叫家屬。
我進到病房。
看見蒼白的賀胤,心裏不是滋味。
「你怎麼樣了?」
賀胤笑了笑。
像小時候那般溫柔。
「不礙事。」
「我給你削個蘋果。」
「好。」
我一愣。
我其實就是隨便一說,他之前最討厭蘋果。
沒辦法,我坐下來削蘋果。
水果喫完之後,我覺得氣氛有些尷尬。
想走又不好意思,時不時看錶。
「你要是有事,可以先離開。」
我如獲大赦:「好,那我先走了。」
病房門關上那一刻,我從玻璃上看到他垂下去的嘴角。
可是賀胤,這一切不是我造成的。
每個人都要爲自己的所作所爲付出代價。
我以爲賀胤要在病房裏養幾天。
沒想到他隔天就又出現在我的家門口。
這一次,我邀請他進來坐坐。
「賀胤,你找我有事嗎?」
鍥而不捨兩個月。
實在不知道我身上有什麼是賀氏能看上的。
賀胤抿脣,臉色紅潤了一些,但依舊有些病態。
「我——」
他哽咽了一下,繼續說道。
「就是想你了。」
想我?
我皺着眉頭,不明白他什麼意思。
我也不想去猜測是什麼意思。
我岔開話題。
「你跟孫楚結婚了吧?」
賀胤一愣,還沒回答,我接着說。
「應該孩子都生了。」
賀胤看向我:「你,不看新聞?」
我搖搖頭。
「不看。
「我現在的日子很好,我喜歡這樣平靜的生活。」
我有了新的生活圈和朋友圈。
與國內的一切都斷了聯繫。
賀胤露出一絲苦笑。
「國內沒有你留戀的人和事了?」
我看向賀胤,認真地回答。
「是的。」
-15-
那天。
賀胤失魂落魄地離開。
背影蕭瑟。
如同當年我落寞出國一般。
可是,沒有什麼感同身受。
人,要活在當下。
賀胤沒有再像幽靈一般出現在我的生活裏。
我的生活歸於平靜。
想到瞿浩。
心裏有點愧疚。
賀胤看見他就揍,所以那兩個月我讓他儘量不要來找我。
現在賀胤離開了,我提着禮物去他家看望他。
遠遠地,看見他和一個女人在爭吵。
我皺眉。
停下車。
上前。
聽見他們說什麼欺騙、無恥?
我出聲:「夏嵐?」
幾年不見,她真是一點都沒變。
夏嵐見到我,微微有些喫驚。
「林,林笑。」
我看看瞿浩又看看夏嵐。
「你們認識?」
兩人默不作聲,算是默認。
「你們在爭吵什麼?」
夏嵐睨了一眼瞿浩,瞿浩立馬把臉轉向另一邊。
瞿浩家的客廳裏。
「林笑,你這些年過得怎麼樣?」
「挺好的。」
「那就好。」
「多虧了你當年的救命之恩。」
當年孫月留下五個壯漢,意味明顯。
關鍵時刻,夏嵐帶着人衝了進來解救我。
當時夏嵐假意對孫家投誠,綁架我的那個房子是夏嵐找的。
她提前裝了監控,錄下了孫月對我施暴的全過程。
後來我也是靠着那個視頻威脅了孫楚。
聽了我的話,夏嵐笑得有些不自然。
「其實,都是賀少安排的。」
什麼?
賀胤?
跟賀胤有什麼關係?
當時我向他求救,他讓我不要找他。
夏嵐告訴我。
賀胤假意與孫家結親,是爲了幫我報仇。
孫家是黑道起家。
當年綁架我的人是孫家。
那次綁架之後,我病了整整一年,怕黑,怕接觸人,怕一切的觸碰。
是賀胤,整日整夜都守着我。
告訴我。
「別怕,都過去了。
「哥哥以後會幫你報仇的。」
我的心口像是堵了一團棉花,悶悶的。
那麼多年前的一句報仇。
他竟真的做到了嗎?
夏嵐是他提前安插進孫家的人。
就連瞿浩,也是賀胤安排的。
夏嵐說到瞿浩,義憤填膺。
「這個王八羔子,朋友妻不可欺的道理都不知道。
「明明是賀少拜託他照顧一下你,沒想到這人竟然看上了你。
「他竟與你一般,改了姓名,換了所有聯繫方式,守着你。
「導致賀少失去你的消息,焦躁不安。」
前幾年,害怕賀胤找到我。
我沒有告訴家人我的手機。
幾乎很少聯繫,聯繫也會刻意尋找公共電話。
我看向瞿浩,他嘴脣抿得緊緊的。
「夏嵐說的是真的嗎?」
瞿浩臉上頗有些愧疚。
「對不起。
「但我對你是真心的。」
怪不得賀胤見到瞿浩一次揍一次。
都不是什麼好鳥!
我最後問夏嵐。
「你跟瞿浩什麼關係?」
「他呀,是我那跑了的媽的繼子。」
離開瞿浩家。
我的思緒微微有些紛亂。
仇人不是仇人。
恩人不是恩人。
心裏彷彿一下子少了些什麼。
走在廣場上。
看着三三兩兩的人羣。
有種恍如隔世的感覺。
壓抑不住內心的好奇。
我搜索了賀胤和孫楚的新聞。
-16-
#豪門聯姻破裂#
#孫家驚天大瓜#
#孫家被曝勾結毒販洗錢#
#孫家被曝是緬北詐騙勢力保護傘#
#孫家破產#
#孫家主要人員皆落網#
……
這些新聞,時間都在兩個月前。
每一個都是頭版頭條。
可是。
我還是不能原諒賀胤。
爲什麼這些事情能夠告訴夏嵐,不能告訴我?
偏偏要選擇隱瞞和傷害我的方式來完成?
明明可以並肩作戰!
卻將我擱在一個被動受恩,卻痛苦不堪的角色裏。
這難道便是賀胤認爲的愛?
知道真相也並未對我的生活帶來什麼影響。
我依舊早起上班,喫飯,下班,睡覺。
三點一線的生活。
直到某天。
我收到一個快遞。
我打開來看。
是股權轉讓和財產贈與協議。
賀胤他將所有賀氏的股份給了我,並把名下的動產、不動產都贈與給我。
我震驚。
他什麼意思?
我想要聯繫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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卻發現,我沒有他的聯繫方式。
我打電話給爸爸。
爸爸欲言又止。
「笑笑,要不,你還是回來看看賀胤吧?」
我不解。
爸爸居然讓我去看賀胤。
當年我走的時候告訴爸爸,賀少之所以針對林家,是因爲我在國內礙着賀胤的眼了。
於是爸爸將我送走,希望我永遠不要回來。
而現在,爸爸竟然讓我回去看賀胤。
「他怎麼了?」
爸爸嘆了一口氣。
「年紀輕輕,得了絕症。
「他已經放棄治療了。」
掛完電話,我的心情久久不能平息。
手裏的信封,燙手至極。
我做了很大的思想工作,終於說服了自己。
我總要把東西還給他吧!
出發回國。
我到賀家找賀胤。
卻被告知賀胤不在家。
賀太太拉着我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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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笑,他之前也是不得已。
「孫家盯上了賀家。
「孫家若魚死網破,賀家未必能全身而退。
「你和賀胤的娃娃親是真的。
「你不走,孫家是不會放過你的,賀胤也沒辦法施展拳腳。
「所以,他纔將你送了出去。
「你走後,賀胤與孫家鬥智鬥勇,最後險勝。」
賀太太說,國家想出手整頓孫家,但爲了平衡各方勢力和穩住那些隱藏的反華勢力,不能明面上動孫家。
於是,找上了賀胤。
賀胤本來也不想放過孫家。
於是,一拍即合。
這期間,唯一的不確定就是我。
把我送走,他便沒了後顧之憂。
我把賀胤給我的股權和財產還給賀太太。
她卻說,這些是賀胤的東西。
她沒有權力干涉他的決定。
也沒有辦法替他收回。
-17-
賀太太領着我到了賀胤的書房。
密密麻麻,琳琅滿目,全是我的照片。
這要說他不喜歡我,沒有人會相信。
「他現在病了。
「偷偷藏了起來。
「我們都找不到他!」
賀太太低低哭出聲來。
「到處都找了嗎?」
賀太太哽咽:「找了。
「能找的地方都找了, 都不見他的蹤影。
「不知道他會去哪裏。
「也許是知道自己時日無多, 便找了個地方躲起來, 準備偷偷離開吧!」
聞言, 我的鼻頭酸了一下。
現下,我沒有別的想法,只想快點找到他, 把東西還給他。
他給的這些, 我承受不住。
我來回踱步。
思索賀胤在生命最後的時光會選擇哪裏?
抬眸四下張望,賀胤的書房裏,沒有絲毫線索。
全是我的照片,不過那麼多的照片裏面突兀地出現了一張金字塔圖案。
突然, 靈光一閃。
我記得小時候被綁架後。
我感覺自己快死了。
我說:「賀胤哥哥,如果我死了, 你就把我做成木乃伊。
「以後你想我了, 就來看我。」
賀胤不許我說胡話。
「你不會死的!
「要死也要一起死, 做成木乃伊,放在一起永永遠遠。」
他既然對我有那麼深厚的感情。
那麼一定不捨得我某一天聽到他離開的消息, 卻一點慰藉都沒有。
他會不會想要把自己做成木乃伊?
我趕往了埃及那個神祕的國度。
現代的埃及人已經不做木乃伊。
只有很少的作坊裏面還保留着製作木乃伊的技術。
我輾轉尋訪, 找尋保留木乃伊技術的作坊。
最後我真的在作坊找到了賀胤。
這家作坊祖上專門爲皇室製作木乃伊。
雖然現代社會不允許了, 可還是會有部分王公貴族會採用這種辦法下葬。
我推開大門。
僻靜的院子裏。
一張躺椅吱呀吱呀地搖着。
我走近。
看見躺在上面閉目養神的賀胤。
眼淚一下子就湧了出來。
我氣沖沖地走上前, 大罵:「賀胤,你這個孬種。
「生病了就躲起來, 你像個男人嗎?
「你自己的賀氏, 交給我做什麼?
「我平靜的生活都被你打破, 你又要不負責任地離開。」
賀胤睜開眼睛,見到突然出現的我, 滿是訝異。
他呆愣地躺在躺椅上聽我大吼。
「你知不知道, 做成木乃伊的人醜死了。
「我喜歡年輕帥氣的大狼狗。
「你去死吧, 死遠點。
「我不喜歡醜東西。」
賀胤張了張嘴。
最後憋出一句話,小心翼翼地觀察我的反應。
「那我去凍在珠穆朗瑪峯?」
我簡直要被氣笑了。
「我不喜歡死人。
「我喜歡活的。
「活的。
「活蹦亂跳,生機勃勃的。」
最後, 賀胤還是被我帶回了京城。
-18-
飛機上。
「你是不是因爲我小時候說,死了要製成木乃伊纔來的?」
賀胤點點頭。
我無語。
「大哥, 那是小時候啊,小時候不知道木乃伊醜啊!
「我現在可不喜歡木乃伊。」
賀胤緊緊地盯着我的眼睛。
「只要保存好屍體, 靈魂就會回來。」
我還想說什麼,被他這句話堵住了嘴。
所以他想保存屍體,然後靈魂回來找我?
聽着有些驚悚, 但其情可貴。
「各自安好不行嗎?這麼大個人了非要讓人擔心。」
我恨鐵不成鋼地瞅了瞅他。
他像個小媳婦似的眨巴着眼睛委屈地看着我。
我有些不忍心。
這人現在是病患呢!
不過到現在我還不知道他什麼病。
「你到底得了什麼病?」
真是絕症嗎?
必須去死嗎?
他支支吾吾。
我火大。
「媽的,你是不是男人?
「得個病都說不清楚。
「嘰嘰歪歪, 像什麼話——」
「乳腺癌。」
他的話打斷了我的說教, 我詫異地看向他。
剛纔沒有聽清楚。
是我聽到的那樣嗎?
「什麼?」
他這次說得很清晰。
「乳腺癌。」
我頓時啞然。
收回視線,有些尷尬。
偷偷在手機上搜了搜。
男的還真的會得乳腺癌?
雖然乳腺癌的誘發因素很多。
但長期處於精神高壓, 情緒不好的狀態增加了誘發乳腺問題的概率。
他就是這樣得的?
所以保持好心情,好心態很重要。
人生除了生死,無大事!
回到國內。
找了最好的醫院, 最好的醫生。
他進手術室前。
緊緊抓着我的手。
「笑笑,等我出來。」
我恐嚇他。
「活着出來纔行。
「你要是死了我就拿你的錢去找小奶狗小狼狗。」
賀胤委屈巴巴地進了手術室。
「我不會給你機會的!」
隨着手術室的門關閉。
將我和賀胤隔在了兩個世界。
我心裏還沒有完全原諒賀胤。
但是,不管以後選擇原諒還是不原諒。
他人都得在。
身死債消。
他虐我的。
活着才能討回來!
在等待的時間裏。
我打了個盹。
回到了小時候。
「笑笑, 你要一輩子給我當小跟班。
「一輩子跟着我。」
我軟糯地笑笑,問。
「你跟我一輩子。
「我跟你一輩子。
「有什麼區別?」
賀胤撓撓頭。
「好像沒區別。
「都是一輩子。」
我點點頭。
「對呀!
「所以你給我當一輩子的小跟班吧!」
賀胤想了想,點點頭。
「好!
「一輩子!」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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