蹭空調的親戚們

夏季高溫，我媽將老家親戚都叫過來避暑。
甚至家裏所有房間的地板都躺滿了人。
他們全天二十四小時連續將空調開到最低度。
短短一週時間，就用了我 500 塊錢的電費。
我讓我媽找理由將他們請回去。
我媽卻說：「都是親戚，幹嘛那麼小氣？」
那以後的電費我也不會交了。
誰愛在四十度的房間待着就繼續待着。

-1-
最近這幾年的夏天意外地難熬，基本上溫度都達到了四十度以上。
外面就像一個大火爐，出去一會兒就會被蒸乾烤化。
要是待在房間裏面不開空調，身上的汗水恐怕早就把衣服浸溼了。
那種渾身黏黏膩膩的感覺很不好受。
今天我下班後，一進門就是一股悶熱感襲來。
然後我就看見我媽坐在沙發上邊扇扇子，邊用紙巾擦汗，她胸口的衣服都溼了一大片。
我疑惑地問：「媽，你怎麼不開空調？」
「空調多貴啊，我可捨不得吹。」
我趕緊將客廳的空調打開，將溫度調到最低。
我坐在沙發上和她說：「媽，我現在已經工作了，不可能連空調錢都給不起的，而且我把你接過來就是覺得有能力給你更好的生活了。」
之前我都是一個人住的，這套房子是我工作六年後買的。
除去首付，我還有二十年的貸款需要還。
雖然有些經濟壓力，但我還是覺得在結婚之前我想有套屬於自己的房子。
再加上我爸在我很小的時候就去世了，只剩下我和我媽相依爲命。
搬進新家的時候，我便將我媽接了過來。
更何況現在天氣那麼熱，不開空調人根本受不了，實在是沒有必要省那麼一點錢。
希望我媽能將我說的話聽進去。
可接下來連着幾天晚上下班回去，打開門的瞬間就是一股熱氣。
我便知道今天我媽等我走了之後又將空調關了。
我媽依舊嘴硬：「開空調一個月要花好多錢，我又不熱。」
老一輩的人總是喜歡沒苦硬喫，明明現在日子已經好起來了。
很多時候我都很無奈。
她不願意開空調無非就是覺得費錢，那我就只好騙她電費很便宜。
「現在空調的能耗很低，你就算開一整天也才幾塊錢，所以你真的沒有必要省那點錢。」
「要是你因中暑生病了，去一次醫院就得花幾千塊錢，都能開好幾個夏天的空調了。」
我媽將信將疑地點頭。

-2-
晚上的時候，我就聽見我媽在和表姑打電話。
「怎麼樣秀芳？在女兒那邊待得舒服嗎？」
我媽驕傲地說：「我女兒可有出息了，現在在家裏面全天都開着空調，舒服極了。」
「真羨慕你啊，養了一個好女兒。」
聽着他們的對話，我更加堅定了要好好上班掙錢的想法。
但第二天下班回來的時候，我差點沒被氣暈過去。
我媽給了我一個好大的驚喜。
推開門的瞬間是涼快的，我本來還在爲我媽終於捨得開空調感到欣慰。
「念念，下班回來了。」
差不多有七八張嘴巴張口說。
我一抬頭，沙發上面坐滿了人，剩下坐不下的就坐在地板上。
有幾張面孔我甚至不太熟悉。
我使勁揉了揉自己的眼睛，看見這麼多人我屬實有被嚇到了。
表姑趕緊將我拉過去。
「念念，都長這麼大了。現在出息了，都能買這麼大的房子了。」
「而且城裏的空調就是不一樣，涼快。」
昨天我媽才和她打了電話，她今天就馬不停蹄地趕了過來。
「這是你媽媽那邊的親戚，按照輩分你應該叫二表哥。」
「這個你見過，是你表姨。」
「還有這個，這是你表舅的兒子。」
……
她開始樂此不疲地向我介紹起那些所謂的親戚，其實有些我從小到大就沒有見過一次。
我腦袋亂亂的，一個也沒記住。
突然地板上有個男人從地上爬起來。
我被嚇到了，一直都沒看見在茶几和沙發的過道之間還躺着一個人。
我發出尖叫聲。
「你誰啊？？？」
這時我媽從廚房裏面拿着鍋鏟子走出來。
「念念，這是你堂叔，小時候還抱過你呢。」
「飯已經做好了，你洗個手我們就準備喫飯了。」
男人揉了揉蓬亂的頭髮，伸了個懶腰。
他伸懶腰的時候，口水還滴在了我新買的地毯上。
他站了起來，走到冰箱裏面拿出我昨天剛買的榴蓮，就大口吃了起來。
我自己半個月纔買一次，他憑什麼動？
來當客人就要有客人的樣子，居然還隨便動我的東西。
我實在是忍無可忍：「誰讓你動我榴蓮的？」
表姑馬上大聲呵斥我，擺出一副長輩的姿態。
「念念，你怎麼說話的？」
「不就是喫了一塊水果嗎？有什麼好大驚小怪的？」
他咬了一口之後，就吐在了垃圾桶裏面。
「一點也不好喫，比屎還臭。」

-3-
「有榴蓮喫嗎？」
我聽見了表侄女的聲音。
她蹦蹦跳跳地從我的房間裏走出來，她爸爸媽媽緊隨其後。
我沒有看錯，就是從我的房間裏。
我本以爲家裏面的人就只有客廳那些，沒想到還有幾個在我的房間裏面。
她從堂叔手裏搶過榴蓮，大口吃了起來，沒多久就將那盒榴蓮喫得只剩一塊了。
「真好喫，謝謝姑姑。」
當時我真的想嘎巴一下死在那。
我可不是自願分享的。
表嫂說：「念念真的厲害啊，才二十多歲沒結婚就能買這麼大一個房子。」
「不像你表哥一把年紀了，去年纔在老家的鎮上修了房子。」
表嫂趁機拍了表哥腦袋一下。
我趕緊將剩下的那塊榴蓮從陳晨手裏搶過來，能留一塊算一塊。
「小孩子別喫那麼多甜食，對身體不好。」
我打開冰箱的時候，發現裏面的飲料已經沒剩幾瓶了。
真的從未見過如此厚顏無恥的一羣親戚。
爲什麼在我上了一天班之後，還要讓我面對這羣人？？？
我走到廚房裏面質問我媽。
「這羣人是你叫過來的嗎？」
「你小聲點，別讓他們聽見了，到時候回老家他們該說我不歡迎客人了。」
「我倒是無所謂，你將來要是說不到婆家怎麼辦？」
我媽湊到我耳邊，像做賊一樣放出只有我們兩個才能聽到的聲音。
「我昨天晚上和你表姑打電話的時候，她說老家特別熱，而且電費也貴，根本開不起空調。」
「她一直說，我沒有辦法就只好說這段時間要不來我這避避暑。」
「後面我又想，你大表姑這人的嘴巴大，還是得將陳晨他們一家叫上，不然到時候會說我不會做人的。」
我媽委屈地說：「我就只想叫他們幾個的，誰知道你大表姑叫了那麼多人過來。」
「媽，我不管今天有多少人，明天我希望家裏面就只有你我兩人。」
我媽敷衍着回答我：「先喫飯，明天再說。」
「念念，你快幫我把這些盤子都端出去。」

-4-
我媽端着盤子在餐廳處喊了一句：「喫飯了。」
從其他幾個房間裏面又走出來幾個人。
我大概數了一下，都快接近二十個人了。
過年我都沒有一次性見到家裏來這麼多親戚。
所有人一窩蜂地湧到餐桌邊，爭先恐後地搶着座位，生怕自己坐到不好的位置。
表嫂率先抱着陳晨坐到了中間的位置。
就連茶几跟前都坐滿了人。ṱū́²
因爲人特別多，我媽做了十幾道菜，還都是大份的那種。
我連着端了好幾遍才端完。
全部端完之後，我知道兩個地方都沒有我一席之地了，準備去餐桌上挑點菜回房間喫。
可等我端着碗出來的時候，桌子上就只剩下食物殘渣了。
堂叔在一旁打着飽嗝，用牙籤剔着牙齒的同時還在點評。
「這魚肉刺太多了，這青菜炒的時候應該放豬油，還有這個五花肉也太肥了…Ŧũ⁷…」
我連菜都沒得喫，他還在一旁挑剔？
我看了我媽一眼。
她累死累活地做了那麼多人的飯，不僅沒有收到感謝的話，還被人挑三揀四。
我看着他說：「我媽媽的廚藝不好，堂叔喫不慣的話，可以選擇回家。」
堂叔將筷子扔在地上，發泄着對我的不滿。
我真的很噁心這些人，明明不熟，還是喜歡拿長輩的名頭去壓你。
就想讓你順着他，不能有一點忤逆。
「你這孩子怎麼說話的，想趕我走？」
「你爸爸還在的時候和我的關係最好了，我們小時候是穿同一條褲子長大的。」
我反駁他：「如果堂叔真的和我爸的關係那麼好，怎麼在他去世之後一次都沒有來家裏面看過我和我媽。」
我爸才走的那段時間，家裏的日子特別不好過。
孤兒寡母，誰都避之不及。
「我……我那個時候過得也不好啊，我還有三個兒子呢。」
我冷笑一聲。
表姑又出來穩住我們的情緒。
「大家都別吵了。」
「念念，你堂叔說得再不對也是你的長輩，有什麼話好好說。」
她總是愛在中間充當老好人的形象，這是她最擅長的。
現在家裏這麼多人基本上都是她叫過來的嗎？
她賺足了好人緣，卻要我們來承擔這些後果。
「我上了一天班回來還要餓着肚子？現在到頭來還是我的錯嗎？」
剛剛說話的時候我用盡了力氣，此刻我感覺腦袋發昏，眼前也有些模糊。
我將碗裏的白飯刨了幾口，讓自己有些力氣。

-5-
表姑繼續擺出那副說教的姿態。
「這算什麼？我和你說，當初我生了小孩就下地幹活了，有些時候一天都只喫一頓飯。」
「你們現在這些年輕人就是太不能喫苦了，稍微遇到一點挫折就不行。」
「你堂叔好歹是客人，你不能這麼說話的，不然別人會說是你媽媽沒把你教好。」
一羣人像土匪一樣跑到我家來蹭空調，卻擺出主人的姿態。
真是有夠不要臉的。
「表姑你……」
下一句話我還沒說出口，我媽馬上將我的嘴巴捂住。
「念念，你別說了，媽求你了。」
「到時候老家那些人會說我們兩個壞話的。」
表姑見我媽不准我說話，便繼續說了起來。
「念念，你現在有本事了，可不能不認親，我們身上始終流着同樣的血。」
我將我媽放在我嘴巴上的手扳開。
「我們都是炎黃子孫，那是不是全中國的人都和我流着一樣的血。」
「你這孩子怎麼好賴話不聽？」
「算了，到時候等你結婚了讓你婆婆好好教你。」
我媽在一旁帶着哭腔地說：「念念，你少說兩句吧。」
看着我媽這副窩囊的樣子，我真的覺得又可憐又可恨。
家家有本難唸的經。
我從櫃子裏拿出兩包泡麪，給我媽和我一人煮了一包。
他們喫完飯之後，又回到了之前他們的位置，坐着的坐着，躺在地上的還是躺在地上的。
看來是一開始就分好的。
他們喫飽喝足之後愜意極了，開始聊天。
「這城裏的空調冷氣就是給得足，太舒服了。」
「你知道老家的空調有多貴，開一天要了我 40 塊錢，開不起。」
「建國，還得是免費的空調舒服啊，今天晚上可算是能睡一個好覺了。」
……
我本來是打算喫了飯就洗個澡準備休息的。
我走到衛生間敲門：「請問裏面的人還要多久？」
堂叔馬上衝到我面前來：「姜念排隊！下一個是我。」
馬上從書房裏面就有人說：「再下一個是我。」
我被氣得直翻白眼：「我前面還有多少個？」
誰能想，我在家洗澡還要排隊？
堂叔扣了扣鼻屎順手抹在了牆上：「五個。」
就這樣，我一直等到晚上十點左右才進去洗澡。
洗完澡回到房間之後，表哥他們一家正在我的牀上睡得香甜，呼嚕聲打得老大了。
我Ṱū́¹倒是要看看他們是不是真的那麼不要臉。
我將表哥叫醒問：「你們睡了我的牀，我睡哪？」
表哥ţū́₉一臉不耐煩地說：「念念，你是知道的，我年輕的時候在工地上幹活，腰不好只能睡在牀上。」
表嫂趕緊附和道：「是啊，你表哥反正是不能打地鋪的，那我也沒有打地鋪的必要了。」
「總不能讓你和你表哥睡一張牀吧。」
「我倒是無所謂，外面那麼多人，要是傳出去，你將來還怎麼嫁人。」
「所以只好委屈你在旁邊打地鋪了。」
她指了指旁邊，已經把位置給我留好了。
我不情不願地躺下。

-6-
外面始終有說話的聲音，差不多到 12 點的時候才安靜下來。
半夜我睡得迷迷糊糊，突然感覺有人對着我肚子踩了一腳。
我痛得叫喚起來。
「誰啊，起牀的時候不看人嗎？」
「媽媽，我不是故意踩到姑姑的。」
陳晨哇的一聲哭了起來。
拜託，明明我纔是那個受害人，她反而哭了起來。
我實在是沒有耐心哄她，聽着哭聲只覺得厭煩。
「表嫂，陳晨一個小孩子要上廁所的時候，你就不能開個手機的手電筒照一下嗎？」
「你們是不是已經忘記下面還有個人在打地鋪？」
「媽媽，爲什麼姑姑這麼兇？」
陳晨委屈極了。
表哥也從旁邊爬起來指責我：「姜念，你對小孩子那麼兇幹什麼？她又不是故意的，而且她纔多重，根本就不會把你踩痛。」
他們一句接一句地說。
我聽得頭痛，就乾脆也起來上個廁所。
還沒走到衛生間，我就被絆倒了，頭還磕到了餐桌上。
我回頭一看，剛好看見堂叔四仰八叉地躺在地上。
趁他還沒醒，我氣得連踹了好幾腳。
一羣人待在同一個空間內，作息肯定不一樣。
六點左右的時候，我就聽見外面傳來窸窸窣窣的說話聲。
起牀的時候，我看見手環上的睡眠時間顯示：2 小時 20 分。
我媽看見我起來了，連忙叫我喫早餐。
「念念，快來喫飯，我今天早上多煮了，不會再有喫不上的情況。」
我沒睡好，所以腦袋暈乎乎的，根本就不想聽我媽說話。
敷衍道：「我不喫了，先去上班了。」

-7-
上班的時候，我一直都在想如何解決目前的局面。
現在才七月中，要等夏天過完，至少還有一個月。
請佛容易，送佛難。
我給我媽發消息問她有什麼辦法。
誰知道她馬上轉變話術。
「都是親戚，回去幹什麼？」
「而且天氣這麼熱，在老家不開空調根本受不了。」
我告訴她：「你知道我昨天晚上睡哪的嗎？我自己花錢買的房子，晚上睡覺的時候連張牀都沒有，甚至還要打地鋪，說出來你不覺得好笑嗎？」
「原來你是因爲睡不了牀而耿耿於懷，這件事情你別擔心。」
「今天早上的時候你表哥他們一家就因爲有事情先回家了，所以晚上的時候你可以睡牀了。」
我想不通他們上一輩的人爲什麼總是要在乎那可有可無的親戚關係。
都已經這麼過分了，還要爲了所謂的面子而忍耐。
我將這件事情和閨蜜說了。
「臥槽，你們家的親戚也太噁心了吧，爲了自己家省空調費，就全部跑到你家來。」
「這樣，你這幾天先到我家住着，我幫你想想怎麼解決這個事情。」
「那你媽媽呢，要不要也來我家？」
「不用，我媽樂在其中，就讓她好好伺候那些人。」
今天下班後，我就準備收拾東西去閨蜜家住。
那些親戚知道我其實並不歡迎他們，所以在我進門的時候也沒有和我說一句話。
無所謂，我也打算無視他們。
我走到我的房間裏面準備拿一些換洗的衣物。
這時我看見我的牀上有個彎曲的毛髮。
我頓時屏住了呼吸，因爲那不像是頭髮。
我慶幸還好我今天晚上不會在這張牀上睡覺。
我將我媽叫到房間裏。
「今天有人睡過我的房間嗎？」
「沒有啊，今天早上你表哥他們一走，我就重新給你換了四件套。」
「那這上面怎麼會有毛髮？」
我反覆問了好幾遍她才說。
「哦，我想起來了，你堂叔今天中午說睡了幾天的地板腰不舒服，就在你牀上睡了半個小時。」
我頓時崩潰了，不明白我媽爲什麼會這麼做。
我的聲音都開始發抖：「媽！我是女孩子，你居然單獨讓一個男人睡在我的牀上，而且第一時間沒有清理。」
我媽無所謂地說：「你這孩子說什麼呢，那可是你堂叔。」
堂叔從門口探出頭來：「姜念，我發現你真的沒有小時候聽話了，現在你在城裏有工作有房子，就看不起我們這些農村人。」
「我告訴你，你這就是忘本！」
「沒有你們不要臉，跑別人家裏蹭空調，我已經忍你們很久了。」
表姑聽見這話馬上出來說：「我們過來是你媽媽請的，你媽媽都沒說話，你一個小輩有什麼資格在這叫囂。」
「沒資格？」
「就憑這房子是我買的。」
「隨便吧，你們就繼續住着，反正水費和電費我不會再交一分錢。」

-8-
我拉着行李去了閨蜜蘇甜家。
蘇甜一直和父母一起住，害怕打擾到他們，我還特地買了一些禮品過去。
蘇甜爸媽熱情地招待我進去。
「外面天氣熱，快點進來。」
「人來就好了還買什麼東西，你蘇甜都認識這麼多年了，我們早就把你當成自己的女兒，想住多久都可以。」
洗完澡之後，我和閨蜜一起躺在牀上。
我才徹底放鬆下來。
閨蜜問我：「念念，你有想到什麼好辦法嗎？」
「暫時還沒有，我看了一下卡里面的電費不多了，我打算用完之後就不往裏面充錢，他們吹不了空調，可能就會自己離開了。」
「算了，先睡覺吧，再想想，我昨天晚上就睡了兩個小時，今天上班開會的時候一直在打瞌睡，我感覺自己馬上要猝死了。」
就這樣，我在閨蜜家待了一週。
我媽還是會每天打電話喊我回家，說我就這樣跑出去，那些親戚該會怎麼看我。
「隨便他們，我不在乎，當初我們家難的時候沒有一個人伸出援手，現在好不容易日子好起來，就開始說我們是親戚了，真的好笑。」
我看了一下電費賬單，短短一週時間就用了五百塊錢的電費，這放在之前我都可以用兩三個月的。
我突然慶幸，我沒有一開始就往裏面充很多錢的習慣。
現在裏面的錢就剩十塊錢了，照他們這樣全天二十四小時不間斷地開空調，根本就撐不了多久。
果然在晚上的時候，我就接到了我媽打來的視頻。
手機裏面的我媽滿頭大汗，頭髮都黏在臉上了。
看起來應該是熱得不行。
家裏面空調停了，那麼多人同時待在一個空間裏面，肯定巨熱。
我媽着急地說：「念念，家裏面應該沒有電費了，你快點充點錢。」
我直接拒絕了我媽。
「我不充，我現在也不在那住，爲什麼要我來出錢，家裏面那麼多人你隨便喊一個充一下。」
「念念，人家是客人，怎麼能喊人家出錢呢？」
表姑也湊到我媽手機跟前對我說：「姜念你快點充點錢，我們都快要熱死了，你大爺都 70 了，這天氣家裏面沒有空調誰還受得了。」
「關我屁事。」
「客人？我看他們也沒人把自己放在客人的位置。」
說完我就把電話掛斷了。
現在是大中午，正是氣溫最高的時候，沒有空調我看他們還能堅持多久。
我心想，我明天回去的時候人應該走得差不多了，我還和閨蜜說我很快就能搬回去了。
然而我下班回去打開門的時候，並沒有我想象的炎熱。

-9-
表姑看見我回來了，上下打量着我：「這是誰啊？真是稀客。」
「我自己家，我想什麼時候回來都可以。」
「你們怎麼還不走呢？」
「我聽說家裏面沒有電費了ṱůₑ，就回來看看大家有沒有被熱死。」
表姑嗑着瓜子吐在地上：「那可不好意思，城裏的電費比老家便宜，我們還是吹得起的。」
我若有所思地點點頭。
也不知道她是真蠢還是裝的。
我悄悄問我媽：「這是什麼情況？電費是你充的嗎？」
我媽笑着說：「我不知道怎麼弄這個東西，是你表姑他們商量，一人充一次，一次充五塊錢。」
「所以念念你不要把人想得那麼壞，大家都是好人，更何況我們還是一家人。」
表姑在一旁附和：「秀芳說得對，我們也不白嫖你們什麼，來的時候還特地帶了老家土雞蛋，誰知道你看都不看一眼。」
二表哥也說：「對啊，我還帶了老家樹上的梨子過來，我們纔不像某些人這麼不懂人情世故。」
他說話的時候刻意加重了人情世故四個字。
我咬牙切齒地說：「那你們就在這好好住着吧，我就不在家打擾你們了。」
表姑說：「和你說了半天話，我的汗都出來了。」
「這空調怎麼沒有之前涼快了？」
她走過去想將空調的風速調低一點。
「怎麼又沒電了？」
「我今天下午的還是不是才充了五塊Ṱû²錢嗎？怎麼用得這麼快。」
我看向我媽：「昨天晚上就沒電費了，你們今天下午才充？」
「之前你表姑一直說要等你充錢，一直等到今天下午都沒有來電，後面他們實在熱得不行了，纔想出這個輪流充錢的辦法過來。」
表叔看向二表哥：「按照順序來說，這次該你充錢了。」
二表哥雖然不情願，也掏出手機充錢。
很快電就來了，空調又開始運行了。
我數了一下家裏面現在有十五個人，按照大家都輪流充一遍錢，要不了兩天就要開始第二輪了。
到時候總會有人不願意的。
我等着看笑話。
看樣子我還要在閨蜜家住幾天了。
晚上我和蘇甜躺在牀上聊天。
蘇甜從牀上跳起來說：「念念，你們家的親戚也太噁心了吧，都已經用了你五百塊錢的電費居然還不回家。」
「你要是繼續這樣軟弱下去，沒準每年夏天都會跑到你家來避暑，到時候纔是趕都趕不出去了。」
我也有些愁，本以爲電費用完沒人給他們充，他們就會回老家了，誰成想他們還要在這賴一段時間。
就跟賴皮蛇一樣，趕都趕不走。
蘇甜靈機一動：「我突然想到一個好辦法。」
我着急地詢問：「你快說！」
「你是不是忘記你買房子的時候，我們說過將來要當鄰居的？我房子就在你對面。」
蘇甜拍了拍我的腦袋。
我有些不好意思：「我怎麼忘記這茬了。」
「所以呢？」
「我打算明天就開工，到時候我就不信他們能忍受每天那麼吵。」
「好！」
「不過你明天就開工的話，裝修公司找好了嗎？」
「當然，我前幾天就選好了。」
「好啊蘇甜，你居然不告訴我。」
「這不是想讓你誇誇我嘛，要是我這個辦法能幫你成功趕走那些討厭的親戚，你不得請我喫一頓大餐。」
「喫喫喫，你想喫什麼我都給你買。」

-10-
蘇甜找人算的開工時間是早上五點半，剛好在我們上班之前。
她叫我起牀的時候，我只是身體醒了，意識還在沉睡中。
「你這時間也太陰間了吧，我好想睡覺……」
「快起牀，這可是我找大師算的黃道吉日，必須準時開工。」
「你想想你那些親戚可惡且得意的嘴臉，你花錢買的房子自己卻不能住，難道你不想快點將他們趕出去嗎？」
蘇甜是懂得如何拿捏我的。
我直接從牀上彈跳起來，一個箭步衝到廁所開始洗漱。
兩分鐘我就洗漱完了。
「走吧，我們快過去吧，要是碰上堵車就完了。」
「不會堵車的，你看看外面天還沒亮，現在外面只有清潔工在掃地。」
我們到的時候，裝修公司已經佈置好場地了，再等五分鐘就可以開工了。
開工儀式順利結束後，等到八點的時候就開始打拆。
我上班的時間是九點半，反正沒事幹，我乾脆就在這待一會。
「姜念，你在這幹什麼？」
我回頭看見表姑在門口叫我。
這個時間我媽應該在家爲這羣人準備早餐。
「我朋友今天裝修開工，我陪她一起來的。」
「你朋友？」
表姑笑眯眯地看向蘇甜。
「這是你買的房子嗎？」
蘇甜點點頭。
「你們現在年輕娃兒都有本事，小小年紀就能買房子。」
「我是姜唸的表姑，既然你和她是好朋友，你就跟着她一起喊我表姑。」
「你這房子裝修好之後，記得請我們來暖房，我們農村人沒有什麼本事，就是喜歡熱鬧，待人熱情。」
表姑這算盤珠子都快打到蘇甜臉上了。
單單霸佔我房子還不夠，還想霸佔蘇甜的。
到時候是不是還打算將全村的人都喊過來？
她突然伸手去摸蘇甜的臉：「你這女娃兒長得可真俊啊，有對象沒有？」
她的表情有些不懷好意，閨蜜求助地看向我。
我趕緊替她回答：「有，就不勞您操心了。」
「要我說現在女孩子就不能結婚那麼早，多耍幾個男朋友才能挑到最適合自己的那個。」
「我兒子還沒結婚，也很優秀的，到時候我介紹給你。」
我無奈地重複了一遍。
「表姑，她有男朋友。」
「這不影響啊，只是聊聊天而已，而且不瞭解怎麼知道喜不喜歡呢？」
「你是說我那個現在二婚還帶娃的表哥？」
「不僅抽菸喝酒還賭博。」
表姑面露不悅：「你怎麼說話的！你表哥只是這些年的運勢不好，我已經找人給他算過了，今年過去就會好很多。」
「你表哥當初高考可是考了 600 多分，是 985 的高材生。」
我小聲在閨蜜的耳邊說：「這件事情她可以說一輩子。」
「自己一身壞毛病還歸結於運勢不好，怎麼不說當初他大學的時候就被開除了，到現在都還只是個高中學歷。」
「我朋友可是研究生，你覺得可能會和一個高中生有共同話題嗎？」
「而且沒有人喜歡去給別人當後媽。」
表姑被我氣得不行：「我懶得理你，你這個忘恩負義的白眼狼。」
「總比你三十歲了還沒找到男人要好。」
「要是你爸爸還在世，聽到你說這些話肯定當場就給你一巴掌了。」
「要是我爸爸還在，肯定會把你們這羣人全部趕出去。」
「算了，我懶得和你扯，我還要下樓去鍛鍊呢。」
「你叫甜甜對吧，少和她一起玩，這種忤逆不孝的人。」

-11-
開會的時候，我媽又打電話過來了。
她沒事的時候是不會給我打電話的，肯定是有事情要麻煩我。
我發了條信息過去問。
我媽秒回：「念念，對面那套房子是甜甜買的嗎？你可不可以和她說說，讓裝修的人中午的時候不要弄了，現在大家都準備睡午覺了。」
這個小區我算是比較早搬進來的那批人，因爲不想租房子，所以裝修好放了三個月我就進來住了。
所以樓上甚至樓下的住戶都還沒開始裝修房子。
那就意味着裝修的時候不用嚴格按照時間表，因爲也不會打擾到誰。
周圍就我一家住戶，我又不會投訴他們。
「這可能不行哦，甜甜打算在兩個月內就將房子裝修好搬進去，現在正在趕進度。」
「如果他們受不了就讓他們回老家去，老家的空氣好人也少。」
蘇甜裝修之前就在門口安了個監控。
「你家親戚和裝修工人吵起來了。」
她將吵架的那段視頻發給我。
視頻裏還是表姑率先衝到前面去敲門，堂叔緊隨其後。
他們兩個總愛衝在前面。
一羣人來勢洶洶地去敲對面的門。
表姑雙手叉腰：「我們現在要睡午覺，麻煩你們不要發出任何聲音。」
「不然就去物業那裏投訴你。」
工長說Ṫůₓ：「投訴？據我所知你好像不是業主吧，你有什麼資格投訴我？」
「這家的業主我認識，當初她的房子就是我裝修的。」
「而且我們簽了合同，業主也要求我們在兩個月內將房子裝修好，要是耽擱了工期造成的損失由誰來承擔呢？」
「我這邊的工人一天一人是 300 塊錢，你給？還是他？還是你後面的其他人？」
工長指了指表姑和堂叔，其他人聽說這話趕緊向後退了幾步，馬上回了房間。
誰都不想惹事。

-12-
表姑負責穩定軍心：「忍一忍吧，畢竟很快就結束了。」
看見他們喫癟的樣子，我有些莫名的爽。
後面的幾天也是矛盾不斷。
因爲蘇甜特意叮囑裝修工人幹活的時候將大門打開通風，這就導致灰塵很多。
有天表姑出門的時候，他們往門口扔東西剛好讓她喫了一嘴的灰。
不可預料地又吵起來了。
裝修工人就抓住她不是業主這個點，壓根就不怕她鬧事。
表姑受了委屈就只會發泄在我媽身上。
我媽這人窩囊，只好來煩我。
放在之前我還會心疼她，如今我只會覺得是她自作自受。
所有的一切都該她受着。
我有種強烈的預感，他們距離離開的日子已經不遠了。
果然沒過幾天，我媽就給我打電話。
「念念，你快點回家一趟，家裏面現在打起來了。」
「打起來？」
「他們不是關係好得很嗎？現在怎麼不抱團了？」
我猜都猜得到，電費用得那麼快，他們遲早都會吵起來的。
畢竟都是想來免費蹭空調的，誰想輪了一次又一次。
「媽，你把手機的免提開起來。」
我聽見有人說。
「趙曉梅，當時是你說秀芳這裏空調費特別便宜，我們纔過來的，現在怎麼又輪到我們交錢了。」
「我不交這錢，是不是你個豬油蒙了心的把錢私藏了？」
表姑說：「我好心把你們叫過來，我還有錯了？」
「我還不是被姜念她媽騙了，我怎麼知道這邊的電費甚至比老ťū₁家還貴一倍。」
堂叔也說：「外頭每時每刻都在裝修，我受不了了，我要回老家。」
「我也要走。」
「我們也走。」
大家都要離開，這回輪到表姑急了。
「你們不能走，你們走了我一個人待在這會被姜念他們欺負的。」
隨後電話突然被誰給掛斷了。
再後來，我媽告訴我，表姑拉着大家不准他們走，堂叔氣不過給了她一腳。隨後大家就廝打起來了，最後鬧到警察局去了。
所有人因此被拘留十五天，拘留完後讓家屬領回家。
他們還真是幸運，在派出所裏面還可以免費蹭半個月的空調。
經過這件事情，我媽有些不好意思待在我這，準備回老家。
我也就沒有挽留她。
等他們走後，我找人將家裏徹底打掃了一遍才搬回去。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