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爺出征八年終於歸來,左手挽着一個大肚子美貌少婦,右手牽着一個八九歲男孩。
這美貌少婦是侯爺表妹,也是他失蹤多年的青梅。
侯爺說西北極寒日子難熬,表妹爲了伺候他受盡苦楚,他要娶表妹爲平妻。
這不巧了嘛。
我扯過身後一對兒女,他們的爹比侯爺可厲害多了。
日後咱們一家八口把日子過好了比什麼都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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衆所周知,每個出征的男人都闖了寡婦村。
不帶回一兩個心愛的女人,好像這次出征就不圓滿一樣。
但我家侯爺不一樣。
他可幹不出那等闖寡婦村的齷齪事,他只是帶着可憐的表妹出征而已。
出征八年,兒子八歲,咱就說我家侯爺是不是特別棒?
正在我默默想着侯爺邊打仗邊玩女人邊伺候女人坐月子是多麼不容易時,侯爺開口了。
「馮氏,你爲何不言?可是心中不願讓我娶茹兒爲平妻?」
「茹兒孤苦無依,從小在我侯府長大,後來更是因爲愛我追隨我到西北。」
「這些年你在京中錦衣玉食使奴喚婢,茹兒卻在極寒之地受盡苦楚,若不讓我娶她爲平妻,你豈能心安?」
聽着一向寡言少語的侯爺爲了他那楚楚可憐的表妹喋喋不休,我忍不住想笑。
朱茹兒受盡苦楚?
她纖纖素手指如蔥白,頭戴整套紫珠頭面,身着京城稀有華錦,秋冬季節爲了保持面部溫潤如玉,更是日日用人奶洗面,珍珠敷臉。
若這是受苦,那人人爭着去受苦了。
但我懶得拆穿這人盡皆知的小把戲。
我淡淡附和:「侯爺,同爲女人我深爲體諒表妹之苦,莫說平妻,就算要我讓出正妻之位,我也毫不猶豫。」
笑話,在朱茹兒跟着侯爺出征時,我第一時間便獲知了消息。
我馮家乃大曆朝最大皇商,南下開闢茶路,北上販賣皮毛藥材,不僅有花不完的銀子,南來北往消息更是無所不通。
而我又是馮家唯一子嗣,自然會繼承祖輩積攢下的所有銀錢和人脈。
這也是鎮北侯林平之來求娶我的緣由。
他得了我家二十萬兩白銀和幾個用來探聽消息的酒樓,卻在新婚之夜便帶兵出征,且是帶着他青梅竹馬的表妹出征,真當我馮家是傻子?
他鎮北侯林家圖我家錢財,我馮家圖他家權勢,本來是誰也不欠誰的事情。
我也曾想過好好和林平之過日子。
可誰想他竟然新婚之夜便拋下我。
且連圓房都不想。
這怎麼能行?
我不稀罕這男人,可爲了馮家基業長長久久,我必須有子嗣。
是以在林平之出征之前,我把他灌醉了,且做出兩人已經行夫妻之實的樣子。
當時他一臉厭惡之色,我則哭哭啼啼,控訴他醉酒後強迫了我。
他前腳剛走,我後腳便找男人上了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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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府前來提親之時,從不敢對我這商戶之女看低,還保證過林平之這輩子四十無子方納妾。
因爲那時老侯爺剛剛因戰事不利而死,且死的窩囊。
要不是老侯夫人以命相求,林平之這爵位都未必能順利承繼。
承繼爵位之後,林家依舊一屁股的債務,更別提上下打點的銀子。
靠着我家銀子各處打點,林平之才得了出征西北的差事。
可他千不該萬不該,在新婚之夜便拋下了我。
拋下我就算了,還帶走他那大着肚子的表妹。
那時我的天都塌了一半。
直到這時我才知道,林平之不僅有情投意合的表妹,還早早無媒苟合大了肚子!
原先他許諾的一切都是放屁。
我少女愛慕之心徹底碎了。
他有表妹,我有顏有錢還怕找不到男人?
而且我不可能委屈自己,要找就找最可心的男人。
哪怕後來才知道這男人是我高攀不起的,但依舊裝傻好好玩他。
侯爺八年不歸,我也逍遙了八年。
他一歸來便要娶表妹爲平妻,我一點意見都沒有。
可侯爺竟然想把私生子放到我名下。
他大言不慚:「當年我對不住表妹,害她沒名沒分就生了兒子,如今肚子裏又懷了一個。」
「表妹和我兒恆卓喫了那麼多苦,我不忍心再讓世人對他們指指點點,你就認下恆卓當嫡子,也算是這麼多年喫我侯府用我侯府的報答吧。」
表妹朱茹兒則用帕子抹着並不存在的眼淚,好似受了多大委屈,惹得侯爺忍不住摟過她好好安撫。
喫侯府用侯府?
侯爺沒開玩笑吧?
我仔細看了他兩眼,好吧,他一臉嚴肅,確實不是在開玩笑。
我將自己親兒子林恆清摟過來,笑容掩飾不住。
「不好意思了侯爺,妾身有自己的親生兒子,且我兒滿京城權貴皆認識,就連皇家都時常召見我兒。」
「如今突然蹦出來一個嫡子,侯爺讓妾身怎麼跟旁人交代,還請侯爺教教我。」
侯爺兩眼震驚。
「你有兒子?哪裏來的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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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年來,我早已把侯府整治得猶如鐵桶一塊。
且我和男人在一起時避人耳目,所以侯府上下一致認爲我兒林恆清乃新婚之夜的產物。
聽到侯爺嚷出這一句,奴婢們都忍不住紛紛側目。
我心腹婆子帶頭嘀嘀咕咕:「自己親生兒子不認,外面帶回來的野種倒是親。」
「西北全是男人,聽說母豬都搶手,誰知道那外室的肚子到底是誰搞大的。」
這些上了年紀的婆子平時很老實的,但就是關鍵時刻總是嘴太碎。
她們都是把我從小看到大的老人了,我也不好呵斥她們的,對吧。
看侯爺要發作,我抿脣微笑:「侯爺好大的忘性,自己新婚之夜做過什麼竟全然不記得了。」
「我兒三歲啓蒙,五歲做詩,去年已經考中秀才,京中誰不誇鎮北侯府大少爺有先祖之才。」
「太后娘娘曾三次喚我兒入宮,皇后娘娘曾親自邀我兒爲太子伴讀,長公主更是喜歡得不得了,每月都要喚到府中玩耍,難不成侯爺您有其他想法?」
我幾句說下來,侯爺額頭冒出細密冷汗。
表妹朱茹兒更是身子一軟,歪倒在侯爺懷中。
她緊緊攀附住侯爺脖頸:「表哥,我自認出身卑賤配不上您,我何德何能敢爲平妻,只求日後能當個奴婢伴隨在表哥左右。」
「只是我們恆卓可憐,生在我這等低賤之人肚中,當初倒不如把他掐死一了百了。」
她聲音嬌嬌怯怯,梨花帶雨模樣更是惹人憐。
侯爺看向我的眼神含着滔天怒火。
我一臉無辜:「表妹何出此言?雖然你一口一個『我』有失外室體統,但你不論何種身份,恆卓若當真是侯爺親生子,他天然就是主子,在這府裏誰敢對他不敬?」
朱茹兒嚶嚶哭泣:「姐姐是諷刺我兒並非侯爺親生?姐姐這是要置我於死地。」
她兒子林恆卓撿起花叢裏的石子就衝我砸過來,一臉的兇相。
「賤人,你竟然敢欺負我娘,老子今天非打死你。」
我毫無防備,躲閃不及,多虧了護衛將我往一旁一扯,石子堪堪擦過我額角飛過。
我躲在護衛身後嚶嚶哭泣。
「婉婉好怕,婉婉這麼多年爲侯府裏裏外外操勞,如今竟然被一個外室子打殺,我有何臉面活在這世上?」
裝柔弱嘛,當誰不會似的。
護衛眉頭微蹙,生怕我撲進他懷裏,他擔待不起似的。
但他還是堅定開口:「侯爺縱容外室之子毆打正妻,不怕御史彈劾?」
侯爺怒吼:「馮婉婉,這個野男人他是誰!好好的後院怎麼會有男人?」
呀,侯爺他急了。
他竟然有臉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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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男人怎麼了?
這護衛又沒有根,不然Ţŭₒ我那神經病男人怎麼敢將他放在我身邊護着我。
而且若今天沒有護衛在此,恐怕我和兒子都要被這一家子不要臉的弄死了。
我兒恆清之前一直沒有開口。
此時見我被欺負,他抬腳將私生子踹到花叢裏,拍拍手一臉淡然道:「父親,這是孩兒武師傅。您八年不歸家,對家裏更是不聞不問,若非師傅幫忙鎮着宵小之流,鎮北侯府早就支離破碎了。」
我輕聲抽泣:「當真是心臟之人看什麼都髒。」
侯爺氣得手指哆嗦,正要怒罵時,卻被林恆卓的連連哀嚎聲壓了下去。
花叢裏花梗帶刺,這熊孩子滿身滿臉血淋淋的。
「侯爺,我好命苦,我兒好命苦!」朱茹兒嚶嚀一聲暈死過去,這次應該是真暈。
侯爺抬手就要扇我兒耳光:「孽子,你竟敢打你兄長。」
恆清一掌拍飛侯爺巴掌,然後羞赧抱拳:「抱歉,練武多了手腳太快,並無他意。」
我兒文武雙全,我驕傲了。
護衛更是將我兒也護在身後,一臉傲氣:「世子爺教訓區區一個私生子並沒有錯,倒是侯爺您偏心太過,小心御史彈劾。」
這護衛動不動就拿御史說事,氣得ţù₉侯爺火氣上頭。
侯爺雖然人品不堪,可這八年戰場歷練卻是實打實的。
他怒氣衝衝掏出大刀就衝着我兒恆清和護衛砍去,絲毫不留餘地。
多虧了護衛守護恆清,將侯爺一拳打倒,才不至於出人命官司。
我本想着大家各自都有家庭,互相退讓一步海闊天空。
他享受權勢和美人。
我享受財富和美男。
我ťű̂₈兒將來繼承侯府爵位。
我女兒將來繼承馮家潑天富貴。
一家幾口人好好過日子比什麼都強。
我從來不懂情情愛愛。
嫁給侯爺是爲了馮家。
和那男人生孩子也是爲了馮家。
唯有我馮家產業興旺發達,我和孩子才能享受大好生活,才能睡個踏實平安。
可沒成想侯爺爲了一個女人竟然對名義上的親兒子都能痛下殺手。
而且他竟然拿九死一生換來的軍功爲朱茹兒求一個平妻位子。
明明林平之可以加官甚至進爵,可他心裏眼裏卻只有朱茹兒母子。
一個男人爲女人做到這個份兒上,我還能說什麼呢?
行,我佩服他們的真愛,我倒要看看他們真愛到什麼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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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平之既然想娶平妻,我就大張旗鼓爲他娶,比當初明媒正娶我這個正妻還要聲勢浩大,務必廣邀滿京城顯貴來觀禮。
讓勳貴清流都看清楚,林平之這位侯爺到底有多寵愛他的平妻和無媒苟合生下的長子。
可是,娶妻需要大量銀錢啊。
林平之離府八年,從來沒給家裏送過一封書信,更沒送過一兩銀錢。
他其實內心深知侯府當初有多窮,可他卻從未想起過他也有養家餬口的責任。
這一次娶平妻,他看似信任我這個正妻,將一切事務交給我打理,實際上卻沒拿出一文錢。
我脾氣特別好,只讓管事婆子們忙個團團轉,按照三品侯爵最高規格把婚禮辦個花團錦簇。
而我則直接裝病躲在莊子上悠閒,順便還聽一聽前院傳回來的熱鬧。
婚宴上,侯爺摟着嬌滴滴大肚子朱茹兒,朱茹兒手裏還牽着一個虛歲九歲的男孩,這可真是閤家歡。
有附庸者讚一句侯爺合該享受齊人之福。
最引人注目的是,連三皇子五皇子也分別派小太監來隨了禮。
三皇子乃貴妃獨子,外祖家雖人丁凋零,但因爲貴妃寵冠後宮多年,三皇子一向風頭很足。
五皇子是劉美人所生,而劉美人則是貴妃娘娘貼身宮女,在貴妃年老色衰後才被推舉上來。
兩位皇子同時祝賀鎮北侯娶個平妻,這可真是天大的面子。
明眼人看在眼裏,都知道是怎麼回事。
多數人明面上不敢多說什麼,可暗地裏忍不住嘲諷,權貴人家就沒聽說有平妻一說,就算商戶之家有兩頭妻,那外地的平妻也不敢鬧到正經大房面前來。
是以這些人家派來的女眷全部都是姨娘之流。
反正他們人到了,兩位皇子也不能如何。
至於朝中有名的幾位清流言官,不僅沒有來參加宴席,當天便遞了帖子彈劾鎮北侯不修私德。
更有和林平之最不對付的幾位勳貴,直接讓家中紈絝子弟帶着青樓女子來鬧騰。
那幾個一臉笑嘻嘻和林平之推杯換盞:「鎮北侯好福氣,出征都帶着窯姐兒,還讓窯姐兒給生了兒子,這點我們哥幾個自認不如,我們頂多和這種女人玩玩而已,可沒您這個膽子。」
有個大膽的紈絝直勾勾盯着朱茹兒笑得十分猥瑣:「怪不得勾得鎮北侯神魂顛倒,小模樣是比普通窯姐兒強上好幾倍。」
還有個更惡劣地笑嘻嘻:「聽說西北軍營裏女人很搶手,這窯姐兒懷的到底是誰的孩子啊?」
這一天,朱茹兒本以爲是揚眉吐氣的一天,她早就想好了如何在貴婦們面前顯擺自己和侯爺有多恩愛。
畢竟像她這樣得寵的妻子可少之又少。
而且當年她寄居在侯府,曾纏着姨母帶自己參加京中貴女宴會,卻被嘲諷爲打秋風上不了檯面。
如今那些貴女沒幾個有自己嫁得好,想想就暢快。
可朱茹兒想不到,那些貴女們根本就沒來,反而派來姨娘小妾羞辱她。
那些姨娘小妾紛紛說什麼夫人是主子,姨娘不過是玩意兒,讓她進了侯府要好好伺候主母。
更沒想到的是,那幾個紈絝說話如此下流無恥!
最可氣的是侯爺天天說多麼愛她,此時卻只會吹鬍子瞪眼,壓根不敢把那幾個流氓打出去。
這哪裏是朱茹兒顯擺榮耀的一天,根本是頂頂受辱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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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茹兒很不明白,她這次嫁進門都有兩個皇子支撐了,爲何還落到被踐踏尊嚴的地步。
別說她了,其實皇家之事我也不懂。
我當初跟着父親走南闖北聽了很多貴妃娘娘深得聖寵的傳聞。
可我覺得貴妃娘娘若真的在皇上心中獨一無二,她孃家爲何還凋零至此?哪怕家裏人丁不夠興旺,但扶持兩三個總是行的。
這麼多年皇上卻只是給些錢財賞賜,權勢和爵位從來不讓貴妃孃家染指。
這說明皇上再寵愛一個女人,也只當她是一個寵物而已。
至於皇后娘娘,雖然更多時候陪着太后在寺廟清修,好似不愛管事,可後宮權勢始終在她手中。
且太子雖體弱多病,這麼多年不也活得好好的,還能偶爾得一句皇上憐惜和誇獎。
我認爲,皇上年紀越來越大,太子弱一些未嘗不是好事。
至於三皇子風頭無兩,下面還有幾個皇子蠢蠢欲動,這些都不是我該考慮的事情。
我們馮家本不該站隊,可錢財太多,盯上的人就多,容不得我們置身事外。
爲了能平安度日,當初我才答應嫁給鎮北侯這個有名無實的權貴。
可誰能想到林平之不僅早有心愛之人,對權勢更是野心勃勃,竟然謀了一個領兵出征的機會。
更沒想到的是,我還把自己主動送進了病秧子太子之手。
新婚之夜,我賭氣去莊子上住,還放話讓奶嬤嬤幫着物色幾個貌美無雙身世清白的男人當我生子工具。
可沒想到竟然在半路上遇到一個半昏半醒的男人。
這男人臉色蒼白,眼尾狹長,睜開眼的一瞬間天地爲之失色。
那時我還是太年輕了。
明明走南闖北見過Ṭű̂ⁱ那麼多世面,明明見識過林平之的無恥,明明知道色字頭上一把刀,可我還是色迷心竅了。
後來,該發生的不該發生的,都發生了。
當初我但凡知道這美男子是傳言中的病秧子太子,打死我也不會主動將他壓在牀上。
哎,一切都只怪自己太年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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陪我在牀榻歡愉的男人身材纖長貌似書生,可他體力卻比鐵打的漢子還要耐造,給我再大的想象力,也不會把他和病秧子太子聯繫不到一起。
而且我一心求子,勢必要越早懷上孩子越能塞到林平之頭上,癡纏人的功夫也毫不遜色。
那段日子有多幸福,等我知道真相時便有多痛苦。
我馮家多年努力在權貴之間平衡,更是不敢和皇子之爭沾邊,怎麼就因爲色迷心竅上了賊船。
我狠狠給了自己一巴掌。
真打,打得臉都腫了。
可罪魁禍首病秧子太子卻哈哈大笑,勸慰我不用多想。
至於將來如何,他很想得開。
若是大業成了,我便跟着他呼風喚雨。若是大業未成,我便繼續當好我的侯夫人便是。
我其實想過和太子斷了牀伴關係的。
可是經歷過此等美妙,這種事情有時候真情不自禁啊。
經常勸誡自己這一晚絕對是最後一次,然後第二個最後一次,然後無數個最後一次……
一言難盡,最後索性破罐子破摔了。
誰讓美人難過英雄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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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此時,我正躺在太子懷中。
酣暢淋漓事畢,我們正在有一搭無一搭聊着林平之和朱茹兒的婚事。
太子冷笑:「爲了能讓他藉助這八年戰功封爲國公,我背後做了那麼多努力,他竟然在御前用軍功換一個平妻位子。」
「林平之這個傻子,但願等他知道那朱茹兒真面目後不要瘋了。」
我也連連嘆息:「我兒恆清本來可以成爲國公府繼承人,沒想到臨門一腳出了岔子,當真是氣死老孃。」
太子用嘴堵住我的脣,好一番後才笑吟吟開口:「不許嘆氣。這次不成,總有下一次。」
「到時候不僅恆清能更進一步,連我們寶貝女兒常悅也能得一個封號,才不至於委屈了她。」
我兒林恆清有光明正大侯府嫡長子身份。
我女兒馮常悅五歲,這個年紀是不可能有侯府嫡長女身份,於是女兒便無奈記到我義兄名下,成了義兄的嫡長女。
至於將來如何,太子躊躇滿志,但我卻難以真正心安。
若說一開始全是爲了我馮家,生兒育女之後也逐漸陷入進來,我自然是盼着太子能順利登基。
事在人爲,可也要看天意,我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正在我與太子各有心事之時,林平之和朱茹兒竟然到了莊子外面。
他早已把我的嫁妝當做他私有物,怎麼也沒想到莊子護衛完全不顧他氣急敗壞的樣子,直接將他攔在外面。
聽到來人稟報,太子神色難看。
「林平之這個廢物還真當自己是個人物,竟然有臉跑到妻子莊子上來鬧事,也不怕京中人笑話。要不是你求情讓他多活些時日,孤早把這個礙眼的男人除掉了。」
我笑:「早晚要來,早來早了。」
太子一把將我摟在懷中:「你是我的女人,我討厭你和他見面。」
我忍不住笑:「我和林平之如同水火,互相看不順眼,你喫哪門子飛醋?」
太子可不管,壓身而來好一番折騰,終於惹惱了我將他一腳踹下牀來作罷。
「你爲了那個老男人打我!」他一臉委屈巴巴。
我……我只能捨身好好安撫了他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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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平之能來,早在我預料之中。
畢竟前陣子侯府娶平妻有多風光,這會子面對一堆來要賬的商鋪管事,侯府就有多頭痛。
晾了他們好半天,也終於安撫好太子,我才讓人將林平之和朱茹兒放了進來。
朱茹兒雖然依舊錦衣華服,但面上明顯憔悴,眼底黑青再多粉底也掩飾不住。
而林平之則緊緊摟着他的小心肝,眼裏的心疼十分明顯,面對我語氣則十分衝:
「馮婉婉,老子今天就把你休了。」
「你好毒的心計,大好的日子竟然給茹兒添堵,你無德無能根本當不起侯府主母這個身份。」
我一臉無辜:「侯爺何出此言?是婚禮規格不夠高,是請帖不夠廣?還是聘禮不夠足?」
我還廣撒銀錢讓乞丐酒保之流幫着大爲宣揚,保證京中男女老少都知道鎮北侯和他表妹的真愛故事。
咱就說,哪件事我做得不到位?
朱茹兒悲傷哭泣:「妹妹知道姐姐看不起我身份,可我父親好歹是七品官,我也是正經官家小姐出身,姐姐何必讓那些姨娘小ẗůₙ妾們來噁心妹妹。」
嘿,她這會想起自己官家小姐出身了,和侯爺無媒私通的時候怎麼不想想身份?
林平之則罵道:「你好妒先不提,你讓那些下賤之人堵在府門口要銀子算怎麼回事?」
我不想和他們糾纏,直接拿出這些日子的賬單摔在桌子上。
「侯爺,這些花費全部用於您和妹妹的婚禮,侯府田產鋪子的出息您瞭如指掌,目前當真拿不出這些銀錢,只能賒賬,如今欠債還錢天經地義吧。」
本來還在哭的朱茹兒登時卡殼。
而侯爺看了賬單之後,完全沒了之前的囂張。
他將臉放緩道:「府中怎會沒錢,你庫房裏不是有幾十萬兩白銀?」
我望着他冷笑:「侯爺之前還說妾身喫侯府用侯府的,侯府給了妾身莫大的恩典,妾身又哪裏來的銀子填補您和妹妹的婚宴呢?」
他之前得意洋洋說過的大話,全都餵了狗嗎?
林平之氣得嘴脣子直哆嗦,卻什麼話都說不出來。
律法規定女子嫁妝只歸屬於她自己,婆家人沒有資格佔用。
哪怕實際上很多女人在婆家威壓下不得不拿出嫁妝,可大戶人家總歸要點臉面,不可能明面上讓人拿捏住把柄。
朱茹兒卻開口了。
她倚靠在林平之懷中嬌滴滴笑道:「侯爺,如果和離,女人可帶走嫁妝。可若是休妻,女人只有淨身出戶的份兒呢。」
到那時,我再多嫁妝也成了侯府產業。
這女人的心思可真夠歹毒的。
我本來想着大家都是女人,活得都不容易,而且主要責任還是在林平之,並不想和朱茹兒過多計較。
可她算計太過,先是想拿捏我兒子,後又算計我嫁妝,實在留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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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平之雙眼一亮,他隨口就來:「馮氏你不守婦道,不敬夫君,活該被休棄。」
我笑死。
「休妻有七出七不出,妾身伺候走了婆母,又爲你們林家誕下嫡子,你不在家這些年深居簡出,誰不讚妾身一句賢良淑德。侯爺想休妻,也要問官府答應不答應。」
朱茹兒譏笑:「大理寺少卿是誰的人你是不是還不清楚?只要侯爺想,你連活着走出侯府大門都難。」
嘿,大理寺少卿不就是區區貴妃一脈嘛。
我還怕他們不成?
正要開口讓護院趕人,丫鬟紅梅將幾封信遞了過來。
她小心翼翼又一臉焦急:「夫人,鎮國公、定西候等幾家夫人派了婢女來送信,她們說您竟然給她們下請帖,讓她們參加一個外室的婚禮,這是對她們莫大的羞辱。若您再執意讓外室和她們交際,和您這手帕交不要也罷。這如何是好?」
這些人面上好似對我不滿,實際打的是林平之和朱茹兒的臉面。
紅梅還特意將信箋在侯爺面前晃了晃,晃得侯爺臉紅脖子粗,也不知道是羞的還是氣的。
更令侯爺有口難言的是,皇后娘娘命宮人給我送到莊子上一盆紅寶石盆景。
宮中來人,全莊子跪迎。
宮人笑着將我攙扶起來,和和氣氣道:「皇后娘娘念着侯夫人八年來操持家事不容易,特意讓奴婢送來一盆正紅色盆景給您添一添喜慶。」
「皇后娘娘還說您有一陣子不來宮中請安了,連世子爺也去得少了,娘娘還怪想念你們娘倆的。」
這宮人和我還算熟稔,絮絮叨叨說了好一陣子趣事兒,臨走前還特意大聲道:「皇后娘娘說了,鎮北侯夫人勞苦功高,若是有誰敢欺負了您,您只管找她告狀。」
太子雖孱弱,皇后娘娘也不算得寵,可終歸是中宮之位。
且這些年皇上初一十五一天不落都到皇后宮中歇息,哪怕貴妃和年輕貌美妃子爭寵也改變不了這一點。
更何況皇后孃家國公爵位,兄弟侄子們也都有實職。
林平之再是貴妃一派,卻也知道三皇子登基是幾年甚至十幾年之後的事情,現在皇后一脈依舊不能明着得罪。
他氣出一口老血,卻也只能硬生生忍着。țú₄
最可氣的是,宮人臨走前還特意瞥了朱茹兒一眼:「這正紅色乃正妻規格,可不是隨便一個裝腔作勢的貓貓狗狗能用的,奴婢勸某些人放規矩些纔是,不然怎麼死的都難說。」
朱茹兒又羞又惱身子搖搖欲墜,卻也只能強撐着不敢倒下,不然一個大不敬的罪名她可承受不住。
等到宮人離開,朱茹兒才哭着撲進林平之懷中,嚶嚶哭泣:「侯爺,妾身命苦,早知如此八年前一條白綾吊死自己多好,免得是個人都來踐踏妾身。」
侯爺衝我咬牙切齒:「馮婉婉,你到底還有多少陰毒招式!」
他湊到我耳邊小聲道:「你以爲自己受到皇后娘娘恩寵,可太子身體孱弱,將來這天下落入誰手可不好說。」
「你別得意,等到那時,本侯定然要讓你碎屍萬段。」
這人可真自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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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爲皇后娘娘撐腰,還有幾家勳貴明確表態若朱茹兒成爲當家主母便從此不再上門,林平之終於不敢再提休妻一事。
我倒是想過和離,可我忍耐這麼多年,爲的不就是侯府的爵位嗎?
若此時我拍拍屁股走人,這些年努力全給他人做了嫁衣,我不甘心。
病秧子太子是一點不着急,躺我懷裏懶洋洋道:「殺了林平之不就得了,多大點事兒。」
這……也不是不行。
我還真想過,只是關係人命,我多少有些下不去手。
而且不想爲那種賤男人髒了自己的手。
病秧子太子倒是手腳利索,直接讓朱茹兒和林平之狗咬狗。
這天我本來一直裝病躲在莊子上,一得到消息說一個壯漢要到侯府鬧事,我立刻來了精神。
嫌棄馬車太慢,打馬就飛奔回了京城。
此時正是林平之下朝時候,門口一個面龐黝黑身材魁梧的壯漢拖家帶口攔在侯府大門口。
壯漢扯着嗓子在門口大喊:「茹兒,茹兒你到底在不在府裏?當年你拋下我一個人去了大西北,如今好不容易回京,難道是不想認你男人了嗎?」
一個老婆子則坐在門口拍着大腿哭訴:「這世道沒天理啊,朱茹兒這個賤人當年花言巧語騙我兒子和她上牀。說什麼侯爺牀上功夫不行,和她做了一年半夫妻也沒讓她懷孕,她讓我兒子給她當男人,和她生兒子。」
「我兒子打鐵出身,那牀上功夫自然了得,和她做了一個月就讓她有孕。」
「當時朱茹兒許諾我們一千兩白銀,還說第一個孩子繼承侯府爵位,日後生下第二個孩子就偷偷抱給我們家養。」
「可她帶着我孫子去了西北八年不回就算了,還根本沒給許諾過的一千兩銀子,如今嫁給侯爺有了身份,竟然買兇想殺了我們。」
「老天爺你睜開眼看看,這賤人她活該被天打雷劈啊。」
林平之石化。
衆人喧鬧。
我心裏樂開了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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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是此時我才知道,原來太子早在林平之帶朱茹兒回京第一日便做好了佈置。
朱茹兒和林平之辦婚宴那一日,這壯漢跟着悄悄混進了下人隊伍裏。
在朱茹兒經受那幾個紈絝子弟調戲時,這壯漢藉機湊到了朱茹兒面前,貌似是忠心耿耿護住的僕人。
可那時朱茹兒本就面色難看,見到這壯漢時直接沒了血色。
因爲有內應,這壯漢也很容易將消息遞到朱茹兒面前。
一開始壯漢是表達相思之苦,後來又明晃晃獅子大開口要一萬兩白銀買斷兩人關係。
戰場上死人多,作爲首領也容易各叢種渠道弄來餉銀和戰利品,所以這八年來朱茹兒手裏很是寬裕。
只是他們回京後先是打點三皇子那邊花去無數金銀珠寶,後來又不得不還清了婚宴的欠款。
ṭŭ̀₎裏外裏算下來,朱茹兒雖然不是一貧如洗,卻也實在沒多少現銀。
沒辦法,她只能先拿一千兩打發了壯漢。
壯漢把銀子拿到手,依舊不知足。在他逼迫之下,朱茹兒不得不又和他又見了一面。
那壯漢一見到朱茹兒先是將人好好抱住折騰了一番,接着就將這女人狠狠打了一頓,看她捂着肚子蜷縮成一團才停手。
總之一句話,朱茹兒要是不給他一萬兩白銀,不給他再生個兒子,就要魚死網破。
朱茹兒憋屈到吐血,可又無計可施,只能安撫這男人,說今年年底得了侯府莊子鋪子上產出,一定給這男人一萬兩白銀。
至於兒子,那也只能等她這一胎生出後再說。
當時這男人答應下來,可出乎意料的是,這男人竟在林平之下朝回府的時刻突然找上門來了。
朱茹兒渾身冷汗六神無主,身下瞬間洇出一片紅色。
她好不容易成爲鎮北侯平妻,她還想着將來成爲侯夫人,自己兒子成爲侯爺。
可如今這一切都即將成空。
朱茹兒徹底暈死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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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府變了天。
林平之再寵愛朱茹兒,前提也是這女人心裏眼裏只有他,大着肚子陪着他奔赴西北,一住就是八年。
可如果這女人敢給他戴綠帽子,兒子還不是自己的,林平之豈能忍下去。
朱茹兒早產又難產,不過她命是真大,竟然拖着病體活着。
她倒是想繼續裝嬌滴滴小白花博取同情,可惜花容悅色都變成臃腫憔悴,又加上林平之正在氣頭上,自然得不了好。
朱茹兒直接被扔到了郊區一個小莊子上,還被村婦們爲難日日勞作,也不知道她到底能撐到什麼時候。
至於她兒子林恆卓,本來就是霸道性子,見母親被人隨意抬了出去便大發雷霆,拿着鞭子打殺下人,甚至對林平之出言不遜,要替母親討回公道。
林平之往日裏有多疼愛這個兒子,此時就多想殺死這個兒子,抬手一把掐住他的脖子。
要不是下人怕鬧出人命攔着,林恆卓定然能被林平之活活掐死。
他的命運和母親一樣,被扔進莊子裏自生自滅去了。
我忍不住感嘆:「林平之可真是好脾氣,竟然沒直接殺死朱茹兒娘倆。」
丫鬟紅梅笑道:「這就是京中人人傳頌的真愛。」
說完,我倆相視一笑。
畢竟那關於真愛的話本子還是我倆一起弄出來的。
正在我想着林平之會不會從此一蹶不振時,他竟然來到我這裏。
見了面,他伸手就想將我攬在懷中,一臉深情:「夫人,這些年委屈你了。」
嚯,回京這麼多天,他終於說了一句人話。
可要不是朱茹兒偷情的事情被揭露出來,他能說人話?
我嫌棄他骯髒噁心,將身子避過去,不讓他沾染一片衣衫。
林平之眼神裏閃過一絲不悅,卻立刻將神情掩飾住,繼續裝深情道:
「夫人,你我少年夫妻,這麼多年榮辱與共。哪怕有過一點小波折,終歸是苦盡甘來。夫妻還是原配好這句老話深有道理,從此咱們兩個好好把日子過好,我再不會納妾。」
呵呵,之前倒是也沒納妾,直接娶了一個平妻。
我也想過兩家子八口人把日子過好比什麼都強。
無奈林平之和朱茹兒容不下我和我兒,甚至還想過打壓我們馮家。
爲了我一對兒女,我也不可能再稀裏糊塗過下去。
我譏笑:「侯爺有事說事吧,不用跟我保證這些。當年我是真信了,如今我可不敢再相信。」
當年說過四十無子方可納妾,新婚之夜就跑路了,算什麼男人。
林平之表情訕訕,依舊在自說自話,甚至還想霸王硬上弓。
可惜他高估了自己。
我不僅會做生意,這些年拳腳功夫也沒落下。
哪怕他是將軍,可這陣子心力憔悴之下,我可一點不怕他。
正在我狠狠揍了他一拳,他惱羞成怒想要打我時,一直隱身的護衛從窗戶飛進房中,三兩下將他打成了一團。
打完人,護衛拱拱手行禮,全然沒有剛纔的兇猛,語氣十分客氣:「侯爺在上,宮中來人了,還請您到前院一趟。」
這一次,侯府是真的變了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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殺良冒功,私通敵國,這是皇權最不能容忍之事。
可林平之卻全犯了。
戰爭導致生靈塗炭,同時戰爭也讓很多人發了國難財,並藉機霸佔住兵權。
百姓和士兵們都盼着快快結束戰爭,可總有人故意拖延,併爲此和敵國勾結起來拉鋸戰。
這件事情鬧得很大。
不僅林平之被砍頭,貴妃一派也扯出了無數人,到最後甚至查出三皇子還私藏了皇袍和軍隊。
皇上大怒,將貴妃打入冷宮,將三皇子廢爲庶民。
沒有將三皇子弄死,已經是皇上最大的仁慈了。
原本整個鎮北侯府都要跟着陪葬,不過因爲主要證據都是我悄悄遞上去的,也便牽連不到我們孤兒寡母身上。
至於我爲什麼能拿到這些證據,自然是太子送到我手中的。
他罵道:「本來想忍林平之幾年,忍到咱們兒子年紀再大幾歲。可氣這老賊竟然幾次三番騷擾你,是可忍孰不可忍。」
我本來也是想忍一忍的,總歸當林平之不存在就是。
可是他不僅想霸佔我,甚至還想誘導我拿出銀子幫他洗白名聲,這我能忍?
於是一合計,我便直接把證據遞給了長公主。
長公主乃皇上親姐姐,當年在皇上爭儲鬥爭中立下汗馬功勞。由她出手,效果可比皇后、太子出手好太多了。
長公主對皇上弟弟忠心耿耿。
若說三皇子只是爭名奪利排擠兄弟們也就罷了,可他竟然養了私兵,藏了皇袍,其心可誅。
呼啦啦不過半個月,案情就此落下帷幕。
長公主當着皇上面誇我居功至偉,不僅不該受到牽連,甚至應該得Ṭú⁵到更多補償。
又加上某小寵妃牀頭風一吹,我兒恆清順利繼承爵位,成爲新鎮北侯。而我女兒常悅被封了長樂郡主稱號,從此再不是商戶女身份。
太子卻有些憤憤不平:「本來想給咱兒子弄個國公爵位,可惜怕父皇疑心,只能作罷。咱女兒那稱號也不是白得的,捐給國庫十萬兩銀子呢。」
我笑笑,這已經很好了。
至於林平之,臨被砍頭前無數次求着見我。
最終我還是去見了一面。
他再也沒有以往對我的輕視,而是跪下來苦苦哀求我救他一命。
看他狼狽如野狗,我忍不住笑出聲,隔着鐵柵欄笑道:
「侯爺,您的好大兒林恆卓並非親生,可你知道朱茹兒懷的老二是誰的嗎?」
他目眥欲裂。
我繼續笑:「是你最信任的副手的哦,他們兩個可是私通了好些年。」
我繼續補刀:「可惜如今你不能檢查身體,但妾身懷疑你不能生呢, 因爲我的兩個孩子也都是和別的男人生的。對了,我好像沒告訴過你,我義兄家女兒也是我親生的。」
林平之青筋暴起,嘶吼一聲後暈死過去。
不過我還是很好心地請大夫幫他看診,保證他活着感受被砍頭的滋味。
至於那朱茹兒, 她一直活着, 卻不如死去。
人嘛, 自私一點沒什麼, 但天天算計着害人就是他們的不對了, 這下場也是他們這對真愛該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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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其實也是自私的, 但我並不會主動害人。
想起那一年,陰差陽錯我把太子弄到了牀上, 應該是上天對我的恩賜吧。
後來啊,太子沒有娶正妻, 卻納了側妃。從太子成婚那一日起,或者從知道他身份那一日起,我便再也沒有過奢望。
我和兒女能一輩子榮華富貴, 就是我最大的夢想了。
再後來太子登基爲帝, 他一直將後位空懸,也曾想讓我假死後入宮爲後。
我也只是笑着拒絕。
我覺得他很好,長得好, 性子好,牀上功夫也好,可他終究不是我的良人。
他註定要走上高位,註定要三宮六院, 註定要兒孫滿堂。
而我只想當他不能隨意相見的愛人。
因爲不能時常見面, 反而他對我和兒女更加愧疚。
所以我兒子在出使西域之後得了世襲罔替國公稱號。
皇上跟我訴苦道:「朕最看重的便是恆清這個兒子,論人才論能力他也是最出衆的,真是可惜了他。」
「朕想將他封爲異姓王, 你卻以死相逼攔着不讓, 朕當真是不理解。」
「朕還想封常悅爲公主,你也攔着,說兩個孩子受不起這麼大的福氣。可他們是朕的兒女,憑什麼受不起?」
他不理解,可我心裏卻清楚。
從他自稱「朕」而不是「我」時, 我便知道他再也不是在我身邊撒歡的男人了。
當年他貴爲太子,卻從不稱「孤」,到如今這心態終究是變了。
我不想烈火烹油, 只想平平安安。
如果可以, 我甚至想這輩子和他永不相見。
可惜不能,因爲他是皇上,他還沒厭棄我, 我也只能延續以往生活。
再後來,我再次生下一個兒子,只是小小孩兒出生第二天便被抱到了一直體弱多病的貴妃身邊。
從此這人世間我又多了一份牽掛。
而我再也不敢隨意出京,只能和皇上依舊糾纏不清, 只不過慢慢從牀上伴侶變爲了知心朋友。
終於等到我的親生兒子順利繼承了皇位,從此我便跟着女兒遊山玩水去也。
人生已然不長,但每一天都是驚喜。
作者:糯米丸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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