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公主嘉寧乖張任性,向自己的少師示愛無果後。
命人打斷了他的腿,下了猛藥,一夜春宵後,將他囚禁。
清冷孤僻的少師從此成了三公主殿裏折了翼的金絲雀。
當他準備自縊時,我出現,放走了他。
可後來,他卻用鐵鏈將我的手腳捆綁,俯身低笑道:「三公主當年不該將我放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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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見傅與寧時。
他身軀瘦弱,臉色蒼白,一襲玄衣,坐在輪椅之上,眸色沉沉顯得荒涼寂寥,可長髮披肩下的面孔卻美得驚心動魄。
我不由得慌了神。
傅與寧見我直勾勾地看着他,勾了勾脣嘲弄道:「今日三公主又學了何種招式來折辱我?」
見他對我如此不悅。
我纔想起,如今我的身份是三公主嘉寧。
這是一本言情文。
我因病死後,莫名地穿成了書中的三公主。
而傅與寧是命運多舛的殘疾男二。
故事初始,我將驕傲的傅與寧一腳踢入泥潭,弄斷了他的腿,下了猛藥凌辱他。
直至,身爲女主的四公主香鸞被父皇接回宮,纔將他救出泥濘。
原書中,三公主的結局,極致悲慘。
傅與寧輔佐四公主香鸞成爲女帝后,將我的手腳捆綁,丟進窯子裏,叫來十幾個乞丐凌辱我。
最後,我不但成爲失智痴兒,屍體還會被丟入亂葬崗中。
-2-
想到身體的原主結局如此悲慘,我不由得蹙了蹙眉。
如今惡果已種下,但一切纔剛剛開始,並非無法補救。
我命人取來了藥膏,蹲下身,撫摸他的腿。
傅與寧平靜地看着我,在我掀開他的長袍時,眼眸裏盡是厭惡。
他低笑:「我如今這副模樣,三公主竟對我還有興致。」
我未作聲,也並未像原書中一般凌辱他,而是將藥膏一點點地塗抹於他腿上的傷痕,輕揉撫摸。
他的神情微微地錯愕:「三公主這是在幹什麼?」
我指了指他的腿:「我問了太醫,這腿並非治不好,每日塗抹藥膏,鍼灸,按摩,泡藥膳,百日即可痊癒。」
傅與寧眼中閃過一抹喜色,可很快地又神色黯淡:「如今,我的腿好與不好,都是廢人一個,有何區別?」
我垂下頭,柔聲地安慰道:「你有驚世才華,未來必定會成爲朝中棟樑,怎可妄自菲薄?」
傅與寧發出一聲嗤笑,斜眼看了我一眼。
在他看來,加害者安慰被自己傷害之人,這行爲本就荒誕無比。
我沒有辯解,只是直視他的眼睛,問道:「你可以躺到牀上去嗎?」
傅與寧脣角勾起一抹嘲弄,神色淡漠地將輪椅推到牀榻旁,用手臂支撐着自己,艱難地一點點地由榻沿移到臥榻之上。
他平躺着:「三公主要做,便快些。臣有些乏了。」
我深吸了一口氣,坐到了榻沿之上。
傅與寧果真長了一張迷惑衆生的臉,容顏如畫,雙目如墨。
即使如此這般境地,身上仍散發着不食人間煙火般的清冷孤傲之氣,皎潔清冷,讓人沉迷。
我將他的長袍緩慢地脫去,又去解他的外褲。
傅與寧閉上雙眼,神色自始至終平靜如水。
「會有些疼,你忍忍。」
隨後,我將銀針垂直刺入他的足三里穴。
傅與寧霎時睜開了雙眼,神情須臾錯愕。
他直勾勾地看着我的手:「你這是在幹什麼?」
「顯而易見,爲你施針。精準刺穴而養,輔以按摩揉捏,每日一個時辰即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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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柔聲道:「你這傷是我造成的,從今日起,我將每日爲你施針按摩,直至你痊癒。」
傅與寧攥緊了拳,身體僵硬:「這便是三公主想的新招式?」
他猛然捏住我的手臂,死死地盯着我。
他被嘉寧命人打斷腿,下藥剝衣時都未曾如此慌亂過。
傅與寧從來無懼酷刑,可他怕軟刀子。
溫柔刀迷亂人的心智,奪人性命。
我不做解釋,只專注於研究他的腿傷。
穿越之前,我本就是中醫師,治病救人是我的終生夙願。
看書時,我一直痛惜傅與寧因病而蹉跎,而後又因殘腿自卑,放棄女主香鸞的示愛,香鸞轉投魏殊懷抱後,他徹底地黑化,逐漸地成了殘暴的攝政王。
明明故事一開始,他是清風霽月的少師。
故事初始時,書中是這樣描寫的:「傅與寧俊美無雙,眉宇間盡顯清冷傲氣,小小年紀時,他便筆落驚風雨,精通朝野之道,是百年難遇的少年奇才。」
可故事的結尾,卻是:「他看着月光下的美豔少女,女帝親手斟的桃花醉,香氣迷人,傅與寧無聲地笑了。如今的他,竟成了世人眼中的羅剎,他不想自己心愛的少女爲難,一口便飲盡了那杯劇毒的酒。」
傅與寧的後半生,落筆之處便是寂寥荒涼。
我曾在心裏惋惜的少年郎,如今坐在牀頭與我對視,那雙眸子深不見底。
萬幸,現在只是故事的初始。
我將他的衣袍丟給他,平靜地說道:「我對你已失了興趣,等你腿傷好後,便離開我的宮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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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將傅與寧安置在側殿養傷。
紅牆瓦黛從不缺祕聞。
宮中立刻有傳言,三公主已經厭棄了他,美貌少師失了寵。
我聞言心神不安,去側殿探望他。
冬日寒風凜冽,傅與寧所在的偏殿卻連炭火都未生起。
傅與寧一襲玄衣,髮絲微亂,衣衫單薄地坐在紅檀木桌案前,安靜專注地翻閱厚重經書。
他抬眸望向我時,碎髮落在了他美豔的臉上,我心跳如鼓。
「公主爲何會來此處?」傅與寧聲音有些嘶啞。
我緩緩地走向他,伸手去觸碰他的手背。
果不其然,冰塊一般寒涼。
「爲何不生炭火?」
他脣角勾了勾,笑了笑:「失去了公主的寵愛,我不過是他人眼中的棄子。」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
傅與寧笑意中帶着些狠厲,我不由得打了個寒戰。
這纔想起,原劇情中三公主死得太早。
而傅與寧在劇情後半段,殺人如麻,睚眥必報,他是踩着衆人的屍體爲四公主香鸞開闢了一條女帝之路。
我蹙了蹙眉,俯下身子,與他平視:
「你的傷,不可着涼。」
那些人苛待你,你可以懲治她們,你需要什麼東西,都可以向我要。
「在我……你之前,你曾是我的少師,是我公主殿內的貴客。」
傅與寧凝視着我,神情似乎有些恍惚,一字一句道:「三公主,臣需要一些炭火,還需要筆墨和宣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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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侍女苛待你,你準備如何懲戒?」
傅與寧沉思片刻,清冷嗓音低低沉沉道:「那就讓她們餘下半月無肉食可喫,無炭火可用吧。」
我笑了。
這是我所認知的傅與寧。
世人皆道黑化後的傅與寧是惡鬼羅剎,可上帝視角的我明白,他不過是信奉「以善治善,以惡治惡,以其人之道ṱùₔ還治其人之身」。
在後面的劇情裏,傅與寧做的那些一樁樁、一件件惡毒事,也只是四公主香鸞奪權,他從未有一刻存有私心。
傅與寧是個癡人,濺了自己一手的血,毀了一世的清譽,也只是爲了那個初見時,對着他笑,救他出泥沼的純情少女,連死亡,也只是怕心愛的少女爲難。
我的心揪着疼。
在傅與寧的心裏,我是毀了他人生的惡毒公主。
只有香鸞,纔是救贖他的月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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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色寂寥,風雪呼嘯。
我正在牀上苦苦地思索。
百日之期快到,按我的治療經驗來說,傅與寧的傷勢應該好得七七八八,可他爲何至今仍然無法站立行走?
難道是我學藝不精?
或是傅與寧另有心疾?
忽然聽見有人輕聲地推門入殿,腳步緩緩。
我閉眼裝睡,卻能感覺有人佇立在我牀榻邊,那人身上的淡淡藥膏味傳入我的鼻腔。
那藥膏是由我親手熬煮調試,此人是傅與寧。
他爲何深夜Ṭū́ₔ入我殿內?
腿疾明明已痊癒,又爲何裝瘸?
傅與寧在牀沿坐着,凝視了我許久,突然翻身上牀。
我此時心慌不止,手指緊緊地捏着芙蓉被,不知是否應該裝作被他驚醒?
傅與寧輕輕地一挑,小衣的繫帶便跌落到牀底,大片裸露的肌膚頓時暴露在寒冬的空氣中,散發着難以忍受的寒冷。
可很快地我就不覺得冷了,他的身子覆上了我裸露在外的肌膚,皮膚的熱氣源源不絕,我的心口猛地燃燒起炙熱的火。
黑暗中,我終於忍不住睜開了眼。
「傅與寧,你在幹什麼?」
傅與寧揚起眉,望着我的眸灼灼:「三公主爲何不繼續裝睡了?」
我有些惱:「你深夜偷溜入我牀榻,你可知,你犯的是死罪?」
傅與寧低聲地笑了:「三公主,我死了對你有什麼益處呢?」
我蹙着眉,不解地看着他。
他的手伸進了我的小衣裏,像是故意誘哄着我動情。
這怎麼會是傅與寧呢?
他應該是拒絕我觸碰的,每次行事後,他都會沐浴焚香,洗掉三公主所留下的那一身脂粉味,與我的歡愛,於他而言,是恥辱。
「三公主,你想要什麼呢?」他俯身低笑,在我動情時,誘哄着我。
我突然明白了,傅與寧今晚爲什麼而來。
鉤心鬥角的宮殿內只有骯髒的交易,赤裸裸的慾望,他不信,我做這一切沒有目的。
我有些難過。
只有在宮外長大,天真爛漫的香鸞才能讓他放下戒備之心,我在他眼中,從來都是陰險毒辣、刻薄寡恩的三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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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腿已經好了嗎?」我柔聲地問他。
傅與寧愣住了,手中的動作停頓。
可很快地,他又揚起眉,溫柔地問道:「臣的腿被三公主治好了,三公主想要臣爲殿下做些什麼呢?」
「我想要什麼?」我喃喃自語,重複着他的話。
「是啊,三公主想要什麼?」傅與寧輕輕地擁着我,把玩着我的髮絲,用溫柔到極致的語氣問我。
黑夜裏,傅與寧的嘴角勾着醉人的笑意,一雙眸似蘊含萬千星辰,勾着我心頭如一泓泉水盪漾再盪漾……
可我知道,他溫柔的面孔下蘊藏着蓬勃的殺機。
我仰起頭,平靜地說道:「我什麼都不想要,既然你的腿傷好了,明日便離開吧。」
傅與寧的雙眉微微地攏起,直勾勾地盯着我,似乎想要將我看個明白,顯然我的答案不如他的意。
害人後又施恩,傅與寧也搞不明白三公主到底要做些什麼?
男色、財富、權勢……在這深宮裏,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慾望。
可現在的我,只是單純地想要幫助這個還未徹底地踏入絕望之路的少年郎。
「傅與寧,以後需要幫助,你還可以來找三公主。」
他蹙了蹙眉,神情有些不悅。
「看來,三公主的確厭棄了臣,那臣便退下了。」
傅與寧裝作毫不在意的模樣,可下榻時候的踉蹌出賣了他。
傅與寧走後,他所躺過的地方還有餘熱。
我有些貪念這份溫暖,可這一切卻好似我做的一場春夢,餘溫散去,夢醒無痕。
我提醒自己,我要離傅與寧遠點,這個人,我要不起。
次日清晨,傅與寧已經離開了我的公主殿。
這樣也好,我和他,從來不是同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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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與寧離開不久,四公主香鸞便出現了。
她比原劇情中出現得更早一點,或許是我放走了傅與寧,所以,故事的情節發生了更改。
初見香鸞時,她正在替被辱罵的傅與寧打抱不平。
宮裏的太監們慣於阿諛奉承、踩低捧高,遠遠地看見我,故意當着我的面肆意地嘲笑着淪爲了守藏史的傅與寧。
說他是以色事人的面首,嘲笑他靠媚笑和淫賤之事侍奉主子,還不如他們這些太監公公……
字字句句,不堪入耳。
這些人還不清楚,傅與寧只是暫時困於囚籠的猛獸,一旦出籠,他鋒利的齒會將他們的喉頭咬破,連骨頭渣滓都會被嚼碎。
我攥緊了拳頭,快步地走上前。
可有人的鞭子比我更快地拂在這羣奴才的臉上,一鞭子下去,剛纔還趾高氣揚的太監們發出了痛苦的哀號。
少女一襲紅衣,英姿颯爽,不施粉黛卻依舊美貌驚人,她的美,是一眼的張揚。
香鸞威嚴地呵斥:「賤奴,一羣趨炎附勢的東西,傅少師才傾天下,是你們這羣賤奴可以隨意侮辱的嗎?」
她的目光又落在了我的身上:「不過是身處高位者憑着權勢巧取豪奪,辱人者,何談真心?」
香鸞說的高位者顯然是我。
她不愧是女主,一出現,渾身散發着耀眼的光輝,連一向清冷的傅與寧看她的目光都明媚溫柔。
雖然劇情發生了變化。
女主香鸞還是在出現的剎那,就救贖了他。
但這一次,與原劇情有所不同,傅與寧不再是殘缺的,他終於可以肆意地去愛,去擁抱屬於他的月亮。
我轉身,默默地離開。
-9-
傅與寧成了四公主香鸞的少師。
據說,是香鸞每日端着親手熬煮好的燕窩,去父皇的殿中求來的。
不久後,我又聽侍女說,傅與寧腿疾復發,四公主香鸞衣不解帶地在他的牀榻邊照料他,被父皇呵斥後才肯回寢宮。
我揪着眉,傅與寧的腿疾復發了?
黑夜裏,寒風凜冽,我裹着斗篷,提着紫檀六角宮燈,裝作宮女模樣,穿梭在風雪之中。
走進暗沉寂靜的小殿時,我隱約地看見了牀榻前燭光搖曳,門窗緊閉,滿屋的藥草味道,傅與寧躺在牀上,一動不動。
「吱呀」一聲,我輕推開窗,藥草的苦味頓時消散了許多。
「三公主,你怎麼來了?」傅與寧用手臂撐起身子,低垂着眼,溫柔地對我笑。
他的臉色慘白,額上冒出一層冷汗,聲音嘶啞。
我看着他這副模樣,心中說不出的苦澀。
「我來看看你。」我如以往一般地去掀他的衣袍,解他的外褲。
他皺了皺眉,動了動脣,卻什麼都沒說。
我掀開太醫爲他包裹好的傷口,腿部傷疤處紅腫流膿,傷口破裂感染,太醫未清創消炎乾淨,便下了猛藥。
傅與寧清冷的聲線又在我耳畔響起:「三公主,爲何要在深夜來這裏呢?」
我回他:「我說過,我要治好你的腿。」
他不作聲了,只是細細地凝視着我,目光晦暗不明。
我在心裏輕嘆了一口氣。
至德行本,善醫濟世,治病救人本就是爲醫者的本職。
何況,他的傷是由我身體的原主造成的。
在幽暗的燭光下,我用裹了青黴的藥包細細地擦拭他的傷口,放柔了聲囑咐他:「聽聞你帶着香鸞每日逛宮闈,你的腿傷復發也多是操勞過度。」
傅與寧輕聲道:「四公主從小流落民間,初進宮,自然多些好奇。」
我笑了笑,心中苦得發澀。
我怎麼忘了傅與寧爲了她連性命都可以豁出去,小小的腿傷算得了什麼?
我重新包裹好他的傷口,柔聲地囑咐道:「你的腿傷需要靜養,不可再隨香鸞胡鬧了。」
傅與寧靜靜地看着我,沒說話。
我收拾好藥包,轉身離去時,聽見傅與寧問道:「三公主還會來看臣嗎?」
我回他:「三日後,我會來換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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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隔三日,我便裹着一身風雪,深夜去往傅與寧的小殿內爲他換藥。
可今日,遠遠地在傅與寧的小殿外,便聽見銀鈴般的笑聲傳來,屋ṭũ₁內一盞明燈,明晃晃地亮着,窗上倒映一對璧人。
我走近了,聽見傅與寧溫柔地對香鸞說道:「四公主,夜深露重,早點回寢殿休息。」
少女嬌嗔着說:「好。」
我吹熄了手中的燈籠,躲在迴廊陰暗處裏,看着香鸞漸行漸遠,廊中未點燈,我隨着孤冷月色進了小殿。
傅與寧坐在桌案前,看着我滿身霜雪,指了指身旁的銅盞花瓜棱手爐:「去烤烤手。」
那手爐我認得,是父皇賞賜給香鸞的獻禮,異常珍貴。
這次,我沒有吩咐傅與寧躺到牀上去,就在他的桌案前,蹲下身,爲他換藥。
包好傷口,我仰着頭看他:「傅與寧,以後我不會來了。」
月色灑在他絕美的面孔上,一雙眸子看不出悲喜。
他不說話,我有些尷尬,又繼續絮叨:「我也算清償了當年的過錯,本想着在官場上爲你推舉,可現在,你已經有了香鸞的幫助,仕途坦蕩,也用不上我了。」
傅與寧微微地俯下身,目光平和溫柔:「三公主像是在妒忌四公主。」
我低聲地笑了,大大方方地承認:「是啊,我挺妒忌她的。」
他緩緩地笑了:「三公主,你什麼都有了,在妒忌她什麼呢?」
我到底在妒忌香鸞什麼呢?
與其說是妒忌,不如說是豔羨。
我如今成了什麼都有的三公主,卻豔羨流落民間的香鸞,她的眼睛裏,泛着鮮活明亮的光澤,敢愛敢恨,明媚嬌俏。
這股子天真勁兒是生活在鉤心鬥角的宮闈中的三公主沒有的,也是從小受着精英教育、個性沉悶的我所沒有的。
就像穿越前的世界裏一樣,那些個性鮮明、嬌俏明媚的女孩子纔是所有人眼中的主角。
傅與寧目光驟然收緊:「三公主,你突然讓我捉摸不定了。乖張任性、囂張跋扈是你僞裝的面具嗎?」
他突然撫上我的後腦,眼眸柔情繾綣,輕柔地吻了我,腰肢抵在了他的臂彎,我閉上眼,齒間是清冽的茶香。
吻後,我在他懷裏微微地喘氣,卻發現,傅與寧抿着脣,在觀察我的反應。
傅與寧用自己誘我,試探我。
我是個傻子,明明知道傅與寧做的一切都是爲了香鸞,他只需溫柔繾綣地哄哄我,我輕飄飄地就又被他迷惑了。
「傅與寧,」我輕輕地喚他名字,「愛人只需七分滿,你以後……不要那麼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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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日後,我很久都未見到傅與寧。
即使不去探聽,宮闈中也屢屢地流傳着他的消息。
傅與寧辭了四公主的少師,傅與寧成了中常侍,父皇採納了傅與寧減少繁重賦稅的建議……
傅與寧本就是經天緯地的少年天才,蛟龍得雲雨,豈會困於池塘?
我欣慰地搗鼓着手中的藥草,真心地爲他高興。
宮裏所有人都說,三公主變了,改掉了貪圖安逸、喜好風花雪月之事的惡習,開始鑽研起了醫術,還拜了太醫令爲師。
有人開始編排,說三公主妒恨四公主,怕四公主跟她爭搶女帝之位,甚至,連父皇都試探我,是否有意繼承大統?
我將親手做的補藥丸子奉上,在父皇面前明志,要做濟世救人的女醫。
父皇欣慰地看着我,說我繼承了我母妃蘭妃的遺願,又誇我終於長大懂事了。
其實,對於宮裏這些子虛烏有的傳言,我毫不在意,只是有些好奇傅與寧會怎麼想?
如果我成了香鸞女帝之路的絆腳石,他會不會像原劇情對待那些礙着他眼的人一樣,對我趕盡殺絕?
我吸了吸鼻子,突然嗅到空氣中隱約地有藥草煎煳的味道。
我趕忙起身,苦笑着去熄火。
果然自古以來,男色誤正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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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過了一個春。
今夏,連續的猛風驟雨致多地洪澇。
洪水淹了許多村莊,稻穀被浸泡。
天災過後,許多災民湧入了京城,遍地乞兒。
據說收屍人每日忙於走街串巷,收屍的草蓆都緊缺,蓋不住這些可憐人最後的一絲尊嚴和庇佑。
皇后帶頭捐贈珠寶翡翠用於賑災,在宮牆角搭建粥棚,親自爲災民贈米施粥,京中貴女紛紛效仿。
我準備求父皇恩准我隨同太醫們去宮外救治災民時,香鸞也在大殿內求父皇。
她所求之事,是請父皇下一道旨,將她賜婚給傅與寧。
父皇皺着眉,一臉不悅地看着香鸞:「此事容後再議。」
他又一臉埋怨地看了一眼我:「你也是爲了那個傅與寧而來?」
「兒臣是爲解決災民的醫療問題而來。」
我說完,父皇雙眉一揚,一副饒有興趣的模樣:「你想如何解決?」
「京城災民大量傷病,醫師不足,可將部分無須急救的病患轉移至皇城附近醫療資源充足處。在京城巷口建立臨時救助的治療站,由太醫院帶頭醫館的醫師駐紮。」
父皇笑了:「傅與寧剛向朕建議『移民就食』,你就來了個『移民就醫』。甚好,甚好。」
我俯首跪拜:「兒臣請旨隨太醫院一同出宮救濟傷民。」
父皇揚起眉:「你可是我朝三公主,千金之軀接近那些災民?」
「兒臣也是女醫,仁醫逢春,不應問病民貧富。」
父皇笑意吟吟:「果真是長大了。」
-13-
殿外,香鸞蹙着眉,冷冷地說道:「你是知道我向父皇請旨賜婚,故意來打擾我嗎?」
我的眼睛直視着她,語調平靜:「如今百姓正在經歷洪澇之苦,衣不蔽體,每日都有災民因飢餓致死,你卻覺得小情小愛更爲重要嗎?」
香鸞被我的話噎住了喉:「我不是……」
原劇情裏,女主香鸞有着鴻鵠之志,因曾流落民間,更知百姓疾苦。
上位後,推新政,懲貪官,重賢明,致力於解民之貧困,創造了屬於她的盛世。
絕不是如今侷限於情愛,而忽略百姓流離之苦的四公主。
我沉下臉,看她:「我不會跟你搶傅與寧,他是你的,我也搶不走。」
香鸞抿着脣,一副若有所思又帶些內疚的模樣。
我幫她理了理額前的碎髮,又繼續道:「你那時說得沒錯,身處高位者的確有着權勢,但也有着必須履行的責任。你比我聰明,應該懂。」
我轉過頭,卻見傅與寧站在長廊處用冷冽的目光盯着我。
他走近了,那雙清冷眸子蕩着笑,沉着嗓道:「好久不見三公主,臣越發覺得三公主有趣了。」
他說話時,我的眼神落在他微動的紅脣上,突然感到有些心慌,鼻尖縈繞着那晚清冽的茶香。
我不自覺地有些發顫:「傅……傅與寧,真是好巧。」
「不巧,我特意……」
「傅少師。」香鸞輕快地跑過來,「你是在這裏等我嗎?」
原來如此,他特意在這裏來等香鸞的消息。
「三公主,臣……」
「恭喜你。」我及時地打斷了他,「得償所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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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宮外,看見百姓命如螻蟻、食不果腹,婦人懷中的三歲小兒因感染致使全身瘡痍。
我突然找回當初學醫的初心,救死扶傷的夙願。
一位大媽接過我遞過的藥碗,目光和善地看着我:「姑娘大善,救了這麼多之人,死後定要入那極樂世界當菩薩的。」
旁邊的太醫笑了:「這位姑娘你可知是何人?她可是三公主。」
我聽見了四周的驚呼聲,有人竊竊私語:「她就是那個囚了自己的少師,刁蠻猖狂的三公主?」
如今那個任性的、乖張的、囂張跋扈的三公主竟被人說成了菩薩,真是荒天下之大謬。
剛剛還甜甜地叫着我姐姐的小女孩往後退了退,踉蹌着跑進了自己母親的懷裏,她哭着問婦人:「那就是傳聞中會喫人的三公主嗎?」
我苦笑,我在百姓中流傳的名聲竟這般差嗎?喫人的三公主?
深夜裏,我惆悵着,走進了偏殿外的竹林,那些爲傅與寧療傷的夜晚,都會途經這處,恍惚間,我好似遠遠地看見了傅與寧的身影。
他怎麼可能在這裏呢?
他巴不得離三公主遠遠的,又怎麼會再踏入這片竹林?
竹林茂盛濃郁,暗暗悠悠,從裏猝不及防地竄出一個宮女握着一把匕首朝我刺來,一刀劃破了我的右肩膀,瞬時鮮血淋漓。
我對上她的眸子,兇相畢露,滿是憤怒與殺意,她嘶吼着問我:「三公主,你知道嗎?我的孩兒死在這次洪澇之中,你爲什麼不救他?」
枯瘦的婦人,我不知道她的力氣爲何這麼大,我始終都掙脫不開。
她見一刀未刺中我的要害,立刻抬手刺我第二刀。
可刀柄還未落下,她就被一利劍從後刺破了咽喉,鮮血從她的口中噴出,一劍斃命。
我看清了她身後的人,笑了:「傅與寧,真的是你啊,你怎麼會在這裏呢?」
傅與寧沒說話,冷着臉,將我拉到他的懷裏,去剝我的衣服,看我的傷勢。
我羞紅了臉,去擋他的手:「傅與寧,你不是醫師,你又不會治病。」
他將我擋着的手推開,沉着眉,替我止血,眉目低垂,安靜專注,髮絲落在我的頸上,有些癢。
我沒忍住,問道:「傅與寧,你爲什麼救我呢?三公主死了,對你又沒什麼害處。」
後面的話,我沒有說出口。
雖我無意爭搶女帝之位,但我死了,香鸞最大的絆腳石也就沒了。
傅與寧的脣角微勾,笑了:「臣的確恨過三公主,想要三公主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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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寢殿裏,傅與寧坐在牀沿上,俯下身子,爲我清理傷口。
我還在惱怒他剛纔說的話。
雖然我比誰都清楚,他想要她死的那個三公主不是我。
可我就是惱,沒來由地,不講道理地,生他的氣。
我將他的手推開,冷冷地問道:「你不是想要我的命嗎?」
傅與寧微挑起眉毛,勾着脣笑:「可是現在,臣不想三公主死了。」
我怔怔地看着他。
他靠過來,指尖沾了止血的膏藥,在我的肩上輕碾,有些疼,我蹙着眉,一聲不吭。
傅與寧突然低聲地說:「臣屬於自己,不是四公主的,那日,我也不是特意地去等她。」
他是在向我解釋嗎?可他爲什麼要向我解釋呢?
原劇情裏,傅與寧愛香鸞愛得那般瘋魔,看似對她狠厲,實則是處處心軟,將香鸞推開,卻在她身後爲她籌謀一切。
他爲她謀劃帝王之路開始,就已經爲自己立了向死而生的墳。
我不想,介入他們之中,一開始,我就只是心疼傅與寧愛意磅礴卻隱祕,後來,我莫名地成了局中人,卻被他俘虜了。
不該是這樣的。
我仰頭,笑了:「傅與寧,以後我們不要相見了。」
他的眸子突然帶了怒,目光灼灼地看着我:
「三公主那時每日清晨起,熬藥草,花上好幾個時辰爲臣鍼灸,療傷。後來,又冒着風雪來偏殿爲我換藥。
「我明明應該恨着三公主,兜兜轉轉卻ťů₀又走回這片竹林。
「三公主卻說,以後不要再與臣相見的鬼話?三公主玩弄臣的招式越來越高超了。」
傅與寧俯下身子,突然吻了我,帶着怒氣的吻,纏綿悱惻,慢慢地沉寂溫柔,殿內萬籟俱靜,我只聽到彼此的心跳聲,那一瞬間,我失了魂。
又是在誘我嗎?還是……
我不敢希冀。
可是傅與寧吻了我後,將我的腰肢牢牢地鎖在他的臂彎,他的眼神是溫柔的、熾熱的、帶有愛意的。
他在我耳畔邊笑,他說:「臣從來都是一報還一報,三公主囚了我,我也要鐵鏈子牢牢地鎖住三公主,三公主當年不該將我放走……」
後面,他說了什麼,我已經聽不清了。
昏昏沉沉地,我太疲憊了,我躺在他的臂彎中睡着了……
如果是一場夢,就當是一場夢,也是一場我希冀許久的美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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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遇刺受傷的事,很快地傳遍了整個皇宮。
有好事者造謠說這是奪嫡之爭,大皇姐遠嫁塞外,二皇姐整日清修唸佛,宮中謠言四起,四公主派了行刺者,要殺了三公主。
香鸞闖入我寢殿時,我正在換藥。
她看清了我鮮血淋漓的右肩,呆愣在原地,嘴脣囁嚅,好半晌才冒出一句:「不是我,真的不是我派人行刺。」
我笑了笑,招呼她在黃花梨雕紋扶手椅上坐下,起身親手爲她斟了一杯安神靜氣的玫瑰香茶,道:「我知道不是你。」
四公主香鸞從來都是敢愛敢恨、敢作敢爲的人,她討厭那些鉤心鬥角,對那些陰謀算計嗤之以鼻。
我記憶裏的香鸞,她說要帝位,就坦ẗũ⁽坦蕩蕩地去要,示愛傅與寧時,光明磊落,從來無懼那些閒言碎語,即使後來與傅與寧決絕,也是乾乾淨淨的……
那日從父皇的宮殿出來,我只是略微地點撥了她,她便帶着王朝的施恩米親身帶領將士們去了災情最嚴重的蒲州,也是在這時認識了小將軍魏殊。
「你怎麼……知道不是我呢?我想要跟你爭帝位的。」
我笑了,一個在對手面前如此坦誠的人,怎麼會做這等髒污之事。
我故意逗她:「傅與寧幫我查清了,那個宮女因喪子失心瘋,跟你無關。」
「嗯,查清了就好。」她又瞪圓了眼睛,道,「傅少師我也是不會讓給你的。」
香鸞垂下頭,長睫微動,看似有些難過:「他說他只當我是學生,對我無意,可我……是真的好喜歡他,在宮外時,讀了他的文章後,就一直愛慕他。」
她又揚起眉,綻放出一個純真的笑:「所以,我不會將他讓給你的,我們公平競爭。」
少女明媚嬌豔,靈動可人,眼眸中遮不住的光彩和靈動,真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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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朝野上下的共同努力下,災情終於徹底地過去。
傅與寧好幾次來找我,我都躲着他。
那一夜的吻,讓我慌張,我還不熟悉這種清醒的沉淪。
還沒來得及理清自己的思緒,父皇急宣我和香鸞入太和殿,他待我和香鸞一向親和慈祥,此刻卻嚴肅着臉,坐在龍椅之上嘆氣。
他看了一眼我,又看了一眼香鸞,滿臉的陰鬱愁容。
我聽見他沉着聲,道:「旬邑有意與我朝聯姻,共建世代友好,需一位公主與他們的四皇子和親。」
我看了眼香鸞,她臉色慘白,死死地咬着脣,正準備開口。
空蕩蕩的太和殿內傳來了我清冷冷的聲音:「兒臣願意。」
香鸞不可置信地盯着我,父皇看我的眸子,有一絲痛色,我知道他也難,如果可以,我和香鸞他一個都不會送走。
可他首先是君王,其次纔是父親。
我朝剛經歷了災情,難民尚未從失去至親的哀痛中走出,如何能再經受得起一場戰亂?
和親的公主人選只有我和香鸞,可她是未來能開創盛世的女帝,所以,我很清楚,自始至終人選只有我一人ťū́₇。
香鸞在宮殿外拉着我的手,喚了我一聲姐姐,就開始悽悽慘慘地哭,說我們一定有其他解決Ŧų⁹的辦法,說要將傅與寧還給我,好似我要走的路是一條絕路。
我笑吟吟地看着她:「香鸞,我只是不想再被百姓說是喫人的三公主了。」
其實,按原劇情來說,三公主早已經死了,死在骯髒的、惡臭的亂葬崗中,變成了一堆白骨。
可是,一切故事的軌跡不同了,傅與寧的腿治好了,他拒絕了香鸞,三公主沒有死……
這就是三公主最好的結局。
我的選擇,親筆書寫自己的餘生,改寫了他們所有人的命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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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知道傅與寧是什麼時候闖進我的寢殿的。
他吐息在我耳畔時,我聞到了酒氣,很快地我就嚐到了那似桃花醉的味道,他的脣裹挾着酒香,在我的脣齒間兇猛地吻。
我掙扎着,銳利的指甲劃破了他的臉頰,那張精緻到完美的臉瞬間出現了一道血痕。
傅與寧的眸色寂靜深沉,嘴角勾起一抹嘲諷:「三公主什麼時候變得如此無私呢?一向自私自利的三公主,竟自請去和親。」
他扼着我的喉,斂眉笑:「三公主想做救苦救難的菩薩?」
我的心晃盪得厲害,卻冷着臉,沉下聲說:「傅與寧,你醉酒了。」
他低聲地笑起來,從我身上翻下,躺在我的身側,整個人軟成了一攤泥,道:「臣醉了,臣醉了酒……」
傅與寧在我的身側躺着,合上了眸,嘴裏喃喃自語着。
我的指腹沾了藥膏,剛接觸到他的傷口,手指便被反握住,緊緊地,被溫熱的手掌包裹着。
他沒有再說話,只是握緊了我的手指,靜靜地躺着。
我們都清楚知道,家國利益從來凌駕於一切之上。
我抬着眼,靜靜地盯着傅與寧,那道血痕顯目,卻瑕不掩瑜,面孔依舊俊美無雙,只是落在眉間的愁雲怎麼也驅散不掉,抹也抹不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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旬邑爲顯誠意,派了四皇子軒轅宇親身來我朝迎親,迎親的隊伍浩浩蕩蕩,百姓們都說,三公主大義,自請和親以結同盟,換百姓安康。
軒轅宇進城那日,百姓們歡呼雀躍,經歷過災禍,才知平和穩定的生活多彌足珍貴,令人嚮往。
軒轅宇站在大殿之上,氣宇軒昂,奉上了來自旬邑的賀禮,一頂舉世無雙的金蝶明珠冠,冠上寶石呈現深邃藍色,神祕深邃,說要獻給他未來的皇妃。
他冷着臉,施了個旬邑的禮,被父皇請上高臺側面,坐西面東,與我同席。
我垂眼,抑制不住地去尋高臺下的傅與寧,他也抬眸看我,幽深晦暗,那裏藏着一汪深不見底的寒潭。
他桌臺前的那壺酒都快見底了,我想,傅與寧今夜又要醉酒了。
其實,我也想大醉一場,酩酊大醉後,忘卻前塵往事,回到成爲三公主之前,做一個徹徹底底的局外之人。
身側的軒轅宇也在一杯又一杯地爲自己斟酒,我聽到了他微弱的嘆息,這場宴席,是迎親的喜宴,卻無人臉上面帶欣喜。
宮宴後,我朝軒轅宇行了個禮,準備離席,他突然叫住了我。
軒轅宇的臉上微帶酒暈,神態卻依舊威嚴,他輕聲地問我:「三公主,你知道郊外有一座南普陀寺嗎?」
我疑惑地蹙眉,不解地看着他,他一旬邑之人,怎會突然提起我朝的寺廟?
他垂下長睫,勾脣,輕笑:「我只是聽人說,那裏的桃花很美……很美……」
絢爛宮燈下,我看清軒轅宇的眼角有一顆漂亮的痣,沾染上酒氣,微有些糜爛綺麗的紅,眼角小痣,據稱又名爲多情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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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猜想過,軒轅宇的心中有一個姑娘。
可我未曾想過,他那麼大膽,牽着那個帶髮修行的小尼姑,來我的寢殿求我。
那個姑娘身着灰色的僧袍,一臉素淨,卻似一個精緻小巧的泥娃娃,嬌滴滴,惹人憐愛的一張面孔,看着怯懦,一雙明眸卻既勇敢又光亮。
高傲的四皇子「撲通」一聲跪在了地上,說他找了她許久,本已經死了心,可她又出現在了他面前。
他說,他在旬邑時,就想娶她,卻誤會了她是我朝的奸細,他傷了她,她也被徹底地傷了心,離開了旬邑。
他求我成全,他說沒有她,自己就是一具行屍,活着和死了,也沒什麼區別。
軒轅宇長了一張冷眸,可看向自己心愛的姑娘,眼神既溫柔又炙熱,眸裏的愛意滿得都要溢出來了。
我將他扶起來,斂眉,笑了:「軒轅宇,爲了兩國的結盟,你必須要娶三公主。」
三公主出嫁那日,朝中大臣、親貴、百姓都來送行。
三公主坐着旬邑來的鸞車,旬邑四皇子軒轅宇親自導路,儀仗隊提燈,四公主香鸞隨皇后乘着九龍轎親自隨行,她頭上戴着那頂舉世無雙的金蝶明珠冠,面蒙紅色薄紗,優雅又尊貴。
三公主,爲了兩國世代友好,遠嫁了旬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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蒲州的小漁村,有一女醫師,開了一個醫館。
據傳,她治病的țű̂ₑ方式清奇,但各種疑難雜症,經她手,便可藥到病除。
附近村民,誇她是妙手回春的菩薩。
張大媽端着燒好的紅燒鯉魚,來我的小院時,我正在搗豆蔻。
她笑吟吟地放下鯉魚,擼起袖子就要幫我打下手,邊擼袖子邊扯着嗓子道:「嘉寧,你瞧你,一個女人經營醫館太辛苦了,得找個男人幫幫忙。」
我笑而不語。
自從治好了張大媽困擾多年的老寒腿,她隔三差五地就來給我送些東西,還吵着要給我介紹夫君。
「嘉寧,這次我給你介紹的這個男人,跟以往都不同,那模樣俊俏到……像是那個九天下凡的仙人,還是個教書的先生,斯斯文文的。
「若不是張大媽成了親,生了娃,定是要跟你爭搶的。」
我邊挑着紅燒鯉魚的魚刺,邊敷衍地回道:「九天下凡的仙人啊,那定是會被村子裏那羣小姑娘搶破了頭,我就不去湊這個熱鬧了。」
「不是啊,嘉寧,這次真的不一樣,傅先生,他……」
後面的話,我一句也沒聽進去,什麼九天下凡的仙人、姿容絕代的教書先生……
我心悅之人,遠在皇城,是心懷天下,有着治世之才的少年郎,清風霽月,容貌舉世無雙。
喫完鯉魚,我懶洋洋地躺在小院裏的藤椅上小憩,午後的太陽暖洋洋的,灑在身上,溫暖,舒適……
我睡得昏沉,不知何時,和風麗日的天卻突然陰雨綿綿。
醒來時,我的頭上撐着一把油紙傘,我仰頭,細細雨珠,簌簌地落於撐傘之人的肩膀之上。
他一身玄衣,眉宇間安詳寧和,一雙眸美得驚心動魄。
傅與寧勾着脣,俯下身,把慌張到無措的我抱起身,在我耳邊柔聲道:「三公主,臣來囚你了。」
我的嘴脣顫了顫:「囚我?以何處爲牢?」
他微微地揚起眉, 輕聲笑道:「臣如今只是個貧窮的教書先生,我看三公主這小醫館就很不錯……」
我微微地嘆氣:「傅與寧,這裏沒有三公主了, 三公主遠嫁去了旬邑。」
他將我抱到膝上,聲線哀傷卻溫柔:
「我並不在乎三公主是誰,我想囚的, 是眼前之人,無論你是皇城公主或是小漁村的醫女。
「自始至終,我只想求, 與你一人相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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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夜裏, 他擁我入懷, 給我講,我離開后皇城的故事。
他說, 父皇準備提前讓位給香鸞, 自己與皇后去過悠閒日子;香鸞與小將軍魏殊整日裏打打鬧鬧, 可一看到他接近別的姑娘, 她就喫醋;他以爲我真的嫁去了旬邑,每日借酒澆愁……
傅與寧吻了吻我的額頭, 輕聲地問我:「爲什麼不告訴我,那日出嫁之人不是你?」
我抹平他眉間的褶皺,笑道:「蛟龍怎可遊於淺水?何況你有鴻鵠之志……」
他低笑,細長的指, 輕彈我的額頭:「實現鴻鵠之志,也並非要在皇城。」
我在他的懷中, 胡亂地聊着天地, 聊着,聊着,他摟着我的胳膊漸漸地收緊, 炙熱的吻在下一刻落了下來。
傅與寧的吻繾綣又溫柔,他性子一貫沉着得緊,解我係帶的手卻慌亂無章法, 他柔聲地問我:「嘉寧,扯爛掉好不好?」
他的眸, 幽深沉沉,藏着欲,勾着我陷入其中,他一手托起我的脊背,將快融化的我裹進他的身子, 耳畔是他喑啞的低喘……
髮絲糾葛纏繞,芙蓉帳暖, 燭火倒映疊影錯亂, 一夜旖旎。
…….
蒲州的小漁村裏,流傳着一個愛情故事。
某個煙雨濛濛的清晨,清貧的女醫上山採藥,走到半山腰, 偶遇了那拐了腿的貌美教書先生, 將他帶回家中救治,這一住,就是大半月。
大半月後, 教書先生帶着全身的家當,賴在女醫的小院子裏,要向她求親。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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