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斷雲

我跟謝殊定親三年,他嫌我身份低賤始終不肯娶我。
他甚至將我推給他的死對頭,想讓我失身後主動退親。
謝殊不屑地說道:「區區一個殺豬匠的女兒,也配肖想我。」
他站在門外,等着我藥效發作,跟他的死對頭苟合。
三年後,謝殊淪爲罪臣之後,被髮配西北。
他仰頭看着我,滿臉震驚。
官兵一鞭子摔在他臉上,怒斥道:「大膽罪奴,竟敢直視鎮北王!」

-1-
我上門尋親的時候,風塵僕僕,衣衫襤褸。
謝殊以爲我是上門要飯的叫花子,拿了銀錢要賞賜我。
我尷尬地撓撓頭,露出了藏在衣袖裏的傳家玉佩。
謝殊的死對頭眼疾手快,搶過玉佩。
他大聲嚷嚷着:「呦呦呦!原來是你啊!謝殊那個童養媳!」
一瞬間,所有人都齊刷刷地看着我。
大家目光灼灼,爆發出一陣議論聲。
「就是她!謝殊的小霸王未婚妻,打遍京城無敵手!」
「原來是她啊,當衆強吻謝殊宣示主權!」
「天哪,她就是那個走了狗屎運的殺豬匠的女兒?」
我做夢也沒想到,我都消失這麼多年了,在京城的名頭還這麼響亮。
十歲那年,謝老爺子將我接到京城,美其名曰跟謝殊培養感情。
在謝家那五年,我自認爲跟謝殊感情ƭų₍培養得還不錯。
他上茅廁,我守門,並且義正詞嚴地說。
「謝殊是我的未婚夫!除了我,誰都休想偷看他的腚!」
他生病不肯喫藥,我喝半碗,灌他半碗。
我振振有詞:「我要跟謝殊同甘共苦!」
奈何藥太苦,我喝下去半碗,吐到謝殊身上一碗。
只是可憐了那天喫的大肘子,還沒消化完,全掛在謝殊頭上了。
後來聽到我要離開的消息,謝殊硬生生紅了眼眶。
我知道他捨不得我。
這些年我一直惦記他。
這不,我爹的孝期一過,我就來找他成親了。
西北距離京城路途遙遠,來的時候我花光了盤纏,一路賣藝才順利到達。
原本想悄悄溜進謝家,誰想到正好碰上謝家辦宴席,被謝殊的好友們撞個正着。
三年不見,謝殊長高了許多,相貌越發冷淡,擺出一副高不可攀的模樣。
我對上他挑剔的目光,搶過玉佩,狠狠地瞪了一眼謝殊的死對頭。
喫狗屎的小侯爺!當年沒被我打服是不是!非要扯着喉嚨嚷嚷!
小侯爺對上我的目光,搖着扇子幸災樂禍地說道:「有人歡喜有人愁啊~謝殊,你表妹還在等你題詞呢,快些吧。」
我這才注意到,他們正在吟詩作畫。
有個羸弱美人手裏捏着一幅畫,畫着栩栩如生的並蒂蓮,象徵成雙成對。
進城沒多久,我就聽說謝殊跟他表妹琴瑟和鳴,無比般配。
今日一見,坐實了那些傳聞。
美人看向我,美目之中透露着一絲哀怨,看起來楚楚可憐。
我抓了抓雜草一樣的頭髮,感覺自己像個棒打鴛鴦的惡棍。
「謝殊。」我扭頭看向我的未婚夫,抓住他的衣袖。
話還沒說完,撲通一聲,我暈了過去。
暈過去時,我聽到那個殺千刀的小侯爺在吼叫。
「天哪!謝殊,她對你好癡情啊!都氣暈了!」

-2-
等我醒來以後,謠言已經傳得不像話了。
外面都在說,我撞到謝殊跟他表妹兩情相悅,由愛生恨,以死相逼。
我坐在桌前,啃着大肘子,恨不得立刻撕碎小侯爺那張臭嘴!
這幾天盤纏用盡,三天只喫了兩個粗麪饅頭,我是餓暈的!
謝家待我十分客氣,喫穿用度Ṫŭₓ樣樣不缺。
可惜,我住了十天,始終沒有見到謝殊。
伺ţű⁺候我的小丫鬟說,謝殊忙着爲皇上做事。
可我轉眼就瞧見,謝殊跟他的小表妹在荷花亭彈琴。
我遠遠地瞧見,他們並肩而坐,宛若一對璧人。
我坐在樹下,從荷包裏掏出一把炒瓜子喫着。
般配,實在是般配。
謝殊高潔冷峻,表妹柔弱嬌美。
賞心悅目,實在是賞心悅目啊。
「傷心吧?難過吧?憤怒吧?」
有人從我手裏捏了瓜子,津津有味地說道:「快,上去撕碎這對狗男女。」
真他爹的!
看熱鬧的不嫌事兒大。
我瞥了一眼衣衫華貴的小侯爺,順手把他腰間的金鑲玉拽下來塞到懷裏。
小侯爺氣得咬牙切齒道:「燕斷雲!三年沒見,你還改不了順小爺東西的毛病!」
在京城那五年,我窮得叮噹響。
他這個錦衣玉țų⁾食的小侯爺,整天打扮得金尊玉貴地在我面前晃悠。
今日脖子上掛個金項圈,明日手腕上戴個紅寶石。
偏偏他還嘴賤,喜歡招惹我,喊我是西北來的小叫花子。
我忍無可忍,套麻袋揍了他一頓,順便搶了他的金項圈。
後來一回生二回熟,順了小侯爺不少好東西。
「沒大沒小!喊師傅!」我往他嘴裏塞了一塊綠豆糕,堵上他的嘴。
小侯爺被我噎個半死,掙扎着要嚷嚷。
謝殊敏銳地朝我這邊看過來。
我趕緊壓住小侯爺,藏在花叢後面。
小侯爺躺在一叢紅芍藥上,瓷白的臉染上一抹紅。
我細細一看,忍不住捏了捏他的臉頰,笑道:「你倒是越長越漂亮。」
小侯爺漂亮的眼睛燃燒着怒火,對我的用詞表示抗議。
他嘟嘟囔囔地說了一堆。
無非是抗議這三年來,我沒有聯絡他。
誆騙了他一大筆銀子,教了他一套爛大街的槍法就消失了。
又說謝殊跟他表妹情投意合,就算我以死相逼,謝殊也不可能娶我。
我折了一株芍藥,敲了敲他的臉,笑道:「我跟謝殊的婚事,你急什麼,莫非……」
我慢悠悠地賣了個關子,盯着小侯爺不吭聲了。
小侯爺的臉一下子就漲紅了,抿着嘴,欲言又止。
芍藥花瓣落在他臉上,當真是人比花好看。
我打趣他:「莫非,你戀慕謝殊的表妹,盼着我出現攪黃了他們二人?」
小侯爺被我說中心事,惱怒不已。
偏偏他雙手被我鉗制着,惱羞成怒之下竟然咬住我的耳朵!
我喫痛地叫了一嗓子,我們兩個滾作一團。
謝殊不知道什麼時候走了過來,看着我壓在小侯爺身上。

-3-
我跟小侯爺在花叢苟且,被謝殊當衆捉姦!
唉,謝家的奴僕們說得有鼻子有眼的,因爲他們親眼看見了!
倒黴,實在是倒黴。
那日,謝夫人帶着一羣京中貴婦遊園賞花,正好瞧見我壓着小侯爺。
而那個時候,謝殊站在一邊。
旁人都說,謝殊當時那臉色慘白慘白的,好似白日一男鬼。
總之,我是跳進黃河都洗不清了。
謝夫人出面,神色陰沉地讓我簽退婚書。
我還沒有急呢,小侯爺先急了。
他氣道:「夫人!一切都是誤會!我跟燕斷雲這個討厭鬼,絕無半分私情!」
我扯着那張退婚書,瞧着小侯爺急赤白臉的模樣,覺得他這人有點意思。
倒是我的未婚夫謝殊,一臉冷淡地站在一旁。
好似對他來說,退婚又或者成婚,都無所謂。
小侯爺看我不說話,扯了扯我的袖子。
「燕斷雲,你快解釋兩句啊。」
嘖,這傻子,還看不明白啊。
謝夫人明擺着是拿着雞毛當令箭,故意帶人看我出醜,要名正言順地跟我退婚呢。
他們這些高門大戶就是這樣,裏子想要,面子也想要。
謝家不想要一個殺豬女做兒媳,倒也可以理解。
不過,我燕斷雲,絕不是那種任人拿捏的軟柿子。
我瞧了一眼謝夫人邊上的美人,笑吟吟地說道:「這婚事是謝老爺子在世的時候定下的,若我執意要嫁給謝殊,想必你們也無話可說。可是我這人心善,見不得有情人分離。這樣吧,我嫁進來以後,讓表妹做個良妾,可好?」
表妹瞧了我一眼,一下子就紅了眼睛。
她抿着脣,淚眼盈盈,像是受盡了委屈。
而謝殊,也終於看向我。
謝夫人氣得臉都白了,嘴脣一抖,罵道:「果然是西北那種地方出來的混子!竟然如此不要臉面!你死纏爛打嫁給我兒,又有什麼用!」
我死纏爛打?
我想起那年離京,謝殊追上來。
他說:「阿雲,我對你從不是什麼兄妹之情。我心裏有你,此生非你不娶。你在西北等我,我一定風風光光迎娶你。此生此世,我謝殊,唯愛你一人。」
小侯爺當時在旁邊撇撇嘴:「我幫你逃出來,可不是聽你們膩膩歪歪的,行了,趕緊回去吧。」
不過時隔三年,謝殊彷彿已經忘了當初那句誓言。
小侯爺也想起那段往事,扯着謝殊的袖子惱怒道:「你當時讓我幫你逃出去!回家以後屁股都被打爛了,還說自己不悔!謝殊,怎麼事到如今,你連個屁都不放呢!」
謝殊皺着眉,神色之間有些不耐煩地說道:「燕斷雲,我知道你是無利不起早之人。你直說,要怎樣,才能放棄這樁婚事。」
嘖,不愧是跟我朝夕相處五年之久的人。
整日陪着我晨起練刀,暮時騎馬,朝朝暮暮。
謝殊,太瞭解我了。
他知道我這個人,從不做虧本的買賣。
我拿出那枚定親玉佩,笑眯眯地說道:「你瞧,事情早這麼談,不就好了嗎?何必大動干戈,傷了我們之間的情分呢。謝殊,婚事,我可以退,但我有一個條件。」

-4-
我提出的條件很簡單,要錢。
謝家是百年簪纓世家,謝夫人的孃家又是江南首富。
當年定親之時,他們允諾我十里紅妝,萬兩白銀。
如今要退親,我要他們給我五萬兩銀子。
這個數一說出來,謝夫人臉色都鐵青了!
她大罵道:「原來你是算計好上門敲詐的!」
任憑她怎麼罵我都無所Ṭŭ₀謂,銀子我是要定了。
我嘖了一聲說道:「夫人,這個價格很公道了。謝殊生得郎豔獨絕,姿容無雙,才高八斗,可是萬千少女的夢中情人。唉,說起來,我也真是捨不得他呢,我在西北這三年,特別想念他,夢裏都是他。」
說到後面,我簡直要被自己感動了。
我扭頭看着謝殊,越發覺得這個未婚夫長得實在不錯。
小侯爺不知道怎麼了,踢了我一腳,還瞪着我。
小表妹眼底都是淚水,就那麼幽幽怨怨地瞧着我,暗藏控訴。
謝殊垂下眼眸,始終不發一言。
總之,談崩了啊!
謝夫人讓我回去休息,她得考慮考慮。
夜裏,我睡得迷迷糊糊,感覺到有人爬上了我的牀。
我摸出枕頭下的刀子,橫在對方的脖子上。
藉着窗外滲進來的月光一看,竟然是小侯爺。
他面色發紅,身體發熱,一雙漂亮的眼睛亮光閃閃。
我收了刀,打量他兩下,挑眉問道:「梁玉,你這是自薦枕蓆?」
小侯爺羞憤交加地說道:「我被人算計了!」
門外傳來落鎖的聲音,房門被人鎖死了。
謝殊冷淡的聲音從外間傳來。
他漠然地說道:「憑她,也配肖想我。」
這話明擺着是說給我聽的。
謝殊把中了藥的小侯爺丟進我的房裏,是想讓我失去名節啊。
我靠在牀頭,把玩着手裏的那把刀。
說起來,這把刀還是三年前謝殊送給我的離別禮物。
嘖,他這人也有意思,送定親禮物,竟然送把刀。
當時謝殊說:「阿雲,我從不管旁人說的閒話。這把刀贈予你,不管你是殺豬也好,還是殺敵也罷,我願常伴你左右。」
那時,京中人都說我這個屠戶女配不上他,他這是在對我表明心意。
滿京城的人都以爲我出身西北屠戶之家,倒也不假。
只是我燕家滿門,做的是屠人的生意。
西北亂了十多年,山匪無數,外亂不休。
朝廷內鬥,無暇顧及西北百姓的死活。
我爺爺本是西北大營中的一員老將,最終被逼上梁山,落草爲寇,百姓們稱呼我們爲燕軍。
燕軍收攏了西北三十處山匪窩,將整個西北的局勢穩定了下來。
可就在我十歲那年,西北軍勾結關外蠻夷,屠戮關中百姓。
我爺爺接到一封求援信,他不忍百姓枉死,帶着燕軍前去支援。
可惜,一切都是一個局。
朝廷可以看着西北亂,但絕不能看着西北穩。
燕軍名聲太大了,大到讓一些人慌亂了。
跟蠻夷那一仗,燕軍死傷無數。
而當時朝廷派來的監軍,正是謝殊的爺爺。
謝殊的爺爺將我帶回京城,對外稱我是個屠戶女,讓我跟謝殊訂下婚約。
可惜,謝爺爺鬱結於心,早早逝去,我跟謝殊的婚約,謝家人也不想認了。
所以十五歲那年,謝家客客氣氣地把我送回了西北。
想起那些往事,我喟嘆一聲。
真是剪不斷理還亂,我跟謝殊這點破事兒,還搭上了梁玉這個小白臉。
我看了看他那個情迷意亂的樣子,心想,謝殊這是篤定我跟梁玉不會出事啊。
「燕斷雲!你打暈我吧!」
小侯爺開口了,嗓音都啞了。
他緊緊地抱着自己,縮在牆根,不讓自己觸碰到我。
我湊過去,用刀挑斷他的衣帶。
小侯爺抬頭看我,抿了抿嘴,不吭聲。
「梁玉,你只告訴我,你願不願意。」
我盯着他看。
在京城的那五年,我跟謝殊形影不離,身後還有個小尾巴。
梁玉整日彆彆扭扭地跟着我們,一邊嚷嚷着我配不上謝殊,一邊卻又在別人羞辱我之時,爲我挺身而出。
他對我,只怕是有些情意的。
小侯爺耳朵紅透了,身體顫了一下,過來抱住我。
他哽咽地說:「我自然是願意的,但我絕不願意做你跟謝殊之間對弈的棋子。燕斷雲,你若是碰我,那必須跟我成親。」
謝殊就站在窗外,他自始至終站得筆直。
我看了一眼謝殊的影子,對着小侯爺的脣吻了下去。

-5-
謝家果然將我跟小侯爺苟且的事情,鬧到了太后面前。
太后是小侯爺的親姑姑,對這個唯一的侄子一向是疼愛有加。
她知道我跟小侯爺一夜春宵之後,氣得頭風病都犯了。
外面下着瓢潑大雨,我跟謝殊還有小侯爺三個人,跪在御書房門外。
太后娘娘被我們仨這點破事弄得心煩,乾脆罰我們跪一跪。
小侯爺不服氣地嚷嚷着:「姑姑!是謝家不願意出錢退婚,故意設計我跟燕斷雲的!可是我跟燕斷雲既然有了夫妻之實,自然要對她負責的。」
太后娘娘瞪了他一眼,讓他閉嘴,讓我們三個都滾了出來。
初秋的雨,是有些冷的。
謝殊滿目通紅,臉色白得跟幽魂似的。
他也是個硬茬子。
那晚我跟小侯爺折騰了一晚,他就硬生生地站了一晚。
小侯爺往我肩膀上一靠,目光也有些茫然。
他低聲說:「姑姑私下跟我說,若是我執意要跟你走,她就允了。燕斷雲,我長這麼大,從未去過西北那麼遠的地方,你會對我好嗎?」
這話,我不知道怎麼應答。
我想了想,才輕聲說:「西北並不是一個好地方,風沙大,天氣乾燥,喫的食物也很粗糙。若是到了缺水的地方,想洗個熱水澡都是奢侈的。梁玉,西北什麼都不好。民風剽悍,物資匱乏,你若要去,只怕要後悔。」
小侯爺坐直了身子,忽然就對我笑了笑:「燕斷雲,你連哄我一句都不願意。可小爺就是跟定你了!只要你一直跟我在一起,再苦我也不怕!」
他站起來,推開御書房的門進去了,太監並沒有阻攔。
外面的雨越下越大。
我看到謝殊白色的衣袖滲着血,不知道是怎麼傷到的,竟然也不知道包紮一下。
謝殊冷不丁地說道:「你我定情那年,你也是同我這樣說的。你說西北的風景看多了會覺得枯燥,西北的人剽悍缺少禮數。可是你會盡自己所能,讓我過得舒服一些。」
我詫異地看着他,沒想到他竟然把這句話記得這麼清楚。
那年長亭古道外,他追上我,我們在亭子裏定情。
謝殊爲人古板守舊,就算贈給我一把定情刀,也沒有多說一句情話。
倒是我情難自禁,吻了他,然後說了一番甜言蜜語。
嘖,看來這麼多年我真是沒什麼長進,哄人的話來來回回就這麼幾句。
我將那把刀還給他,百無聊賴地說道:「喏,既然退親了,這刀也還給你。」
謝殊不肯接,只是固執地看着我,雙目通紅地說道:「阿雲,你明知道,這一切都是我在做戲,爲了迷惑我母親。你如此聰慧,怎會不知道我的計謀!我跟表妹之間,也絕無私情。她自小便崇拜你,視你爲知己,又怎麼會奪你所愛。」
我低頭彈了彈那把刀,沒有接話。
我進京城之後,聽到謝殊跟表妹情投意合,就知道這事兒是假的。
謝殊當着他母親的面,對我冷淡至極,不屑一顧,我也知道他是在做戲。
我跟他朝夕相處五年,對彼此之間的性情十分了解。
謝殊想以退爲進,假意跟我退親,而後徐徐圖之。
他這個人,做事一向迂迴。
可我不同。
我這個人愛得果斷,恨得熾烈,走得決絕。
我將那把刀狠狠擲在地上,刀身嗡嗡作響。
也許贈我這把刀,就預示着我跟謝殊早晚一刀兩斷。
我跟他之間的深仇大恨,早已註定了一場悲劇。
這件事,不是他籌謀就能解決的。
我盯着謝殊一字一句地說道:「八年前,你父親踏着燕軍十萬兵卒的性命,帶着你們謝家重回世家之首。謝殊,我燕斷雲必報此仇!不死不休!」
八年前,謝殊的父親祕密前往西北。
他跟我爹是至交好友,多年來一直通信。
我爹接到他的求援信,這纔跟我爺爺商量,帶着燕軍支援。
沒想到,一切都是一個局!
西北軍關閉城門,不顧燕軍死活,斷了燕軍糧草。
十萬燕軍,只回來不到兩萬人!
八年過去了,關外的土還是紅色的!
而朝廷不費一兵一卒,解決了蠻夷之亂,還冠冕堂皇地說是西北山匪引狼入室。
呵,謝殊的父親憑藉着這一仗,重回權力中心,謝家更是滿門榮耀。
謝老爺子覺得愧對燕家,這纔將我接到京城,讓我嫁給謝殊,想彌補我家。
謝殊袖子上的血越來越多,他聽到我說不死不休幾個字,閉了閉眼睛。
他嗓音沙啞地說道:「阿雲,我爹勾結朝廷宦官,造成彌天大錯。三年前,爺爺抑鬱而終,將所有的事情告知我,我才知道謝家走上了一條不歸路。這些年,我暗中運作,將謝家一些無辜之人遷移出去。我從沒有想過逃避罪責,我會彌補。」
謝殊說到這裏,幾乎要暈過去了。
他艱難地說道:「你十歲到謝家,跟我朝夕相處五年,從始至終都知道跟謝家的深仇大恨。可你跟我相處之時,從不透露半分恨意。事到如今,我只問你一句。你可曾真的對我動過真心?」
有些話,又何必要問。
我凝視着他,沒說話。
謝殊慘然一笑,口吐鮮血,倒在地上。
梁玉從御書房走出來,歡喜地說道:「燕斷雲!姑姑準了你跟我的婚事!」

-6-
太后賜婚,封了我一個鎮北將軍之位,讓我跟梁玉回西北成婚。
回西北前,梁玉差點把侯府掏空了。
銀子都裝了三車!
要不是他爹追着他打了五里地,他恨不得把侯府的大門都拆了。
梁玉梗着脖子說道:「你們就我這麼一個兒子!我若是到西北過了苦日子,難道你們不心疼?西北又窮又苦,若我過得不好,病死在那裏,你們難道不後悔!」
他理直氣壯地又把侯府庫房的珍稀藥材都掏空了。
侯夫人沉默了許久,默默地又給他塞了點私房錢。
侯夫人苦口婆心地說道:「你這個傻小子!我看燕斷雲是個面白心黑的,你跟她去了西北,別掏心掏肺的,給自己留點私房錢。若是哪天過得不舒坦了,就回京城。」
老侯爺更是愁白了頭,一天到晚地嘆氣。
他看着自家的傻兒子,就覺得頭禿。
眼看着梁玉就要去西北了,他思來想去,還是覺得應該跟傻兒子談一談。
梁玉坐在太師椅上數銀票,打算回西北的時候再採購一些藥材。
「爹,有話快說,燕斷雲還等着我跟她去採買呢。」梁玉把銀票往兜裏一塞,眼睛在書房轉悠,打算走的時候把他爹的藏書順幾本走。
老侯爺恨鐵不成鋼地吼道:「家都快被你搬空了!還惦記着老子的藏書!你知不知道,燕斷雲跟你姑姑之間是有協議的!你這個傻子,其實是你姑姑放在西北的人質!」
一說到這件事情,老侯爺氣得簡直要吐血了。
皇上年幼,太后垂簾聽政。
可惜朝中宦官權勢滔天,處處掣肘。
西北常年戰亂,正是因爲宦官從中作梗,想以兵禍攪亂朝廷。
若是太后手中掌有兵權,何愁宦官之禍。
燕斷雲跟太后之間立下協議,她若能平定西北,太后便封她做王。
若是燕斷雲兵敗西北,太后也絕不會施以援手,只會明哲保身,置身事外。
燕斷雲也要爲燕家鋪後路,跟太后博弈之間,提出讓梁玉跟她回西北做人質。
若是將來燕斷雲的掌兵計劃失敗,有梁玉這個人質在手,太后也會留有一線。
這些話,老侯爺詳細地跟梁玉說了一番。
老侯爺嘆了口氣說道:「若是燕斷雲能夠平定西北,掌握兵權,那她就是鎮北王。若是她失敗,被宦官抓住把柄,那她就是叛黨。她燕斷雲朝不保夕,前途未卜。可有了你這個人質在手,我跟你娘,還有你姑姑就會想辦法留她一命。偏偏你這個傻子,鐵了心地要跟她去西北,我們攔都攔不住!」
老侯爺本以爲自己苦口婆心地勸說一番,自己的傻兒子會留個心眼。
可沒想到,梁玉根本不以爲意!
梁玉冷笑一聲,理直氣壯地說道:「我早就知道燕斷雲對我有所圖謀!要不然好端端的,她看上我什麼了?我文不成武不就,肩不能挑手不能提,詩詞歌賦一竅不通!她願意跟我成婚,難不成是瞎了眼?還好我姑姑有本事做了太后,不然我真是一無是處了。」
說到這裏,梁玉憂心忡忡地說道:「爹,你跟姑姑好好說說,她一定要穩坐太后寶座啊。不然我在燕斷雲眼裏,就一點利用價值都沒有了。」
老侯爺氣得一口氣差點沒喘上來,真是他的好大兒啊!
他連夜喫了一根人蔘,晚上摸着夫人的手,憂愁地說道:「夫人,咱們再生個孩子吧。」
梁玉哼着小曲出門,卻被謝殊堵住了。
謝殊大病一場,整個人瘦了很多。
梁玉看到至交好友這個模樣,心裏也不好受。
他默默地跟着謝殊去了茶樓,兩個人相對而坐,誰也沒有開口說話。
到後來,還是謝殊先開口了。
他咳嗽幾聲,梁玉給他倒了一杯茶。
謝殊滿眼苦澀地說道:「阿雲到謝家那年,剛滿十歲。我比她大三歲,爺爺吩咐我好好照顧她。一開始,我是將她當作妹妹來看的。可阿雲那樣一個人,跟她朝夕相處,又如何不動心。」
謝殊說到這裏,咳嗽得更厲害了。
梁玉知道,他在回憶過去。
是啊,遇上燕斷雲那樣的人,整個年少時光都是熱烈而清晰的。
對她動心以後,其他人在他的眼裏,都成了模糊不清的影子。
梁玉想起初見燕斷雲那一日,他被算計,衣衫不整地掛在樹上。
跟他敵對的那幾個紈絝,站在樹下哈哈大笑,嘲諷他。
一支箭劃破長空而來,扎着領頭人的頭髮,將他狠狠紮在樹幹上。
梁玉抬頭看過去,看見一個女孩兒挽着一把弓,站在牆頭。
她生得眉眼舒朗,眼若星眸,皮膚微黑,身姿筆直。
燕斷雲漫不經心地說道:「欺負梁玉的人,統統給我站到河邊去!否則我下一箭,說不定就會把你們射成太監!」
她眼中有肅殺之氣,不似說大話。
那些人嚇得要死,乖乖地站在河邊。
燕斷雲朝梁玉笑笑,跳到樹上把他救了下去。
她當時說:「我記得你,你在謝家跟謝殊一起讀書,是謝殊的好友。」
自那以後,梁玉就總是跟着燕斷雲跟謝殊。
燕斷雲這個人,做事總有一種捨我其誰的氣魄。
學堂上,夫子評說女子不如男。
燕斷雲摔筆而起,跟夫子脣槍舌劍,氣得夫子拂袖而去。
她也掀了桌子,冷笑一聲:「這點氣量都沒有,竟然還說女子心胸狹小,難成大事,真是可笑至極。這種人的課,不上也罷。」
自那以後,燕斷雲再也沒有上學堂,都是謝殊私下爲她教授課業。
梁玉也不知道怎麼想的,也厚着臉皮湊到謝殊書房。
後來……
梁玉ṱų⁻想起有一年春天,燕斷雲躺在院子裏的搖椅上休息。
玉蘭花瓣落在她的臉上。
他瞧見謝殊走過去,捏着燕斷雲脣邊的那一瓣花。
向來性格清冷的謝殊,竟然輕輕地喫了那一瓣花。
謝殊的臉上染上一層薄紅,少年心事,不必說,已經昭然若揭。
也是那個時候,梁玉才知道,謝殊喜歡燕斷雲。
那一日,梁玉枯坐在房中,茶不思飯不想。
他心想,是啊,燕斷雲本就是謝殊的未婚妻,他喜歡她,沒什麼不對。
可他就是難過,難過得感覺快要死了。
事到如今,他跟燕斷雲成親在即,謝殊就算要跟他絕交,他也不悔。
謝殊見梁玉不說話,就知道梁玉心中主意已定,絕不會放棄燕斷雲。
謝殊的心也有些冷。
他握着拳頭說道:「那晚我讓你去找阿雲,我們分明說好了,只是迷惑我娘,讓我娘誤以爲我放下阿雲了。而你根本沒有中迷藥,只是喝了點藥酒。梁玉,你我自幼一同長大,你最清楚我對阿雲的感情。可你偏偏利用我對你的信任!」
第二天房門打開以後,他看見梁玉裹着燕斷雲的衣衫坐在牀邊。
梁玉的脖子上跟胸口上全是紅痕,燕斷雲懶洋洋地捏着他的耳垂。
他娘帶着人趕過來抓姦。
謝殊整個人被釘在門口,一步都動彈不得。
他渾身的血液都冰冷了。
那晚房中傳出微弱的聲響,他以爲梁玉是在做戲。
謝殊心裏苦不堪言,用刀子刻在手臂上,逼迫自己清醒。
他勸說自己,一切都是假的。
可他做夢都沒想到,梁玉竟然會假戲真做,真的跟燕斷雲發生了關係。
梁玉被揭穿私心,也不心虛。
他吼道:「那又怎麼樣!燕斷雲又不是你的妻子,她願意碰我,願意跟我成婚,難道我還會拒絕?謝殊,你就是做事瞻前顧後,纔會棋差一着,讓我撿了便宜。總之,現在我要跟燕斷雲去西北了。你若是敢從中作梗,我也絕不會退縮!」
三年前,燕斷雲被謝家人趕走。
謝殊的爹孃強硬地讓謝殊跟燕斷雲斷絕來往。
他爹孃威脅謝殊,若他繼續對燕斷雲執迷不悟,他們就讓燕斷雲死。
畢竟燕斷雲是燕軍遺孤的身份,謝家夫婦最清楚。
謝殊沒辦法,只能跟表妹做戲,迷惑他父母。
他本想羽翼豐滿之後,安排好謝家的後路,揭穿父親當年做下的惡事,再去西北找燕斷雲。
可惜,燕斷雲絕不是那種等着被人選擇的性格。
她看見梁玉出現在她房間那一刻,心裏就作出決定。
梁玉看到謝殊慘白的臉色,狠狠心說道:「謝殊,不是我背叛了你,而是燕斷雲放棄了你。其實你們沒有結果,就是最好的結果。否則來日燕斷雲誅殺你爹之時,你該站在哪裏。」
這一句話,將謝殊逼到了絕境。
他閉上眼,那一瞬間像是被人抽空了靈魂。
謝殊想起三年前長亭一別。
那個時候,他得知謝家跟燕斷雲有血海深仇,內心受盡折磨。
燕斷雲見他策馬追來,眉眼含笑地看着他。
她問他:「謝殊,你願意跟我去西北嗎?」
可他沒有回答。
也許,就是那個時候,燕斷雲放棄了他。
他,謝殊。
永失所愛。

-7-
一年後。
我在西北最大的山匪窩蟄伏三個月,終於跟燕軍裏應外合一舉搗毀山匪窩。
這羣山匪佔據了西北的通商官道,導致西北物資匱乏,百姓常年缺衣少食。
這一次的雷霆行動,終於能夠肅清山ƭŭ⁵匪,還西北百姓一個朗朗乾坤。
山匪頭子絲毫不懼,他仰着脖子怒道:「我知道你!燕斷雲是吧?憑藉着裙帶關係混了個鎮北將軍的閒職!我勸你放了老子!別逞英雄!你知道老子背後是誰嗎?」
他囂張得很,根本不懼我。
我手起刀落,面無表情地斬斷了山匪老二的頭。
那老二死不瞑目,似乎在問,啊?怎麼先殺我呢!
鮮血濺了山匪頭子一臉,他眨了眨眼睛。
我坐在椅子上,慢條斯理地擦着刀,抬頭看他:「我這人耳背,你剛剛說什麼,再說一遍。」
山匪頭子咬牙切齒地說道:「燕斷雲,我的背後可是朝廷的人!我把持官道,壟斷物資,你以爲朝廷不知道嗎?西北的每一粒鹽都是從我這裏出去的!你若是殺了我,立馬就會有人……」
砰的一聲。
又一顆人頭落地,截斷了他的話音。
我舉起刀,漫不經心地說道:「先死的那個大個頭,背後是兵部侍郎。剛死的這個瘦猴子,是內閣某位重臣的小舅子。他們死也就是一眨眼的事兒,你最好說出一個驚天動地的身份,讓我投鼠忌器,留你一命。」
山匪頭子的臉色終於白了。
我把刀橫在他脖子上,耐心地說道:「說啊,難道你是先帝的兒子,又或者是太后的私生子?」
山匪頭子身體一軟,閉着眼睛說道:「燕斷雲,我知道你是燕老將軍的遺孤。九年前雁門關一戰,我知道其中的真相。你放我一馬,我給你提供幕後之人的罪證。」
當我拿着賬冊,踏着屍山血海走出大廳的時候,陽光晃得我有一些睜不開眼睛。
梁玉就在外面,他看着我欲言又止。
他默默地走過來,蹲下身爲我換了一雙靴子。
我低頭一看,原先穿的那雙,已經被鮮血染紅了。
梁玉緊握着我的手,一字一句地說道:「燕斷雲,接下來就算是刀山火海,我也陪你闖。」
他是太后親侄子,能說出這番豁出命的話,就足以說明他知道我手上賬冊的分量。
若是這上面的人全都死了,一定會動搖江山社稷。
我知道水清則無魚,朝廷是個渾水池塘。
但,有些人必須死。
四年前,我只身進京,從梁家跟謝家拿到的錢財全用作軍餉。
如今,終於到了清算的時候。
我看梁玉緊張的樣子,笑道:「你緊張什麼,飯要一口一口地喫,人要留着慢慢殺。我不會魯莽到現在就逼着太后清算的,太着急,反而會引火燒身。」
山匪窩被我連鍋端的消息傳到京城以後,如同一盆水落入油鍋,燙傷了不少人。
太后震怒,嚴令大理寺跟刑部,將幕後之人連根拔起。
據說那一晚,京城風聲鶴唳,高門緊閉,人人自危。
當朝左相謝家的門被撞開,虎衛魚貫而入。
一個月後,謝左相被判斬首,謝家男子流放西北,女子發賣做奴婢。
謝家的女子被髮賣那天,出乎意料的是,有人出面將她們全都買下。
而買她們的人,竟然是謝家那個柔弱的小表妹。
謝夫人站在前往江南的船頭,做夢也不敢相信自家這個侄女,竟然有這般能量。
她的千言萬語不知如何說起。
孃家人雖然富甲一方,堪稱江南首富。
可是謝家倒臺,他們肯定會明哲保身,怎可能出錢將她買回去。
「阿鳶,這是怎麼回事兒。」謝夫人問道。
李鳶柔弱地說道:「姑姑,你到了江南,安心住下便是。如今李家是我做主,我爹跟弟弟,不會爲難你。」
謝夫人瞠目結舌,她以爲侄女跟燕斷雲是情敵纔對。
李鳶看出謝夫人的疑惑,想起那年夏天,她躲在花園裏獨自哭泣。
她不明白,爲何自己有經商之能,爹爹卻只看重愚笨的弟弟。
她更不明白,明明自己可以將家業發揚光大,可爹爹只想讓她在京城嫁高門。
雨來得突然,那把傘也出現得很突然。
燕斷雲撐着一把傘,懶洋洋地說道:「小表妹,哭解決不了任何問題。我正巧有事要去一趟江南, 帶你走一趟。」
短短三個月的時間, 李鳶肅清李家上下,成了暗地裏的家主。
而有個人,始終手持長劍,站在她的身側。
那個人,就是燕斷雲。
李鳶看向西北的方向,「姑姑, 就在這個碼頭別過了。我還要去西北,幫鎮北王恢復商貿。」
鎮北王, 這個名字如今人人聽了都得抖三抖。
就是這個人,讓京城變成了屠場。
謝夫人至今都只敢在心裏默唸那個名字。
燕斷雲。京城豪門的噩夢。
一個月前, 燕斷雲策馬前來, 一箭射穿了謝家的牌匾。
「慶德流芳」四個字, 從中斷裂,結束了謝家的輝煌。
漫天火光中, 她坐在馬上只說了一句:「今夜, 我燕斷云爲燕軍八萬亡魂討回公道。謝青松,你服不服。」
她的夫君卻只是大笑着說道:「燕斷雲, 你有本事殺遍朝堂袞袞諸公!不然的話,你的公道只是ţü⁸癡人說夢!」
燕斷雲卻笑了笑,一字一句地慢慢說道:「謝青松, 自明日起,你的名字將會留在史書上。惡貫滿盈的貪官!臭名昭著的國之蛀蟲!還是助紂爲虐的小人?世人如何評說你呢。可惜,你看不見了。沒關係,我會燒給你看的。」
謝青松當場口吐鮮血!
對他這樣一個沽名釣譽的小人, 自詡出身百年世家的僞君子來說,沒有什麼比遺臭萬年更痛苦的事情了。
謝家, 沒了。

-8-
謝殊被官兵押解着,走了整整一年, 才走到西北。
那日, 西北的風沙迷了他的眼睛。
在滾滾沙塵之中, 他看見西北的太陽是那樣蒼涼。
謝殊想起燕斷雲曾說,她最喜歡坐在城牆上看西北的太陽。
在詩人的口中,西北的太陽悲涼而蒼蒼。
可在燕斷雲的眼裏, 西北的太陽給了她無限的力量。
她喜歡騎着馬追逐太陽的光, 期待明天的到來。
生命, 是蒼勁的。
進了城鎮, 他聽到後面傳來一陣喧鬧聲。
謝殊扭頭看過去。
有人穿着一身青色騎裝, 腳步輕快地從城牆走下。
她翻身一躍, 落在馬上, 姿態灑脫。
謝殊看過去,目光癡癡。
官兵瞧見鎮北王的目光落過來,他心裏一驚, 一鞭子抽到謝殊的臉上。
他怒斥道:「大膽罪奴,膽敢直視鎮北王!」
官兵生怕鎮北王怪罪。
可是鎮北王只是輕輕地看了一眼,便策馬而去。
倒是西北大名鼎鼎的女官李鳶李大人,停下了腳步。
李大人輕聲說:「表哥, 西北大有可爲,也不苛待罪奴。你若有心,便自己走到她面前去吧。」
(完結)

精彩故事 全文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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