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任監獄長的第四天,走廊盡頭的囚犯一口唾沫直接噴在了我的臉上。
「Omega 不回家相夫教子,來這不怕哥哥喫了你?」
當然不怕。
我哼笑一聲,望向了關在特殊房間的囚犯。
我養的那隻瘋狗,可是會咬死人的。
-1-
嗒嗒嗒嗒。
軍靴踩過冰冷的地面,監獄裏面的風裹挾着對我的嘲弄:「Omega?」
顯然,我走馬上任巡視監獄的第四天,就有人不知死活地挑釁:「哈哈哈哈哈……A 星真是沒人了?找了個 Omega 當監獄長?」
一片起鬨的聲音。
我知道,剛剛上任的監獄長往往會被囚犯給下馬威。
循聲望過去,那人長得肥頭大耳。
此刻咧着嘴笑着,發黃的牙齒整個都暴露出來。
0971,當年因爲販賣兒童被抓。
真是礙眼睛。
我哼笑一聲,走到了那囚犯面前,抽出腰間的槍就是一下。
砰——!
劇烈的槍響響徹了整個監獄島。
剛剛邪笑的人已經捂着自己的褲襠開始哀號。
血液溢出,以他爲圓心慢慢蔓延。
我冷聲:「全部蹲下,例行檢查。」
一羣喝倒彩的人也不敢說話了,紛紛噤了聲音,乖乖地蹲了下來。
我踏着軍靴一層一層走過,監獄島的配置並不算差,而這羣人真是被養得無法無天。
我一步一步地巡視完,正準備上第九層的時候。
身後的副官上前一步,幾聲耳語:「監獄長,最上面的這傢伙很危險。」
他的聲音微微顫抖,顯然是早就受教過上面的人厲害。
我挑了挑眉,從容不迫地往上邁步。
A 星自從稱霸銀河系之後,所有的窮兇極惡之徒全部都扔到了監獄島。
殺人犯,搶劫犯,拐賣兒童,強姦。
但說是「監獄島」,實際上是一個早就廢舊的垃圾星。
而這座監獄島最有名的,就是關了曾經聲名遠揚的星際大盜——
謝忘。
……
到了最九層,只有一間牢房。
配置甚至都和其他的牢房不一樣。
下面幾層的牢房都是一根根特製的鐵桿子組成的,只有這一間,上上下下只能看到謝忘的一雙眼睛。
一雙灰藍色的眼睛。
我低頭看過去,那雙眸子像是期冀極了被檢查。
我笑着蹲了身,將那唯一一扇可以看見外面的小窗關掉。
至此隔絕。
「今天晚上,所有牢房的門都打開。」
我這麼和身後的副官吩咐着,把他給嚇了一跳:「長官,這……不合規矩。」
我輕笑一聲:「規矩?我就是監獄島的規矩。」
我可不是那些良善的監獄長。
在我這裏,廝殺和弱肉強食纔是這個監獄島的主基調。
-2-
晚上,我站在監控前面。
這裏是監獄長的房間,裏面單獨開了一個房間,放着整個監獄的監控。
鏡頭裏面,被放出來的謝忘先是愣了一下,然後很快就意識到了什麼。
他抬了頭,看着監控鏡頭,毛絨耳朵很快抖動一瞬。
他咧了咧嘴,露出一個笑容。
很快就閃身出了監獄。
不過幾息的時間,他便躍下了樓梯,直奔向了當時那個肥頭大耳的男人。
他的速度很快,像是一頭在黑暗中捕獵的美洲豹,薄薄一層肌肉在月光下面泛着極其漂亮的光澤。
今天晚上,整個監獄都亂成一團。
那些以「人」爲名字的野獸被釋放,將弱者完全吞噬。
在這場廝殺中,無疑謝忘站到了頂端。
到了後半夜,所有人都像是累了一樣,動作開始無比遲緩。
——我放了藥,到時候能方便把他們重新送回自己的牢房。
唯獨謝忘一步一步上了樓。
監控中他的身影翩躚,不一會兒就飛身上了頂樓。
下一秒,我的房間傳來了敲門聲。
——獵犬回家了。
我發出了一聲愉悅的哼聲,開門的下一瞬就被滿身血氣的謝忘抱了個滿懷。
他支吾說着什麼沒聽清,我只覺得他在本能地找我後頸脆弱的腺體。
他脖子上套着屬於獄囚的頸環,此刻因爲信息素暴漲已經隱隱有了容量漫溢的預兆。
我把他往外推了推,他便不滿地哼出聲:「要誇。」
就這麼一句,然後是更用力的動作。
我往後推了一步,他卻是步步緊逼。
直到將我整個人壓在了牀上才總算恢復了一些理智,撐着身子和我談價碼和條件。
他的眸子溼漉漉地抬起:「那個 0971,我把他喫了。」
0971,就是帶頭挑釁我的那個囚犯,前一任監獄長就是他帶頭弄死的。
至於謝忘說的那個「喫」,確確實實是真的把人喫了。
在監控裏面,那頭漂亮的白色豹子很快就將人撕扯得四分五裂。
他是星際當年通緝的 SSS 級 Alpha,最讓人覺得恐怖的能力就是獸化。
此刻這個最危險的 Alpha 又親暱地蹭了蹭我的臉,想要討賞。
我沒有開口,面前人很快就皺起眉毛,有幾分不滿地重複發問:
「我今天,做得好嗎?
「你今天穿軍裝好好看。」
我伸手,他便乖乖地變出了他的țůₓ獸耳來給我摸。
指腹觸及細膩的毛絨,很快激得面前人耳朵連帶着身體輕微顫抖。
我聲音冷淡地評價道:「你身上很臭。」
謝忘像是受了委屈,那耳朵很快耷拉下來,他嗅了嗅自己的身上,苦着一張臉。
「那我去洗澡。」
見我沒什麼反應,他走了兩步又回來把我整個人扛着抱了起來。
「我剛蹭你,那你也臭,和我一起去洗澡。」
他愉悅地眯起眸子,身後的尾巴也是搖來搖去。
我沉默着,覺得這隻狗真是笨極了。
這麼笨,怎麼幫我殺人越獄呢。
這一夜,我無比縱容他。
薄荷味的 Omega 信息素和紅酒味的 Alpha 信息素在空中交纏。
旁邊寫着他信息的白紙在夜光中反射出顏色。
謝忘顯然不知道,我早就知道他接近我的目的。
他委曲求全,不過是爲了逃出監獄。
而我裝模作樣,只爲了讓他幫我殺人越獄。
相互利用,倒也算天作之合。
行至酣時,面前的豹子甚至還會自作多情地問我:「除了我,你還可以依靠誰,程雲除?」
他的聲音帶着幾分微不可察的小鉤子。
落在我皮膚上面的舌頭長了倒刺一般。
說實在話,兩個人的結合不過是相互馴服的結果。
面前的人嗓子沙啞,聲音篤定。
——像是確定極了,被馴服的一定是我。
天真。
結束之後,我一巴掌扇上了面前人的臉,慢條斯理地抓起來旁邊的衣服:「起來,謝忘。」
「獎勵結束。
「現在滾回你自己的牢房。」
謝忘愣了愣,兩隻耳朵飛快地收了進去。
他眼眶通紅,一副被欺負狠了的樣子。
我依舊沒有理他,撿了衣服就徑直去了淋浴間。
冰涼的水打下,我靜靜地聽着謝忘離開的聲音。
他重重地摔了門,像是在發泄自己的不滿似的。
-3-
新官走馬上任的一週以內,會有審查官過來。
那審查官穿着軍裝,一下飛船就過來和我打招呼。
——揚着一個極其討人厭的笑臉:「雲除,真是好久不見。」
他手上捻着報告,下一句就是興師問罪:「你這四天,政績感人啊,光是人就死了……87 個?」
「當然。」我從容不迫地笑道,「按照您的指示,廢物沒有資格留在監獄島。」
眼前的人,A 星最新上任的執政官,季醒。
對外以鐵血手段著稱,實行白色恐怖統治。
對內培養自己的親信,大搞人體實驗以升級自己的 Alpha 等級。
季醒臉上有了幾分高興的神色,過來環抱住我的手臂強勁有力:「當然當然,我還擔心沒人能做好呢,不愧是當年我帶出來的人,雲除。」
我皮笑肉不笑:「是審查長教導得好。」
「是啊,你一向是最聽我話的人,畢竟在那羣實驗品裏面,你最懂得審時度勢啦~若是這監獄島既定時間沒有減員到我的標準,你也就一直留在監獄島了。」
恩威並施。
他的意思,就是如果沒有完成他的任務,我就會被扔進這裏,做一個階下囚。
而當過監獄長的囚犯,還是個 Omega,用腳趾頭想想都知道會面臨什麼樣子的局面。
是威脅,也是讓我完成任務的保障。
一如既往地噁心人。
不過一想到這座監獄島就是他的葬身之地,我心情就無比愉悅。
我賠笑:「當然。」
季醒下一秒露出了一個笑容,抬手直接抓住了我的手腕,一翻兩人便十指相扣:
「那先去視察一下我們可愛的囚犯們吧。」
-4-
在他的指示之下,所有的囚犯都在監獄門口站好。
監獄島的層級管理和 A 星區別很大,A 星是上下級制度,但是監獄星只有監獄長。
他命令我,從而命令整個監獄島。
穿着țűₔ白色囚服的囚犯們手上腳上都被掛上了金屬的鎖鏈。
經過昨晚的廝殺,臉上或多或少地帶上了傷痕和血腥氣息。
他們看向我的眸子,全然都是敵視。
季醒眯着眼睛,邊走邊評價道:「都很好啊,很有精氣神。
「你剛剛上任這麼幾天,整個監獄欣欣向榮,要我怎麼獎勵你呢?」
他語調雀躍,步伐輕鬆,說出來的話卻讓人不寒而慄。
獎勵。
我以往被當作實驗品的時候。
那座白色實驗室裏面的獎勵,就是被打倒只能跪下,然後去親面前的季醒的腳。
我強撐着笑容,季醒攥着我手的力氣也是越來越大。
我不能叫出聲音。
季醒在監獄裏面閒庭漫步。
最後在那間特殊的病房面前停了下來。
裏面關着誰,我們都清楚。
他偏頭看我,笑容令人不寒而慄:「釋放你的信息素,雲除,攻擊信息素。」
我不能違背面前人的命令,幾乎是沒有經過大腦,攻擊性的薄荷味的信息素一瞬間逸散開來。
這整個監獄中,絕大多數都是 Alpha。
而且大多是高攻擊性的 Alpha。
Omega 攻擊性信息素和 Alpha 的誘導信息素是一個作用,都會誘導 Alpha 發狂。
只是 Omega 的信息素範圍更廣,效用更大。
高濃度的攻擊性的信息素很快溢滿了整個監獄島。
除開我特意挑選的兩個 Beta 副官,監獄裏面絕大多數的 Alpha 已經開始撞上監獄的門。
這整個監獄島,唯一沒有反應的 Alpha 就是面前季醒,和門裏面的謝忘。
季醒眯着眼睛,像是真的在誇獎:「不愧是 SSS 級,居然在你的信息素下都沒有反應。」
下一秒,鷹隼一般的眸子直直地看着我,相扣的手下一秒鬆開,然後整個人貼近了我的皮膚:
吐出的氣息撫上了我的耳垂:「雲除,你也是個好寶貝。」
他自豪於他的試驗品是整個星系唯一一個 SS 級 Omega。
同時鎖着我的手腕的手沒有絲毫放鬆。
他恨着我,因爲我只是一個 SS 級。
裏面的紅酒味信息素一瞬間爆了開來,直接開始攻擊我身邊的季醒。
季醒的身體微微顫抖一瞬,很快放開了手。
他是靠着試驗強撐着的 SSS,信息素當然沒有謝忘這個貨真價實的 SSS 強大。
他微微往後退了兩步,眸光沉靜地看着我。
我當然知道他是什麼意思,抬手吩咐身後的兩個副官:「今天開始,獄門晚上開啓,白天落鎖,生存各憑本事。
「只有一條,誰殺了謝忘,誰就能出監獄島。」
看着眼前的季醒露出了滿意的笑容,我總算鬆了口氣。
-5-
依舊是充滿血腥味道的一個夜晚。
監獄長的那間房間被季醒給霸佔,我頸後的腺體被他的信息素封閉剋制得死死的。
但就算我這麼委曲求全,季醒依舊生了氣,把我關到了謝忘旁邊的禁閉室。
「呵。」
我的喉嚨中嘶啞出喑啞的聲音,身後的牆壁冰涼無比,我身上凍得有些不自覺地瑟縮。
季醒,真他媽該死。
禁閉室的門被緩緩打開,我能看到無數人影躍了出來。
他們直奔頂樓,像是無比相信只要人多就能靠着成山的力量將謝忘殺死。
可是下面的人撐死了不過是 S 級。
等級差距,實力上就是天塹。
我哼笑一聲,等他們發現沒辦法對付謝忘,自然而然會發現在旁邊的我。
那麼多個 Alpha,將我這個 Omega 喫幹抹淨簡直是輕而易舉。
季醒的算盤珠子打得噼裏啪啦響。
我非常清楚,季醒不過是想我受了傷,在這個禁閉室裏面受了委屈。
然後乖乖地爬回去,重新做回他手下的一條狗罷了。
我太清楚了他了。
——自以爲是的狗東西。
下層囚犯往上的腳步聲慢慢逼近,像是催命的短哨。
我頭上冒出了幾分冷汗,恐懼在不經意間深入了骨髓,侵入了皮膚肌理。
他們現在上來,我就只有死路一條。
——頂層門被衆人撞開的一瞬間,紅酒信息素一下子爆了開來。
烏泱ṱúₙ泱的一羣人離着頂樓只差一步的距離,卻被完完全全地壓制。
連帶着我頸後的腺體都開始發熱。
難受。
渴。
想要。
無數種感覺由腺體誘發出來,流向四肢百骸。
清晰的漫步聲從隔壁牢房傳了過來,我的感官無比敏銳,以至於連謝忘那隻漂亮的尾巴是怎麼在寒冷的空氣中微微擺動的我都一清二楚。
我暗罵一聲,被信息素壓制導致只能眼睜睜地看着謝忘步步逼近。
走到我前面,他定了定身,眯着眼睛笑:「監獄長大人,好狼狽啊。」
脖子上限制信息素的頸環發着警報的紅光。
按理來說,超出了信息素限度,上面應該開始發射足以讓人昏厥過去的電流,但他只是亮着,像是一個裝飾品。
謝忘低頭看着我。
經過先前在他獄門前面那一遭,他已經意識到了我也受人挾制。
「你的耳垂,被親了,我今天很不高興。」
我打量着他,喘着粗氣,儘量抑制住自己脣齒之間溢出的顫音:
「是嗎?你這條狗不聽話,我也很不高興。」
他蹲了下來,和我平視,手指指向了攝像頭:「沒關係,只要我有用,你就不會把我丟掉。」
他湊過來,和我耳語:「現在我們不是有共同的敵人嗎?」
他指的是季醒。
氣息吹拂,引起了我一陣戰慄,像是被一條毒蛇鎖住了喉嚨,然後被嚴嚴實實地圈入了他的蜿蜒的尾巴里面。
我一巴掌打在了他的臉上:「我和你,什麼時候是同一個陣營了。」
謝忘稍微活動了一下脖子,下一秒手直接扣住了我的手腕,將手腕死死按在了牆上。
紅酒味的信息素一瞬間暴漲,他的吻直接落在我脣上。
一觸即離的吻,我們兩個卻不約而同地用餘光看向了監控攝像頭。
他笑:「現在是了。」
我看得分明,他那雙眸子裏面藏着深深的佔有慾。
這麼迫切拉我入夥,恐怕不只是爲了他逃離的計劃吧。
現在,被馴服的是誰,難道還不清楚嗎。
-6-
我第一時間切斷了通信。
謝忘的行爲也是我計劃中的一環。
天一亮,季醒就衝到了禁閉室,他掐着我的脖子,把我整個人從地上拎了起來:「你背叛我?」
「背叛。」
我笑了笑,明明氧氣已經入不敷出,我依舊笑:「我可沒有背叛你,季醒。
「我從來就不是你的人。」
季醒勾出一個體面極了的笑容,他調了光腦,三下五除二地提交了對我的革職申請。
得虧於他培養自己勢力的法案,只要我在 A 星有職位一天,我就不可能直接被殺。
A 星的身份卡有臨終記錄功能,我一死,整個 A 星就知道是他殺了我。
他只有先提交通過我的革職申請,才能把我名正言順地殺了。
真是可惜,棋差一招。
發出的那一瞬間,光腦就亮起了紅色的【無網絡狀態】。
季醒把我放下,他挑了挑眉,感嘆我的計劃:「程雲除,你忘了,明天就有人來接我。
「只要我回到了 A 星,那你必死無疑。」
我咳了兩聲,大口泵入氧氣,像是溺死的魚找到了水。
季醒依舊在旁邊思考:「程雲除,你要真想活着,就必須在明天之前殺了我。
「你怎麼殺呢?」
「當然是按照你的說法啊,所有人都殺你。」
「寡不敵衆的道理?你還真信了?從普通的 S 級,到每一步,都是天塹一般的距離……」
他摸着下巴,思考起來:「難道你是想要讓謝忘殺我嗎?」
季醒笑了起來,他低頭看着脫力的我,皮鞋直接碾上我的手指。
他用了力,發了狠。
手指上傳來了近乎要把我吞噬的痛感,我咬着牙,忍着沒有叫出聲音。
真是狼狽。
季醒停了笑聲,愉悅地眯起眸子:「我真是佩服你,謝忘當年,親手殺了他的 Omega,你居然還押寶在他身上。
「真是天真。」
他放開我的手:「今天,好像是新年。
「我依稀記得,監獄島Ṭŭ̀⁷是有新年舞會的傳統,監獄長大人應該做好準備了吧。
「雖然現在我沒辦法聯繫外面,但還是有命令你的權限,那麻煩監獄長好好準備開場舞吧。」
他揚長而去,像是一個知道要勝利的將軍。
這是季醒的習慣。
從他小時候開始,他最喜歡的遊戲就是把蝴蝶放進罐子裏面。
看着它一點一點一點失去撲騰的力氣,然後在罐子裏面死去。
現在,在他眼裏,我就是那隻蝴蝶。
-7-
舞會是監獄的傳統。
新年那天,囚犯們可以戴着鐐銬參加一場溫暖舒適的聚會。
相比於往日稀得像水的粥和那些和豬食一樣的菜。
新年舞會,算得上是 A 星對囚犯唯一的人道主義。
我將我的手指包紮好,換了一套新的軍裝。
外面已經準備好了,整個監獄罕見地有幾分人的暖意。
兩天的廝殺讓囚犯們疲憊不已,但他們臉上依舊有着幾分笑意。
那是已經很長時間沒有見過溫暖的人露出的淺薄又虛僞的笑意。
會場裏面放着舒緩的音樂。
謝忘半倚在沙發上面,他以前是星盜的頭,此刻褪去了殺戮氣息,像是個頹廢的貴公子。
我靠過去:「和我跳開場。」
他並沒有說話,掀起眼簾看了我一眼很快收回視線。
得到了那個吻,作爲統一戰線的保證,現在居然是連裝都不願意裝一下。
我晃了晃神,下一秒那隻系滿了繃帶的手就被季醒牽了起來。
他在我手上落下一吻,很快抬頭:「第一支舞是我的。」
像是在挑釁謝忘。
但謝忘沒什麼情緒,只是喝了一口酒,甚至連信息素的味道都沒泄露出來些許。
眼皮都沒掀起來。
握着杯子的手卻是青筋畢現。
這隻小狗,快要忍不住了。
季醒很會跳舞,我卻是個生手。
但他也不惱,反而是饒有興趣地評判着我的計劃。
「你覺得他會爲了你殺了我?我看他對你可一點都不感興趣。」
我抿着脣,並不言語。
季醒從善如流地繼續提問:「不過比起這個,我更想知道的是,你真的忍心殺我嗎?
「明明小時候,還一直跟在我身後叫哥哥。」
哥哥?
我不由得有幾分想笑。
如果我當時知道他會割掉我的 Alpha 腺體去做研究的話,我怎麼可能會叫他哥哥?
如果我當時不是被誘導長出這個該死的 Omega 腺體,我現在又怎麼會淪落到這個地步。
我嗤笑一聲:「怎麼不忍心。」
「你這麼說,叫我好難受。」季醒依舊是從容不迫的樣子,「不過你押寶的那隻狗,我看也不是很忠心啊。」
我挑眉,不置可否:「你知道的,我向來都喜歡賭。」
——而且向來運氣好得要命。
舞曲終了,我留下這一句話就放開了他的手。
身後灼灼的視線才稍微放鬆了一點。
從開始到結束,謝忘那雙眸子就一直死死盯着我。
像是要將我燒出一個洞一樣。
-8-
果然,我一下去,就被謝忘扯走了。
他扣着我的腦袋,兩雙眸子在空氣中相撞,卻誰也不服誰。
我輕聲問道:「怎麼?」
謝忘的嘴脣顫抖半天,最後纔像是認輸一般說出一句:「我們纔是一邊的。」
我皺着眉,反問道:「一邊?我可沒說和你是一邊的。
「我只記得和你說過,我不喜歡不乖的狗。」
我一腳踢在了他的膝蓋上,強迫他跪了下來,下一秒直接抓了他的下巴,握了起來。
「我可以換一隻。」
他眸光復雜地看着我,紅酒信息素下一秒將我籠罩起來。
他想誘導我。
——我往後退了一步,眼疾手快地抓起了一支抑制劑注射進了靜脈。
被 Alpha 信息素擠壓的難受感覺在下一秒緩解不少。
面前的人卻愣住,他呼吸突然變得短促起來。
像是知道威脅不到我,他有幾分慌張地問:「那你和季醒就是一條船上的嗎?
「你今天想對他幹什麼?」
我抬手揉了揉眉心,聲音帶着幾分深深的不耐煩:「看不出來嗎,我在勾引他。」
刺激,對狗來說實在是太有用了。
謝忘的臉很快因爲氣憤而漲紅。
他像是吞了氣一般,扣着我的腦袋就要落下吻來。
我利落地給了他一巴掌:「清醒點。」
敗犬,就該乖乖搖尾乞憐。
謝忘腦袋上面的兩隻毛絨耳朵抖了抖,身後的尾巴耷拉下來。
只一瞬間眼眶通紅,看上去就是要落下淚來。
他抓着我的手,像是想讓他這副可憐樣子討到我的幾分憐憫。
迷途的狗狗,什麼時候能看清你的主人是誰。
我撣了撣軍裝上的灰,稍微整理了一下衣領,抬步往房間裏面走去。
謝忘彷彿如夢初醒一般,上前幾步抓住了我的袖子。
他像是委屈極了,整個耳朵都耷拉下來,脖子連同臉紅了一片。
「別……別不要我。」
他說得很慢,像是用了很大的勇氣。
他比我略高几分,此刻像是整個人籠罩在我的身上。
我沒回頭,只是將他攥的那件外套都脫了下來。
扔在了他的手裏,然後異常嫌棄似的拍了拍身上並不存在的灰塵。
他抬起眸子,終於露出了慌亂的神色。
-9-
季醒對他又活了一天感到非常開心。
他向來不是一個穩重的人,將走之際還不忘邀請我共進午餐。
是一盆被碾碎的薄荷作爲裝飾的菜。
銀色的叉子碾過,他露出一個囂張的笑容。
像是在暗喻我的下場。
「我和你說過,那並不是一條忠誠的狗。」
我專心致志地切着牛排,牛排煎到七分熟,已經完全沒了血絲,是野獸不愛喫的那種類型。
季醒完全忘乎所以,他看着我,目光像是要將我整個人都給吞進去:
「雲除,我可以再給你一個機會,只要你以後乖乖當我的孌寵,之前這些事情,我既往不咎,你的那些小心思,我也不會再計較。」
季醒仰着腦袋,彷彿給了一個天大的恩賜。
我抬眸去看他,並沒有什麼表情:「食不言,寢不語,季醒,你真是失禮。」
季醒臉色微微一變,最後還是哼笑一聲:「理解理解。」
他沉下的眸子裏面醞釀着渾濁的風暴。
他並不高興。
兩人沉默地喫完了這餐飯,我用餐巾點了點脣,算是結束。
我沉着眸子:「以後ţṻ⁽再也不會見面了,審查長。
「作爲離別的禮物,我送你一個擁抱。」
季醒似乎很震驚於我的主動,他挑了挑眉:「剛剛我說的依舊做數。」
我並沒有應,只是任由季醒將我環抱進懷裏。
身後不遠處,在我和季醒都沒辦法看到的視線死角。
謝忘坐在那裏。
脖子上面的抑制環已經滿得快要溢出來,兩隻極其鮮豔的耳朵連帶着他整個人都不自覺地顫抖着。
他的脖子上面青筋顯現,雙拳緊握。
就那麼過了十幾秒,我退出了季醒的懷抱。
-10-
砰——!
槍聲驟響。
我往後退了兩步,貼近季醒腿部打出的那發子彈後坐力大得要命。
季醒不可置信地看着我,眸子裏早已沒有原來的興味。
安靜的餐廳裏面並沒有如他所料湧出警衛。
——我在短短四天時間內,完成了監獄島的換人。
他從後腰抽出了槍,像是發了狠似的將槍口對準了我。
砰——砰——砰——
三枚子彈一併朝着我的方向發射出去,金屬子彈在空中閃現出極其漂亮的弧度。
千鈞一髮之際,一頭漂亮的豹子從旁邊撲了過來!
接觸到猛獸的一瞬間,子彈完全被反彈出去。
季醒沒了支點,身體一整個往後倒了下去。
狩獵的豹子是很有耐心的。
他步子邁得極其優雅,一步步逼近了季醒。
往日優雅得不行的季大審查長六神無主地往後不停縮着。
Ţúₚ他嘗試釋放自己的信息素,但很快被謝忘完全壓了下去。
虛假的 SSS。
直到這個時候,他纔開始真正地害怕起來:
「程雲除,你不能殺我,你這樣會被整個星際都知道的。」
我挑了挑眉,陰陽怪氣:「星際?我好怕怕哦~」
「你在星際往後都沒有立足之地了!」
「那又怎樣,不殺了你我不ťū́ⁿ是會死嗎?」
季醒重新端起了架子,像是再次有了籌碼:「只要你乖乖地,我保證——」
一聲慘叫下一秒響徹了整個餐廳。
謝忘一口咬斷了面前人的脖子!
血液四濺,謝忘在下一秒卻直接變成了人形。
他的眸子帶着幾分小心翼翼,踟躕着始終不敢開口。
像是不知道自己幹了什麼,在等待主人給出結果的狗。
而他的身後,異常濃厚的 Alpha 攻擊信息素爆了開來!
隨着空氣的流動,季醒的攻擊性信息素在一瞬間傳遍了整個監獄島。
所有的 Alpha 開始暴動起來。
SSS 級別的誘導信息素的爆炸,足夠讓整個監獄島處於狂躁狀態。
-11-
我暗罵了一聲。
拉着謝忘就往外面跑。
監獄島的主體建築外面,是一整片海岸線。
和監獄島的風格一致的海岸,滲透着令人壓抑的氣息。
——喘不過氣來。
季醒死了還得給我找事。
等我到了海岸盡頭,才堪堪停下。
監獄島四面環海,有一段海崖往遠處伸出,只有那個地方飛船能夠停下。
監獄島裏面已經一片喪屍屠城的樣子。
旁邊的謝忘無知無覺,像是癡呆一般盯着我拉着他的那隻手。
我喊了一聲:「謝忘。」
他才如夢初醒,嘴角勾出一絲笑容,乖得嚇人:
「這下你是不是隻能依靠我了。」
他像是個想要討賞的大狗,兩隻眼睛那麼看着我。
彷彿只要我開口,就能把命給我。
我並沒有回答他的問題,只是問道:「你準備的飛船在哪?」
「飛船?」小狗裝出了無比疑惑的表情。
還裝。
我咬了牙。
那羣發了瘋的 Alpha 在整個監獄島瀰漫了開來,像是腐朽的病毒將整個監獄城籠罩了起來。
他們向着海岸線不停地湧了過來。
謝忘依舊是問着那個問題:「這下,你是不是隻能依靠我了。」
他咬字無比清晰,一雙灰色眸子緊緊鎖住我。
無數欲求的叫喊聲中,海浪一波一波湧起拍打岸邊的過程中, 他就站在我身邊。
他想要一個答案,他太沒有安全感了。
但是我, 並不想給。
我看着他,又看向了那湧過來的 Alpha「喪屍羣」。
我們兩個都知道, SSS 級的 Alpha 所釋放的誘導信息素,是不可能被平復的。
「不是。」
我回應道,眸光深深:「我永遠有底牌, 我也不可能只有你一條狗。」
面對越來越ťū́₋近的喪屍羣, 其實我們兩個也清楚。
——即使是謝忘,也不可能完全解決。
沉默了兩三秒之後,謝忘抬起眸子。
那眸子亮晶晶的,像是有水霧泛起一樣。
他在心裏天人交戰之後,似乎來自犬類的忠誠總算超過了對我的算計。
兩隻毛絨耳朵立了起來, 顯出幾分滑稽的可愛:「程雲除, 我要獎勵。」
他就那麼說着, 臉湊下來, 也不管我的意願就低頭親上了我的脣。
一觸即離的吻, 卻比以往兩個人戴着面具的情事真心萬倍。
他像是篤定了他會死:「以後, 叫別的狗做事的時候, 記得先給獎勵。
「給我就給親親吧。
「誰讓我是一條殺人前要接吻的,不聽話的瘋狗。」
說完這句話, 謝忘身形猛地一變, 一頭銀白色的豹子瞬間出現。
然後猛地往那邊衝了過去。
我安排的飛船在下一秒從天際開了過來。
謝忘在那羣「喪屍」堆裏。
被信息素誘導發狂的 Alpha 是無法接受別的 Alpha 信息素的壓制的。
那頭豹子身上很快就出現了血跡。
有他的, 也有那羣 Alpha 的。
我眯着眸子,看着那頭豹子。
——那確實是一條非常驍勇善戰的豹子。
而在剛纔, 他也證明了自己是一隻無比忠心的狗。
他們的廝殺仍在繼續,無數的 Alpha 爬上了豹子的身體。
用手、用腳、用嘴巴、用指甲。
他們誓要在謝忘身上啃下一塊肉。
就在一個拿刀的 Alpha 砍向謝忘的脖子之際, 我似乎看到了一雙極其悲傷的眼睛。
來自謝忘的灰藍色眼睛。
一瞬間, 屬於 SSS 級 Omega 的信息素突然暴漲開來!
薄荷味道通過海風以一種極其迅速的姿勢席捲了整個監獄島。
所有人都安靜了下來,連帶着謝忘都晃晃悠悠變成了人形。
他有幾分愣住地看向我。
眼眶通紅, 像是愣住了一樣。
頭頂上面的耳朵抖了抖。
這一刻, 他應該已經想通了所有。
即使沒有他,我也能把季醒殺掉。
我不是他們認知的 SS, 我自己有實力,是整個星際最強的 Omega。
我的底牌, 就是我自己。
飛船停靠在岸邊,推進器的強大作用力讓周圍的海面呼呼作響。
謝忘衝過來,像只真正的狗一樣將腦袋放進我的頸窩裏面。
我鬆了勁, 任由他將我抱了起來。
-12-
顯然。
狗並不是那麼好養的。
重點表現爲他喫得多, 佔有慾還強。
我們從監獄星逃離,於是理所當然地變成了逃犯。
兩個逃犯靠着劫富濟貧過日子。
但狗喫得太多。
他早上要喫一頓, 晚上要喫一頓,有的時候甚至還要遵循一日三餐的食譜來喫飯。
他受得了,我不怎麼受得了。
但更加顯而易見的事情。
這隻狗在長期的相處下似乎懂得了拿捏我的小妙招。
——哭。
不管前因後果,不管前世今生。
想喫喫不到, 趴在人身上就開始紅眼睛掉眼淚。
長長的尾巴就開始往別人腿上蹭。
毛絨耳朵就直接抹上了頸窩。
只要哭了,十次有七八次是能得償所願的。
夠了我說夠了。
我通過匿名的星際網購,給狗買了一個口枷,還威脅要做絕育。
狗聽了, 狗說他並不明白。
他乖順地戴了口枷,甚至還無比貼心、無師自通地買了項鍊和環。
……我說我該絕育吧。
現在開始不是他一個人開始貪喫了。
我閉了閉眼睛,試圖把他蹲着來親腳踝的畫面忘得個一乾二淨。
經過三天三夜的不懈奮鬥。
我決定提高狗的喫飯頻率。
這就是我們狗門。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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