忠犬

我用了五年的時間，將秦序調教成了一個聽話懂事的男朋友。
可他在二十三歲生日這天，還是出手救下了一個坐輪椅的漂亮女生。
我終於相信，自己無論做什麼，都無法阻止他和女主相遇、相愛。
於是我提了分手，還告訴身邊的共友：
「秦序啊，一條喂不熟的狗而已，誰摸摸他，他就跟誰走。」
據說。
秦序聽到這些話後，當天就買票出國，再也沒了音訊。
三年後的某個夜晚。
我被一個暴戾輕狂的男人，抵在家門口。
他遞給我一把刀，又握住我的右手，摸向他脖子上的項圈。
「周筱，我是你一個人的狗。」
「如果你不要我，那就殺了我。」

-1-
我喜歡了秦序整整十年。
可就在昨天，我覺醒了意識，發現自己是一本小說裏的炮灰女配。
而秦序的官配，並不是我。
正當我躊躇ẗů⁾要不要將這段長達十年的愛戀就此埋藏心底的時候。
秦序藉着畢業聚會爲由，當衆向我表白了。
我欣喜若狂，卻不敢立刻答應。
因爲我深知。
在小說結局的最後，男主Ṱú₂只會和女主在一起。
就算我現在同意了秦序的告白。
以後也避免不了被分手。
我害怕失戀，更害怕像原著一樣，一個人被秦序扔在暴雨裏。
所以。
我沒有伸手去接他遞過來的玫瑰花。
「秦序，我想我們不太合適。」
「我的愛好有點小衆，你可能接受不了。」
秦序立馬錶示：
「我能接受。」
我深吸了一口氣，勾起一抹頑劣的笑容：
「我大女子主義，想未來的男朋友溫柔聽話，還願意當我的狗。」
「汪汪。」
人聲鼎沸中，秦序半跪在我面前，用手輕輕鉤住我的手指。
「女主人，帶我回家。」
「好不好？」

-2-
那天的場面，被傳遍了整個圈子。
秦序爲愛當狗的名場面，被某個在現場的同學錄視頻拍下來，發了抖音。
一夜之間點贊破百萬。
引來了無數認識秦序的人。
【我勒個豆，我認識秦序，他是我們籃球隊隊長，人帥學習好身高 189 還是個富二代，這怎麼就當上狗了？】
【嗚嗚，誰有我慘啊？秦序是我 crush，我舔了他好久，結果被拒絕了。現在我知道了，舔狗是不會喜歡另一個舔狗的。】
【接驚喜男友，死之前談個這樣的。】
【你們倆能細說一下回家後具體是怎麼當狗的嗎？】
……
所有人都看好我和秦序的這段感情。
可只有我隱隱不安。
我時時刻刻都在倒數。
按照原著的軌跡。
距離周安安出現還差多少天。
五年的時間裏，我把秦序調教成了一個聽話懂事的男朋友。
秦序爲我們創建了一個情侶賬號，用來記錄我們的撒狗糧日常。
短短几年的時間，就被經營成了坐擁千萬粉絲的賬號。
就連網友們都一致認可：
【帖主，你知道我們一向勸分的，你男朋友太完美了，分了給我。】
【我敏敏肌，能有 po 主同款男友嗎？】
【死丫頭，全世界最好的怎麼就讓你談上了？上鍊接，我拍十個。】
【刷多了恐婚視頻，突然看到 po 主和她男朋友，感覺身上的屍斑都淡了。】
我也總算鬆了口氣。
心想着。
就算周安安以後出現了，應該也不會造成什麼樣的影響。
可是就在秦序二十三歲生日這天，意外還是出現了。

-3-
正閉上眼睛對着生日蠟燭許願的秦序。
突然發瘋般地跑了出去，直衝咖啡館對面的斜坡。
斜坡上，有個女生的輪椅忽然失控，正在倒着下滑。
眼看着輪椅即將側翻，在這千鈞一髮之際。
秦序拼命撲了上去，用自己的身體接住了周安安。
周安安倒在他懷裏，安然無恙。
秦序的額頭卻被綠化帶的石頭割破了，鮮血直流。
看到了一țŭ̀ₛ切的我，連呼吸都忘了。
秦序是冷漠的。
他不會給路邊的流浪漢扔錢，不會幫助女生擰瓶蓋，不會攙扶老人過馬路，更不會給孕婦讓座。
就是這麼一個自私冷漠的人，突然熱心了起來。
我懸着的心，終於還是死了。
我逃命似的從咖啡館側門跑了出去。
漫無目的地走在繁華的街道上。
慘白的天空忽然落下幾片零星的雨滴。
此刻。
我終於相信，自己無論做什麼，都無法阻止秦序和女主相遇、相愛。
所以我這五年算是什麼呢？
算秦序漫長人生裏的一點笑話。
終於發覺我不見了的秦序，發來短信問我：
【筱筱，你去哪兒了？】
我打了很多字，刪刪減減，最後只化爲一句：
【分手吧，想分開很久了。】
我覺得我就算告訴了他真相也沒用。
或許一開始他會信誓旦旦地保證，自己永遠不會變心。
可時間久了。
他心裏的那架天平，註定會偏向周安安的。
就像原著裏。
今天的周安安，應該出現在離這裏幾十公里遠的、城郊的貧民窟。
而秦序，也會在那裏和她相遇。
看吧。
即便我沒有讓秦序去貧民窟。
周安安還是會出現的。
他們纔是命中註定的一對，我只是一個微乎其微的變數。
第二天，當我看到周安安被我們的共友拉進我和秦序都在的一個微信羣時。
我甚至一點都不意外。
女主嘛，總是會一點點滲透男主的人生。
我的好友，恐怕最後也會變成她的朋友。

-4-
被斷崖式分手的秦序焦急萬分。
他和我說：
【周筱，你聽我解釋，我今天也不知道自己爲什麼突然就衝出去救了那個女生。】
【一開始我根本都沒看見她，你信嗎？】
【……周筱，回我，求你。】
我坐在飄窗旁，將手機放在一旁，任由屏幕暗了又亮，亮了又暗。
手機關了靜音和震動，來電也不會有任何聲音。
就這樣。
我看着大雨下了一個晚上。
第二天清早，我化了個漂亮幹練的妝，照例去上班。
同事 cc 是我和秦序的共友。
她不知從哪聽到我和秦序鬧掰了的風聲，苦口婆心地勸我：
「周筱，你和秦序咋回事啊？就爲了那ṭű⁰個輪椅妹？」
「那不就是個路人嗎？秦序或許也是熱心。」
「你和他分手，這不就是讓他一次熱心，換來終生內疚嗎？」
我笑了笑：
「你不懂他。」
「秦序啊，一條喂不熟的狗而已，誰摸摸他，他就跟誰走。」
「我說過，我找男朋友要溫柔聽話的，他遵守不了我的規則，那就出局。」
其實說這些狠話的時候。
我心裏比誰都難過。
但我努力過一次了。
沒用。
那就算了。
我還是收拾收拾，好好給自己挽尊吧。
這樣他以後和周安安在被窩裏提起我的時候，我的形象還是比較高冷的。

-5-
下班回到家。
我又收到秦旭發來的短信。
是對於白天我說的話的質問：
【所以周筱，在你眼裏，我只是一條你覺得沒意思就扔了的狗，還倒打一耙說我喂不熟。】
【我以前怎麼不知道你是這種人！】
我秒回：
【現在你知道了吧？】
【我就是這麼卑劣的人。】
秦序又回：
【我他媽想咬死你，周筱。】
【我不同意分手，跟我和好，立刻馬上。】
我反手就是一個拉黑。
第二天開始，秦序徹底從我的世界裏消失。
過了半個月我才知道。
據說秦序在我拉黑他的那個晚上，當晚就買了第二天凌晨最早的機票出國。
Cc 說，秦序託她給我帶句話。
「什麼話？」
我故作不在乎地翻着資料，連頭都沒抬。
「他說，他恨死你了。」
「那個情侶賬號留給你，你可以轉行做別的賽道變現，以前那些視頻你可以全部刪除，他不在乎了……」
說完。
Cc 又安慰我：
「筱筱，你倆這回怎麼鬧那麼大啊？」
「我感覺他說的這些都是氣話，你也別放在心上。等你氣消了，你勾勾手，他就先跟你認錯了……」
「沒有。」
我搖了搖頭，打斷了她的話：
「我們是真的結束了。」
表面上，我風平浪靜。
可那句話，其實一直迴盪在我心裏。
從上班到晚上睡覺前，都讓我不得安寧。
我木訥地杵在沙發上一動不動好久。
ŧūₙ直到洗衣機結束工作發出嘀嘀的聲音。
我才釋然地流出兩行滾燙的眼淚。
再也不見了，秦序。
就恨我吧。
永遠都別原諒我。

-6-
三年後某個夜晚。
我拖着隨時會暈厥過去的身體，終於活着回到了家門口。
天殺的老闆。
明明知道我大姨媽痛不欲生，卻死活不同意我請半天假回家休息，下班了還故意組一個臨時會議延遲兩小時下班折磨我。
或許是我已經神志不清了。
在包裏摸了半天，都沒摸出來門鑰匙。
更沒注意到有一道斜長的人影籠罩在我的頭頂。
我被猝不及防地摁在門檻上。
我嚇了一跳，說話都哆嗦：
「強盜哥，有話好好說。」
「我有傳染病，劫色不太行，你要不劫財吧？我微信裏有 67 塊 3 毛 8，都能轉給你，給個二維碼行嗎？不夠我再給你湊湊。」
「呵。」
暴戾輕狂的男人，發出一聲輕蔑的嗤笑。
他眉眼輕垂，摘下了口罩。
三年不見。
秦序不知道在哪個國家待多了。
整個人看起來陰鬱憂愁，頹然病態。
我喫力地抬起頭看他。
他太高了。
高我一整個頭還要多一點。
「秦序，你能不能低點頭？我脖子酸。」
秦序一愣，還是乖乖聽話照做。
於是我得寸進尺地問：
「你找我有什麼事？」
「我就是想找你幫個忙。」
秦序從懷裏掏出一把摺疊水果刀遞給我，又用手掌緊緊包裹住我的右手，緩緩摸向他脖子上的項圈。
「我用三年時間想通了。」
「周筱，我是你一個人的狗。」
「如果你不要我，那就殺了我。」

-7-
我氣笑了。
剛想罵他兩句。
小腹一陣痙攣，劇痛之中，我兩眼一黑，身體直直地朝地面摔去……
再睜眼。
小腹暖乎乎的，一隻滾燙的暖手袋正躺在我的肚子上。
廚房裏叮呤咣啷作響。
我循聲望去，正看見秦序端着一碗熱氣騰騰的紅糖水出來：
「你現在痛經比以前厲害了，什麼時候有空，我帶你去看中醫。」
我想了想，還是拒絕道：
「沒空，不用了。」
想伸手接過碗自己喝。
秦序卻躲開我的手，命令道：
「躺好，我餵你。」
他不由分說地拿着勺子，舀了一勺，放在嘴邊吹了吹，遞到我嘴邊。
我被他灼熱的視線盯得不自在。
乾脆拿起手機假裝刷抖音。
連刷了好幾條視頻都沒看進去。
秦序忽然又冷不丁地來了句：「你沒註銷？」
我眨眨眼，立馬反應過來他是在說抖音賬號。
我現在用的賬號，是之前那個記錄我們日常的情侶賬號。
我別過頭，裝作不在乎地承認：
「是啊。」
秦序有點詫異：
「我以爲你早就註銷了……」
我白了他一眼：
「別裝了，你搜下 ID 不就知道注沒註銷嗎？」
「我不敢，我怕知道你註銷了會心痛，所以一直沒搜過，快點，張嘴，再不喝就涼了。」
秦序的話像一朵輕飄飄的雲。
明明是很無所謂的語氣，卻堵得我喉嚨發澀。
我沉默了半晌，最終還是什麼也沒說。
結果秦序話鋒一轉：
「粉絲都催更催瘋了。」
我嗯了一聲：
「還有很多人私信我，問我們斷更三年，到底是分手了還是死了，總得給粉絲們一個交代啊。」
「你怎麼回答的？」秦序問。
「我說你愛上了別人，跟其他人跑了。」
秦序忽然笑出了聲：
「你不會這麼說的。」
「但我知道這是你想問我的。」
「如果我告訴你，我沒有愛上別人，那天救周安安也是身不由己，你信嗎？」
秦序難得苦惱地抱住腦袋。
他焦躁開口：
「周筱，我就知道你不信。」
「但是我真的不知道自己爲什麼會那麼做。」
我煩了，直接推開他：
「好了，你快點走吧，我要睡覺了。」
秦序順勢直接躺在了地上：
「不走。」
「你打我。」
「我受傷了，等傷好了才能走。」
秦序屬於你越跟他反着來，他越來勁的那種。
我決定乾脆不理他，愛幹什麼幹什麼。

-8-
就這樣，秦序賴在我這兒當起了保姆。
他麻溜地把我因爲姨媽痛好幾天沒收拾的房子，打掃得乾乾淨淨。
又一日三餐按時給我做飯。
去國外待了幾年，長進最大的，就是他的廚藝。
以前只會做蛋炒飯的秦序。
現在只用一個小時，就能做出四菜一湯。
一週過後，大姨媽走了，我又恢復了生龍活虎。
接連着半個月下班回家，都能看到煥然一新的屋子，和熱氣騰騰的飯菜。
我站在玄關，看見秦序抱着剛從洗衣機洗好的衣服，神色從容地去陽臺上曬。
他當着家庭煮夫，彷彿樂在其中。
「回來了？去洗手，飯做好了，下午看你發朋友圈，想喫拿破崙？」
「我給你買回來了，下次不準再喫這麼刁鑽的東西了，排隊花了我兩小時。」
我的心裏莫名騰起一股異樣的情緒。
不行。
不能再這樣下去了。
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秦序，你走吧，我要結婚了。」
一道極具侵略意味的視線立馬鎖住了我。
秦序下顎緊繃，語氣不善：
「你再說一遍。」
「周筱，你最好是在暗示我，讓我向你求婚，而不是我想的那樣。」
我藏在大衣兜裏的掌心開始發汗。
「我說，我要跟別人結婚了，想立刻馬上跟你撇清關係。」
「撇清關係？」秦序自嘲地扯了扯脣角。
「我們目前有什麼關係可以讓你撇清？」
我打開大門，又強硬地下了一次逐客令：
「你有自知之明知道我們沒關係就太好了。」
「趕緊走吧，我未婚夫要來了。」
秦序臉色鐵青。
咬牙切齒地連說了幾聲好。
他從兜裏摸出一片藥，掰了兩顆，扔進嘴裏。
我咬了咬脣。
這是氣得喫速效救心丸了嗎？
秦序朝我走了過來。
眼看着他的腳已經邁出了大門。
豈料他突然轉身，把門關緊，又將我摁在了門板上。
緊接着，一個鋪天蓋地的吻落了下來。
他強硬地將剛剛他服用的一顆藥渡進我嘴裏。
我急得想哭：
「混蛋，你給我餵了什麼？」
偏偏秦序一副不慌不忙的樣子，將我緊箍在懷裏，死都不放手。
過了一會兒。
我的呼吸開始莫名其妙地加重，體溫也開始燥熱。
秦序用手指撫摸着我的背脊，指尖故意在敏感的地方來回遊走。
「感受到催情藥的藥效了嗎？」
「秦序，你真是條瘋狗！」
我氣得破口大罵，卻發覺自己嗓音帶着喘息，不經意間已經染上了情慾的氣息。
「變態、瘋子、禽獸！」我無能狂怒。
反觀秦序，他一點也不惱。
甚至還鬆開我，回到了客廳，拿起果籃裏的一根香蕉，心平氣和地剝。
「我是，周筱，你是第一天才認識我麼？」
他撩起自己的上衣，給我看他側腰上的烙印。
暗紅色的周筱兩個字，與他瓷白的肌膚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我要不是瘋子，會將刻有你名字的印章燒燙，然後在自己身上烙下痕跡嗎？」
「香蕉剝好了，寶貝要喫嗎？」

-9-
也不知道是藥效發作了還是我氣急攻心。
我覺得好熱、好渴。
看着秦序手裏那根冰涼的香蕉。
我無法挪開視線。
秦序笑着遞到我嘴邊：
「要嗎？」
我嚥了下口水，不自覺地顫抖出聲：
「要。」
「那說你愛我，寶寶。」
秦序循序漸進的引誘讓我煩躁。
「愛你，行了嗎？」
「別急，寶寶。」
「我要你掐住我的脖子，像以前那樣，一遍又一遍地審問我，到底對你有幾分忠心。」
我思緒混沌，聽話照做。
五指掐住秦序的頸脈。
他低聲喘息：
「主人，小狗只愛你……」
……
雖然但是，我還是沒做好面對秦序的準備。
趁他沒醒，我一大早就出門上班了。
快下午的時候，秦序發來消息：
【周筱，我等你回家給我一個答案。】
【我還有很多話要跟你說。】
我已讀沒回，心裏亂糟糟的。
下班後，我也不想回家面對，糾結半天，還是決定去公園裏坐會兒，散散心。
我怎麼都沒想到，會在這裏碰見周安安。
她比幾年前看起來還要消瘦。
不復第一眼看見她的那副純真，她的眼底現在盡是恨意。
她滑着輪椅，來到我面前。
「周筱，你爲什麼又誘惑秦序跟你在一起了？」
「你不是覺醒了意識，知道自己只是一個女配嗎？你爲什麼還覥着個臉去糾纏我的秦序？他是屬於我的，你不知道嗎？」
「你這叫知三當三！」
我只覺得，好有病啊。
我意識到周安安也知道所有的劇情，就不拐彎抹角了：
「寶寶，你有沒有搞清楚順序？從我的視角來看，我纔是和秦序先在一起的人ţũ̂ₑ，我們認識十多年，你纔出現，請問我三在哪裏了呢？」
周安安詭異地笑了：
「很好，周筱，既然你不承認，就別怪我不客氣了。」
她忽然伸手抓住了我。
幾乎是一瞬間，我就感受到了一股靈魂撕裂的感覺。
我想掙脫。
卻被她死死抓住不放手。
我的雙腿開始劇痛，彷彿有人在拿錘子不停地敲擊我的膝蓋和腿骨。
很快，我的下肢就沒有了力氣，不受控制地癱軟在地上，無法起來。
「你對我做了什麼？」
周安安得逞的笑聲在我耳畔響起：
「我？我也沒做什麼，就是用我的一條命，和你交換了人生軌跡，沒有來世也好，這輩子不得善終也罷，我只想變成正常人，和秦序在一起。」
她緩緩從輪椅上站了起來。
居高臨下地看着我：
「周筱，我和你打賭，如果你變成了雙腿殘疾的廢物，秦序多看你一眼都會覺得噁心。」
「我本來就是他的女主角，現在我好了，他的心，也會回到我身上了。」
她踹了我一腳。
又吐了我一臉唾沫：
「好了，可憐蟲，你就在這裏趴着等着看有沒有好心人送你去醫院吧。」
「不過去了醫院也沒用，你再也無法站起來啦，就像我以前一樣，哈哈哈哈哈！」

-10-
我活生生地痛暈了過去。
再醒來，已經是在醫院裏了。
秦序守在我的牀邊，聽着醫生講述着我的病情。
我聽得很清楚，醫生說。
我這輩子能再站起來的機會，只能是，渺茫。
這一刻，我失聲大哭。
好在，秦序沒有丟下我。
他非常有耐心地照顧着我的起居。
一開始，我根本無法適應這具身體。
連大小便都要靠人攙扶。
我羞恥、憤怒、絕望。
有一回，我想憑自己的本事去上廁所，卻不小心從輪椅上摔了下來。
努力了很久，卻沒有力氣再爬上去。
就這樣，過了好幾個小時，也沒有人來幫我。
無可奈何之下，我弄髒了自己。
就在這時，病房的門開了。
是回家幫我拿換洗衣服的秦序。
他看到滿身污濁的我，先是一愣。
我閉上眼睛，哭着求他：
「秦序，算我求你了。」
「你不要再管我了，給我留點尊嚴吧。」
我想好了。
我可以請護工，帶我去一座沒有人的城市。
能活就活，活不下去就算了。
秦序站在原地沒動。
我不敢抬頭看他的表情。
難道一切真的要像周安安說的那樣嗎？
他會厭惡我，離開我。
連多看我一眼都覺得噁心。
啪。
一記耳光脆生生地打在了臉上。
我怔愣地抬頭，發現竟是秦序打了自己一巴掌。
他跪在我面前，小心翼翼地將我抱進懷裏。
「周筱，是我沒保護好你。」
「那天你下班沒回來，我就該出去找你的。」
我看到秦序的褲腿髒了。
激動得像是一隻被踩到尾巴的貓，我瘋狂掙扎：
「你鬆開我，你走啊。」
「我很髒，你不要碰我，求你了。」
我的抗拒，被一個吻制止住了。
秦序緊緊地握住我的手，眼睛裏閃爍着淚光。
他乞求地看着我：
「筱筱不髒，無論筱筱什麼樣子，我都最愛筱筱了。」
「寶寶，你不要放棄自己，也不要放棄我，好不好？」
「還記得我有很多話想對你說嗎？你聽我說完，再給我一個答案。」

-11-
秦序和我講起了過去的事情。
他說：
「遇見周安安的那天，他也不知道爲什麼，就感覺自己像是被控制了身體一樣，突然就注意到了周安安，並把她救了下來。」
「寶寶，其實在那天之後，還有一件事我沒來得及告訴你。」
「我腦子裏突然多了很多奇怪的記憶，我居然在記憶裏看到我一發不可收拾地愛上了她，照顧她的起居，最後還和她結婚了。」
「我看到這些，簡直就要瘋了，恨不得把自己的腦子挖出來扔進洗衣機裏涮涮。」
「本來想跟你說，可你又突然和我提了分手，連句多的話都不願意再和我說。偏偏那時候周安安忽然告訴我，說什麼我是小說男主角，你是女配角，你註定會喜歡上別人，嫁給別人，對我就是走個過場。」
「那一刻我在想，去他媽的註定吧！要是不能和你在一起，我乾脆跟條狗過得了。要是以後真的眼紅你和別人結婚了，我就去把你未婚夫撬了，我們三個一起過好日子比什麼都強。」
聽到這，我忍不住破涕爲笑。
秦序給我擦了擦眼淚，又繼續說：
「你別說，還真的很神奇。」
「自從我那麼想之後，腦子裏多出的那些關於周安安的記憶，都淡化了不少。可當時的我害怕聽到你和別人在一起的消息，乾脆就出國了。」
「不過出國後，我也放不下你，我一直悄悄地視奸你，整整三年了，你都沒有再交過對象。我臉皮厚，我覺得你還在乎我，所以我又回來了。」
他用自己的鼻尖，碰了碰我冰涼的鼻尖。
「周筱，你願意讓我留在你的身邊嗎？」
我鼻子發酸，伸手抱住了他的腰。
……
調理了一段時間。
醫生又重新進行了一次檢查。
可檢查結果出來，還是不盡如人意。
醫生嘴上寬慰着我，讓我不要有太大心理負擔，說不定會有奇蹟。
但其實我也心知肚明。
至少原著中，周安安到結局都沒站起來。
秦序鍥而不捨地又帶着我輾轉了很多家醫院。
治療的過程很辛苦，喝不完的藥，扎不完的針。
我都咬牙堅持了下來。
秦序爲了鼓勵我，偷偷給我買了間店鋪，讓我做自己喜歡的事情。
我想了想。
決定開一間花店，沒事插花玩。
秦序又承擔起了所有家務。
我喫着他親手做的飯菜，看着他繫着美樂蒂圍裙，認認真真地在洗碗池裏刷碗筷的模樣，忍不住調侃：
「秦序，你知道十多年前，我對你的第一感覺是什麼嗎？桀驁不馴、不好惹、脾氣差，還是動不動就會打人的那種小混子。」
秦序說：
「那你還喜歡我。」
「那是我小時候不懂事嘛，覺得征服你這種人很酷。」我咬住勺子，小聲問。
「對了秦序，我好像還沒問過你，你對我的第一印象是什麼？」
秦序側過頭，笑着瞟了我一眼：
「挺會馴狗的。」
「什麼？」
我皺了皺眉。
這是什麼破回答啊！
我喋喋不休地繼續追問。
秦序摘下橡膠手套，走到我面前，咬了一口我的耳朵：
「就是見到你的第一眼。」
「我就想被你鞭撻。」
「寶寶，我剛買的玩具到了，要試試嗎？」

-12-
距離周安安和我交換人生軌跡已經過去了很久。
中途，她用幾個陌生的電話號碼，給秦序發過消息。
她穿着性感內衣，凹了幾張照片，配文：
【秦序，我好想你，我在 xx 酒店 502 房間一直等你……】
【你現在因爲道德心一時放不下週筱沒關係，我們可以偷偷的，我不告訴她……】
她故意拍了很多張她的腿照，不停地暗示：
【你看，我現在可以站起來了。】
【我的腿保養得很好，沒有肌肉，很細，很嫩，你想摸摸看嗎?】
秦序噁心得連手機卡都不想用了。
他讓我申請了一個微信小號給他，整個微信只加了我一個人。
要不說還是冤家路窄呢。
有一天秦序帶我去醫院複查。
居然又遇見了周安安。
她好像是去做了醫美，身材比以前更凹凸有致了不少。
她看見我一個人坐在輪椅上等人，譏誚地笑出了聲：
「這不是周筱嗎？怎麼一個人呀？」
「我就說，他拋棄了我，又怎麼可能伺候你一輩子？」
這時。
秦序拿完報告回來了。
他看見周安安，不自覺地皺緊眉頭：
「滾。」
周安安臉上劃過一絲不可置信。
她不甘心地湊到秦序面前，絞盡腦汁地展示着自己傲人的身材：
「秦序，你看，我現在是不是變得很漂亮，可以配得上你了？」
「明明我們纔是官配，你不接受殘疾的我，我能理解，所以我爲了你，每天拼命地做着康復訓練，想着有朝一日能重新站起來，站在你的身邊。」
「你出國的那幾年，我每天都用小號觀察你的動態，我以你爲中心，你就是我最在意的人。翻遍全世界，你再也找不到第二個比我更愛你的人了。」
「周筱自私、傲慢，不准你有任何女性朋友，還強迫你戴項圈羞辱你，你爲什麼喜歡她這種惡劣的人啊！」
「其實我也想明白了……你選擇周筱，肯定是因爲你不想被劇情束縛，所以故意拋下我，和她在一起。」
「秦序，你醒醒好不好？我願意尊重你，願意對你唯命是從，你就不能回頭，看看你身邊真正對你好的人嗎？明明我纔是最懂你的人……」
秦序聽不下去了，打斷了她的話：
「周安安，其實我覺得你挺可憐的，雖然身體健全了，但思想還是殘廢的。」
「別自詡自己很懂我了，你不知道嗎？」
「我是變態，就喜歡周筱天天羞辱我。」
「還有，我對你一點興趣都沒有，噁心，像是古代青樓裏的老鴇，到處招攬客人。」
周安安被諷刺得面紅耳赤。
牙齒快把嘴脣都咬破了。
秦序又低下頭，故意用她能聽見的聲音對我說：
「寶貝，我的表現你滿意嗎？」
「那等一會兒回家後，你能幫我開鎖嗎？我難受……」
這些話一字不漏地傳入了周安安的耳朵裏。
她不可置信地後退兩步，崩潰大叫：
「秦序！！你怎麼能這麼對我！我可是用自己的命交換來一雙健康的腿，你辜負了我，我會死的……」
周圍的人都以爲她是瘋子。
趕緊繞開她走。
我們也不再搭理她，轉身離開。

-13-
這樣平淡的日子又持續了好久。
我甚至以爲周安安會就此放棄，並且開啓自己全新的人生。
直到有一天。
我的店裏收到了一個客人需要一百朵菊花的訂單。
客人說一會兒來自提，詢問我是否一直在店裏。
我說是的，我一直都在。
回覆完消息後，我才發覺外面的豔陽天不知何時陰沉了下來。
暴雨毫無徵兆地來臨。
我推動輪椅，想去關門。
正巧一隻戴着手套的手，幫我拉上了門。
到嘴邊的一聲謝謝還沒說出口。
便看見那人反鎖了店鋪的門，拉上了門簾。
緊接着摘下鴨舌帽，從雨衣裏掏出一把泛着寒光的匕首。
看到周安安那張怨毒的臉時，我心頭一緊。
怎麼辦？
秦序幫我買東西去了，這纔剛剛出發沒多久。
手機不在身邊，無法報警。
周安安怨毒地盯着我：
「周筱，我又想到一個能搶回秦序的辦法。」
「只要你死了，他肯定就能回到我身邊了。」
「我現在才發現，我最大的心願根本不是能重新站起來，而是能和秦序在一起！」
「現在我是正常人了又怎麼樣？我還是不快樂，甚至更痛苦了！」
「憑什麼他不計前嫌地守在你身邊，照顧你？這份恩寵明明該是我的，周筱，你這個賤人、小偷！」
「是你，偷走了我的一切！！！要不是你覺醒了什麼狗屁自我意識，改變了劇情，秦序怎麼會丟下我？讓你雙腿殘疾都是便宜你了，你簡直該被千刀萬剮！」
她掃視了一圈。
發現了擺在桌上，那束我剛剛紮好的菊花。
她抓起那束花砸在我臉上，又癲狂地舉着刀朝我揮來。
「這些菊花，就是我買來祭奠你的！」
「好了，現在你也該把秦序物歸原主了！」
「你知道我等了多久纔等到今天這個機會嗎？去死吧，賤人！」
千鈞一髮之際。
秦序用隔壁借來的滅火器，砸碎了玻璃，衝了進來。
他徒手攥住周安安手裏的刀，又用另一隻手，狠狠給了周安安一拳。
「該去死的人應該是你！」
周安安當場被打得跌倒在地，失魂落魄。
「秦序，你怎麼一而再再而三地傷害我？」
秦序眼疾手快地搶過周安安手裏的刀，擋在我面前，面色冰冷。
「別怕，筱筱，我在。」
滾燙的血滴在了我的臉上。
我回過神來，趕緊抓起桌上的手機報警。
不到十分鐘，派出所就來人了。
監控完整地錄下了行兇畫面，證據確鑿，周安安當場被捕。
被帶走的時候，她還很不服氣地衝我齜牙咧嘴：
「周筱，你等着，我最多十幾年就能出來，到時候，我還是會找到你，要你的命！」
「我和你，不死不休——」
周安安的叫囂聲戛然而止。
因爲這棟大樓的房頂，不知怎的突然掉下來一塊牌匾。
周安安想躲開，卻始料不及地被一根香蕉皮絆倒。
牌匾不偏不倚地，剛好砸在了她的雙腿上。
她再也罵不出來了。
只能流着淚，痛不欲生地看着自己血肉模糊的雙腿，悽慘號叫：
「我的腿！！」
「誰來救救我的腿，我不要站不起來，不要……」
周安安因故意殺人罪被判處十二年有期徒刑。
她被送去醫院的時候，醫生只是看了眼就搖頭：
「沒救了。」
周安安又一次失去了她的雙腿，這一次，再無可能復原。
不僅如此。
她的很Ṱũⁿ多臟器受到了永久性損傷，不僅大小便失禁，還日日飽受病痛折磨。
據說她入獄後沒多久。
就活生生地痛死了，死前，還活生生地摳掉了自己的一塊肉。

-14-
事後，我問秦序那天他爲什麼會恰好折返。
他說，他不在店裏陪我的時候，他一直會用手機看着店裏的監控，就怕我有什麼意外。
一年 365 天，沒有一分一秒懈怠過。
想到這，秦序不由得露出一抹慶幸的笑：
「還好我沒偷懶。」
……
花店的生意比想象中還要好。
我們兩個人實在忙不過來，還是決定僱傭一個店員。
有了店員看店，我難得放鬆幾天。
收拾雜物的時候，無意中翻出來了高中時期的筆記本。
秦序隨意翻開一頁，指着某一行字照着唸了出來：
「希望十年後的我，可以和喜歡的人一起去環遊世界～」
我兩頰燥紅, 想起筆記本上還有很多暗戀秦序的話，趕緊心虛地將筆記本搶了回來。
「不準看！」
「好，不看不看。」
秦序軟下嗓音哄我。
「那我們走吧。」
我愣了愣：「去哪兒？」
「去環遊世界啊，和你喜歡的人, 走遍大江南北。」
秦序帶着我開啓了一段沒有期限的全球旅居。
他將我們沿途看過的風景、經歷過的事情, 都用 vlog 的方式記錄了下來。
我們斷更數年的情侶賬號, 終於等來了更新。
評論區蛙聲一片。
【太好了，是我太奶奶追更的博主更新了，太奶奶, 您快來看啊！】
【你倆合同終於談攏了？這回更新幾天斷更啊？】
【我嚴重ŧû₀懷疑原 po 已經分手了, 現在已經是替身文學了。】
我用一條視頻，簡略地闡述了這幾年發生的事。
秦序笑我：
「寶寶，你照着鏡頭念稿的樣子好可愛。」
「你還記不記得你上學那會兒競選班長時說的話，明明緊張得要死，說話也磕磕巴巴的，卻還要裝作一副老練冷靜的樣子。」
我白了他一眼：
「你還敢提！」
「當時我很認真地發言，你是全班唯一一個不聽我說話，還轉過頭跟後桌聊天的。」
秦序問：
「你知道我在跟我後桌聊什麼嗎？」
我搖了搖頭。
「我知道他想投票給另外一個人當班長。」
「所以我跟他說。」
「要是你不把票投給周筱, 我放學就揍你。」
「你可以告老師，告完老師我還揍你。」
我：「……你這樣是不對的, 是霸凌。」
「我知道, 所以放學後我請他喫了肯德基, 那小胖墩兒, 硬生生喫了我一週零花錢呢！」

-15-
一年的時間, 我和秦序輾轉了十二個國家。
終於在一個四周都是海的島嶼國家駐足。
比起 C 市常年陰雨連綿，這裏的太陽讓我更加有活着的感覺。
我把電動輪椅 diy 成了很酷炫的樣子，讓秦序推着我, 成爲了這座海島上最酷炫的崽。
甚至很多人在網上私信我, 求一個同款。
【求求教程，等我老了, 我也讓我老公推着我走。】
【我沒有老公，但我有閨蜜，@ 閨蜜，老閨蜜，等我老了，你給我買這個！】
【我不敢想我要是坐這個去上學、上班該有多酷，誰惹我我創誰！】
我被大家的評論逗笑了。
雖然還是有鮮少幾條的歧視評論。
但大多數，都是一些讚美鼓勵我的話。
我想。
世界或許也沒有那麼糟。
如果黑暗是烏雲密佈。
那只要有一點縫隙, 光就會照耀進來。
……
我坐在沙灘上的太陽傘底下剪視頻。
秦序在用一根長長的竹竿摘椰子。
嘭。
一顆椰子砸在地上，摔成了兩半。
秦序嘆了口氣：
「筱筱, 這個摔爛了，椰子水都流沒了，等等, 我把地上收拾了, 再給你摘個新的。」
就在他彎腰準備將摔爛的椰子拾起來丟進垃圾桶裏時。
我注意到他頭頂正上方有顆椰子，正搖搖欲墜。
「秦序，快躲開！椰子要掉了！」
「什麼？」專注於收拾地面的秦序並未聽到我的話。
我心急如焚。
一股突如其來的力量，驅使我站了起來, 朝秦序跑去。在椰子掉下來的剎那，我將秦序拉開了。
我倆雙雙倒在柔軟的沙子上。
秦序眼裏又驚又喜。
他比我還激動。
張了張嘴，似乎有千言萬語想一起說出來。
片刻。
他的嗓音變得又澀又啞：
「寶貝。」
「好久沒看你穿高跟鞋了。」
「今天晚上可以嗎？」
「想你……踩我。」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