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參加了一場遊戲。
規則是互扇巴掌,挨一巴掌獎勵一萬塊。
旁邊的女孩嘻嘻哈哈:「還有這種好事?要是我閨蜜在這,我能給她扇成億萬富翁!」
我突然發現半空中有一行紅字飄過:
【他們現在好開心啊,趁現在多笑笑,後面就笑不出來嘍。】
【誰會第一個領盒飯呢,好期待~】
-1-
圍坐在餐桌上的衆人面面相覷。
他們也能看見這些紅字。
緊接着,隨着廣播公佈下一項遊戲規則,大家都鬆了口氣。
規則是:每個人依次說出內心的祕密,根據祕密判定獎金等級。
旁邊的女孩臉頰腫得老高,她的獎金已經累積到了八十萬。
「我先來!因爲老師太噁心,我往他保溫杯裏吐過口水!」
藏在廣播另一頭的主持人宣佈:【獎勵一萬。】
她瞪大了眼:「啊?就一萬嗎?」
無論在進行遊戲之前,有多麼潦倒,在經過上一輪的洗禮之後,此刻在場的所有人都對一萬的金額感到嗤之以鼻。
坐在我對面的肌肉男猶豫了一下,舉起手:
「我、我強姦過學妹,那時候還小,我把她騙到家裏,事後我威脅她,如果告訴家長,我就讓所有人都知道她被睡了。」
主持人的聲音如同 AI 一般,毫無波瀾:【獎勵一百萬。】
氣氛頓時變了。
有不少人對肌肉男投去鄙夷的目光,更多人目光狂熱起來,爭先恐後地舉起手。
旁邊女孩腸子都悔青了,再次高高地舉起手來:「能重來一次嗎?我還有更勁爆的祕密!」
主持人沒有吭聲,她憤憤地放下手。
斜對面坐了一對小情侶,輪到女方的時候,她猶豫了一會,緩緩開口:「我跟男朋友在一起之前,打過胎。」
【獎勵一百萬。】
輪到男方了。
我們的目光都緊緊盯着他。
他的表情沒有憤怒,也沒有傷心,反倒是很放鬆地垮下肩膀。
「我跟女朋友在一起後,跟前女友上過幾次牀。」
【獎勵一百萬。】
女方表情驟然陰沉,鬆開了一直牽着他的手。
馬上輪到我了。
心跳如不停歇的鼓點,我心慌意亂。
我需要錢,可是,那個祕密我無法宣之於口。
躊躇再三,我舉起手。
-2-
眼眶不受控制地發燙,我低着頭開口:
「我小時候給貓咪洗澡,因爲家裏突然來了客人,忘記關水,淹死了它。」
【獎勵十萬。】
旁邊的女孩拍着桌子:「她這都能十萬?不公平!」
背上的冷汗浸透了打底衫,我喝了一大口水,閉上眼。
最後我還是沒有將那個祕密說出口。
紅色的字體又在半空中浮現:
【好沒意思啊,這批人都這麼無趣的嗎?】
【趕緊開始下一個環節吧,快睡着了!】
【上一批有人在這個環節拿了一千萬呢,人與人之間的差距啊,嘖。】
坐在桌尾的男人把帽檐往下拉了拉,啞着嗓子開口:
「我殺過人,爲了騙保我把老婆殺了。」
場內霎時間鴉雀無聲。
主持人的聲音在大廳內迴盪:【獎勵一千萬。】
他的聲音跟之前並無二致,但不知爲何,我總感覺語調有了些許變化,好像夾雜了絲絲縷縷難以抑制的興奮。
坐在他旁邊的男人紅了眼,雙手都舉了起來:「我!輪到我了!」
「我有罪!我殺了全家,本來想自殺沒死成,想着找個地方躲藏一下,纔來到這裏!」
主持人沒有說話。
他朝天大吼:「系統壞掉了嗎!」
一秒後,隨着一陣可怖電流聲,他保持着雙手高舉的姿勢,變成了一塊焦炭。
-3-
短暫的死寂之後,尖叫四起,幾乎把屋頂掀翻了!
我大腦一片空白,坐在椅子上瑟瑟發抖。
爲什麼會這樣?不是說,都是小朋友玩的遊戲嗎……
小朋友玩的遊戲可不會死人!
旁邊的女孩站了起來:「什麼鬼地方,我要走!」
可是她屁股剛抬起來,就變成了跟剛剛那個男人一樣的焦屍!
尖叫都沒來得及,嘴巴還保持着大張的姿勢。
我流着淚捂住嘴。
紅色的彈幕浮現:
【哈哈,終於有點意思了!】
【他們還不知道椅子帶電嗎,撒謊就會領盒飯。】
【強制結束遊戲,也是要被電的哦~】
原先還算輕鬆的氛圍蕩然無存。
在場的人,要麼在哭,要麼眉頭緊鎖,滿面愁容。
現在沒人主動舉手了,按照座位順序,一個一個來。
後面沒有人再拿到高額的獎金,但所幸也沒有死人。
我暗暗數了一下,現在還存活的人數,五十八人。
主持人的聲音響起:【今天的遊戲結束,大家可以享用晚餐了,溫馨提示,請不要擅自離開洋館。】
遊戲開始前,桌面上滿滿當當的佳餚看得大家都垂涎欲滴。
現在終於可以喫,卻沒人有興致享受美食了,特別是座位上還立着兩具屍體。
幾個女生都一邊往嘴裏塞食物,一邊乾嘔。
有個上了年紀的男人丟下餐具,憤憤地往大門口走去:
「已經結束了!我不跟你們玩了!我就不信,還能把我困在這裏不成!」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他身上。
他的手指碰上了門把手。
下一秒,他就變成了無數切割整齊的肉塊,散落一地。
空氣中瀰漫着蛋白質灼燒後的焦香。
-4-
不光椅子帶電,這整棟建築都被無形的激光電網籠罩了!
那對小情侶抱在一起痛哭流涕,男生哆哆嗦嗦:「寶寶,我會努力讓我們活着出去,說好掙夠錢就娶你,我一定會做到……」
女孩整個人呆呆地,望着門口一地的血肉,任憑眼淚流淌。
這時,主持人的聲音又響徹大廳:【愉快的晚餐時間結束,想必大家都累壞了,但是洋館只配有四十間臥室,請大家務必在 20 點之前,找到鑰匙進入房間。】
幾乎是同時間,所有人都開始翻箱倒櫃!
我看向大廳牆上的巨大掛鐘,時間顯示十九點三十二分。
還有半小時不到的時間!
如果晚八點之前不能進入房間,會怎麼樣?
大廳的人最多,有人在瘋狂抖落地毯,有人把沙發掀了起來,Ṱũ̂⁵有人把碗碟一個一個打碎。
這時,我看到有一個戴眼鏡的男生從盆栽底部拿出一枚金燦燦的小鑰匙。
他迅速揣進褲兜。
但是他臉上的狂喜還沒藏匿好,就被一個臉上帶刀疤的男人一拳打碎了眼鏡!
他拼命反抗,死死抱住刀疤男。
刀疤男顯然無心與他糾纏,從襪子裏拔出一把餐刀,朝他的肚子捅去。
殺人了!
我躲在書櫃後,看着小Ţù₄眼鏡被捅了十幾刀,腸子流了一地。
刀疤男拿着鑰匙揚長而去。
不止我一個人看到,很快有人開始效仿,找鑰匙變成了搶鑰匙!
找到鑰匙的人拼命往樓上跑,後面尾隨了好幾個人在追。
還有人性尚未泯滅的玩家,在麻木地四處翻找。
我把書架上的書全部掀翻在地,一本本抖開,沒有鑰匙。
還有哪裏可以找?
衛生間,廚房,書房,會客室,茶室,鋼琴室,健身房……每個房間都被人翻遍了。
紅色的字從眼前飄過:
【好笨啊,他們難道沒藏過私房錢嗎?】
私房錢?
我媽的私房錢一般都藏在牀墊下。
突然,腦子靈光一閃。
我快速走向門口。
-5-
中年男人的屍Ťű̂ₘ塊還散落在地面,沒人敢過來。
門邊果然擺放了一個近三米高的鞋櫃!
我打ťũ₅開鞋櫃,裏面密密麻麻擺放了數百雙鞋。
我直接拿起右下方的鞋,掀開鞋墊。
果真有一把鑰匙!
沒人注意到我,我趕緊把鑰匙藏進胸墊。
就在剛纔,我突然想起來,我媽跟我說過一次。
「你不在家之後,媽媽老是忘記拿鑰匙,乾脆就把鑰匙放在門口鞋櫃裏了。」
「被人找到?不會的,我是放在鞋墊下面的啦,就是最底下一層的最後一雙,你過來的時候要是沒拿鑰匙,自己拿啊。」
唯一的區別,是我家鞋櫃是放在室外的,這所洋館的鞋櫃在室內。
我那時候還笑我媽:「我記性好得很,怎麼可能不記得帶鑰匙!」
無形中,媽媽救了我一命!
想到她現在還在病牀上躺着,渾身插滿管子,我鼻頭一酸。
現在還不是放鬆警惕的時候,我看了一眼掛鐘,十九點五十五分!
客廳已經沒人了,到處都是血跡,地上躺了好幾具屍體。
沒有時間猶豫,我快速跑上樓。
二樓的裝修沒有一樓那麼奢華,但滿地鋪的長毛地毯,顯得溫馨了很多。
腳步落在地面悄無聲息。
我走過了好幾個房間,門上的液晶屏都顯示着:已入住。
我那把鑰匙上刻着的房間號是 207。
204、205、206……
到了!
我顫抖地將鑰匙伸進鎖孔。
就在這時,旁邊黑暗的樓道突然竄出來一個人影!
她狠狠將我撞飛的同時,奪走的我的鑰匙!
我跌倒在地,在她開門的時候狠狠抱住她的腿,咬了下去。
她顧不得管我,一邊罵罵咧咧一邊打開房門。
在進門的瞬間將我踹開。
207 的房門砰地一聲關上了。
廣播響起,主持人的聲音沒有絲毫溫度:
【還有最後一分鐘,還沒有回房間的玩家,請回到房間。】
同時響起的還有警報聲。
走廊的燈光由暖黃變爲暗紅,伴隨着警報聲顯得尤爲可怖。
一分鐘不到的時間,再找一把鑰匙基本不可能。
我跌跌撞撞往上走,三樓還有幾個人在走廊,看到我,立馬朝我走過來,面露兇光。
我失魂落魄繼續朝前走。
他們沒有追過來。
沒有鑰匙的人,對他們來說是沒價值的。
「可惡,這個房間的鑰匙是還沒被找到嗎?」
有人在用腳踢門。
我這才發現他們聚集在這裏的原因。
這個房間是空的,門口的液晶屏顯示:無人入住。
刺耳的警報聲還未停止,此刻又加入了令人心悸的倒計時:
【10、9、8、7、6、5、4……】
就在這時,他們那一夥人中,有人猛地推開旁邊的人,掏出一把鑰匙試圖插進鎖孔!
幾個人迅速反應過來,將他壓到在地!
我麻木地看着他們爭搶鑰匙,短短幾秒鐘,有一個人殺掉了四個人!
他自己也是渾身的血,顫抖地手將鑰匙送入鎖孔。
咔噠。
門開了。
倒計時在此時停止,警報聲也結束了。
他正要跨進去,臉上的笑容卻凝固了。
緊接着,他的嘴巴從中間一分爲二。
再然後,他整個人一秒鐘之內變成了無數碎塊!
我驚恐地連連後退,看着那無形的激光網繼續推進。
地上的屍體也被逐一料理成了大小均勻的塊狀。
我尖叫一聲,扭頭就跑。
-6-
難道這次,真的要交代在這裏了?
激光網的速度飛快,我已經聞到頭髮燒焦的氣味了,腳下的地毯太軟,腳尖受到阻力,我摔倒在地!
腦子裏如同走馬觀花一般,閃過無數人的臉,最後定格在一張掛着慈愛笑容的臉。
對不起媽媽,救不了你了……
就在這時,旁邊一扇門打開。
下一秒,我被拖進了房間。
刺啦的電流聲從門外經過。
我跌坐在地。
活下來了!
緊繃的神經瞬間放鬆,我嚎啕大哭。
拉我進來的男人遞給我一塊溫熱的毛巾。
待我情緒緩和,他扶着我坐上單人沙發,自己則坐在牀邊:「這個規則,其實是有漏洞的。」
我瞬間反應了過來。
他點了點頭,繼續說:「它並沒有說非得一個人一間房,也就說,其實只要找到一把鑰匙,所有人進入一個房間也不會有事。」
想到剛剛慘死在外面的人,我一陣頭暈目眩。
在這種環境下,幾乎所有人都失去了思考的理智,被人狠狠擺了一道。
眼前又有紅字出現:
【啊呀呀,終於有人意識到了。】
【這一屆的參賽者智商太低,會不會沒人能撐到最後呀。】
【剛剛那對情侶那麼恩愛,男的居然把女的捅死了,明明兩個人可以一起進去共度良宵的,嘻嘻。】
救我的男人遞給我一杯水:「這些字並不會提供什麼有用信息,反倒會混淆我們的判斷力,就當他們不存在好了,不要被影響了心情。」
我點點頭。
他伸出手:「我叫蘇越,是警官學院的學生。」
我伸手與他交握:「我叫陳婧。」
我有些好奇的地問:「你是因爲什麼來到這裏的?」
「好玩。」
我瞪大了眼。
「學校的生活太無聊了,我平時喜歡打遊戲,在網上看到了招募玩家的信息,就來了。」
「想着,平時沒有什麼遊戲能難倒我,通關還不是țű₋輕輕鬆鬆。」
「結果沒想到,是這種遊戲。」
說到這,他苦笑了一下。
這倒是意外的答案。
我是在一週前,被網頁彈出的廣告吸引的。
招募玩家,玩小遊戲,贏取千萬獎金!
界面跟所有的彈窗廣告大差不差。
我當時也是走投無路。
病牀上媽媽的治療費一天就要一兩萬,更別提高達百萬的手術費。
抱着如果是假的也不虧的心態,我填上了自己的手機號。
結果昨天有人聯繫我,並給了我一個地址。
目的地,就是這所建在郊區的洋館。
在門外集合的時候,我跟身邊的人有過交流。
參與者大多都過得不如意。
他們有的,是被債主逼得走投無路,想替兒子還清貸Ŧű̂⁷款。
有的是想跟女朋友結婚,給不起高額的彩禮,也買不起房,想着來賺一筆討媳婦。
有的是身患絕症,想搞到錢了去國外爭取一線生機……
蘇越把牀讓給了我,他抱着被子睡在地上。
夜深了,門外的電流聲也早已停止。
我豎起耳朵,萬籟俱寂。
-7-
廣播在八點準時響起:【請各位起牀,前往大廳享用早餐。】
我們不敢懈怠,紛紛下樓。
大廳內一夜之間恢復如新,破壞的設施全部被處理,屍體也都不見了。
只是長桌兩邊的椅子變得稀稀拉拉。
沒有人敢坐下。
主持人開口:【今天的第一輪遊戲,搶椅子,總共二十張椅子,音樂聲停止代表遊戲結束。】
鋼琴聲響起,是致愛麗絲。
不少人想都不想,直接往前衝,努力坐上離自己最近的那把椅子。
有人拿着桌上的鋼叉就往坐着的人腿上扎,被扎的人也不甘示弱,不顧鮮血直噴的大腿,狠狠咬掉了他的耳朵。
悠揚的鋼琴曲此刻聽起來詭異至極。
沒過幾分鐘,地上就躺了好幾具屍體。
昨天晚上的遊戲內容,還歷歷在目。沒人知道,沒坐上椅子會有什麼懲罰。
這時,彈幕飄過:
【怎麼還有幾個人沒動啊,搶到椅子有一千萬的獎金呢!】
剩下呆愣着的人,也加入了廝殺。
蘇越拉着我的衣袖,輕聲說:「不要輕舉妄動。」
我也發現了,這個規則,其實跟昨天的一樣,漏洞百出。
我看到昨天坐在我對面的小情侶還在,男方搶佔了一把椅子,女方抱着他的腿,拼命求他,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
「我是愛你,才陪你來的,你怎麼能這樣對我?」
男方牢牢護住自己的椅子:「如果不是你家裏非要那麼高的彩禮,我怎麼會落到這種境地!」
「對不起,對不起小露,我出去了,一定會替你贍養父母!你放心!」
就在他們拉扯的時候,旁邊一個壯漢一屁股把他擠了下去!
音樂聲驟然țű₊停止。
現在輪到男方哭了,小梅則仰着頭,哈哈大笑。
就在這時,我捕捉到一絲熟悉的聲音。
瞬間,巨大的電流聲幾乎充斥了整個大廳!
那些坐在椅子上的人,全部變成了焦屍!
血紅色的字體再次浮現:
【誰說搶到椅子就是勝者了?】
【哈哈哈,他們真單純,隨便說一句就上當,卡哇伊內!】
【昨天才被電過,今天就忘記了,666。】
那些被推搡到地上倖存下來的人,先是呆了幾秒,然後發出爆笑。
我努力抑制住想要吐的衝動。
這場遊戲的組織者,完全泯滅了人性,他只是想玩弄我們而已。
或許在他的眼裏,我們跟斗蛐籠裏的蛐蛐沒有任何區別。
經過剛剛的廝殺,只剩下十四個人了。
在場的椅子完全能坐下了,但是沒人敢坐,大家站在桌邊,匆匆扒了幾口早飯。
我本來不想喫,但是蘇越勸我:「今天才剛開始,你要保證體力。」
留給我們休整的時間很短,主持人冰冷的聲音響起:
【請前往活動室,下一個遊戲項目,丟手絹。】
【活下來的玩家,獎勵一千萬。】
-8-
空曠的活動室,地面正中間端端正正放了一塊紅絲絨布。
蘇越拿起那塊布。
布料下面赫然是一對血淋淋的眼球!正陰冷地盯着我們。
他面色沉重:「看來,不是我們想象中的丟手絹。」
主持人開始介紹規則:
【1.玩家們圍坐一圈,其中一人拿着眼球在外圈走。】
【2.拿眼球的玩家在五分鐘內,隨機選擇一名坐着的玩家,把眼球放在他身後。】
【3.被放眼球的玩家發現後,需要在三分鐘內追趕上放眼球的玩家。】
【4.如果沒有追上放眼球的玩家,則需要接受懲罰。】
【5.從正對大門的玩家開始,順時針進行遊戲。】
【注意,每一個眼球都是一次性用品。】
所有人臉色都變得極爲難看。
眼球是一次性的,要完成接下來的遊戲,就需要新的眼球。這就說明……
追趕的那個人必須挖下被追趕的那個人的眼球!
第一個玩家是帶鴨舌帽的男人,我記得他,他殺了自己的老婆騙取保險金。
輪到我還有一段距離,我稍稍緩了口氣,仔細觀察他。
他沒有我想象中的緊張。
主持人宣佈遊戲開始,他就神情輕鬆地站了起來。
不好!
就在剛纔,我發現,所有參與者包括我在內,只剩下四個女性。
男女體力懸殊,要想贏下游戲,勢必都會先找女性下手!
冷汗從額頭不斷冒出,右手邊的蘇越察覺到我的不對勁,偷偷握住我的手,口型安慰我:「沒事。」
我勉強朝他擠出一抹比哭還難看的笑容。
這個規則一定有漏洞,我要冷靜。
殺人犯繞了一圈,我豎起耳朵聽。
腳步聲離我越來越近了。
最後停在了我身後。
-9-
短暫的一秒,我背後瞬間涼透。
腳步聲凌亂起來,他跑了!
我急急轉身,那顆眼球在我左手邊的男人背後!
他火急火燎地站起來,想去撲倒殺人犯,自己卻狠狠摔倒在地!
紅色的文字浮現在空中:
【啊咧啊咧,這人真卑鄙,我喜歡~】
我這才注意到他被 T 恤下襬遮住的大腿根部,褲腿上洇了一團深色的痕跡。
他受傷了。
剛剛的搶椅子游戲中,他被人用餐刀捅了大腿!
這一幕被殺人犯記住了,他料定這個人追不上他。
怪不得這麼自信。
男人掙扎着站起來繼續追,卻因爲劇痛提不上速度。
殺人犯壓根不慌,故意跟他只保持五米遠的距離,看着他踉踉蹌蹌。
「求求你了,我老婆過世後,兩家父母都要我贍養,現在他們都生病了,我實在是走投無路,你給我個機會,求求……」
他得知無望,跪在地上一個勁磕頭,磕得頭破血流。
殺人犯怔怔地看了他兩秒,隨即癲狂地笑起來,帽子都笑掉了:「這輪我贏了!我一定是最後的獲勝者!」
我下意識看了眼手環,三分鐘了。
這時,響起了倒計時的聲音。
5、4、3、2
聲音是從跪在地上的男人那裏傳來的。
他瞪大了眼,驚恐地攥住自己的右手,腥臊的尿液流了一地:「救我……」
手腕上那枚手環發出最後的聲音:
1。
砰!
整個活動室都被濃重的血腥味籠罩!
一隻胳膊飛過來,掉在一個女生的腿上,她尖叫到失聲。
參與遊戲前,我們的手機全部被拿走了,取代而之的,是每人一枚手環。
我一直以爲,它的作用,就是給我們看時間。
沒想到,它還是一枚炸彈!
蘇越試着將手環取下,那手環卻越來越緊,死死勒進了皮肉。
彈幕讓我們都死了心:
【這可是手銬,想想看,手銬會讓你們這麼容易解掉嗎?】
【奉勸你們呀,別嘗試了,待會直接自爆,遊戲就進行不下去了,我還想接着看呢!】
殺人犯在那堆血肉裏翻找,終於驚喜地舉起兩顆圓形物體:「幸好,是完整的!」
這兩顆眼球剛剛還在大活人的眼眶裏轉動,此刻已經成了一個死物,甚至淪爲了遊戲道具。
我閉上眼,控制住翻滾的胃液。
下一位玩家是個男性,他果斷選擇了一名體態嬌小的女孩。
我很愧疚,不敢看她。
因爲就在他選人結束的時候,我內心第一反應竟然是慶幸。
「啊!」
伴隨着一聲痛苦的哀嚎,我驚訝地發現,女孩竟然將餐刀插進了男人的眼窩!
「想什麼呢,我可是省裏的短跑冠軍。」
女孩一邊避開男人胡亂拍打的手腳,一邊乾脆利落地挖出了他的眼珠。
「乖,換個思路想想,你好歹還活着。」
他頓時不掙扎了。
女孩甚至好心地將男人扶回了原先的位置。
下一輪開始。
下一位玩家直接選擇了這個眼窩空空的男人。
他發現後,渾身顫抖,失控地哭喊着:「你們不能這麼對我!不能這麼對我!」
那個玩家就站在他左側,他卻斜着身子朝右邊跑:「我到底哪裏得罪你了,你要這麼對我,我做鬼都不會放過你的!」
隨着令人窒息的倒數計時結束,他的回合也結束了。
但是,不對勁。
這個男人的眼窩是空的,他從哪裏搞到眼珠?
-10-
他也意識到了這一點,抓着頭髮跪坐在地上:「怎麼辦,怎麼辦!」
此時,他的手環也開始倒數計時!
他突然抽出自己的皮帶,走向離他最近的那個人。
那個人背對着他,在渾然不知的情況下,被勒得眼球爆出!
僅僅五秒鐘,就斷了氣。
遊戲進行到現在,對近在眼前發生的屠殺,大家都已經麻木,紛紛將頭別開。
眼球就位,遊戲繼續進行。
下一位玩家,是一個女人,她穿着紅色的吊帶衫,緊緊攥着血淋淋的眼球,一邊走一邊找尋目標。
走在我對面的時候,我跟她對視了一眼。
她看我的眼神,莫名讓我覺得有幾分熟悉。
想起來了!
她就是把我從 207 房門口擠走的那個人!
等等,不僅僅是如此……
然而不等我多想,她停在了我身後。
「陳婧,別來無恙啊。」
她認識我!
-11-
她將眼球放在了我身後!
來不及思考了,我爬起來朝她奔去!
她說出我名字的瞬間,我就想起她是誰了。
我的高中同學,楊蕙蕙。
她之所以選擇我,是因爲知道我高中時,因爲參加運動會造成腿部嚴重骨折,甚至因此休學。
到現在,我走路ṱü₋都跟常人有些許不一樣,肩膀總是輕微的一高一低。
她料定我追不上她!
可是她不知道,我的腿其實早就好了,後面沒有再去學校,只是因爲我不想去上學而已。
我故意與她保持一定的距離,她爲了節省體力,並沒有跑很遠。
「來追我呀,跛子。」她一邊跑,一邊扭頭衝我笑。
卻不小心被桌角跘倒在地!
我緩緩走近。
她變臉的速度很快,這會滿臉都是淚:「陳婧,我們可是老同學,你不能這樣對我……」
就在我愣神的瞬間,她掏出一把水果刀,直直朝我捅來!
「去死吧!」
就在這時,一雙手從背後把她抱住了!
是蘇越!
對啊!規則壓根就沒說,不能有幫手!
在我們一貫的觀念裏,默認這個遊戲,除了追趕和被追的人,都只能坐着。
這就是最大的漏洞!如果找到搭檔,配合默契,完全可以全身而退。
文字從眼前飄過:
【令人感動的羈絆!】
【聰明人出現了,要有點反轉纔好看嘛!】
楊蕙蕙再怎麼掙扎也無濟於事了。
我默唸着對不起,顫抖着挖下了她的眼珠。
滑膩的手感,女人痛苦的慘叫和惡毒的詛咒,不斷刺激着神經。
我蹲在地上大吐特吐。
餘下的玩家也終於回過神,兩人一組,迅速抱團。
落單沒有搭檔的人只能等死。
進行到最後,輪到小情侶之中的那位男生了。
在場的女性,除了他女朋友,只有我還有那個短跑冠軍了。
蘇越與我交換了一個眼神。
我肌肉緊繃起來。
他站起身,毫不猶豫地將眼球放在了女朋友的背後。
-12-
女生沒有第一時間追上去,而是一臉的難以置信:「王韜,你爲什麼……」
「給你,我纔有活下去的機會啊!他們都有幫手了!」
「小露,你放心,我會照顧你爸媽,我也不會再娶,在我心裏,你就是我最愛的女人。」
他的語氣誠懇而真摯,說出的話卻是如此的荒誕。
看着我們鄙夷的眼神,王韜情緒逐漸激動:
「還不是都怪你媽,三十八萬的彩禮我說了拿不出來!還偏要逼我!」
「還有房子,你們那房價這麼高,不是擺明了要我的命嗎?」
「你們要我的命,我就只能要你的命了!」
他似乎被自己說服了,表情愈發張狂:「或者,你現在追到我啊!把我的眼珠挖下來,你就能活!」
小露流着淚,從地上撿起一把水果刀。
王韜還在大放厥詞,我跟蘇越從身後將他兩隻胳膊牢牢固定住了。
「你們幹什麼!」
下一秒,他的雙腿也被短跑女孩抱住,還朝他吐了口水:「渣男!」
「放開我!放開我!」
小露拿着刀靜靜地站在他面前,臉上的淚水乾涸,眼裏沒有一絲的高光。
「小露!寶寶!我知道你是最愛我的,你不會忍心對我下手的!」
噗——
下一秒,從脖頸噴湧而出的血液,濺射到了她的臉上。
王韜的眼睛一瞬間瞪得極大,徒勞地張大嘴。
沒等他吐出一個音節,她從脖子處抽出刀,毫不猶豫地捅向了他的心口。
至此,整個活動室的地面,幾乎全部被鮮血染紅。
到處都是碎肉屍塊,還有散落的眼球,活着的七個人也渾身是血。
宛如人間煉獄。
廣播再次開啓,主持人的聲音平靜無波:
【本輪遊戲結束。】
-13-
餐桌上的餐食基本都沾着血液,經過剛纔漫長的丟手絹遊戲,已經凝固。
我們麻木地抓着食物往嘴裏塞。
太餓了。
就在這時,主持人的聲音響起:【下一個遊戲項目,捉迷藏。】
【此項遊戲沒有規則,但是——】
【由於有一位特殊的玩家,我們特地爲她指定了規則。】
【1.躲藏範圍僅限大廳。】
【2.五分鐘內選擇好躲藏地點。】
【3.不可以更換位置。】
【4.不可以行動。】
【找人者,楊蕙蕙。】
我下意識地看向她。
她正抱着餐桌腿癡癡的笑,兩個眼窩黑洞洞的,不知爲何,她明明什麼也看不見了,卻好像察覺到了我的目光似的,朝我所在的方向看過來。
「陳婧,你等着,我馬上就來找你了……」
我打了個寒顫。
蘇越在我耳邊低聲說:「這個遊戲沒有時間限制,你要格外小心!」
我也注意到了。
不光如此,它的規則,其實更像是木頭人。
一旦確認藏匿地點,就不能動了!
如果一直沒有時間限制,她就算看不見,一寸寸摸過來也能找到人。
整個大廳面積約四百平,傢俱不算多,這就意味着,可以藏匿的地點極其有限。
主持人宣佈:【遊戲開始。】
殺人犯首當其衝爬上了唯一的高櫃。
我注意到楊蕙蕙很認真地在聽動靜。
蘇越躲在了開放式廚房的吊櫃。
有人鑽到了島臺下面,還有人躲在了沙發底下。
我環顧四周,突然有了一個大膽的想法。
我來到鞋櫃跟前,把所有的鞋子都堆在門口,然後鑽了進去,躲在上層。
小露跟着我,躲在了下層。
隨着躲藏時間結束,整個空間陷入死寂。
所有人大氣不敢喘。
楊蕙蕙開始找人了。
她哼着歌,腳步不穩,不時傳來撞到桌子踢到椅子的聲音。
「陳婧,你在哪裏呀,陳婧,別躲啦。」
手環顯示,時間已經過去了半小時。
我透過櫃門縫隙往外看,她好像累了,徑直倒在地上。
躲在沙發下的人嚇得面如死灰。
因爲此刻楊蕙蕙的手,距離他不到半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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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秒,她突然猛地向前竄,抓住了那人的手臂!
「啊!——」
尖叫聲彷彿要刺穿耳膜!
「什麼啊,不是陳婧啊。」
楊蕙蕙嫌棄地放開他的胳膊。
就在他鬆一口氣的時候,手環開始倒數計時。
三秒後,一聲巨響,他被炸得四分五裂!
下層的小露,不小心發出了抽氣的聲音!
完了。
平時這種動靜實在不值一提,可現在,在空曠寂靜的大廳顯得尤爲清晰。
冷汗不停地冒出。
還有機會!
只要她按照我計劃的路線行進……
她一步一步摸索過來,停在地面那堆鞋子跟前。
然後蹲了下來。
摸到障礙後,冷笑了一聲:「陳婧,你這麼聰明?」
我整個人都被抽去了力氣。
如果她被跘倒,就會直接跌入電網,可是她現在掃平了障礙,只要摸索到鞋櫃的門,打開就能碰到我!
透過縫隙,她那雙黑洞洞的眼窩近在咫尺,腥臭味直衝鼻腔。
一側的櫃門被拉開了。
她踮着腳,伸出手。
我努力使身體貼着內壁,但是無濟於事,那隻手眼看就要碰到我了!
我死心閉上眼。
卻聽見櫃門被撞開的聲音。
小露直接抱着楊蕙蕙的腰,兩人一齊滾倒在地上!
「婧姐,謝謝你剛剛幫我按住他!這次輪到我幫你了!」
「反正我,也不想活了……」
她朝着我的方向,滿是血污的臉上浮現出一抹絕望的笑容。
眼淚不知不覺爬滿了臉頰。
滿懷對未來憧憬的一對,在這裏竟然雙雙落得如此下場,令人唏噓。
找人者已經死去,剩下四人重新聚集在一起。
可是卻遲遲沒聽見主持人通知遊戲結束。
就在我們面面相覷的時候,紅色彈幕開始浮現:
【哎呀,他們還不知道嗎,剩一個人的時候,遊戲纔會結束呀!】
【被殺的那個人的獎金,會直接累積到殺人者的頭上,讓我看看,哇,殺人犯已經有四千萬了呢。】
【哦,我說錯了,現在他們都是殺人犯,嘻嘻。】
我拔腿就往樓上跑。
隨着楊蕙蕙的死去,規則已經失效!
現在就是一場純粹的屠殺遊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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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跑女孩也上了樓,她慌不擇路躲進了一個房間。
殺人犯緊隨其後!
他一手提着菜刀,一手握住門把手。
我躲在樓梯拐角處,心跳如雷。
咔噠一下,門竟然開了!
我這才發現,所有的門都斷電了。
上面的液晶顯示屏都是灰色。
隨着房內淒厲的慘叫傳來,我只能賣力往樓上跑!
這麼多的房間,他一個個找過來也需要時間。
樓道里傳來沉重的腳步聲。
我從衣櫃找到一個衣架,把鐵絲掰直。
這是我唯一的防身武器。
房門被踹開的聲音遙遙傳入耳內。
「小貓咪,別藏了,早點結束遊戲不好嗎?」
他喑啞的聲音像電鋸在鋸木頭,我抖得如同篩糠。
一扇一扇的門被暴力踢開,聲音離我越來越近了。
一聲極其清晰的咒罵傳來:
「最後一間了,這賤人到底藏哪了……」
在隔壁了。
渾身上下的衣服都被冷汗浸透了。
我並沒有藏在客房,而是躲在了樓梯間。
裏面的陳設很簡單,應該是傭人房,房門小且做的極爲隱蔽,跟滿是雕花的牆壁幾乎一模一樣。
如果他不仔細看,應該發現不了……
門外不知道什麼時候,變得安靜下來。
很長時間都沒有動靜了。
難道他已經走了?
我在牀下深深地呼了一口氣,緊繃的神經稍稍放鬆了。
就在這時,一張倒過來的臉突然出現在眼前!
他雙眼瞪得大大的,幽幽地看着我:「找到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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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臟幾乎驟停。
來不及多想,我一個翻身從牀下滾出來,一把菜刀從背後直直砍過來, 落在臉側。
他的力氣之大,竟然硬生生把菜刀鑿進了牆壁!
我剛想往門外跑,他反應很及時, 刀還沒取下,就拖着我的腿把我拽了回去。
我努力直起身, 將鐵絲纏在他的脖頸。
然而,還沒等我手上使力,他就一把抓住我的手。
他一臉的獰笑,頭輕輕一歪, 我聽到了手腕脫臼的聲音。
後背砸在堅硬的地板上生疼,眼前的血污讓我視線模糊,依稀看見高舉的刀刃,即將落下。
這次真要交代在這了。
意識混沌之際,一個重物突然壓下來。
「小婧?你怎麼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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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蘇越!
他還活着!
身上的屍體壓得我喘不過氣,他幫我將屍體挪開,把我扶起來。
我低頭看着腳邊的屍體, 他的頭被錘子砸了個大窟窿。
蘇越看到我很高興,伸手就給了我一個大大的擁抱。
我崩潰地在他懷裏哭了一場。
沒想到,參與遊戲的六十人,只剩下我們兩個了。
他溫柔地替我擦乾淚:「沒事,我一定會找出辦法, 我們一起逃出去的。」
「洋館這麼大,我們到處搜一下吧, 也許會有發現。」
我點點頭。
太陽馬上落山了。
背後一道影子覆蓋上來, 那影子手上還拿着一個什麼東西……
我頭一偏, 錘子打空了。
我撿起殺人犯掉落的菜刀,毫不猶豫地砍過去!
蘇越一直以來的僞裝瞬間被撕碎, 他崩潰地朝我揮擊:「對不起!我真的需要錢!」
「你不知道,我在澳門賭博, 欠了一個億啊!」
「你必須死!」
還好我早有提防。
剛剛我就注意到, 擁抱的時候, 他手上的錘子一直就沒離過手。
一絲陽光都沒有了。
主持人的聲音響起:【遊戲結束,獲勝者陳婧。】
我艱難地把菜刀從蘇越的肩膀上拔出來, 帶着滿身的血,搖搖晃晃走入黑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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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下室的金屬門緩緩打開。
我走進去,馬上有人遞過來可樂,還有人送來一套乾淨的衣服。
「老闆, 你身上都髒了, 趕緊換換。」
「老闆, 我每次看你玩遊戲, 都驚出一身汗, 還好, 你都能全身而退!太厲害了。」
我把菜刀放到托盤上:「這局的紀念品,給我好好收起來。」
然後坐在寬大的沙發上,吸了一大口冰可樂。
面前的大熒幕, 正在播放這局遊戲的全過程。
只是欣賞,已經不能下飯了,要參與進去,才能讓我全身心的感覺到快樂。
我摸了摸身旁的培養皿, 心愛的貓咪就沉睡在裏面。
小學時,我用另一種方式讓它永生了。
「交代下去,可以開始下一次遊戲的招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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