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深不可欺

急性闌尾炎手術那天，老公坐在急救室外面，緊張到臉色煞白。
所有人都說，他對我用情至深。
即便已經結婚十年。
不過是一個小小的闌尾炎手術，都像是快要了他半條命。
我也這樣以爲。
可出手術室那天深夜，被疼醒的時候，我在他手機上。
看到了一條開房記錄。
對象是他和一個剛畢業的小女孩。
日期是我手術的前一天晚上。

-1-
看到開房記錄的那一刻，我的第一反應是：不可能。
蘇陳嶼怎麼可能和別的女人開房？
甚至懷疑是不是我麻醉還沒醒透，看錯了。
我幾乎是有些手抖地，將那張開房記錄放大，看了好幾遍。
那上面的每一個字，甚至每一個筆畫，我都熟悉到，像一把刀子，刻進我心裏。
因爲那上面，確實是他和一個Ťùₕ我不認識的女孩子的名字。
開房的日期，就在我動手術的前一天。
這一刻，我不知道是得知自己闌尾穿孔，醫生說有生命危險要手術的時候，腦子裏害怕和混亂一點。
還是意識到他和別的女人開房，腦子裏害怕和混亂一點。
我幾乎是下意識，去查他的微信聊天記錄。
想要看看對方是誰。
「怎麼這麼晚還沒睡？是不是哪裏不舒服？」
但我還沒翻到任何相關的信息，睡在一旁的蘇陳嶼就醒了過來。
嚇了我一跳，條件反射想把手機收起來。
又覺得自己的緊張有些可笑。
我抬眼朝着他看過去，他眼裏的擔憂，不似作假。
手術的麻醉已經醒了，傷口的疼讓我說話都費力氣。
可我還是將那張開房記錄調出來，將屏幕對着他，然後看着他臉上的每一個表情：
「蘇陳嶼，這個是什麼？」

-2-
蘇陳嶼朝着手機看了一眼。
他的目光在開房記錄上沉默了一瞬。
一秒，兩秒？
或許更久，我不太確定。
可能是因爲這是我第一次涉及愛人出軌的問題，所以對我來說，纔會格外煎熬。
但蘇陳嶼再次抬眼看向我時，眼底沒有絲毫閃躲的情緒。
「這個是那天應酬，給上面的領導開的房，用的是我和公司一個同事的名字。」
蘇陳嶼的事業已經發展得很好，平常很多應酬。
有對甲方的，也有各種相關部門的領導，以前我還陪着他應酬過。
清楚他的工作性質。
雖然我沒遇到過，但也不是完全沒有這種可能性。
我不知道他說的是實話，還是真的反應這麼快。
在這麼短暫的時間裏，就能想出這樣讓人找不出破綻的謊言。
「可是那天晚上你沒回家，跟我說你在公司工作了一晚上。」
「是中途被人叫出去，後來喝醉了，直接打車回公司了，我忘了跟你說。」
他過來抱我：「老婆，你手術我都緊張成什麼樣了，你別不是以爲我出軌了吧？」
所以，他和同事給別人開了房，最終卻選擇了回公司，而不是回家。
我無法判斷他說話的真實性，沒有繼續說話。
但心裏卻哽下了一根刺。

-3-
第二天一早，蘇陳嶼去了一趟公司。
他最近在跑項目驗收的事情，走的時候，給我看了一條聊天記錄。
確實是公司的人，說項目出了問題，質監站的人過來檢查，讓他回去一趟。
我們雙方的父母都不在這邊。
他走的時候，特地請了看護陪我。
我已經能勉強下牀走動，中午醫生過來查房，建議我多走走。
我沒讓人跟着，自己一個人走得稍微遠了點。
剛要轉身。
卻意外看到一個女孩，正被一個穿着黑色衣服的男人一把拽住頭髮。
女孩眼底全是惶惶不安和淚水。
男人卻不管不顧，將她的頭往一邊撞過去。
動作兇狠，把周圍的人都嚇了一跳。
我原本沒打算多看。
但還沒轉過身。
人羣中突然衝出來一個我很熟悉的身影。
那身影一拳朝着黑衣男狠狠揮過去。
然後卡住對方的脖子，陰沉着臉問對方是不是想死。
保安和警察很快過來，瞭解事情經過後，將黑衣男給帶走。
而女孩見到來人，像是一瞬間找到了主心骨，害怕又踉蹌地朝着男人懷裏撲了過去。
男人將女孩抱在懷裏，趕緊查看她身上的情況，拍着女孩的背安慰。
體貼又細心地幫她檢查，有沒有哪裏受傷。
真是好一齣英雄救美。
如果這個人不是我老公蘇陳嶼的話。

-4-
我站在原地，看着他半抱着那個女孩進了住院部，又看着他推開不遠處病房的門。
進了一個女人的病房。
其間，他甚至沒有看到站在一邊的我。
對着這個畫面看了很久，我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回到病房的。
只知道回到病房的時候，身上已經疼出一身冷汗。
疼的地方，不知道是傷口，還是心。
因爲我突然想起這個女孩是誰。
就是和蘇陳嶼開房的那個女孩，名字叫：宋顏。
兩年前，我曾在蘇陳嶼的辦公室看到過她，對方當時是蘇陳嶼公司的一名實習生。
有一次我進去的時候，剛好看到蘇陳嶼躺在沙發上睡覺。
女孩將資料放在一邊，半跪在他旁邊，正在給他蓋一條毯子。
然後愣愣地看着他，手指撫摸着他的臉頰。
直到我推開門，她下意識縮回手，惶惶地看着我。
後來蘇陳嶼說他睡着了，不知情。
我問他是不是喜歡那個小姑娘。
他皺着眉，沒有看宋顏：
「菀菀，你胡說什麼？她就是一個實習生，年紀小所以被大家多照顧一些而已，這些年我對你什麼樣，你還不知道嗎？」
這些年他對我確實很好很好。
他長得好看，從小就潔身自好，從不在外面拈花惹草。
在所有人面前公開我們的關係。
也曾有人給他塞過女人。
他當場就發了飆：「這件事要是讓我老婆誤會，我不會輕饒了你們。」
並且親自讓我過去善後，就是要告訴所有人，他有多愛我。
身邊的親戚朋友都羨慕我：
「蘇陳嶼長得又帥，還會賺錢，關係也硬，關鍵是還不在外面亂搞，恨不得讓全世界都知道他有多愛你，你這是上輩子拯救了銀河系，這輩子纔會遇到這樣的人吧？」
我也深以爲意。
可是這一次，我卻有些不確定了。
「那你爲什麼不願意辭掉她？」
「她身爲我的祕書，給我蓋個毯子而已，我覺得這是一件很無傷大雅的事情。」他說。
「而且她家裏家庭條件不好，一個人挺辛苦的，又快過了實習期，這樣無緣無故辭掉別人，對她的影響也會很大。」
他站在對方的角度，替她考慮着所有的問題。
這已經很能說明問題了。
我直視着他：「所以，你寧願讓我誤會，也不願意讓她離開。」
後來他還是讓宋顏走了。
但是我聽人說，他把對方安排去了他朋友的一家公司，繼ŧŭ̀ₜ續當實習生。
我沒有多大的意見。
這件事很快就揭過了，如果不是看見她，甚至連對方的名字，我都已經忘記了。
而如今，蘇陳嶼說那是他公司的同事。
也就是說，宋顏已經回了蘇陳嶼的公司。
而他，從來沒有跟我提過。
我不由得想，他還瞞了我多少事？
可是我身體太疼了，沒辦法繼續想下去。

-5-
後來我才意識到，可能是傷口出了問題，叫了醫生過來。
傷口有些撕裂，需要重新換藥。
醫生問怎麼只有我一個人在這裏，要不要聯繫家屬。
我心裏一陣刺痛：「不用了，他應該沒空。」
醫生給我換藥的時候，我依舊在消化與接受，蘇陳嶼出軌了的事實。
也讓我開始回憶他的不對勁。
最近一年，他加班的次數變多，回家對着手機的次數變多。
很少陪我和孩子喫晚飯，甚至有時候，接個電話還要去一邊。
他說怕吵到我。
因爲我篤定我們的感情，所以沒有多加懷疑。

-6-
我並不想讓自己顯得太在意，可心裏還是疼得有些窒息。
等醫生重新給我處理完，看護已經回來，手裏帶着午餐。
原來她剛剛給我發消息，是我沒注意到。
我沒什麼胃口，讓她先出去，在牀上躺了很久，然後打了一通電話出去。
讓醫院的朋友打聽了一下 403 病房的病人什麼情況。
沒一會，對方發來一條信息：
【好像是突然暈倒了，被緊急送進醫院，那個病人你認識？】
我只看到病牀上躺着的是一箇中年婦女。
【是我一個阿姨。】
【原來是你阿姨，聽說她兒子在外面欠了賭債，金額挺大的，她一時接受不了，被氣暈了，不過她兒子也確實畜生，爲了還賭債，剛剛在醫院從她女兒手裏，把給她媽媽做手術的銀行卡給搶走了。】
原來是因爲這樣。
所以，蘇陳嶼纔會匆匆忙忙趕過來。
甚至連公司和我的手術都顧不上，一直在那邊守着她。

-7-
我盯着那上面的信息看了許久，又打了一通電話出去。
讓對方幫我找一個人。
大概到了晚上的時Ṭṻₛ候，蘇陳嶼給我打來電話。ťü¹
「我今晚可能不能來陪你了，公司的事情比較棘手。」
我手指用力握住手機，看着面前擺放着的東西。
不知道這一年來，他對我說的話，有幾句是真，有幾句是假。
可我不打算和他兜圈子。
「是宋顏的事情，比較棘手嗎？」
宋顏，原本兩年前，就應該在我心裏哽下一根刺的名字。
卻因爲我對蘇陳嶼的信任，將這根刺，用力嚥了下去。
甚至因爲時間夠久，久到我都已經淡忘了。
如今再提起來，才發現，那傷口沒有癒合。
反而因爲時間夠久，傷起來的時候威懾力才最大。
蘇陳嶼語氣有些冷了下來：
「江菀，我說過了，那只是我公司的一個同事，那天晚上我用自己和她的身份證，是給別人開的房。」
大概是這些年，我對他太信任了，所以他纔會把我當成一個好糊弄的傻子。
而我，竟然真的被他糊弄了這麼多年。
「403 病房，你要我現在過ṭųₒ來，當着小姑娘的面談，然後鬧得人盡皆知是嗎？」
蘇陳嶼在電話那頭沉默了一瞬。
可能是害怕我傷害宋顏：「我馬上過來。」

-8-
蘇陳嶼過來得很快。
我躺在牀上，這一回，卻沒有多餘的話，再一次直視他的眼睛：
「我們離婚吧。」
這一個下午，我都儘量讓自己冷靜，不在最崩潰的時候面對他。
蘇陳嶼的表情，依舊沒有任何心虛。
「她媽媽突然暈倒，當時我們正好在應酬，我看她臉色不好，怕她出事，就開車送她過來。」
不知道過去，我和西西生病的時候，他有多少次打着加班的名義，陪在宋顏身邊。
這一刻，我要感謝自己給了自己一個下午的時間，去消化和接受這件事。
提前給自己做好所有的心理建設。
我把一沓資料放在他面前。
「蘇陳嶼，這就是你所謂的沒關係？」
他看到我桌上的資料，臉色一下子就變了：
「你調查我？」
如果不調查，我怎麼知道，他在去年六月份，就重新招了宋顏入職，把她養在身邊？
又怎麼知道，他買了一棟價值千萬的別墅，專門安頓宋顏？
沒有人知道，當我看到這些資料的時候，心裏有多難受和崩潰。
過去的日日夜夜，我的枕邊人，他的身邊都躺着另外一個女人。
我將資料倒出來，那裏面是一沓照片，以及一份入職簡歷，和一棟別墅的照片。
「要這些東西，並不難。」
只需要一個宋俊輝而已。
他那麼想要錢，連自己母親的手術費都可以說拿走就拿走。
宋顏攀上了蘇陳嶼，他當然不會放過任何一個朝宋顏要錢的機會。
而照片上，是各種蘇陳嶼和宋顏在一起的照片。
但蘇陳嶼很小心，從來不在外面和宋顏親密。
只有一次例外，那晚兩人都喝了酒，剛上車，就吻在了一起。
有時候我都有些痛恨時間的巧合。
因爲那張照片拍攝的那天，我清晰地記得，我的腿摔骨折了。
那天我打了他很多電話，他始終沒接，後來打電話過來，說公司加班，手機開了禁音。
人的承受能力，大概都有一個厥值。
一旦超過那個厥值，那麼其他的傷害，就不再致命。
比如剛剛再一次聽到蘇陳嶼撒一句漏洞百出的謊言，所到達的傷害。
遠沒有我看到這些資料的時候來得大。
哪怕我已經很疼，很疼。
但我向來能忍疼。
我把自己的手機拿出來，將剛剛一路過去錄的視頻打開給他看。
「蘇陳嶼，如果我不準備這些，你還要朝我撒多少謊？」

-9-
蘇陳嶼對着照片看了很久：
「我沒有真的和她發生什麼，那張車裏的照片，當時我們都喝醉了，我把她認成了你，後來認出是誰，我就推開了對方，至於工作和別墅的事情，我只是看她一個小姑娘不容易，給她一個住處而已。」
我沒有想到，在這麼多證據面前，他還能說出這樣的話。
原來，比闌尾更痛的，是面對愛人出軌的時候，還要聽他一次次撒謊。
讓你無力辯解。
我不想再和他爭論，也不想再去找他話裏的漏洞，然後讓他用明知是謊言的話去搪塞我，產生更多的漏洞。
週而復始。
最終崩潰在他的謊言裏。
因爲只是短短的一個小時，我就已經無法做到自控。
「我會起訴離婚，你是過錯方，女兒西西歸我，如果你不同意，這些照片，會出現在每一個她能出現的地方，而且，你送給她的所有東西，我都會起訴追回。」
「江菀！」蘇陳嶼的臉色相當難看：
「她不過就是個被人逼到走投無路，才畢業沒多久的大學生而已，你這樣做，還讓她以後怎麼做人？還是你非要把人給逼死纔行？」
竟然說是我想把她逼死。
「我說了，我只要離婚，是你不同意。」
蘇陳嶼還想說什麼，但最終壓了過去，轉而過來抱我：
「菀菀，我和她真的沒發生什麼，你先好好休息，有什麼事情，等你身體好了再說，如果你不放心，我以後再也不見她了，好不好？」
他低聲：「我們經歷了那麼多才在一起，你怎麼捨得和我離婚？」
一句話，差點把我強裝的僞裝徹底擊潰。
因爲他這句話，讓我想起，我和他結婚之前，因爲我的一個師兄喜歡我，他和我冷戰。
我覺得他不夠成熟，也不夠信任我，讓彼此冷靜。
可後來我被大雪封在山裏，他連命都不要，跑過去找我。
我們在雪地裏擁吻，他抱着我，恨不得將我揉進身體裏，眼淚流在我脖頸，哭得像個孩子。
「江菀，我再也不要和你冷戰了，我們結婚好不好？」
那一刻，我只覺得心裏疼到痙攣。
因爲我清晰地感知到，一個星期而已，他好像瘦了不止十斤。
那天回去以後，他就準備了求婚戒指，當着所有人的面，向我求了婚。
他說：「我怕哪一天，我們就走散了，菀菀，我不想和你之間有任何遺憾。」
可是，明明我一直在朝他奔赴。
他卻已經轉身，和別人在一起。
甚至在我生病住院的時候，都陪着對方。
我用力掙開他，牽動到傷口，疼得我半天沒緩過勁來。
蘇陳嶼立馬放開我。
我剛要說話，蘇陳嶼的手機響了起來。
他低頭看了一眼，沒有接。
但電話一直響，我看着他：「開免提吧。」

-10-
蘇陳嶼看了我一眼，沒有說什麼，直接開了免提。
電話一接通，宋顏的聲音就響了起來：
「陳嶼，我媽媽……醫生說我媽媽情況不太好，要動手術，我一個人害怕。」
蘇陳嶼明顯被她的聲音奪去了注意力，眼底有些掙扎。
可我不願意陪他演戲：
「自己的媽媽生病不去找自己的家人，找別人的老公，你賤不賤啊？」
我的話一說完，對面靜了。
蘇陳嶼則是立刻掛了電話，有些剋制不住的煩躁，語氣裏全是指責：
「江菀，你沒必要做到這樣，她就是一個不諳世事的小女孩，我也說了我沒出軌，難道以後，我身邊出現的所有的人，你都要這樣疑神疑鬼嗎？」
我看着面前倒打一耙的男人。
一瞬間，突然理解了婚姻裏那些女人，爲什麼會變得歇斯底里。
「蘇陳嶼，我不想再和你爭論，等出院了我們好好談一談怎麼去離婚。」

-11-
儘管我心裏難受得不行，可最後還是睡着了。
醒過來的時候，蘇陳嶼不在身邊。
我想了想，朝着手術室那邊走過去。
果然看到蘇陳嶼將宋顏抱在懷裏，輕聲地哄着。
蘇陳嶼沒有注意到我，反而是宋顏看到我，猛地站起身：
「江菀姐。」
蘇陳嶼猛地朝着我這邊看過來：「菀菀？」
我很想一耳光朝着兩人扇過去，但身體卻不允許。
我轉身，朝着病房走過去。
蘇陳嶼跟了上來，他解釋：「我看你睡着了，她一個人背井離鄉，又無依無靠……」
他真的是把我當傻子。
哪怕我極力隱忍，眼淚還是落了下來。
在原地站了許久，還是用盡全力。
「啪」的一聲，一耳光朝着他扇了過去，整個人都有些發抖。
「滾。」

-12-
蘇陳嶼沒有滾，反而是宋顏，期期艾艾地看了一眼蘇陳嶼。
見他沒說話，眼底是顯而易見的失落，和隱忍。
慘白着臉：「江菀姐，我和陳嶼哥……」
「賤人，少在這裏裝模作樣。」
我說完，轉身進了房間。
蘇陳嶼臉色有些不好：
「剛剛醫生說她媽媽情況有點複雜，她被嚇到了……」
「滾！」
蘇陳嶼沒有再說話，但也不走。
後來我索性睡覺。
這天過後，蘇陳嶼守在我病房的時間變多，偶爾告訴我公司有事要回去。
我不知道他是陪宋顏，還是真的回去，也不太想知道。
更不想去質問，和他一句話都沒說。
出院的那天，蘇陳嶼帶着西西過來接我。
當着孩子的面，我不想和他爭吵。
西西問我：「媽媽，你的病好了嗎？」
「已經好了。」
「爸爸說媽媽生了爸爸的氣，不理會爸爸，媽媽，別生爸爸的氣了好不好？」
一瞬間，我心裏酸澀至極，又沒來由地憤怒。
我知道他是想要利用西西，來讓我妥協。
但我沒有辦法在情緒不穩定的情況下，告訴她真相。
「西西，我沒有生爸爸的氣，我們先回去好不好？」
回去以後，蘇陳嶼就一直陪着西西玩。
西西很開心，一直黏着他，晚上睡覺的時候，還抱着他不肯撒手。
還非要睡在我們中間。
她已經很久沒這樣睡過了。
我沒有拒絕。
等她睡着了，我讓蘇陳嶼去外面談談。
蘇陳嶼剛開始想過來親我，然後把這件事糊弄過去。
我只覺得噁心：
「你不用做無用功，也不用利用西西來和我談判，蘇陳嶼，離婚的事情你想清楚，我只給你一個星期的時間。」

-13-
蘇陳嶼剛開始還好聲好氣地哄着我。
但我始終油鹽不進，他逐漸有些不耐煩：
「我說了，我不會離婚，江菀，如果你執意要離婚，我會讓你什麼都得不到，包括西西，你忍心讓西西以後跟着別的女人生活嗎？」
「而且，就爲了你這莫名其妙的指控，我已經承諾，我會辭掉宋顏，也會和她斷了所有聯繫，你還有什麼不滿意？」
我意識到，根本沒有辦法和他溝通。
「好，就當是我莫名其妙指控好了，現在我已經對你沒有信任，和你過不下去了，這樣可以嗎？」
我們爭吵了很久。
後面幾乎是不歡而散。
他摔了門出去：「你想清楚，我們再談。」
他下樓的時候，我看到樓下等了一輛車。
車子外面站着一個女人，是宋顏。
原來，這纔是他真正要走的理由。
沒多久，一張照片發了過來，蘇陳嶼的車子，朝着宋顏那邊開了過去。
一夜未歸。
是宋俊輝拍給我的。
我看着那些照片，離婚這件事，我要抓緊時間。
我不能讓自己爛在這樣的婚姻裏。

-14-
第二天，西西醒過來，到處找爸爸。
等檢查完所有房間，沒找到人，有些悶悶不樂。
「怎麼了西西？」
西西眼睛裏噙着眼淚：
「爸爸怎麼沒有等我喫早餐？他昨天答應我要送我上學的，他已經很久沒送過我了。」
我心裏有些難受，抬手摸了摸她的臉：
「媽媽送你，不是一樣的嗎？」
「可是，我想要和爸爸媽媽一起去學校，媽媽，我好想他。」
我極力控制着眼淚，不落下來。
蘇陳嶼是真的愛過我，他對西西，也是真的好過。
曾經西西發燒的時候，他也會整夜抱着她不睡覺。
可是我知道，我不能心軟，否則往後的我，只會一天比一天糟糕。
但我聯繫不上蘇陳嶼。
大概是逼我妥協，他不再回家。
第三天的時候，我卻收到了一條微信添加信息。
沒有備註名，可我下意識覺得，這是宋顏的。

-15-
我點了添加。
然後打開朋友圈，看了一眼。
她朋友圈，全是她和蘇陳嶼秀恩愛的照片。
時間果然是從去年開始，一直到今天。
哪怕我已經知道，但看到照片的這一刻，我還是覺得膈應。
但我沒想到，我和西西逛超市的時候，會看到蘇陳嶼和宋顏。
他們顯然也看到了我。
蘇陳嶼看着我，好像在等我過去質問。
我將女兒抱起來，讓她背對着蘇陳嶼，然後兩人去了別的地方。
問西西：「西西，我們去另外一邊逛，好不好？」
沒過幾天，他們分別收到了法院的傳票。
一個星期前，我就已經起訴了離婚，以及財產追回。
但等法院的調查令，拿到蘇陳嶼的銀行流水需要時間。
收到傳票的那天晚上，蘇陳嶼就回了一趟家，臉色鐵青：
「你就這麼狠的心？非要逼我離婚？毀了這個家？你做這個決定，有想過雙方父母，有想過西西的感受嗎？」
他出軌的時候不想，卻讓我一個受害者去想。
可我只想解決問題，不想被他把情緒帶偏。
「你真的應該想一下，離婚對你來說，並沒有多少壞處，你現在公司已經發展得很好，想要更年輕，更漂亮的小姑娘，你不需要主動，就會有大把的人往你身上撲，也不用再偷偷摸摸，和我糾纏，沒什麼好處。」
「你要我說多少遍！我沒有出軌！那天我只是喝醉了！認錯了人！你非要我從樓上跳下去，才能證明我的清白嗎？」
他說：「江菀，這麼多年除了我，這個世界上，還有誰能比我更愛你？」
他這一句話，像朝着我心口射過來的一把利劍。
我的父母，確實沒有那麼愛我。
他們的重心，全在我弟弟那裏。
曾經，甚至因爲這個，讓我對婚姻，不再抱有幻想。
是蘇陳嶼讓我堅信，結婚，也是可以有美好的家庭。
父母也可以有愛的。
這也是爲什麼，我離婚要這麼急，也不告訴父母的原因。
我不能讓我的父母摻和進來。
而且以前，蘇陳嶼是捨不得拿他們，來傷害我的。
「你別說愛，你的愛讓我噁心，我已經不愛你了，你和任何一個女人在一起，我都不會有任何感覺。」
我站起身：「我現在不想和你說任何一句話。」
蘇陳嶼卻說：「你這麼想要離婚，其實不是因爲我外面有女人，而是因爲你喜歡上別人了吧？」
我腳步頓住，只覺得荒謬，心裏卻是無盡的刺痛：「蘇陳嶼，你別太過分！」

-16-
只是我沒想到，我太低估了蘇陳嶼的無恥。
他爲了不讓我離婚，竟然將雙方父母接了過來。
然後，當作什麼都沒發生一樣，和我們一Ţű₅家相處。
當天回去的時候，我看到一大家子在房間裏，只覺得眼前都跟着發黑。
當即就轉身下了樓。
蘇陳嶼見勢不對，追下樓。
我開着車出去，不要命一樣將他的車甩開後，拉黑了他所有的聯繫方式。
我父母也給我電話，我照樣沒接。
但是，很快，他們用我女兒的電話手錶，給我打了過來。
電話裏，西西在哭：「媽媽，你是不是不要西西了？」
我趴在方向盤上，淚如雨下。

-17-
那天之後，我一直沒有回去。
也沒有再聯繫西西。
公司那邊請了長假。
我弟給我打來電話，問我什麼情況的時候，我如實告知。
沒多久，聽說我弟和蘇陳嶼打起來了。
我弟住了院。
因爲父母的關係，我和我弟的感情一向不怎麼好。
沒想到他會爲我出頭。
我不得不去看他。
去看他的時候，醫院裏，雙方的父母都在，我將我手上所有證據，摔țūₘ在雙方父母面前。
除了醫院的時候，我給蘇陳嶼看的那些證據，還有這一年來他給宋顏的流水賬單。
以及，我手術前一天，他和宋顏的開房視頻。
是的，我早就拿到了視頻。
怕生變故，準備離婚起訴的時候拿出來。
而且，我心裏很清楚，即便是拿到了這些證據，法院也不一定會判離婚。
因爲出軌，並不能作爲感情破裂的證據。
所以我一直和他周旋，哪怕有這些東西，也沒有公之於衆。
只希望協議離婚。
可我沒想到，他能無恥到這種地步。
我看着他，笑了：「竟然你這麼不想離婚，那好啊，我就陪着你鬧。」

-18-
法院收回了宋顏從蘇陳嶼那裏得到的所有東西，除了別墅，還有她買的各種奢侈品。
以及，她母親住院的醫藥費。
除此之外，我將她和蘇陳嶼的照片，貼滿了宋顏母親住院的醫院，以及她如今的住處和蘇陳嶼的公司。
一瞬間，流言蜚語找上了兩人。
宋母更是被氣得再一次進了急救室。
宋顏過來找我，整個人都顯得崩潰和激進：
「你以爲你這樣做，蘇陳嶼就會重新喜歡你？他早就不愛你了，說你松得和你上牀，他都沒興趣，覺得噁心。」
我知道，宋顏其實很聰明，她喜歡蘇陳嶼。
所以一直做那個只要陪伴他，不爭不搶的那一個。
哪怕我和蘇陳嶼鬧得最兇的時候，她也沒有過來找過我，只是溫柔地陪伴他。
她想要讓我和蘇陳嶼在無休止的爭吵、日日磋磨中，讓蘇陳嶼徹底厭棄我。
然後徹底上位。
可是，我抽身太快了。
甚至快到，還沒有過多爭吵，就已經和他鬧到了這一步。
我一耳光朝着她扇了過去：
「做小三就夾着尾巴做人，少來我面前找存在感，還有，他喜不喜歡我不重要，但是他白嫖你倒是真的！我要回那些錢的時候，他有幫你嗎？你看看你最終除了讓他白睡一年，還得到了什麼？」
她剛要說話，看到我背後站着的人，愣怔了一瞬，就要朝他跑過去：
「陳嶼哥哥。」
但蘇陳嶼這一回，沒有理會她。
沒多久，我就聽人說，宋顏的哥哥以爲蘇陳嶼給了她一筆分手費。
過來找她要，結果兩人發生爭執，宋顏被他打了個半死。
宋顏只能再去找蘇陳嶼。
可此時此刻的蘇陳嶼，卻已經沒有和她在一起的興趣。
因爲，蘇陳嶼也不好過。
我和蘇陳嶼的關係，徹底調轉了。
我不再常回家，蘇陳嶼打電話給我，我永遠都在加班，應酬。
這種時候，宋顏越找他，只會讓他越不耐煩，以及，後悔。
以前她懂的道理，現在因爲沒有經濟來源，反而不懂了。
更不要說，我貼的那些照片，被人發到網上，有人扒出了她的信息。
讓她和蘇陳嶼遭受了一大波網暴。
走到哪都被人指指點點。
同學羣裏更是把她的視頻瘋傳。
她每天面對這些，自然不會好過。

-19-
這天半夜，蘇陳嶼給我打電話的時候，接電話的，卻是一個男人。
蘇陳嶼一下子就被激怒了：「她在哪裏？」
「你覺得呢？」
後來他想盡辦法找到我們，衝進房間的時候，我正衣衫不整地和一個男人在賓館裏。
蘇陳嶼瘋了一樣，和對方廝打起來。
回去以後，他看着我，恨不得將我弄死，眼睛裏全是紅紅的血絲。
「你一定要這樣嗎？」
「我和他沒什麼。」我看着他，「我就是看他一個人挺寂寞的，可憐他，和他聊聊天。」
蘇陳嶼愣了一下，因爲這些話，是他曾對我說過的。
那天晚上，蘇陳嶼一晚上沒睡。
第二天我起牀的時候，看到他整個人頹敗地坐在沙發上。
「你要離婚，我同意。」

-20-
這一次，我和蘇陳嶼離婚的事情，進展得很順利。
他沒要西西。
在財產上，也沒爲難我。
只是出來的時候，他說：
「我是真的沒有想過要離婚，在我心裏，從來沒有人比你和西西更重要。」
他說他原本，真的只是可憐宋顏。
覺得她堅強。
動了惻隱之心，幫了她。
後來不小心發生關係。
第一次的時候，他很緊張，生怕我發現。
但我沒有任何察覺。
讓他一邊害怕，一邊卻又忍不住上癮，瘋了一樣懷念那種滋味。
加上朋友也勸他，不過就是養在外面的玩意兒，不讓我知道就好了。
他身處的環境，也全是如此。
讓他漸漸迷失。
他說：「我從沒有對她動過心。」
可是，如果他真的沒有對宋顏，或者說對她年輕的身體，動過心。
又怎麼會連我生病住院，他都可以不在乎？
因爲在他潛意識裏，我可以自己搞定，而且，他給我請了看護。
他早就爲他的變心，找好了各種各樣的理由和藉口。
他又說：「沒想到你會這麼狠，對我狠，對西西也狠。」
「要比狠，怎麼能比得上你？」我看着他道。
「蘇陳嶼，你之所以說自己沒有變心，是因爲我能給你生兒育女，讓你在享受家庭成就感的同時，還可以和更年輕的人玩怦然心動，英雄救美的戲碼，既滿足你作爲男人的優越感，又能讓你得到快感，說到底不過爲了滿足你的私慾，而不是你還愛我。」
他愣了愣：「你就是這麼想我的？」
「我只覺得你噁心。」

-21-
蘇陳嶼搬出去的時候，西西哭得很厲害。
蘇陳嶼看着我：「就算爲了西西，我們也不可能了嗎？」
我沉默。
他沒再說話。
西西也不跟我和蘇陳嶼說話。
我決定和蘇陳嶼離婚的時候，就告訴過她。
因爲蘇陳嶼喜歡上了別的阿姨，我沒有辦法繼續和他生活在一起。
問她想跟着誰。
她當時沒回答。
我以爲她是想跟着爸爸，心裏很難受，可還是一把拉住了她：
「你是想跟着爸爸一起嗎？」
西西不說話。
我說：「西西，就算爸爸媽媽分開，也會永ẗŭₒ遠愛你，不管你跟着誰，媽媽都尊重你。」
西西卻大聲地說：「不會的，你們離婚，就會不要我了，就像你們吵架，丟下我一樣，就像爸爸喜歡上新的阿姨，就不會理我, 你也一樣！」
我愣了愣。
眼眶一澀。
很快明白過來，是當時我出去, 給她留下了心理陰影。
我將她抱在懷裏：
「因爲媽媽當時很傷心, 沒有辦法面對你, 但是我們沒有不要你。」
「西西, 媽媽告訴過你的，人只有在愛自己的情況下, 纔會真的做到愛別人, 對不對？」
「那個時候，我就是在愛我自己，因爲，我要更用力地愛西西呀。」
西西「哇」的一聲，哭出聲：「真的嗎？」
「真的。」
蘇陳嶼眼眶紅了。
因爲, 這還是他曾教我的道理。
他說：「江菀, 不管在什麼樣的情況和境遇下，你首先要學會愛自己。」

-22-
我和蘇陳嶼離婚後，樓下經常停着一輛車。
我知道，是蘇陳嶼的。
但我沒理會他。
西西也不願意見他。
在得知她每天期盼着蘇陳嶼回來，但蘇陳嶼卻在外面陪別的女人後。
她心裏第一次產生了一種「恨」的情緒。
後來再次聽到他的消息時, 卻是他父母打來的電話。
說蘇陳嶼癱瘓了。
是精神快失常的宋顏乾的。
原來, 自從他和宋顏徹底分開後，宋顏就成了他甩不掉的人。
她越是過得不如意, 就越是不放過蘇陳嶼。
要讓他陪着她一起痛苦。
後來見到蘇陳嶼和一個女人在一起, 徹底瘋了，開車朝着他撞了過去。
撞斷了他的脊椎。
讓他永遠都只能做一個活死人。
蘇母哭着說：「菀菀，他想見你和西西。」
「我和他已經沒有任何關係, 不會去見他，至於西西願不願意見他，你們要問西西。」
西西剛開始不肯去。
後來還是去了。
回來的時候，她哭了很久。
她還是很愛很愛他。
但她已經沒有那麼執着要得到他作爲父親的關愛了。
後來有一天, 我接到了一通電話，電話裏, 剛開始沒有聲音。
我正準備掛斷。
電話那頭急急地開口：「別掛。」
是蘇陳嶼。
他的聲音有些哽咽：「你說, 如果當初，我沒出軌，該有多好。」
可是, 哪有什麼當初。
他現在後悔，不過是因爲身在困境。
如果宋顏沒對他怎麼樣，他嘴上說着後悔, 身體不知道在誰牀上。
我嘆了一口氣：
「其實你不該給我打電話，因爲我不會感同身受, 相反, 我只覺得暢快。」
畢竟，誰也不想離婚後, 另一半比自己過得好。
他沒有出聲。
我卻已經不耐煩：「再見，我要去接西西了。」掛了電話，看着朝我撲過來的西西, 我張開雙手，將她抱在懷裏。
風輕柔地吹着。
就像我對她的愛，溫柔又堅定地將她包裹。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