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綿羊

我是個普通的 alpha,伴侶卻是頂級的 omega。
很多人都說我配不上林尋舟,包括他自己也是這麼認爲的。
可我們的婚姻只是一場陰差陽錯的誤會。
當他和別人曖昧的照片再一次發到我手機上的時候。
我就知道,我該離婚了。
結束這場沒有愛情的婚姻對誰來說都是解脫。

-1-
我和他是高中同學,後來又考上了同一所大學,成爲室友。
他經常早出晚歸,每次都是我幫他掩護。
偶爾他也會讓我跑腿,買點零食和飲料。
或者早上起不來,讓我幫他答到。
我和他看起來很熟,實際上就是關係好一點的陌生人。
舍友也曾打趣過,說他上輩子救過我的命ṭùₒ。
林尋舟確實救過我的命。
所以一些我所能及的事情,我都會盡力地去幫他。
他是林氏集團的繼承人,我知道我這輩子都幫不了他什麼。
可我不習慣虧欠別人,幫他做一點小事,也能求個心安。
大學的生活平靜而充實,我和他每天的交流也僅次於買水答到。
我以爲這輩子也就這樣,等大學結束,我們很難再遇到。
所以林尋舟的父親來找我的時候,我纔會如此驚訝。
那是個強勢的 omega,林氏集團的當家人。
他做事從不拖泥帶水,剛坐下來就扔出炸彈。
「江洲是吧?我希望你能跟我的兒子結婚。」
我有些蒙:「爲什麼是我?」
「你是我兒子這麼多年來第一個喜歡的人。」他輕輕攪動着咖啡,又道,「我可以給你一個億,只要你答應下個月跟我兒子結婚。」
他說喜歡我這件事,是在昨天那場酒局。
整個班出去小聚,玩真心話大冒險。
有人問他,他在場有沒有喜歡的。
我坐在他旁邊,喝酒喝得有點蒙。
他不喜歡喝酒,就把我拉過來,他輸了我喝。
反正我也是無聊,也就無所謂。
誰知道他大冒險也不做,真心話也不說,次次都選擇喝酒。
饒是我酒力不錯,也喝蒙了。
這個問題他肯定不會答,我迷迷糊糊,甩了甩腦袋,勉強看清酒杯的影子,主動伸手去拿。
下一刻,我的手頓住了。
因爲我清晰地聽到,他說:
「嗯,有,江洲。」
我愕然,連酒意都散了不少,茫然轉頭去看他。
看見在斑駁的彩色燈光中,他嘴角那清晰的一抹笑。
如果是六年後的我,熟悉他各種小動作的我,我會知道,他是開玩笑的。
如果是六年後的我,不會選擇傻愣在原地,等他們爆發出一陣鬨鬧聲,看他們玩下一局遊戲。
如果,是六年後的我,我會選擇在一衆驚訝的目光中,坦然伸手去拿桌上倒滿的酒,一滴不剩全部喝光。
再抬頭笑笑,說:
「他開玩笑的。」
而不是蹉跎六年。

-2-
那時我還不知道是開玩笑的,但還是拒絕了林父。
我對於愛情持嚴謹態度,這和我的原生家庭有關。
我希望我能娶我愛的人,愛我的人。
而不是因爲錢財,隨隨便便地和別人結婚。
林父壓根沒能想到我會拒絕。
他皺着的眉,似乎在說我不識好歹。
又因爲確實緊迫,不得不緩下語氣。
「我知道這有點強人所難,但是林尋舟的體質特殊,他是 s 級 omega,尋常抑制劑對他沒有用,下個月他再進入發情期,沒有 alpha 安撫,他會精神紊亂。」
他嘆了口氣。
「本來我是準備好 alpha 給他的,但他不要,他說沒有和陌生人度過發情期的愛好。」
「可……」我張嘴,想說些什麼,又被林父打斷。
「江洲,算我求你了。他幫過你,也救過你,你能不能幫幫他,就這一次。等他進入成年體,你們就能離婚。算我求你,我就這麼一個孩子。」
我沉默了,如果是別人,我會毫不猶豫地拒絕。
可如果是讓我還恩情,我……
拒絕不了。
我遲疑了,猶豫了。
我跟林父說,讓我再好好考慮。
那天夜晚,我罕見地失眠了。
枯坐一整夜,我拿出手機,對着一個沒有備註的號碼發了句,好。
最後我還是答應了。
大四那年,我們正式結婚。
我那時以爲,我對他的愛是能培養起來的,如果這場婚姻還有愛,那也不算特別難熬。
可是他的表現很奇怪,像是愛我,又像是厭惡我。
我對感情的感知一向遲鈍,根本不知道那是什麼意思。
直到幾年後,我一次次在空房裏獨自入睡,又一次次回想過去。
想到那一抹笑。
我終於知道,那句喜歡——
不過一個玩笑。

-3-
照片發到我手機上的時候,我剛把花店收拾完。
這幾天有些不舒服,我決定關幾天門。
結婚之後,我選擇的職業和我專業的就業方向背道而馳。
林家家大業大,根本不會在意我做什麼,只要不出去丟人現眼就行。
好在我動手能力不差,花店賺的錢也夠我溫飽。
我走在回家的路上,手裏握着剛買的三明治,打開手機。
我再次看見了那個人,林尋舟在外面包養的 alpha。
或許也不算包養,那個 alpha 是陪酒的,林尋舟只是他的大客戶。
我也不知道他是什麼腦子,一個類似於情人的角色,不藏好一點,反而經常發照片挑釁。
照片裏的兩人在酒吧擁吻,吻得火熱。
這種照片我見多了,現在倒也無所謂。
我平靜地咬了一口三明治,沙拉醬的味道在嘴裏蔓延。
離婚吧,看來他也找到了真愛。
頂級 omega 到達成年體,就不再需要 alpha 的撫慰,結婚一年林尋舟就到成年體了。
那時我本想離婚,可他又懷孕了。
我其實挺喜歡小孩的,林尋舟在酒吧第一次尋歡作樂的照片被那個陪酒的 alpha 發過來時,我有想過離婚。
但那時候孩子還小,我忍了下來。
現在……
不知道那孩子是不是被林父養慣了,他很親林尋舟,不怎麼親我。
明明一開始,只要我離開一小會兒,他都會號哭不止。
現在反而開始厭惡我。
我慢吞吞將三明治喫完,從聯繫人中找出林尋舟。
【今晚回家吧,我們談談。】
對面沒回我,或許還在忙着別的事情。
我收起手機,抬腳走向那個,以前被我稱爲家的地方。
這或許是我最後一次走向它。

-4-
林尋舟回來的時候,已經是凌晨兩點了。
他打開燈,看見我還坐在沙發上,驚訝了下。
「還沒睡?」
我冷淡回頭,看着他渾身酒氣,沒有像以前一樣起身照顧他。
「我給你發了消息,你看見了嗎?」
他當着我的面拿出手機,找了幾分鐘纔看見我的消息。
「現在看見了,被其他消息壓下去了。」林尋舟無所謂道。
他去廚房倒了杯水,慢吞吞走向我。
我坐的是單人沙發,他沒辦法坐在我身邊,只好坐向對面。
倒有些談判的意味。
「說吧,你要談什麼?」
他放下水杯,杯子和桌面發出清脆的響聲。
「如果你想把小時接回來,那就不必再談了。他以後要掌管林氏集團,要接受正規的教育,他只能待在林家老宅——」
「不是這件事。」我打斷他的滔滔不絕。
他有些錯愕。
「我們離婚吧。」我繼續說道。
「你說什麼?」他眉頭一皺,有些不可置信。
「離婚。」我好脾氣地重複一遍,「就明天,我淨身出戶。」
「你……」林尋舟深吸一口氣,壓下不悅。
「你有什麼不滿意的,我們可以商量,小時還這麼小,不能失去他的 alpha 父親。」
「我沒有什麼不滿意的。」我在黑暗中與他對視,頗爲平靜。
「如果你在擔心撫養權的問題,我可以不要孩子。」
我又道:「我唯一的要求就是,離婚。」
商人重利,何況是林氏集團總裁,林尋舟從來不做虧本買賣,在商場上更是分毫不讓。
我自認爲這筆買賣對他來說十分划算,他沒有理由不答應。
可他卻遲遲不應,甚至急躁地扯了扯領帶。
「江洲,」林尋舟站起身,「我不同意。」
「婚姻不是兒戲,離婚對誰都沒有好處,你再好好考慮一下。」
「有什麼不滿意的,你儘管提。現在很晚了,我明天還有事,」他抬腳離開客廳,「我先睡了。」
「可我覺得,離婚對你我都好。」我驀地出聲。
然後看向他離開的背影。
我清楚看見他僵了一瞬,又加快步伐離開。
——像是落荒而逃。

-5-
第二天醒來,林尋舟已經離開了別墅。
昨天晚上他睡在主臥,我不想和他睡在一張牀上,索性去了次臥。
可我有點認牀,又因爲事情沒解決,半天沒睡着。
早上起來的時候正是十一點。
我沒胃口喫飯,喝了碗粥,然後在書房看了一天書。
林尋舟依舊沒回來,我也懶得等他。
剛放下書,打開手機,一張照片又發了過來。
這次是一雙緊扣的手,我認出戴着手錶的那只是林尋舟的。
看來又是那個 alpha。
很無趣。
那個 alpha 總喜歡挑釁我。
但,他或許能夠幫我。
【見一面吧。】
我頭一次回他信息。
對面停止發圖片,陷入沉默。
我起身披上一件薄大衣,拿上手機離開別墅。

-6-
我去了那座酒吧。
許久沒有來這種地方,上次來還是爲了打工。
後面林尋舟認爲這浪費時間,就替我把工作辭了,讓我專心陪他。
我本來也不喜歡酒吧的工作,也沒有不滿意。
後來我開了花店,再也沒有去過這種地方。
現在看着昏暗迷亂的燈光,倒突然讓我有種故地重遊的奇妙感覺。
忽然,一雙手擁住我的腰,幾乎是將我抱在懷裏。
我錯愕轉頭,看見了一個身形高大的 alpha。
他的臉被昏暗的燈光晃過。
是照片上那個 alpha。
我皺眉,有些莫名其妙,伸手想推開他。
可下一秒,他露出一個微笑,手放在我的後頸,緊緊抓住。
然後低頭,吻住我的脣。
「!」我震驚得說不出話,抬手一巴掌扇了上去。
可手又被他抓住。
他緩緩將我的手拉到脣邊。
然後,在我震驚的目光中,他張嘴,咬了咬我的手掌。
「希望我們還有再見面的時候。」他曖昧地笑笑,繞過我進入舞池,很快不見身影。
我一臉莫名其妙地收回視線,被咬過的手掌隱隱作痛。
上面留着兩個牙印。
我皺眉,有些厭惡地甩甩手,在周圍搜尋洗手間。
下一秒,我的手腕又被攥住。
我以爲又是那個 alpha,用力拍開他的手。
可他又抓了上來,帶有不容拒絕的意味。
「你是不是有病!」我忍不住了,轉身甩了他一巴掌。
可下一秒,我對上一雙怒火沖天的眼睛。
眼睛的主人咬牙切齒,似乎要將我吞喫入腹。
「江洲,你好得很啊。」他的左臉浮現一個鮮紅的巴掌印。
「當我的面處出軌,還敢打我。」
——居然是林尋舟!
我皺眉,一臉莫名其妙:
「什麼出軌?你在說什麼?」
林尋舟咬牙切齒:
「剛剛那男的是誰?
「江洲,我說你怎麼想離婚,原來是找到新歡了。
「是我最近冷漠你了?如果你想玩刺激的,我可以滿足你。」
我一臉震驚。
——那是你的出軌對象,你問我他是誰?
其實在我的印象裏,林尋舟一直是清冷剋制的形象。
可聽完他這番霸總言論,我沉默了。
「林尋舟,你是不是,真的有病?」
「好得很,」他的手越攥越緊,「你爲了那個小三,罵了我兩次。」
「江洲,你完了。」

-7-
我從未看過這麼生氣的林尋舟。
他把我拉到副駕駛,鎖上車門,一路狂飆回到別墅區。
林尋舟一路拉拽我進到主臥,把我扔到牀上。
他幾乎能單手摁住我。
雖說他是 omega,卻只比我矮一點。
因爲跨級安撫,我快跌到 c 級,身體愈發不好。
從小到大的體能訓練讓他一拳能打三個 alpha,我這種,他更是能打六個。
「林尋舟!你冷靜點!」
他沒有停下扯我衣服的動作:
「冷靜?冷靜能消去我伴侶出軌的事實?」
我大喊:「我沒有出軌!」
他冷笑一聲,不再說一句話,只顧低頭啃咬我。
「你從來不會聽我說的話!」
我劇烈掙扎着:「我到底是你的什麼?玩具嗎?!」
靜默。
「你鬆手!」
靜默。
「林尋舟——」
忽然,一陣急促的鈴聲劃破冷寂的空氣。
一直低頭啃咬的林尋舟停下動作,直起身,煩躁地嘖了一聲。
他在黑暗中找到手機,屏幕的白光打在他冷峻的臉上。
不知電話那頭說了什麼,林尋舟將脫掉的外套穿上。
——是要出門的樣子。
「嗯,知道了,我現在過去。」
林尋舟掛掉電話,低頭警告我:
「不許再去那些地方,好好待在家裏。」
說完,他不等我回答,大步離開房間。
又過了一會兒,外面傳來車離開的聲音。
我確認林尋舟真的離開後,緊繃的身體慢慢鬆懈,卻又止不住顫抖。
「咳咳——」
我猛地咳嗽起來,順了很久氣,顫顫巍巍起身摸索着鎖上房門,靠在門框上長舒一口氣。
找他協商離婚這條路是走不通了,我要想想別的辦法。
我從手機底部找到一個號碼,沒有絲毫猶豫撥了過去。
「喂,江先生。」

-8-
窗外藍天如洗,純白的花壇上種滿繽紛的花。
這是我第二次來到林家老宅。
我一直不願意來。
或許是因爲我自欺欺人。
認爲只要不回來,我的婚姻就沒有這麼不堪。
或許又是因爲——
「你這次來是爲了籤離婚協議?」
對面沙發上的 omega 冷笑一聲:
「你終於捨得簽了,我還以爲你不要你所謂的愛了。」
——因爲林宅的主人過於刻薄。
林父微微抬起下顎,即便我們都坐着,他也要俯視我。
「當初說得這麼決絕,我以爲你結婚那時的態度是裝的。」
是一年期限到後,林父拿着離婚協議找上我,我卻拒絕他那件事。
我的家庭確實挺爛的,哪怕父母雙全也像個孤兒。
後來分化成 alpha,憑藉優異成績進入貴族學校,日子纔好過一點。
我當初不想讓我的孩子體會到我童年的孤獨,便拒絕了林父。
我那時說:
「只要有孩子在,我是不會離婚的。」
而林父只冷笑一聲:
「你會後悔的。」
現在想來,我還是說早了。
林時看起來不需要一個無用的 a 父。

-9-
「就像您當初說的,每個人都有後悔的可能。
「現在看來,您閱歷深,說出來的話也不無道理。
「所以我後悔了,我想離婚。」
我坦然看着林父。
「孩子的撫養權我不爭,我希望他能夠健康成長,平安快樂,這點不難。」
林父顯然沒想到我會這麼平靜,一會兒才張開盡顯刻薄的脣:
「現在這麼決絕,以後可別後悔。
「如果不是當初我兒子喜歡你,你連踏進我家門的機會都沒有。
「以後後悔了,可別糾纏上來。」
我揚起個禮貌的笑。
「不會後悔了,以後都不會了。
「或許您想錯了一件事,林尋舟當初的喜歡,只是一個遊戲玩笑。」
我利落簽好協議,而林尋舟那個位置,早在結婚的時候就簽好了。
「付出六年,拿走一個億。」
我把協議推過去。
「林家確實大方。」
說完,我沒去看林父的表情,起身離開。
結果沒走出幾步,我迎面碰上一個人。
是林時,我曾經的珍寶。
他正急匆匆跑過來。
卻又在見到我的那一刻,停住腳步。
「爸爸。」
他現在的表情和林尋舟很像。
冷漠,高傲。
他身上有很多林家的影子,唯獨不像我的兒子。
看着他滿頭大汗,我拿出帕子,蹲在他身邊,幫他擦了擦。
擦完,我起身,準備離開。
「您來老宅做什麼?」
他終於說出我們見面後的第二句話。
「是來看我嗎?」
緊接着,他眉頭一皺。
「我說過不要來了,我很忙,沒空見您。
「我未來是要掌管林家的,您不要再來打擾我了。」
我笑了笑,沒有回答他,轉身離開老宅。
然後將手中的帕子扔在路邊的垃圾桶。

-10-
回到別墅區,已經是晚上十一點了。
我看着空蕩蕩的主臥,沒什麼情緒,轉身走向衣帽間,收拾自己的衣服。
馬上要離婚了,一直住在前夫家也不好。
其實我們也不是沒有溫情的時候。
我易感期的時候總是情迷意亂。
他喜歡咬我的腺體,即便我不會被他標記。
每次易感期結束,我總要將脖子包得嚴嚴實實。
林尋舟雖已達到成年體,可他還是會進入發情期,只是很輕微。
以他的體質,忍忍就過去了。
但他很喜歡窩在我身邊。
一遍遍在我耳邊說喜歡。
說愛。
說未來。
可結束後,他又恢復冷漠的模樣。
這些事似乎從未發生。
——原來只是因爲信息素,他就能說出名爲愛的謊言。

-11-
既然決定離開,就要徹底一點。
第二天一早,我就去清理花店。
我準備換個城市生活。
可沒收拾多久,門口的鈴鐺響了。
我抬頭,看見不速之客。
一位金髮綠眼的 alpha,林尋舟的出軌對象。
他左顧右盼,看見我時,眼睛一亮。
「終於找到你了!」他快步向我走來。
我手上端着花盆,見狀,轉身將花盆擋在我和他中間。
我戒備地看向他。
小三還打上門了?
他完全沒有把我的態度當回事,依舊笑着。
「你好,有白玫瑰嗎?」
我乾脆利落回道:
「沒有。」
然後繼續收拾花店。
他見我不理他,終於露出點委屈。
「老闆,我得罪過你嗎?」
我覺得好笑,給了他一個正眼:
「你說呢?」
「你是說前些天酒吧裏我強吻你的事情嗎?」
他眨眨眼:
「哦親愛的,那只是個大冒險,我不是故意的,我向你道歉。」
又是真心話大冒險,這個苦頭我已經喫過了,不想再體會一次。
我敷衍點頭:「嗯嗯。」
我真不賣玫瑰。
我沒有賣自己信息素的愛好。
「如果你想要的話,去其他地方買吧,我不賣玫瑰。」
我不想再和林尋舟有關的任何事情扯上關係。
「好吧……」
他有些遺憾,又問:
「老闆,你是不是不喜歡我啊?」
聽到這話,我終於停下動作。
抬眸冷淡看着他,點頭。
他反而笑了起來。
「可我卻很喜歡你。」
「……」
我深吸一口氣,冷下臉。
「滾。」
「你討厭我是因爲林尋舟嗎?」
他似乎天生懂得怎麼激怒人。
是來挑釁的。
「或許你誤會了一點,我和他只是合作關係。
「我也不是什麼賣酒的,那只是我和你開的一個小玩笑。」
他除了喜歡發那些照片,還喜歡發些林尋舟在酒吧裏做的事。
有一次,他說他是個身世悽慘的 alpha,在酒吧裏陪酒,他和林尋舟就是因爲一杯酒認識的。
原來他也在撒謊。
「認識一下。」
他伸出手。
「我叫莫里斯,是林總的國際合作對象。
「或許你在他身上聞到過我的信息素,很抱歉,讓你誤會了。」
見我不搭理他,他強勢握起我的手。
「如果我沒記錯的話,你和林總正在離婚。
「對吧?」
他又笑了,露出兩個虎牙。
「是因爲我嗎?」

-12-
我甩開他的手。
「自作多情。」
莫里斯湊過來:「如果不是因爲林尋舟,你又在生氣什麼?」
「我不是故意讓他沾到信息素的,可誰讓我和他契合度達 92% 呢。」
「這樣,」他伸手勾我脖子上的阻隔貼,「我讓你沾回來。」
我沒料到莫里斯會直接往我脖子上招呼,沒躲過,阻隔貼被撕下一角。
玫瑰香氣散開,瀰漫整個花店。
「哈,居然是這個味道。」他嗅了嗅。
「也算買到玫瑰了。」
我連忙將阻隔貼貼好:
「你在性騷擾?」
莫里斯沒否認,聳了聳肩:
「如果我沒記錯,性別法不保護 alpha。」
言下之意,我報警也沒用。
我瞪了他一眼。
「死 a 同!」
他還是沒否認。

-13-
擺脫莫里斯已經是四個小時後。
想起他的一舉一動,我不禁惡寒。
在收拾花店期間,他不是在捉弄我,就是在摧殘花。
在我生氣後,他才安分下來。
我把一部分花朵送到老客戶家,一部分則紮成花束進行售賣。
而莫里斯卻把花束全都買了下來,包括他摧殘過的花。
我終於空閒,關門後打車回酒店,企圖離他遠點。
莫里斯沒有再糾纏。
我鬆了一口氣,以爲他放過我了。
結果在下車後,我又見到他。
「別誤會,我這幾天也住在這。」
他露出無辜的眼神。
我根本不信。
因爲他當着我的面,刷開我隔壁的房間。
進去前,衝我微笑。
「好巧。」
收拾了一天,我實在沒力氣去計較。
我進房洗了個澡,然後打開手機挑選新酒店。
可不知是不是太累了,我挑一半睡了過去。
再次醒來,是我模糊間聽見房門被卡刷開的聲音。

-14-
雨滴砸在窗上,發出悶響。
一隻大手抓住我裸露在被子外的腳腕。
我猛地睜眼。
昏暗的房間內,一道高大的身影緩緩逼近。
「江洲,你好大的膽子。」
我聽見他咬牙切齒的聲音。
「居然真敢離婚。
「我平時是不是太縱着你了,要真喫點教訓,你才知道乖。」
「你是怎麼進來的?」
我看清來人,想踹開他,可他抓着我。
那一踹顯得就很像調情。
他笑了一聲,不知是在嘲笑我的不自量力還是無知。
「你不知道嗎?這是林家的產業。
「六年時間,毫無長進。
「看來我還要好好教教你,怎麼做我的伴侶。」
我伸手抵住他逼近的身體。
「你想幹什麼?我們在離婚!程序都開始走了!
「你再不離開,我就報警了!」
「你可以報,但別忘了,我是 omega。
「性別保護法不保護 alpha。」
他把手機遞到我面前。
「你試試,看最後誰被抓進去。」
我看見他臉上的漫不經心。
和惡劣。
「你到底想要幹什麼?」
我實在是服氣了,生平第一次罵了那個讓 alpha 平時買東西都十三折的性別新規。
林尋舟摁住我的手,壓在我身上。
「那個離婚程序是怎麼回事?沒經過我同意,爲什麼會突然出現?」
我深吸一口氣。
「因爲早在結婚的時候,你就簽了離婚協議。」
「我什麼時候——」
他說到一半,止住話頭。
「算了,不說這些,你現在打開光腦,趕緊取消。
「別鬧脾氣。」
「林尋舟,我沒有鬧脾氣。」
我再次認真解釋。
「我是真的想離婚,六年,我爲你等級下跌,辭去工作。
「在ṱũ̂⁹我們結婚前,我幫你跑腿,給你當小弟,鞍前馬後,還不夠嗎?」
「不夠。」
他馬上否定。
「江洲,我幫過你,救過你,你的命就這麼不值錢?」
一股無力湧上心頭,我幾乎要失去掙扎的力氣。
「可林尋舟,你愛我嗎?」
林尋舟罕見地靜默了,隨後嗤笑道:
「我有時候真覺得,你天真得可笑。
「你今年 28 了,不要像個小孩子一樣,富裕的生活還不能滿足你嗎?
「你能不能不要那麼天真幼稚,愛不愛很重要嗎?整個圈子裏誰結婚是爲了愛啊?
「圈子裏貌合神離的夫妻這麼多,哪對真離婚了?
「沒有愛,婚姻也能進行下去。
「別這麼矯情行嗎?」
他篤定,深信不疑。
一下子打散我所有力氣。
果然是玩笑。
那些誓言,全都是謊話。
我有些戰慄,停下掙扎。
望着林尋舟冷漠中帶着嘲弄的臉。
我不知道該擺出什麼表情。
只能顫抖着道:
「可,我從來都不是你們圈子裏的人啊。」
帶着些哭腔。
「林尋舟,我們這六年,到底算什麼?」
這荒唐而可笑的六年,到底算什麼?

-15-
「等等。」
燈忽然被打開,整個房間都亮了起來。
我被刺得半眯着眼,偏頭看向聲源處。
莫里斯靠在門框上,身上穿着睡袍,睡眼惺忪。
「林總,這就不合適了吧。
「怎麼離婚了還糾纏前夫呢?」
他臉上露出戲謔的表情。
「酒桌上說得那麼漫不經心毫不在意,怎麼人家要離婚,你還擋着不讓離啊?
「我沒記錯的話,林總是要去國外談生意的吧,半路回來,林總對工作的態度……」
莫里斯的弦外之音快彈到林尋舟耳邊了。
「看來我們與貴司的合作還有待商榷。」
林尋舟眉頭緊皺,盯着莫里斯半晌,冷哼一聲。
「跟你有什麼關係?」
「哎呀,那關係可就大了。」
莫里斯大步逼近,幾乎是瞬間便把林尋舟扯開,一拳揮了上去!

-16-
兩人在房間裏打起來,最終是同等級的莫里斯更勝一籌。
林尋舟被摁在地上,頭破血流。
最後是光腦自動叫了救護車。
「還挺能打。」莫里斯坐在地上,釦子被扯開幾個。
「你前夫還——」
莫里斯臉色一變:「你怎麼了?」
他爬上牀,將我圈在懷裏。
我渾身僵硬,臉色慘白,想張嘴說沒事,嘴巴卻像被粘住了一樣。
直到被莫里斯順着脊柱安撫了一次又一次,我纔好像找回了自己的聲音。
「……沒事,受驚了,老毛病。」
我聲音沙啞,又輕輕咳嗽幾聲。
莫里斯還在順毛,我沒有再揮開他的手。
他開玩笑似的口吻,輕聲道:
「哎呀呀,要被 omega 保護協會抓了,我要是回不來了,你可要記得看我啊。
「畢竟我是爲了你才被抓的。」
我不想說話,一時間就這麼靜默着。
半晌,我又聽見他試探似的開口。
「要不,我幫你整他?
「你別誤會啊,我也看他不順眼,我看你順眼,我——」
「他高中的時候幫過我。」
我突然開口,跟莫里斯講述了一件,普通 alpha 的悲催高中往事。
我憑藉着優異的成績,還有分化成 alpha 這兩個硬性條件,成功入學特立高中。
宣傳上寫着那是培養精英的地方。
我看到免學費免學雜費就報了。
那所學校裏確實都是社會精英好苗子。
所以我一個普通 alpha 纔會顯得格格不入。
被欺負的原因很簡單,他們說我窮,還不像個 alpha。
我本來就沒想過分化成 alpha。
一開始被打,我還能忍氣吞聲。
後來他們專挑食堂免費供應菜的時間打我。
我忍不了。
然後把他們揍了。
他們的家長叫囂着要把我送進去,學校也準備讓我退學。
最後,是林尋舟出面保住了我。
爲了報答他,我給他跑了兩年腿。
再後來,是畢業聚會的時候火災,他把我扛了出去,救了我一命。
我的人生和他再也分不開。

-17-
莫里斯罕見地沉默了一會兒。
「你是爲了報恩,和他結婚的?」
我沒否認。
然後聽見他充滿諷刺的聲音。
「他這種人還會火場救人?我不信,你親眼看見了?」
「你什麼意思?」
「——我說,你可以去查查他那幾天的行程,我沒記錯的話,他的醫療記錄有準確的時間。」
他話中指示性極強。
讓我瞬間就想到當初結婚,林父給我的醫療記錄。
爲了讓我更瞭解林尋舟的病情,林父將他從小到ťũ̂ₜ大的所有就醫情況都發給我了。
現在那沓紙質記錄放在老宅。

-18-
雨夜飆車,算是我這輩子做過最瘋狂的Ţű̂³事情。
莫里斯原本想送我去,結果還沒出門就被保護協會抓了。
我開着他的車一路向老宅那邊開去。
門口的保安在看見我的臉後,沒敢攔我。
我油門一踩,差點撞到門口的花壇。
我沒帶傘,渾身都溼透了,急急忙忙衝入老宅,無視想要詢問的管家,一路跑上二樓。
我和林尋舟以前的房間。
我幾乎跑着進房間,有些顫抖地伸手,打開最底下抽屜的鎖,拿出六年前的資料。
我快速翻閱,搜尋目標是以前我從未注意過的就醫時間,精確到秒。
【星際 3098 年 8 月 12 日 14 星時 3 分 49 秒,進入醫療倉,藥物組合 1,歷時 6 小時。】
一行字直直刺入我的大腦,撕裂我的神經,幾乎是天旋地轉。
雨水順着髮梢滴在紙張上,墨跡緩緩暈開,猶如張開巨口的墨龍,將我吞喫入腹。
我眼前一陣發黑。
8 月 12 日他在治療,那救我的人是誰?
房門被推開一條小縫。
我僵硬着轉過頭,看見門口那張酷似林尋舟的臉。
「爸爸?」他躊躇開口。
「您怎麼半夜來了?」
他的臉慢慢變清晰。
一塊帕子貼上我的臉頰,被輕輕擦着,再是我的髮梢、髮根。
「全身都溼透了,怎麼不打傘?」
他又問。
他踮起腳,將臉貼在我的脖頸。
是林時,不是林尋舟。
我在恍惚間意識到這一點,竭盡全力,對他扯出一個笑。
可腦子裏,全是當初,在醫院醒來的畫面。
林尋舟穿着一身病服,坐在我病牀的旁邊。
我睜眼後,聽見他傲氣的聲音。
「總算醒了,不枉我費盡心思救你。」
我剛剛甦醒,腦子轉不過來,聽見他這樣說。
我下意識問。
「林尋舟,是你在火場中救了我?」
半晌,我聽見他輕哼一聲,道:
「當然。」
算是認下了。
如今一想,那沉默的幾秒,你是否是在心虛?
林尋舟,你騙我。
你騙了我十年。
整整十年,我都活在你的謊言中,無法掙脫。

-19-
再次回神,我發現自己已經坐到 omega Ŧūₐ保護協會中。
我直覺莫里斯會知道些什麼,第二天保護協會一開門我就衝了進來,申請見莫里斯。
莫里斯被帶了進來。
「哦天吶,親愛的你果然來看我了。」
他即使被拘着,也依舊不羈,甚至還有心情調侃我。
「你……是不是知道什麼?」
他沒有回答我的問題,盯着我半晌,才幽幽嘆氣。
「好吧,我確實知道很多,包括你Ṫùₓ小時候的事情,你忘了我,我很傷心。
「你很喜歡刨根問底,你很喜歡和小草說話,你很喜歡把晚餐留在睡覺前喫,這樣睡的時候就不會餓。
「你不喜歡欠恩情,所以你跟在林尋舟身後十幾年。
「你被你的道德感束縛着,從沒爲自己活過。
「我不告訴你真相,我希望,你能有自己的未來。」
他帶着前所未有的認真。
未來。
我從未想過這個詞。
在我的印象中,我有一個很小的、破爛的住所。
它和潮溼、疼痛、混濁間放着個等號。
它是沉重的黑色。
常年堆着酒瓶,陰暗、毫無光線。
我有兩個玩伴,是一棵樹下的兩棵草。
邊區的環境極其不好,綠色植物更是少之又少。
我們一同在爛泥裏生長,活過每一個春夏秋冬。
在昏暗的地下室裏,我分不清白晝和黑夜。
我不知道明天什麼時候到來。
我只知道,時間會帶來飢餓。
還有無盡潮溼。
我自然不會期待明天。
畢竟。
我沒有明天。
後來我和一個人逃離邊區,我們擁有了一個家。
可那個人在我 18 歲那年離開了,只留下一張紙條。
我被拋棄了。
我這樣對莫里斯說。
可下一秒,莫里斯伸手揉了一下我的頭髮。
「你還沒看過外面的世界,怎麼就知道自己沒有明天了?
「這樣,你先去拿離婚證,等離婚了,我和你去外面看看。
「我來做你的導遊。」
然後,他又壓低聲音。
「別急別急,我很快就出去了,不許再說喪氣話。
「你小時候不還和我說,要帶着你那兩棵草朋友環遊世界嗎。
「我還記着呢。」
他衝我眨眨眼。
露出一個笑容,浸滿了蜜。

-20-
我走前託莫里斯幫我弄了一份合同。
雖然找一個被拘着的人幫忙不太人道,但他確實是我能找到爲數不多靠譜的人。
我又開着莫里斯那輛車去了老宅,離婚證直接送到林宅,我需要去做最後一點收尾工作。
既然林尋舟不是救我的人,我沒必要再遷就他。
那六年,就當是還他擔保我的恩情吧。
我推開車門,一下就看見站在門口大哭的林時。
林時一看見我,衝過來撲在我身上。
他壓抑不住哭腔,有些顫抖:
「爸爸,你要和父親離婚?
「爸爸,你不要我了嗎?」
我輕輕拍了拍他的背,低聲安撫他。
將他抱起,進了老宅。
林尋舟頭上纏着繃帶,臉色蒼白,坐在沙發上。
他正看着我,知道自己阻止不了事情發生,臉上不再是往常的冷漠。
我轉頭問管家:
「離婚證呢?」
管家將離婚證遞給我,我拿到證件,長舒一口氣。
「和我離婚,就這麼開心?」
林尋舟黑了臉。
「江洲,你別後悔,以後我不會讓你見到林時的。」
他似乎又像是抓住了我的把柄一樣。
可我一早就說過,我不要撫養權。
ṱûₘ孩子不會是我的軟肋。
我把林時放下,從包裏拿出那份合同。
「林家給我的一億,我自願贈予林時。」
林時一下子緊張兮兮地抓着我的衣袖。
「爸爸,不要留下我。」
我又摸了摸他的頭。
「在林家你才能接受到最好的教育,你才能成爲很厲害很厲害的人,就像當初我們講的故事裏的英雄。
「這一億,是我能給你的,最昂貴的禮物,如果以後你想見我,可以打電話給我。」
「可父親說,只有我努力,我乖乖的,你以後纔會更好——」
他像是忽然想到什麼,轉頭衝林尋舟大喊:
「你騙我!你自己沒有爸爸愛,爲什麼要我騙離開我爸爸!騙子!」
林尋舟徹底黑下臉:「管家,把少爺帶到二樓去。」
說罷,不管大聲反對的林時,他徑直走到我面前。
林時一路掙扎着被抓上二樓。
周圍逐漸安靜下來。
「我沒有出軌,那些照片只是逢場作戲。
「如果你介意這個,我以後都不會了。
「我知道你不是真心想離婚,你愛我。
「只要你撤銷離婚,我可以當什麼事都沒發生過。」
他口吻中帶着勉強,還有點彆扭,在賜給我什麼恩惠似的說道。
我頭一次被他逗笑了。
沒忍住,笑得有點大聲。
「你什麼意思?」他皺起眉。
我笑了好一會兒,終於停下來。
「如果你是爲了耍我,那麼你很成功,因爲我真的像僕人一樣爲你鞍前馬後六年。
「可林尋舟,我真的覺得你好悲哀,有一個強勢的 o 父,連愛的能力都失去了。
「沒有人會真的愛你的,沒有人。」
我從包裏拿出那張就診記錄,狠狠甩在他臉上。
「是,你沒有出軌,可我們的婚姻,從一開始就是謊言。
「你的父親不愛你,你的伴侶不愛你,連你的兒子都不愛你。
「我要是你,我就去死了。」
看着他臉上的錯愕,我久違地,舒暢起來。
身上的枷鎖終於斷裂。

-21-
那天離開林宅後,我收拾心理離開 Y 市,去往國外。
隨行的,是莫里斯。
我們去沙漠,登雪山,躺在花谷裏,感受鄉間的寂靜。
很安靜,彷彿只有我們兩個。
有一次,我再次詢問他是誰。
滿天繁星下,他躺在草地上,嘴裏叼着根草。
「算是你的童年玩伴吧。」
我臉上露出恍然大悟。
原來草也能變成人。
莫里斯一眼就知道我在想什麼。
「我不是那兩棵草啊!」莫里斯大叫,打斷我的天馬行空。
莫里斯猛地坐起來,煩躁地抓了抓頭髮。
「我頭髮以前是黑的!」
我思索了一下,終於從腦子深處找到個身影。
原來真是他。
我笑了一下,被莫里斯撲倒。
「別笑了!我都說了我不是那兩棵草!」
嗯,原來我有,這麼多朋友。
原來,我也有未來。
【林尋舟番外】

-1-
我叫林尋舟,林家唯一的繼承人。
我的 a 父早早去世,只剩我的 o 父獨自撫養我。
如今經濟環境不好,一個 omega 想要在商界出頭,更是難上加難。
我很理解我 o 父的辛苦,所以樣樣做到第一。
我幾乎沒有忤逆過他的話,即便是罰跪到半夜,或者每天力量加訓到虛脫。
我都毫無怨言。
第一次忤逆他是在高中的時候。
我執意要保下等級普通、階級更是低到父親是眼中社會臭蟲那一類的一個 alpha。
保下他後,我暑假被放到未開發的密林歷練半個月。
雖然回來的時候躺了三天治療艙,但我很開心。
因爲我收穫了一個小弟。
那種,跟在你身後,不論你提出什麼離譜要求,他都毫不猶豫滿足的小弟。
沒錯,他叫江洲。
江洲,也算特立高中的風雲人物。
一個貧窮的,溫和的,像水一樣包容萬物的——
美麗的 alpha。
說實話,如果他是 omega,不知多少上流社會子弟會爲他瘋狂。
但很可惜,他是個 alpha,把上流社會子弟打趴的 alpha。
他被欺凌這件事情我隱約聽過一點,從愛慕他的 omega 口中。
偶爾還能看見他被打得很慘的時候,趴在地上,半天才爬起來,拿着飯盒慢吞吞去喫飯,毫不在意自己身上的傷。
後來,那些 alpha 不知道做了什麼,徹底惹怒江洲。
江洲把霸凌他的人都送進了醫院。
好能打。

-2-
保下他不是因爲我善良。
是因爲他把我對頭打了。
能看那些目空一切狂妄自大、自詡精英的 alpha 鼻青臉腫躺在醫院,真的很爽。
他讓我看了出大戲,我自然要保下他。
說不定還能看見一出更大的。
某天,他找到我,說要謝謝我。
他問我:
「我能幫你做什麼?」
我思考半晌,說:
「你這麼能打,以後給我當小弟吧。」
他就這麼成了我的小弟。
我們的接觸逐漸變多。
先前說過,他是特立高中的風雲人物,不僅因爲外表,還因爲他的性格。
他不像個 alpha。
他溫和是真的,不發脾氣也是真的。
一頭黑色捲毛,顯得整個人十分柔軟,讓人充滿破壞慾。
但他溫和、不發脾氣是因爲他愛發呆。
有次我和他說話,他又開始發呆,兩眼放空盯着前方。
我忍不住揉他的捲毛一把。
「你怎麼老發呆?」
他回神,慢吞吞吐出一個字:
「餓。
「發呆,減少能量消耗。」
看他很認真地說出這兩句話,我忍不住大笑。
他似乎沒懂我爲什麼笑,又盯着我,盯了一會兒,又發起呆來。
受不了了,怎麼會有這麼可愛的 alpha,跟那些又臭又自大的簡直不是一個品種。
我拉起江洲。
「算了算了,我帶你去喫飯。」
別把我小弟餓死了。

-3-
我和他相處兩年,直到高三畢業。
在班級聚餐那天,我因爲信息素紊亂沒能去成。
我本來想那天和ƭŭₖ江洲表白。
沒想到,再次聽到他的消息,是他因爲火災進醫院這件事。
我讓人把他轉到林傢俬人醫院,坐在他牀邊,看了他一晚上。
我蒐集到火災的所有信息,知道一個黑髮的 alpha 救了他。
江洲這個人,重情義。
我只是保下他,他就能做我兩年跟班。
那救命之恩呢?
江洲的目光會被那個 alpha 吸引走嗎?
我不允許,江洲只能看着我。
我看着他緩緩睜眼,問出那句:
「所以,是你救了我?」
我沉默了一會兒。
我從未想過,命運能這樣眷顧我。
江洲居然不知道是誰救了他!
我承認我自私自利,冷漠虛僞。
但只要達成目標,成爲什麼樣的人重要嗎?
不重要,一點都不。
拿到想要的,纔是最重要的。
反正那個 alpha 命懸一線,只要他死了,江洲就永遠不知道真相。
這樣,江洲能看到的,只有我了。

-4-
江洲還是我的小弟。
大四那年聚會,我把他拉到我這邊喝酒。
看他喝到眼神朦朧。
桌上的酒瓶轉動着,真心話再次轉到我。
這次的問題是:
在場的所有人中,有你喜歡的嗎?
江洲甩甩頭,伸手想去拿酒杯。
我卻起了逗他的心思。
「嗯,有,江洲。」
看他愣在原地,我又笑了起來。
江洲,你個呆子。
我喜歡你。

-5-
誰知道一週後,我的父親遞給我兩份協議。
上面一片空白。
「簽了吧,簽了你就能和那個窮酸的 alpha 在一起。」
「誰?」
「還能有誰,不就你身邊那個捲髮跟屁蟲。」
我眉頭一皺,父親怎麼會知道江洲。
父親的控制慾很強,只要是我喜歡的東西,他都會毀掉。
「爲什麼是他?」
「不是你自己說喜歡的?這次你可得自己保護好,可別怨我再弄壞你的東西。」
父親厭惡地皺皺鼻頭:「你怎麼總是喜歡這樣脆弱窮酸的東西?跟你的爸爸一樣,上不得檯面。」
我沉默地低下頭,沒有再說一句。
父親把兩份空白協議推過來。
「籤吧,我已經問過那個 alpha 了,他已經同意了。
「——還是說,你甘願讓他從你手中溜走?」
當然不可能。
我不再猶豫,利落簽下協議。
父親才露出滿意的笑容,他再一次猜中我的心思。
我知道我的家庭有點畸形,江洲不會喜歡。
但,他同意和我結婚,說明他也喜歡我。
他對婚姻一向很認真。
只要我保護好他,就不會有事。
我和他會很幸福。
很幸福。
莫里斯番外

-1-
我叫莫里斯。
我還有個中文名字,謝河。
江洲幫我取的。
我和江洲認識的契機,是一瓶過期的營養液。
那是他的晚飯。
他把營養液遞給我,臉上帶着不捨,卻依舊輕聲道:
「喫吧,不用你還。」
好吧,或許有人認爲,給別人一瓶過期營養液不太好。
可我不是別人,我是要餓死的人。
我的命不太好。
我的母親是一位 y 國黑手黨老大的情人,我是私生子。
但我出生的不是時候,我還沒長大,血緣上的哥哥就開始趕盡殺絕。
黑手黨老大的孩子基本都死在暗殺中。
我則在母親的保護下偷渡到 c 國邊區。
可命運不會眷顧我這種臭蟲。
我的媽媽死了,死在偷渡的船上,餓死的。
而我踉蹌走進邊區,最終倒在一棵樹下,不省人事。
再次醒來,我看見一頭黑色的捲髮,蹲在地上,和兩棵草嘀嘀咕咕說着什麼。
像只黑色綿羊。
羊兒在喫草嗎?
我想起身,費盡全力只動了一下然後又摔在地上。
沒爬起來,嚇到小羊了。
羊兒沒叫,慢慢抬起頭,純粹的黑眸對上我的眼睛。
一張白到幾乎透明的臉沒有表情。
但配上一頭捲毛,我總能看出他的軟綿,與溫和無害。
對視良久,我又不自覺移開眼。
我不確定我臉紅沒,畢竟我餓得臉色青白。
應該是紅不起來的。
但是,上帝,爲何會有如此可愛的小羊?
在我餓死的前夕,您要派天使來接我嗎?

-2-
天使或許是羊。
小羊突然降臨,將一瓶營養劑賜予我。
我連忙嚥下營養液,終於活了過來。
小羊繼續回去和草說話。
我恢復點力氣,爬到他身邊,和他一起盯着草。
「他們是誰?」
「我的朋友。」
小羊還能和草做朋友?

-3-
天黑了,小羊問我爲什麼不回家。
我搖搖頭:
「我沒有家。」
小羊和我說,他也沒有家。
我們又在大樹下坐了一會兒,等到天徹底黑了,小羊拍拍衣服起身,把我帶回了他的住所。
好吧,其實是我死皮賴臉求來的。
一個漆黑的地下室,小羊說他住在這裏。
一開始進屋子,我走兩步就能踢到一個酒瓶,裏面的酒被喝得一滴不剩。
我們一起躺在一張紙板上,這是小羊的牀。
小羊說,這裏不是他的家,這是他住的地方。
家應該是一個溫暖、明亮、放着鮮花的房子。
而不是混雜着渾濁和潮溼的一片黑暗。
說着說着,小羊不出聲了,我聽見他的肚子叫起來。
小羊把他的晚飯給了我。
小羊真好,我要報答他。

-4-
後來,爲了不被餓死,我和小羊開始在外面撿垃圾,偶爾能在垃圾桶中翻出過期的營養液。
小羊告訴我如何在邊區生存。
告訴我怎麼遠離危險。
他說,晚上睡覺前喫晚飯,就不會因爲飢餓難以睡着,也不會半夜餓醒。
他說,他有兩個小草朋友,下次可以介紹給我認識。
小羊帶給我快樂,我似乎,又回到母親在世時的日子。
可快樂總是短暫的。
某天半夜,地下室忽然被打開,小羊被人拉走,我懷裏一空,猛地睜眼,看見一個滿身酒氣的男人開始打小羊。
小羊似乎習慣了半夜被拉起來打,緊緊閉着嘴巴,沒有叫一聲。
我上去阻攔,又被踹倒在地。
我的頭髮被他拽起,被迫抬頭直視他。
「居然敢還帶了個臭蟲回家,是我很久沒有回家打你了,你過得太舒坦了?」
這是小羊的爸爸,他的媽媽也在外面賭。
我聽見那個人像頭暴怒的野狗在狂叫。
那天,我被打得鼻青臉腫,被拖着扔出去好遠。
邊區總會半夜下雨,我一點一點爬回地下室,雨水把我臉上的血沖走。
我渾身泥濘,努力抬頭看向呆坐在紙板上的小羊。
小羊臉上也有個鮮紅的巴掌印,他低頭看我:
「怎麼又回來了?快走吧,這不是家。」
我沒回答他,而是說:
「小羊,我們找個家吧。」

-5-
找家很困難,我們一開始就在流浪,後面分化成 alpha,才被邊區送去上學。
但邊區只管送,不管錢。
我成績不好,畢業後就偷偷去黑市打拳。
小羊知道後,偶爾也會去。
我們攢下錢,租了一套很小的房子,只有一間房,房裏擺着一張牀和一套桌椅。
我和小羊睡在一起,一是省錢,二是方便快速把半夜驚醒的小羊抱在懷裏安撫。
小羊總是做噩夢,幾乎都是捱打的夢。
我總是第一時間抱住他,輕聲說:
「不怕不怕,我們在家。」
不是在颳風下雨的外面,不是在潮溼黑暗的地下室。
我們擁有了人生中的第一個家。
我們相依爲命,在每一個夜晚抵足而眠。
小羊學習很好,上了特立高中,偶爾放假的時候會打拳賽賺飯錢和房租。
我的錢則存着買房。
後來,小羊和我說,他本來是能退學和我一起打工的,可是一個 omega 保下了他,對他有恩,他退不了學了。
這樣也好,本來我就不想他退學。
一個家不能有兩個文盲。
我們看着賬戶裏的錢一點點多起來,雖然還是不能買房,但也夠我們正常生活。
起碼不用再去撿垃圾了。
直到有一天,我看見小羊從一輛懸浮車下來,我見過那種車,來黑市看拳賽的老闆都坐這樣的。
一個 omega 摸了摸小羊的頭,頗爲嫌棄地看了看周圍。
「好破,這裏能住人嗎?
「江洲,要不然你和我回家吧。」
小羊的眉頭皺了一瞬,幾乎想都沒想,下意識搖頭。
「這裏是我的家。」
是的,這是小羊的家,這是我的家。
這是我們流浪多年,爲自己找到的停泊處。
我心中的焦躁被安撫下來。
卻另一股名爲不甘心的情緒佔據。
如果我有能力,是不是就能讓小羊住上更好的地方?

-6-
等到那個 omega 走後,我才上樓。
一進門,見到在仰頭喝水的小羊。
陽光依偎在他身上,像是渴望撫摸的孩子,黑色眼眸宛如流淌着碎金的深湖。
我一時有些愣怔。
「怎麼傷得這麼嚴重?」
小羊皺眉,拿着醫療噴霧走過來。
溫暖的手蓋在我的眼睛上,下一秒,微量的藥物覆蓋我的傷口,產生微微的癢意。
慢慢沿至全身。
「還有其他地方嗎?我看看——」
他想掀開我的衣服看傷口。
高度敏感的我完全是下意識地,把我準備了一天的驚喜塞到他懷裏。
「這是……花?」
五顏六色各式各樣的花被江洲抱在懷裏。
這是我做出來的假花。
真花過於昂貴,我們負擔不起。
可小羊很喜歡花,我便學了好久,終於做出一捧。
「嗯,禮物。」我看向小羊充滿驚喜的眼睛,也勾起個笑。
小羊,希望每一天,我們都能在一起。

-7-
我是什麼時候喜歡上小羊的?
不清楚。
或許是見到他的第一面。
也或許是和他相依爲命的無數個日夜中,最普通的一天。
在一個風和日麗的早上,愛上眼前睡眼惺忪的天使。
是那一瓶營養劑讓我愛上他嗎?是他一聲聲謝河讓我愛上他嗎?
是因爲他有柔軟的心嗎?是因爲他純潔的眼眸嗎?
或許吧。
我曾帶着江洲去到媽媽最喜歡的地方——教堂。
那時我們流浪太久,渴望上帝的救贖。
可我跪了很久,卻依舊是命運眼中的臭蟲。
直到,我忍不住睜眼,想看看無情的上帝。
卻看見有一束光,從上帝手中落下,籠罩在身前的江洲上。
我恍然,原來,上帝是悲憫的。
他賜下垂憐,於是天使降臨人間。

-8-
在見到那名 omega 後,我發了瘋般上場,只希望能拿到更多的錢。
在某天,我傷痕累累從地下賽場走上來,見到一位中年人。
是我大哥的仇家,也是我媽媽的弟弟。
他找了這麼多年,終於找到我了。
他說他可以幫助我殺了大哥,讓我成爲組織首領。
除了爲媽媽報仇,我腦子裏的第二反應是,終於可以讓小羊過上好日子了。
我急忙回家找到小羊,想和他分享這個好消息。
小羊卻留下紙條,說他去參加高中聚會。
我想立馬去找他,又怕再次和他錯過,匆忙在紙上寫下:
【等我回家有好消息告訴你。】
可我沒能把尋到親人的消息親口告訴小羊。
小羊聚會的地方發生火災,我強闖火場,硬是將信息素凝成實質,護着小羊出來。
我重度燒傷,腦域因信息素暴亂而受損。
我的舅舅帶着我回 y 國治療。
我昏迷三年,被舅舅放進基因修復倉。
醒來後,我完全換了個模樣,更像我早死的爹。
連等級也跨入 s 級。
我努力復健一年,飛回 c 國想見小羊。
卻意外得知小羊結婚的消息。
和那天我在樓下見到的 omega。

-9-
此後,我不再踏足 c 國,投入爭奪首領的征戰中。
最後,我拎着前任首領的頭,放在我媽媽的墳前。
我以爲我這輩子都不會再見到小羊了。
直到,我在 y 國遇到小羊的伴侶,林尋舟。
他被算計了,進入發情期,躲在黑暗的小巷裏,躺在我回家的必經之路上,滿臉潮紅。
我記得他是高等 omega,可以自己忍過去。
這是我回媽媽老家的一條小路,既然不通,我便轉身想走。
誰知道他卻直接踉蹌起身拉住我。
他的信息素纏上我,我一拳打開他,低頭看見他眼中的渴望和臣服。
一個想法緩緩冒出,我撥打 omega 保護協會的電話,把林尋舟送進醫院。
在他昏迷期間,我做了匹配度測試。
92%。
高到可以影響 AO 雙方神志。
可我覺得這在我身上並不適用,我看見他,只覺得噁心。
但看見他,我莫名想起小羊。
終於,我忍不住藉着合作的名頭回到 c 國。
我看見了五年的魂牽夢繞。
——但他並不開心。
他居然不開心?
看見小羊又回到我們第一次見面時的狀態,我憤怒、不解、心疼。
小羊,你不是說,你只會爲了愛結婚嗎?
爲什麼你明明生活在愛裏,卻依舊,依舊,如此悲傷?

-10-
回到 y 國,我無數次失眠,想起小羊那雙悲傷的眼睛。
小羊,你不開心。
——那就和我走吧。
我做了個決定,我要讓他們離婚。
我回到 c 國,開始接觸林尋舟, 不時讓他沾上我的信息素。
我開始讓人 p 大量我和林尋舟親密的照片發給小羊, 即便每次看完照片都會吐很久。
小羊是個很難接觸的人,如果不讓他記住我,我這輩子都沒機會靠近他。
我要讓小羊記住我,可我不能讓小羊知道我是誰。
我不想讓小羊知道謝河如此卑劣。
計劃實施得很快, 主要是林尋舟給力。
我打算在小羊和林尋舟離婚後,再澄清我和林尋舟的關係。
離婚這一步, 我成功了。
第二步,帶小羊環遊世界,找到新家。
這一步出了點小插曲。
那時我們在看海,小羊的頭髮被海風吹得有點亂。
「莫里斯?」
他轉頭看向我,一時間, 我分不清海和他的眼睛哪一個更深邃。
「你其實是救我的人吧?」
我沉默良久, 才緩緩點頭。
「你受了很嚴重的傷,對嗎?」
那場火災留下的傷痕並沒有完全消退, 巴掌大, 扭曲地團在我的胸口。
「讓我看看好嗎?」
他眼中露出懇求。
小羊, 你知道的, 我永遠不會拒絕你。
我解開釦子,露出那個醜陋的傷疤。
小羊微微顫抖,手指撫上它,輕如羽毛墜落在傷口上, 眼中露出哀傷。
我覺得有些癢, 又覺得那團傷口又被烈火焚燒,伴隨刺痛。
小羊像對待珍寶一樣對待我, 爲什麼我卻覺得是一顆子彈射穿我的胸膛?

-11-
那個插曲過後,我加緊在國際貿易上對林家的圍獵,暫時把林家逼回國內。
林尋舟在婚姻上是個傻子,在商界上可不傻。
可沒想到, 他的兒子長大後居然成立了一個新公司,在站穩腳跟後和林尋舟針鋒相對。
這幾天我一想到這個就在笑,然後在小羊疑惑的目光中,我又不得不硬生生憋回去。
這次, 我帶小羊回到了我的家鄉。
正好趕上春祭,我帶他換上傳統服飾,前往雪山。
小羊對這種活動很感興趣, 在前面拉着我。
服飾有些薄, 要用信息素包裹全身。
玫瑰的味道帶着冰雪的冷冽浸滿我的鼻腔,我有些發暈。
風吹起小羊衣服後裝飾用的薄紗。
薄紗輕輕飄揚, 像欲飛的翅。
快到終點, 小羊轉頭看向我,眉眼彎彎。
「謝河, 謝謝你。」
——他認出我了!
「你什麼時候……」我發暈的腦袋轉不過來。
他笑着說:
「大概是在酒店你抱着我的時候, 我就覺得是你, 但你好像不想讓我知道你是謝河。
「可今天太開心了,我沒忍住說了出來。」
他的話語中有些歉意,可眉眼依舊笑着。
江洲一身白色的長袍上繡滿綠色的藤, 像是從風雪中長出的春天。
他風雪中不折的春意。
我沒忍住,拉着他的手,緊抱着他。
我吻住了春天。

精彩故事 全文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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