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樓

加班時,突然收到一條短信。
「有殺人狂進入大廈,請不要擅自下樓。」
同事不以爲然,拎包下班,一個小時後給我們發消息:「我平安到家啦。」
可我們的手機還能連上他的藍牙。
他分明還在我們附近。

-1-
深夜十二點,我們突然收到了一條短信。
「有殺人狂進入大樓,請不要擅自下樓。」
發件人是個陌生號碼,一時間,大家都愣了愣。
坐在我旁邊的王哥率先笑出來:「這是誰搞的惡作劇?就想讓咱繼續加班是吧。」
他伸了個懶腰:「不管了,我要回家了。」
王哥拎包下班,而我們其餘人由於還沒弄完手頭的工作,只好苦逼地繼續忙碌。
那條短信很快就被我們拋到了腦後。
然而,四十分鐘後,一個叫蔓蔓的女孩冷不丁地說:「不對,王哥爲什麼還在附近?」

-2-
蔓蔓舉起她的手機。
她剛剛想用藍牙給旁邊的同事傳文件,結果搜索「附近可共享的人」時,發現了一個「James Wang」。
這是王哥的手機。
蔓蔓的神色變得不安:「王哥不是四十分鐘前……就下班了嗎?」
按理說,他現在應該要麼在回家的路上,要麼已經到家了。
但此刻,按照藍牙的搜索距離,他甚至沒有離開我們這個樓層。
聯想到剛剛那條短信,大家的臉色開始變得有點不好看。
有人說:「會不會是去廁所了?」
老闆剛從廁所回來,他搖頭:「廁所沒人。」
不知道是誰開了個不合時宜的玩笑:「不會那個進來的殺人狂就是王哥吧?現在就藏在暗處,準備殺了我們。」
一個戴着棒球帽的高大男孩立刻接話:「王哥是殺人狂?那太好了,我能一拳幹爆一個。」
這話一說,大家都笑起來。
也是,王哥身材矮小,體型瘦弱,平時搬桶水都恨不得需要別人幫忙。
「估計小王就是把手機落在這裏了,你們幫他找找,明天給他。」老闆說。
棒球男立刻給王哥的手機打了個電話,想聽鈴聲來判斷手機的位置。
電話撥通,四周一片寂靜。
「靜音了。」棒球男嘟囔一下,掛了電話。
就在我們打算繼續幫王哥找他落下的手機時,棒球男的手機突然叮了一下。
王哥發來消息:
「什麼事?」

-3-
我們愣住了。
王哥,他沒有落下手機?
棒球男愣了愣,給王哥發:「你在哪呢?」
兩分鐘後,王哥回覆:「我剛到家,怎麼了?」
看到這條消息,棒球男氣不打一處來,一頓劈里啪啦:「還騙呢,我們都搜到你的藍牙了,你在哪兒藏着呢?」
他打到一半,正要發送,手機卻突然被蔓蔓搶了過去。
蔓蔓的臉色很白。
她說:「別回,這個發消息的人不是王哥。」

-4-
蔓蔓抬起手,指着聊天界面:「你們看,王哥平時發消息,從來不打標點符號,句子之間都是用空格隔開。」
大家全都愣了愣,各自打開手機翻了翻。
的確,王哥之前不打標點的。
棒球男撓撓頭:「哎,也許是他偶爾改變習慣呢?」
我思考片刻,拿過棒球男的手機,給王哥發:「我有兩箱水果要搬回家,本來想讓你開車捎我一下呢。」
王哥回得很快:「剛纔怎麼不說明天吧」
棒球哥鬆了口氣:「你看,這句不就沒標點了。」
我和蔓蔓對視一眼,臉色同時變得非常難看。
中午喫飯的時候,我們兩個剛和王哥閒聊過。
他抱怨自己的車昨晚被追尾了,送去維修,這周都得坐地鐵了。
所以,他開不了車。
剛剛發消息的人,一定不是王哥。
而最可怕的是,上一條他還帶標點,這一條就立刻不帶了。
這說明……
這個人,他聽得見我們說話。

-5-
這個大廈新建成沒多久,我們在 12 層,整層只搬進了我們這一家公司,其餘都是空房。
此刻,這個拿着王哥手機的人,很可能就躲在隔壁的某間空房裏,監聽着我們。
我和蔓蔓在紙上寫下了自己推論,拿給同事們看。
大家的臉色全都變得煞白。
一個戴眼鏡的男生膽子小,此刻已經瑟瑟發抖,他在紙上寫:「我們報警吧。」
棒球男立刻反駁他:「你怎麼跟警察說?收到了一條惡作劇短信,還有幾條有標點沒標點的微信?」
棒球男在紙上寫:「去監控室,就一清二楚了。」
監控室可以看到王哥去了哪裏,也可以看到整層樓的情況。
如果真的有兇手潛伏在這一層,只要查監控,就能看到他的位置。
棒球男起身就要去監控室,但是突然被蔓蔓攔住了。
蔓蔓用自己的備忘錄打字:「從現在開始,我們任何人都不要單獨行動。」
我看了一眼蔓蔓。
她年紀不大,卻是我們這羣人中心思最縝密的。
的確,如果真的有殺人狂潛伏在這裏,那落單的情況無疑是最危險的。
棒球男有些不屑。
他身材高大,將近一米九的個子,渾身都是肌肉,常年上健身和拳擊課。
只有別人怕他,沒有他怕別人的份兒。
然而蔓蔓已經分好了組——我們留在公司加班的一共有六人,老闆、王哥、棒球男、眼鏡男、蔓蔓,我。
現如今王哥不知所蹤,還剩下的五人裏,棒球男和眼鏡男一起去監控室,剩下三人在原地等候。
棒球男提出:「眼鏡這麼慫,還是算了,老闆跟我一起去吧。」
眼鏡男本來就害怕,聞言更是求之不得,一個勁兒地往後躲。
於是,棒球男和老闆一起打開公司的門,走進了昏暗的走廊中。
爲防萬一,棒球男拿上了他的球棍,老闆則拿了一把瑞士軍刀,各自作爲防身。
同時,在蔓蔓的要求下,棒球男還拿手機連着視頻,給我們實時直播他們看到的情況。
走廊裏黑沉沉的,棒球男和老闆背靠着背,警惕地向前移動。
這座大廈面積很大,我們的辦公室在最北端,監控室則在最南端,過去需要穿過整條走廊。
在經過樓梯間和電梯間的時候,老闆和棒球哥都查看了一下。
不查看不要緊,一查看,我們的心同時跌落谷底。
我們的確走不了了。
電梯停運了,顯示板上一片漆黑。
而樓梯間的大門則被關上了,門上掛着一把鐵鎖。
我和蔓蔓對視一眼,同時掏出手機報警。
然而不管我們怎麼撥,手機裏都只傳來嘟嘟的佔線聲。
我又試着發了幾條微信,我能夠將消息發送給蔓蔓,但是當我試圖發給外面的朋友時,消息就始終顯示「正在發送」的圓圈。
「有信號屏蔽器。」蔓蔓倒吸一口冷氣,「這個人做了非常充分的準備。」
此時此刻,我們落入他精心設置好的陷阱,等待着他的宰割。

-6-
老闆和棒球男終於到達了監控室。
從視頻連線中,我們也能看到監控的整個畫面。
眼鏡男幾乎是無法抑制地發出了一聲慘叫:「王哥……那是王哥!」
王哥已經死了。
他倒下的位置離監控攝像頭很近,空洞的雙眼盯着鏡頭,好像在看着屏幕外的我們。
而他的位置……就在我們隔壁的空屋。
在我們給王哥發消息的時候,他的屍體,一直與我們只有一牆之隔。
所有人都感到一股涼意躥上了脊柱。
屍體已經找到了,那麼兇手呢?
王哥所在的空屋中,並沒有別的人。
「蔓蔓……蔓蔓?」我小聲呼喚蔓蔓的名字,因爲看到她的渾身都在發抖。
這個女孩一直是我們之中最冷靜的,然而此刻她幾乎抖成了篩糠,我不得不扶住她:「你還好嗎?」
蔓蔓實在是抖得太厲害了,我不得不安慰她:「別怕,王哥是在落單且毫無準備的情況下被殺的,現在我們聚集在一起,而且能用監控提前確定兇手的位置了……」
然而,下一秒,我突然頓住了。
我知道什麼地方不對勁了。
也突然明白了,爲什麼蔓蔓那麼地恐懼。
監控室中,幾十個顯示畫面中,全都空空蕩蕩。
整層樓除了死去的王哥,和我們五個外,並沒有別人。
也就是說……
要麼,這個殺人狂是個鬼魂,根本沒有實體。
要麼……
殺王哥的人,就在我們這些人當中。
而就在同一瞬,手機裏突然傳來棒球男驚恐的喊聲。
「老闆,你幹什麼?」
下一秒,視頻連線斷了。

-7-
一片死寂。
幾秒鐘後,走廊那端突然傳來了一聲重響,響聲之大,讓所有人都狠狠哆嗦了一下。
隨後,微信羣裏彈出ƭṻ₇了棒球男的語音。
他喘着粗氣,聲線驚魂未定:
「老闆剛剛突然想殺我。
「還好我力氣大反應也快,他被我反殺了。
「我現在回去。
「你們都還在公司裏吧?」
隨着語音一起被髮到羣裏的,還有一張照片——
監控室內,老闆倒在地上,手邊掉落着他的那把瑞士軍刀。
血和腦漿正以他的頭爲圓心,緩緩擴散開。
他倒下的時候撞在了垃圾桶上,整個垃圾桶傾翻,裏面的垃圾將他的臉埋在裏面。
眼鏡男只看了一眼,就尖叫着把手機扔了出去。
我強忍着恐懼,想要回復棒球男。
然而,一隻手突然抓住了我。
是蔓蔓。
她的手冷得像一塊冰,臉上血色褪盡。
「棒球男在撒謊。」

-8-
蔓蔓舉起手機,強迫我們去看那張瘮人的照片。
「看出不對勁了嗎?」
我狠狠抖了一下。
我明白了。
如果老闆是在想要偷襲棒球男時被反殺,那麼他應該是迎面ṭṻ₍被棒球男擊中。
但此刻,腦漿和血液,從他的後腦流出。
他是從背面被攻擊的。
所以,老闆根本沒有偷襲棒球男。
而是棒球男在老闆看監控的時候,偷襲了老闆!
……
我用盡力氣,讓自己不要發抖。
而旁邊的眼鏡男盯着前方,一個勁兒地喃喃:
「都在撒謊,都不可信……」
而就在他話音落下的瞬間,遠遠地,響起了腳步聲。
棒球男回來了。

-9-
電光石火之間,眼鏡男做了一個誰都沒能想到的舉動。
他突然打開門,把我推了出去。
蔓蔓發出一聲尖叫:「你幹什麼?」
蔓蔓想要後退,然而已經晚了,眼鏡男將她也推出了房間。
接着,眼鏡男重新鎖了門。
「安全了,這樣我就安全了。」站在空無一人的公司裏,眼鏡男隔着玻璃,衝我們露出神經質的笑容,「這個夜晚,沒有任何人是可信的。」
我拍打着玻璃門,急促道:「你……」
「來不及了。」蔓蔓拉過我,「他不會給我們開門的。」
我渾身發軟,而下一瞬,棒球男的身影已經拐過了拐角,出現在了走廊的遠處。
黑暗中,他的身軀高大而又猙獰,在地上拖出一道長長的黑影。
有液體滴滴答答地從他的球棍上流下。
那是老闆的血。
「你們怎麼出來了?」
黑暗中,棒球男問我們。
「你們爲什麼在發抖?是害怕我嗎?」
棒球男看着我們。
一道閃電恰巧在窗外閃過,照亮了他染血的臉。
他露出牙齒笑了笑:「有什麼好怕的呢?你們又不是老闆……」
他揚起了手中的球棍。
「所以啊,我不會讓你們死得那麼難看。」
蔓蔓推了我一把:「快跑……林顏,我們分開跑!」
我轉身,不要命地朝前跑去。
下一秒,我便聽見棒球男也跑了起來。
他的獵物是誰,我,還是蔓蔓?
心臟跳得快要爆炸,耳膜作響,喉嚨腥甜,我在七拐八繞的走廊中向前狂奔,腦海中只有一個念頭——
我不想死。
突然,我聞到了空氣裏濃重的血腥味。
我意識到,我竟然已經穿過整層大廈,來到了最南面。
監控室就在我前面,門敞開着,地上露出半個躺着的身體來。
黑色西褲,皮鞋,周圍蔓延着一大攤血。
是老闆的屍體。
遠處突然傳來了一聲鈍器的重擊聲,伴隨着女人撕心裂肺的慘叫。
我的心驟然跌進了谷底。
是蔓蔓被眼鏡男抓住了嗎?
片刻的寂靜,隨後,腳步聲再度響起。
那腳步沉重、快速,在黑夜裏像是催命的鼓聲。
是拿着球棍的棒球男。
他殺了蔓蔓,現在來殺我了!
指甲嵌進掌心,我絕望地四處環顧。
我知道我該逃,可我能逃到哪裏?
監控室的顯示器上,我看到了棒球男,他已經走到了距我最近的走廊上,只需要拐個彎就能看到我。
藏到空屋是行不通的,每間空屋,如果開着門,他會掃一眼確定沒有人,而如果關着門,他會立刻打開進去轉一圈。
躲不過去,根本躲不過去,除非從樓上跳下去。
等等……
我知道自己該躲去哪裏了。

-10-
棒球男來了。
拖着球棍,腳步輕快,嘴裏甚至哼着歌兒。
他打開了走廊的照明燈,白熾光下,那根球棍上的液體更加顯而易見,有血,還有腦漿。
我屏住呼吸,用盡全身力氣剋制住自己不要發抖。
此時此刻,我們之間的距離連三米都不到。
走過去,快走過去……我在心裏祈禱。
眼看着棒球男就要從我身邊走過。
他卻突然停了下來。
「我看到你了。」他笑着說,「出來吧。」
那一瞬間,我嚇得幾乎心臟停跳。
只差一點點,我就要一躍而起。
然而最後的賭性讓我硬生生剋制住了逃生的衝動。
我死死咬着牙,在原地一動不動。
片刻後,棒球男動了。
他湊到監控室的顯示屏前掃了一眼,沒有發現我的身影。
「不可能啊。」我聽到他低聲喃喃,「難道她跑這麼快,已經到廁所了?還是說……她又回公司了?」
廁所是這個樓層唯一沒有攝像頭的死角。
而公司裏有桌子、書架,人可以躲在後面避開攝像頭。
棒球男嘟囔着,轉身走了。
他繼續去搜前面的房間了。
我聽着腳步聲漸漸遠去,在確認棒球男確實已經走遠後,才猛地坐起身來。
垃圾從我的臉上滑落,我大口呼吸着。
我賭贏了!
儘管極度危險,但這是我唯一能躲過棒球男搜查的辦法。
棒球男不會想到,這具倒在血泊裏、臉被垃圾蓋住的屍體,不是老闆,而是我。

-11-
這是我在千鈞一髮之際想到的辦法。
因爲我發現了,棒球男並不細心。
他會對關着門的房間認真搜查,但對於大敞着門的屋子,他只是掃一眼就走了。
監控室是大敞着門的,這個室內藏不下任何東西。
唯一的一具倒在地上的屍體,只可能是老闆。
他並沒有想到,我會忍着恐懼,換上老闆的衣服,躺進血泊。
而真正的老闆,被我剝下衣服後,從 12 樓的窗口推了下去。

-12-
從窗外探出頭,我望向下方。
老闆呈現出一個大字形,躺在下方的地面上。
他終於成功地離開了這座大廈,但是我還沒有。
我很希望有人發現他的屍體,然後報警。
但我也知道,直到明天上班前,這個園區是不會有人的。
我不能把希望寄託在別人身上。
我要自己逃出去。
看了一眼監控,我立刻看到了棒球男的身影。
他正在由大廈的北面向南面移動。
他在準備回公司。
而最南面,也就是我們的公司裏,眼鏡男正在試圖把毛毯系在一起,變成一條繩索。
我心裏一動。
眼鏡男想跳窗。
毛毯結成的繩索當然不夠他從十二層安全降落,但是第十層是個正在裝修的健身房,常年窗戶都是開着的。
只要他能到第十層,就可以從窗戶進去,然後從第十層逃生。
這在沒法和棒球男硬碰硬的情況下,的確是個辦法。
我也必須想辦法離開這一層。
平緩了一下呼吸,我走出了監控室。
走廊很長,我脫下鞋子,讓自己的腳步放到最輕。
監控室離樓梯間不遠,路過樓梯間的時候,我再次試着推了推門。
還是不行。
兩道門中間掛着一把 U 形鎖,頂多只能推開不到十釐米的縫隙,人根本無法從中穿過。
等等。
我突然感覺,這把鎖很熟悉。
……
狠狠一個激靈,我想了起來。
這把鎖,是王哥買的。
老闆說公司的大門最好再加一道防護,於是王哥就下單了這種最傳統的 U 形鎖,今天早上纔到貨。
爲什麼王哥的鎖會出現在這裏?
難道這層樓門,是王哥鎖住的?
我咬了咬牙,意識到,或許自己應該去檢查一下王哥的屍體。
當時在監控中,我們的確都看到了他的屍體,但周圍卻沒有任何血跡。
作爲第一個離開辦公室的人。
王哥真的死了嗎?

-13-
我悄悄潛回了大廈的南面。
遠遠地,我看到了棒球男的身影。
他站在我們公司的門口,望着玻璃門內。
下一秒,棒球男高高舉起了球Ṫŭ¹棍,砸在玻璃門上。
一下,再一下。
我的心臟幾乎要跳出來。
根本無法想象,被關在公司裏的眼鏡男此刻到底有多恐懼。
棒球男沒有看見我,他的注意力正在被門內的眼鏡男吸引。
「你寧願掉下去摔死,也不願意死在我手裏嗎?」
棒球男戲謔地說。
我立刻明白,眼鏡男已經在準備準備跳窗了。
趁着二人對峙,我飛速地潛入了隔壁的空房。
王哥的屍體仍然停在那裏。
我走上前去,聞到了人死後失禁的味道。
王哥真的死了。
之所以沒有血跡,是因爲他是被窒息而死的,脖子上一道粗粗的勒痕,此刻已經發黑。
我忍着想吐的慾望,翻了翻他的屍體。
有兩樣東西不見了。
一樣是他的手機。
另一樣,是他隨身攜帶的鑰匙串。
我起身,覺得腦海中的迷霧似乎散去了些許,某些真相似乎在朝我逼近。
然而,就在我想要繼續思考時,窗外突然傳來一聲尖叫。
眼鏡男跳下去了!

-14-
我撲到窗邊。
從我的角度,剛好能看到眼鏡男。
他的腰間繫着繩索,懸掛在十二層和十一層的中間,整個人渾身發抖。
慢慢地,他把自己往下放。
而同時傳來的,是公司大門處的玻璃碎裂聲。
那扇門已經要被棒球男砸碎了!
眼鏡男尖叫一聲,他加快了手中的速度。
棒球男進入玻璃門,來到窗邊,至少還需要幾秒鐘。
他必須在這幾秒鐘內降落到十層的窗臺上,然後爬進去!
風吹了過來,繩索搖搖欲墜。
眼鏡男再次發出一聲尖叫,他的膝蓋磕在了樓的外牆上,眼鏡從鼻尖滑落,掉了下去。
而就在下一秒,棒球男已經來到了窗邊。
他飛速地抓住了繩索。
而出現在他手中的,是一把剪刀。
一刀下去,毛毯擰成的繩索斷了一半。
剩下的一半無法支撐眼鏡男的體重,幾乎在瞬間撕裂!
眼鏡男朝下墜落,但千鈞一髮之際,他扒住了十層窗戶的邊框。
眼鏡男用手撐住自己,他大口喘息着,探身朝窗戶內爬。
他的三分之二個身子已經進入了窗戶,我的心開始狂跳。
要是眼鏡男能逃到十樓,他就可以報警!
我或許會得救……
然而,這個想法還沒能在我的腦海內完整地生成,下一秒,眼鏡男突然發出了一聲撕心裂肺的尖叫。
他整個人從十樓的窗口飛了出來。
這一次,沒有毛毯拉着他了。
在我反應過來之前,眼鏡男的身體已經從十樓急速地墜下。
幾乎是轉瞬間,地面上傳來巨響。
我低頭,看到一個暗紅色的圓在地上擴開。
眼鏡男死了。
只差一點,他就要成功了的。
他明明已經要進入十樓了,爲什麼會突然掉下來?
就好像十樓……有人在裏面推了他一樣。
我還沒來得及細想,突然聽到門口傳來了砸門的聲音。
就在我被眼鏡男的死嚇得動彈不得時,棒球男發現了隔壁房間的我。
此刻,他就站在我的門口。
球棍砰砰地砸在門上,門框框作響。
「林顏,我發現你了。」

-15-
外面開始下雨了。
瓢潑大雨幾乎是在瞬間傾瀉而下,遠處傳來轟隆的雷聲。
沒有人能救我。
門框傳來砰砰的撞擊聲,接着是球棍砸在門上的聲音。
我不斷地往後退,一路退到角落裏。
我的手裏捏着老闆留下的瑞士軍刀,但是沒有用,它的上一任主人已經死了,而我同樣不是棒球男的對手。
只要這道門被撞開,就是我的死期。
然而,不知道過了多久,撞門聲突然停了。
外面重新變得很安靜。
我以爲棒球男砸累了,只是短暫地休息一下。
然而,五分鐘過去了,十分鐘過去了,二十分鐘過去了。
門外再也沒有傳來任何聲響。
我走上前去,從門縫往外望了望。
外面的走廊黑漆漆的,沒有人。
他……他走了?
短暫的狂喜瞬間湧進了我的心頭。
然而下一瞬,我便意識到不對。
棒球男如果離開的話,會有腳步聲的。
但是我剛剛完全沒聽到。
我突然想到了什麼。
後退一步,我緩緩趴在了地上。
下一秒,我和棒球男的眼睛對上了。
他並沒有離開,而是趴在地上,死死地盯着我看。

-16-
我發出了一聲慘叫,整個人手腳並用地向後退去。
「求求你,放過我吧。」
淚水從眼眶湧出,無比絕望。
「你到底爲什麼要殺人,我沒有得罪過你,我真的沒有得罪過你啊!」
外面一片寂靜,棒球男並沒有做任何回答。
我哭累了,縮在原地發抖。
突然,我覺得,似乎有什麼東西不對勁。
我強忍着恐懼,讓自己的已經停止運作的大腦轉動起來。
我想到了,是眼睛。
棒球男剛剛看我的眼神,好奇怪。
我趴下去。
再一次地,我和棒球男對視了。
他的眼睛仍然一眨不眨地盯着我。
那是一雙充血的眼睛,走廊的燈光太昏暗,我看不清他的眼神。
我和他對視着,半分鐘過去了,一分鐘過去了。
他始終沒有眨動一下眼睛。
我意識到……
他不會再眨眼了。
他死了。

-17-
徹底的死寂。
門內是王哥的屍體。
門外是棒球男的屍體。
窗外是鋪天蓋地的大雨。
不知道過了多久,我站起身來,強迫自己打開了門。
我試了試棒球男的口鼻。
沒有呼吸了。
黑色的血從他的鼻腔和嘴角流出來。
像是中毒。
我來到了隔壁。
玻璃門已經碎了,可以從中穿過。
雜物室的門上固定着半條毛毯結成的繩索,是眼鏡男留下的。
除此之外,和我離開時相比,這裏唯一多了的東西,是一個飲水機旁的紙杯。
棒球男剛剛在目睹了眼鏡男墜樓後,從飲水機裏接了一杯水。
我蹲下來,在飲水機的冷水出口旁,聞到了一點刺鼻的怪味。
棒球男很可能是聞不到的,他球棍上的血腥氣太重了,壓過了其他的味道。
是誰做的?是誰往飲水機的出口抹了毒藥?
眼鏡男麼?
知道自己活不成了,所以要拉着棒球男一起死?

-18-
我回到了棒球男身邊。
他的手機從口袋裏掉了出來,摔在一邊。
我將手機舉到棒球男死不瞑目的臉前。
面容識別成功。
手機解鎖了。
我打開短信界面,下一秒,我的呼吸停跳了。
十二點整,棒球男和我們所有人一樣,收到了那條消息。
「有殺人狂進入大廈,請不要擅自下樓。」
但是,在 11:40 的時候,棒球男還收到了來自同一個號碼的短信。
「恭喜你被選中成爲殺人狂,定金已經打到你的銀行賬戶。如果今夜除了你外,沒有別人從大樓裏活着離開,那麼你將額外收穫 1000 萬元的獎金哦。」
與這條短信一同被發進來的,是銀行的短信。
顯示賬戶進賬 10 萬元,備註:定金。
這就是棒球男殺死所有人的理由。
在收到提醒短信的二十分鐘前,他收到了殺人的短信。
遊戲開始時,他已經是個臥底。
那麼這個遊戲中……臥底只有一個麼?
我突然想起了什麼,從口袋裏掏出一個東西。
老闆的手機。
之前我把他的外衣拿過來,這個手機便也到了我手裏。
只是老闆已經被我丟下了,手機我無法解鎖。
但是屏幕上可以翻歷史提醒。
我看了一下。
十二點,進來一條短信。
再之前,十一點五十,同時進來兩條短信。
原來如此。
我終於觸摸到了這一晚的真相。
……
我站起身來,突然聽到後面傳來一個虛弱的聲音。
「林顏,你還活着。」
我回過頭去,看到了蔓蔓。

-19-
蔓蔓沒有死。
在離開公司的那場追逐戰裏,她被棒球男的球棍掃到了左臂,整條胳膊瞬間不能動了。
在她倒地後,棒球男扔下她,開始搜尋我。
而她強忍着疼痛,爬進了廁所,躲進了洗手池下的死角里。
「狹小Ṱŭ̀ₒ的角落裏,棒球男的球棍揮不開,我找到了一塊碎瓷磚作爲防身。」蔓蔓說,「但是我等了很久,棒球男一直沒有出現,附近也沒有腳步聲,我就探出頭來看了看,果然,他死了。」
我怔了怔:「你知道他會死?」
「嗯。」蔓蔓說,「我的包裏有幫朋友買的農藥,在意識到棒球男殺了老闆之後,我往飲水機的冷水裏投了毒。」
我回憶了一下,當時蔓蔓的位置的確離飲水機很近。
只不過由於太過恐懼,我們沒有人注意到她的小動作。
「棒球男整晚都在搜查和殺人,體力消耗非常大,他一定會比我們更早感到口渴。
「我本來的計劃是大家一起離開公司,然後引誘棒球男進去喝水,結果計劃被眼鏡男破壞了。
「不過眼鏡男留在公司裏,棒球男就一定還會過去,他整晚留在這裏,在天亮前一定會喝水。」
原來是這樣。
我將眼鏡男的死訊告訴了蔓蔓。
她的眸中閃過一絲狐疑。
「你看清了嗎?他真的是明明已經進入十樓的窗戶,但是又掉下來了?」
我搖搖頭,同樣表示費解:「可能是雨天潮溼,他打滑了。」
蔓蔓點點頭。
話題很快回到我們自身的安危上。
她說:「按理說,明天早上六點就會有人來了,看到底下的屍體一定會報警,我們就得救了。
「但不知道爲什麼,我還是感覺很不安全,我們最好盡快出去。」
我也表示同意。
蔓蔓給我講了她的思路。
「躲在衛生間的時候,我突然想起來,公司爲了籌備年會,購置了兩塊 LED 屏幕。
「我們可以試試把 LED 屏幕搬到窗邊,向外顯示求救信息,也許遠處的人能看到。」
我和蔓蔓一起將 LED 屏搬了出來。
然而這個屏幕需要連着電使用,把它推到窗邊後,我們公司的電線不夠長了。
「我想到了,監控室有長電線,我去取。」蔓蔓說,「你休息一下。」
蔓蔓的腳步聲逐漸遠去。
我靠着 LED 屏幕。
我的確累了。
雨聲讓我昏昏欲睡。
我想,終於可以結束了。

-20-
蔓蔓回來的時候,我靠在 LED 屏旁邊,垂着頭,面對着窗戶,似乎已經睡着了。
蔓蔓拿着電線,她輕手輕腳地走到我身後,沒有驚動我。
然後,她用手中的電線……
猛地勒住了我的脖子!
她使盡了全力,拼命勒着,然而突然,蔓蔓意識到有什麼不對勁。
我沒有掙扎。
一點都沒有。
就好像……已經死了一樣。
蔓蔓鬆開了手。
她勒住的屍體倒在地上,發出僵硬的聲響。
那並不是我。
而是穿着我衣服的王哥。
電光石火間,蔓蔓猛地轉頭。
然而已經晚了。
老闆的瑞士軍刀,捅進了她的後心。
我攥着刀柄,站在她的身後,低聲道:「你很聰明。
「但問題就在於,你覺得只有自己聰明。」

-21-
我看着蔓蔓。
「你深諳人的心理,知道棒球男就這麼莫名死了,我心裏肯定疑團很多,會懷疑你。
「所以你直接向我承認,飲水機的毒是你塗的,而且瞬間編出了一套合理的說辭,我真的很佩服你。」
「本來我真的有可能被你騙到的,可惜……」我輕聲道,「在你出現之前,我就已經知道真相了。」
血從蔓蔓的嘴角溢出來,她用最後的力氣問道:「你……你早就知道?」
「嗯。」我說,「真相就是,這是一個只有加害者的遊戲。」
「我們六個,都是殺人狂。」

-22-
我是在看到棒球男的手機時,才突然意識到這種可能性的。
他收到了「你被選中爲殺人狂」的短信,和十萬元定金。
而同樣地,我也收到了。
只不過,我收到的時間比他晚十五分鐘。
他是在 23:40 收到的,我是在 23:55 收到的。
於是我聯想到什麼,查看了老闆的手機。
果然,老闆在 23:50 時也收到了兩條短信。
於是那一刻我猜測——也許所有人都收到了。
在這個念頭冒出的瞬間,我突然覺得,所有我認爲無可解釋的事情,都通順了。
此刻,我看着倒在地上的蔓蔓,勾了勾嘴角。
「解開一切的核心,在於我們收到短信的順序。
「我們六個人都收到了短信,但是並非同時,而是每隔五分鐘,就有一個人收到。
「今晚,第一個收到短信的人是王哥。」
「而第一個殺人的,是你,蔓蔓。」

-23-
讓我們來從頭講述這個故事吧。
11:30 的時候,王哥收到了殺人狂的短信,和 10 萬元的定金。
他心動了。
黑夜放大了惡念,他想,像他這樣的普通人,一生有幾次機會能夠賺到一千萬元呢?
大廈的電梯會在 12:00 後停運,他只需要鎖住樓梯間的門,12 層就會變成一個孤島。
於是,他找到了那把剛到貨的 U 形鎖,鎖住了樓梯間的門。
但是,他沒有想到,今夜收到短信的,並不只是他一個。
僅僅是五分鐘後,第二個人就也收到了短信。
是所有人中最聰明的蔓蔓。
因此,當王哥自以爲神不知鬼不覺地鎖住了樓梯間時,蔓蔓已經在黑暗中注視着他。
…Ţùₕ…
十二點後,王哥走出了辦公室。
他潛伏在隔壁的空房,觀察着公司門口,等待着他的第一個獵物。
第一個獵物是蔓蔓。
她出了公司,形單影隻。
王哥走上前去。
他素來是自信又愚蠢的,覺得自己雖然行動不便,但只要對方毫無準備,他就能夠成功。
他沒有想到,蔓蔓根本不是毫無準備。
她就是來殺他的。

-24-
蔓蔓是貧困生,靠着獎學金一路讀到名牌大學生,和領低保的奶奶相依爲命。
但現在,奶奶生了病,在重症病房中,每天錢如流水一般嘩嘩逝去。
蔓蔓遠遠比王哥更想要錢。
而且,她比王哥聰明太多太多。
反殺了王哥後,蔓蔓把王哥的屍體挪進隔壁的空屋,然後看了王哥的手機。
在看到王哥就比自己早五分鐘收到短信後,蔓蔓的心裏飛快地想到了那個可能性——
也許所有人都收到了這條短信。
但這並不意味着,所有人都會殺人。
一千萬是一個巨大的誘惑,有些人願意爲了這個誘惑冒險,有些人不願意。
也就是說,今夜,人們註定會分成兩個陣營,「殺人派」和「保命派」。
現在,王哥死了,對於還留在公司里加班的那四個人,蔓蔓並不能確定,他們究竟是哪一派。
最壞的結果就是這四個人都只想保命,那麼情況對於自己而言就很糟糕了。
她是個女人,體力上不佔優勢,如果其餘人全都團結的話,她做不到一口氣殺掉四個。
但是,她可以催化一些東西。
只要這四個人中,還存在「殺人派」,她就會爲那個人創造條件。
於是她回到辦公室,在四十分鐘後,用藍牙的方式告訴大家,王哥根本沒有離開。
大家的反應都很恐慌。
蔓蔓不動聲色地引導着、觀察着,在聽到棒球男阻止大家報警時,蔓蔓在心裏無聲地笑了——
那一瞬間,她確定了,棒球男,這個所有人中的最強者,是個殺人派。
那麼一切就好辦多了。

-25-
蔓蔓有一個所有人都沒有的優勢。
那就是,她殺了王哥。
然後從王哥身上,拿到了樓梯間那把鎖的鑰匙。
在場的所有人中,只有她是可以離開十二層的。
那麼一切就非常簡單了。
她只需要讓棒球男殺了其他所有人,然後再殺死棒球男,就夠了。
於是她飛速地確定了計劃——
首先是讓大家分組行動。
棒球男足夠強壯,但是其餘人都聚在一起的時候,他不一定敢動手。
那麼她就給他創造條件,讓他單獨和別人出去。
本來安排的是眼鏡男,但是眼鏡男不ṭù₂敢去,換成了老闆。
都無所謂,總之,這個人都會死在棒球男手裏。
至於監控,被棒球男看到了也無所謂,而且蔓蔓甚至覺得,棒球男其實並不會看監控。
今夜的所有人,每個人都有致命缺點。
王哥的缺點是愚蠢,眼鏡男的缺點是膽小,而棒球男的缺點是——自負。
蔓蔓無意中瞭解過棒球男的背景,在來到這家公司之前,他一直是高利貸公司負責收債的打手。
所以棒球男對他的武力值極度自信,就算他知道有人殺了王哥,也無所謂,反正那個人都會被他殺死。
蔓蔓的計劃很成功。
棒球男果然殺死了老闆。
但這個計劃也有紕漏,那便是她沒有想到,看上去什麼都不敢做的眼鏡男,會突然把她和林顏推出去送死。
那場追逐戰的確萬分驚險。
細節大概和蔓蔓給林顏講的版本差不多,但蔓蔓撒謊的地方是,她並沒有躲去衛生間,而是逃到了樓梯間。
她用沒有受傷的右手飛速地打開了門鎖,然後在十釐米的門縫中重新將 U 形鎖合上。
趕來的棒球男沒有找到人,於是開始轉而搜尋林顏。
接下來,一切就簡單了。
她相信,以棒球男的戰鬥力,一定會殺死所有人。
但殺死所有人後,只要她不開門,棒球男就無法離開。
距離天亮還有那麼長的時間,棒球男一定會去喝水。
那麼她塗在飲水機上的農藥就會起效了。
至此,黃雀捕蟬,螳螂在後。
她會成爲那個得到一千萬的人。
……
不得不說,蔓蔓已經很厲害了。
但整個計劃,畢竟是在倉促之間生成的。
她沒有想到,那個看上去貌不驚人的林顏,居然那麼能活。
本來,按照蔓蔓的預想,無法進公司的林顏,一定會被棒球男很快找到,然後殺死。
接着棒球男會回公司,強行砸破門殺眼鏡男。
於是蔓蔓繞到了十一層的某個窗戶後,觀察着公司。
她看到,眼鏡男打開了窗戶,然後開始用毛毯結成繩索,不斷比劃着長度。
蔓蔓立刻意識到,眼鏡男想要跳窗去十層。
她不能允許這種事發生。
於是,蔓蔓也趕到了十層。
健身房正在裝修,門沒有上鎖。
她輕而易舉地躲在暗處,手裏舉着一個壺鈴。
等眼鏡男進來,覺得自己死裏逃生的瞬間,她就會立刻將壺鈴砸向他的後腦。
事情比她預想的還順利。
眼鏡男艱難地扒住十層的窗戶時,繩索已經被破門而入的棒球男弄斷了。
於是蔓蔓連壺鈴都沒有用上。
她只需要用力一推,站立不穩的眼鏡男就慘叫着摔了下去。
很好。
上面只剩下棒球男了,她只需要等他去喝水,毒性發作,一切計劃就都完美。
但蔓蔓不知道,殺人順序,和她想的不一樣。
在她盯着公司裏的眼鏡男,思考着怎麼在十樓擊殺他時,大廈的北面,她的視角盲區裏,老闆的屍體從十二樓墜下。
而扮成老闆屍體的林顏,躲過了棒球男的搜查。
憑藉着這次急智,林顏改變了蔓蔓預期的殺人順序。
所以,當蔓蔓看到眼鏡男已死,棒球男也在劇烈地砸門後失去動靜,隨後整整四十分鐘內樓上再沒有聲音後,她認爲,所有人都已經死了。
結果林顏活着。
不但活着,她還已經覆盤出了全部真相。
在蔓蔓籌備着殺她Ťũ⁽時,林顏將隔壁空屋中王哥的屍體拖了過來,換上了自己的衣服。
然後在蔓蔓殺人時,反殺了她。

-26-
蔓蔓死了。
她睜着眼睛,眼裏全是不甘心。
她或許在想,爲什麼自己沒有更縝密一些,爲什麼在最接近成功的時候掉以輕心。
我鬆開手中的刀,虛脫地坐在地上。
手機發來一條短信。
「恭喜您,任務達成,一千萬獎金已打進您的賬戶。現在您可以離開現場了,請放心,後續收尾工作都會由我方的專業人員進行,您是安全的。」

-27-
天亮時, 第一個進入園區的人, 在大廈的北面看到了一具中年男人的屍體。
這個人只穿着上衣,外套、褲子和鞋都不見了。
而在大廈的南面, 同樣有一具屍體,是個相對年輕的男人。
目擊者立刻報了警。
很快有人認出, 北面的屍體是大廈十二層某家公司的老闆。
南面的屍體是這家公司的員工。
警方趕到十二層,在那裏陸續發現了三具屍體。
一個被勒死的胖子,一個被毒死的高大男人, 一個被刀刺中心臟的女孩。
很奇怪,他們的死似乎構成一個閉環。
勒死胖子的絲巾,是女孩的。
毒死高大男人的, 是女孩的藥。
刺死女孩的刀,是老闆的。
老闆和另一個年輕男人則都是墜樓。
同時,大廈中所有監控都被刪除。
在走訪大廈的證人中,有部分人指出,那家公司應該還有一名女員工。
但是,警方後續調查了該公司的各種資料, 都沒能找到任何關於這個女員工的痕跡。

-28-
我不知道, 發短信的人究竟是誰。
但他口中的專業人員的確厲害。
一切的痕跡和線索都消失了。
但我還是不放心。
我搬到了一個很遠的城市。
用了很長時間,我才漸漸不再做與那一晚有關ṱŭ̀ₓ的噩夢。
我租了一處房子,深居簡出。
房東詢問我爲何不出門工作, 我謊稱自己是自由職業。
但事實上,是因爲我已經無法進入職場。
任何一家公司,一個辦公室,都會讓我想起那一天大樓中經歷過的一切。
我對任何人都不信任, 沒有朋友, 沒有社交。
好在,我的卡上有一千萬。
即使純靠利息,也足夠生活。
後來, 又過了很久,我總算開始培養一點興趣愛好,讓自己的生活稍微充實一點。
因爲興趣愛好, 我認識了幾個朋友, 還談了戀愛。
這一天, 我們一羣人去商場閒逛。
朋友們走在前面,我和男朋友拉着手,慢悠悠地走在後面。
男朋友一直在玩手機,我問他在看什麼,他神色有些慌亂地收起手機。
「沒什麼?」
那一刻,我的第一反應是,他出軌了。
有別的女人給他發消息, 他不想讓我看到。
但僅僅是十秒後, 我就意識到,事情遠比我想得更糟。
我的手機進來了一條消息。
「恭喜你被選中成爲殺人狂,定金已經打到你的銀行賬戶。如果今天除了你外, 沒有別人從商場裏活着離開, 那麼你將額外收穫 1 億元的獎金哦。」
我這才意識到,這個商場熙熙攘攘的人羣中,正在此起彼伏地響起短信聲。
每隔十秒, 就會有人的手機響起。
而不遠處,商場的大門不知何時被鎖住了。
五分鐘後。
廣播聲響了起來。
「有殺人狂進入商場,請不要擅自離開。」
– 完 –
□ 衛雨

精彩故事 全文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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