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愛我至極的丈夫一起重生了。
上輩子，他是才華橫溢的天才大導，我是萬衆矚目的頂流影后，夫妻搭配，攜手成就終生榮耀。
臨終一刻，他留給世界最後一句話是：我是他一生的繆斯。
重生回出道前，孟沉新戲的試鏡片場，所有演員都在緊張，只有我，揚起篤定的笑。
他會選我，他是我的。
直到，孟沉淡淡從我面前走過，指向另一張漂亮面孔。
我忽然意識到，他或許並不想過上輩子一樣的人生。
也不想再愛，同一個人。
-1-
反應了好一會兒，我才意識到這裏是《逢春》的試鏡片場。
也意識到，自己重生了。
一瞬間，我有些疑惑自己爲什麼會重生。
上輩子的人生，狂妄一點來說，我自認爲完美到毫無遺憾。
事業上，我是風光無限的影后，捧回了奧斯卡終生成就獎；
家庭上，雖然因爲丁克沒有孩子，但我有一個全世界最愛我的丈夫——孟沉。
我們因《逢春》結緣，從兩個電影圈的小透明，並肩走到影壇的巔峯。
所有人都說，我們是天才與天才的結合，是娛樂圈不滅的愛情神話。
唯一的遺憾，或許是年輕時太過拼命，孟沉六十歲那年就離開了。
臨終前，他握着我的手，說我是他一生的繆斯。
我哭得不能自已，回握住他的手：
「如果有來世，我還要繼續和你相愛。」
孟沉笑了笑，永遠地閉上了眼。
他去世後，沒過兩年，我也因爲傷心過度離世了。
再睜眼Ṱů₀，就回到了這裏——
這一年，我 19 歲，電影學院大二生，即將以《逢春》女主角正式出道，從此踏上那條Ťṻ⁹星光無限的路。
雖然仍舊不明白重生的理由，但冷靜下來後，我無比自然地接受了。
這麼幸福的人生，再來一次又何嘗不可？
「來了來了！孟導來了！」
「來宣佈試鏡結果了！」
有人喊了這麼幾聲，嘈雜的片場一下子安靜下來。
我抬起頭，目光直直看向那個走過來的年輕男人。
-2-
他穿着一件簡單的黑色襯衫，袖子隨意挽到手肘，露出結實的小臂，眉眼間幾分冷峻，卻又透着一股熟悉的溫柔。
我的心跳瞬間漏了一拍。
——那是孟沉。
年輕時的孟沉。
旁邊幾個女生竊竊私語起來：
「好帥啊孟導！」
「明明可以靠顏值，偏偏要靠才華混娛樂圈！」
我不由得偷笑了一下。
等再過幾年，他就會變成不修邊幅的大叔咯，臉也不洗頭也不梳，鬍子拉碴成天窩在剪輯室裏。
但我愛的，從來不是孟沉的外表。
這個時間線，應該是孟沉剛拿了一個新人導演獎的時候。
雖然不是什麼重量級獎項，但對於我們這羣電影學院的學生來說，他已經是個高高在上的大人物了。
「你覺得孟導會選誰啊？」
「唉，我剛纔太緊張了，沒演好……希望能撈到一個小配角也好。」
在場所有人臉上都寫滿了緊張，只有我，自信地笑了。
他們越是誇他，我越是滿足。
——就是這樣一個優秀的男人，從一開始，眼中就只有我林晚月。
他愛了我一輩子，寵了我一輩子，甚至連臨終前都在向我表白。
我抬起頭，目光牢牢鎖定孟沉。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他的目光也落到了我身上。
我對他揚起一抹笑。
可就在下一秒，孟沉的視線淡淡移開了。
「《逢春》的女主角我們已經選出來了。」
他拿起筆記本，聲音低沉而冷靜：
「柳螢。」
所有人的目光齊刷刷朝角落裏一個安靜的女孩看去。
那女孩驚訝地睜大了眼，臉蛋紅撲撲怯生生的，像一隻純潔無辜的小鹿。
而我愣住了。
……爲什麼？
爲什麼孟沉沒有像上輩子一樣選我？
發生了什麼？
-3-
《逢春》的女主角應該是我纔對啊，這不僅是我的出道作，女主更是我的人生代表角色。
我心裏又奇怪又納悶。
難道是因爲我的重生，導致了什麼蝴蝶效應？哪裏出錯了？
上一世，孟沉告訴過我，他當時一看到我的試鏡表演，就確定了女主非我不可。
「晚月，你就是爲電影而生的。」
「雖然《逢春》試戲時你才 19 歲，一部主角戲都沒演過，可我一下子就認定了，你的演員路，未來一定不可限量。」
孟沉後來偷偷對我坦白的那些話，把我說得又害羞又高ẗüₐ興。
可爲什麼現在，他卻選了別人？
我攥緊了手心，指尖不安地發顫。
如果沒有《逢春》，這輩子我和孟沉要怎麼產生交集呢？
上一世，《逢春》拍攝期間，我和孟沉彼此開始有了瞭解，有了一點點好感。
但礙於 7 歲的年齡差距，並沒有貿然決定交往。
真正讓我們走到一起的是——
《逢春》的失敗。
那部孟沉精心打造的文藝電影，在上映後，票房卻慘遭滑鐵盧。
觀衆嫌棄節奏慢，劇情看不懂，甚至質疑孟沉的導演功底，說他故作高深，根本不懂電影。
然而，這部大撲的《逢春》，卻捧出了一個我。
因爲在電影裏，孟沉把我拍得非常非常美。
一個最高讚的影評說，鏡頭下的女主，像是高懸天上的月亮，脆弱卻倔強，孤獨卻自由。
那之後，我收穫了一大批顏粉和演技粉，孟沉的輿論處境卻截然相反，被罵了個狗血淋頭。
更有甚者，還說他的爛片浪費了我的顏值演技。
我對此無比愧疚。
於是，開始經常在微信裏安慰他，鼓勵他，肯定他的天賦。
我們的交流越來越多，從電影聊到生活，從生活聊到夢想。
後來，又頻頻相約着外出散心。
終於，在一個星光璀璨的夜晚，他牽起了我的手。
「晚月，我不想等了，如果你也喜歡我，我……」
我踮腳吻住了他，「我們在一起吧。」
然後，就是互相愛了一生。
-4-
「爲什麼是柳螢啊？」
「看起來和女主人設也不符合啊……」
周圍不少人和我一樣躁動起來。
《逢春》的女主，是一個人生起伏很大的女人，從青澀拍到成熟，更需要一張熟女面孔。
而孟沉這次選擇的柳螢，臉型偏幼態，怎麼可能撐得起這個角色？
孟沉再次出聲了。
「劇本我們做了一點變動，重點放在女主校園時期，綜合來看，柳螢是最合適的……」他解釋的聲音依舊冷靜。
我愣住了。
劇本變了？
孟沉繼續講了幾句新劇本的內容，而我越聽越心驚。
這根本不是上一世的《逢春》！
新劇本故事性更強，節奏更快了，幾乎變成了一部爆米花商業電影。
這完全不是孟沉的風格。
其他演員聽完解釋，雖然還有些不滿，但也只能接受。
我收拾好包，渾渾噩噩地跟着人羣往外走。
忽然聽到旁邊女生八卦：
「早聽說孟沉和柳螢是一對，不就是選關係戶，還裝模作樣弄個面試。」
我猛地停下腳步。
不可能。
孟沉不是這樣的人。
我轉身往回跑，直覺指引，站到了休息室門外。
門虛掩着，傳來柳螢的聲音：
「孟老師，我以爲，你會爲了避嫌不選我……」
我忽然想起來了！柳螢，是孟沉以前教過演戲的學生！
我印象中的孟沉，從來是清冷穩重的。
前世，哪怕被全網黑的時候，他也永遠不急不躁。
就連我們結婚那天，他也只是笑容比平時明媚一點。
……我從來沒有看過他失態的樣子。
可現在，他忽Ţúₙ然伸手，將柳螢緊緊抱在懷裏。
他的佔有慾讓我陌生。
「小笨蛋，就是爲了選你，老師才改了劇本，這都看不出來嗎？」
柳螢的眼淚一下子湧了出來，「上個月，我跟你告白後，你說我們不要再見面了……」
「是老師錯了。」孟沉低頭看着她，聲音低沉，卻帶着一種不容置疑的堅定。
「你想做什麼就做，老師也不會再躲避自己的心意了。」
「但是，你也要答應老師，無論發生什麼，都要好好活着。」
柳螢仰着頭，驚訝地看了他很久。
孟沉笑了，俯下身，親了親她的臉頰。
回學校的路上，下了好大的雨，我沒有打傘。
雨水順着我的頭髮流下來，浸透了衣服，冷得刺骨。
可比起身體的冷，心裏的寒意更讓我窒息。
我終於意識到，孟沉也重生了。
他應該重生得比我更早。
所以，改了劇本，把《逢春》拿來重新爲柳螢量身定做。
我似乎應該跑去質問他。
爲什麼要這樣？爲什麼不來找我？我們上輩子的那一切算什麼？
可我哪來的底氣和權利呢？外人眼中，孟沉和林晚月只是兩個還沒有交集的陌生人。
是啊，曾經的深情不負，都已經是上輩子的事了。
孟沉只是，在這一世，想選擇另一種人生。
一種，沒有我的人生。
-5-
在食堂喫飯時，我刷到了《逢春》選角的相關新聞。
孟沉選了曾經的學生柳螢當新戲主角後，在網上炸開了熱度，很多人喫瓜猜測兩人真實關係。
還湧現出不少 CP 粉：
【太刺激了吧！年上師生戀！】
【男帥女美，大叔少女，經典偶像劇 CP 配置啊，磕死我了！】
【就喜歡這種衝破理智，制止不了就放任的背德感！】
我盯着這些評論，心臟像是被什麼東西狠狠攥住。
「晚月，怎麼了？臉色這麼難看？」坐對面的李芸芸關心道。
「沒什麼……就是有點累。」
李芸芸眼神更擔憂了。
她是我最好的朋友，上輩子的她，年輕時靠演偶像劇賺夠了錢和名氣，中年卻毅然轉型幕後，成了一名成功的製片人。
她總是這樣，知道自己想要什麼，而我重生回來，卻越來越迷茫……
「是不是因爲試鏡的事？
「唉，我知道你看過孟導以前的電影，很喜歡他。但畢竟我們才大二，一次試鏡沒試上也是正常的。」
我低着頭，用筷子戳着碗裏的米飯，沒有說話。
李芸芸嘆了口氣。
「別難過了。我最近接到了幾部網劇的邀請，你要不要一起去試試？雖然比不上銀幕製作，但也是個機會。」
「我再看看吧。」我輕聲說，心裏卻亂成一團。
上輩子的事，就像一部電影，不停我腦海裏慢慢回放。
那些曾經被我忽略的細節，如今卻清晰得刺眼。
我記得，前世我對柳螢這個人產生印象，是我和孟沉官宣在一起後不久。
柳螢在一個發佈會後臺堵過我們。
「她就比我大一歲！什麼她可以，我不可以！」
孟沉沉默了很久：
「不是年齡的問題……我是老師，你是學生。」
他的語氣裏，帶着一種我從未聽過的疲憊。
柳螢的眼淚一下子湧了出來。
她轉身跑開，背影單薄得像一片落葉。
後來，柳螢演了很多戲，卻始終沒火。
聽說她去跟了一個公司老闆，再後來又被曝光是小三。
輿論鋪天蓋地地壓下來後，她選擇了自殺。
柳螢自殺的消息爆出來後，孟沉一個人把自己關在書房裏，發呆了很久。
我也只當他是因爲學生的離去而難過。
後來每一年，柳螢的祭日，他都會去Ṱū́₍給她掃墓。
我也陪了兩三年，直到撞上了一個國外電影節，我爲難地說這次抽不出時間。
孟沉說：「你好冷漠。」
我當時震驚不已，我和柳螢又不熟，陪着去兩年已經算仁至義盡了。
孟沉憑什麼爲了她這麼說我？
但我又想，他畢竟是拍文藝片的，心思敏感細膩一點也正常。
後來，孟沉道了歉，我們和好了，他也不會再叫我去掃墓了。
所以我根本沒把柳螢這些事放心上。
但現在，我忽然明白了。
孟沉心裏，一直有柳螢的位置，重生回來這一次，就是想要彌補遺憾。
他再也不會對柳螢放手了。
嗡。
忽然，手機震動了一下，是一條陌生號碼發來短信：
【林晚月小姐，我們覺得您的試鏡表現非常出色。請問您是否願意出演《逢春》的女二號？】
女二號？
-6-
李芸芸湊過來看了一眼，眼睛頓時亮了起來：
「晚月，這是機會啊！雖然沒拿到女主，但女二也不錯，畢竟是孟沉的戲！」
我搖了搖頭，把手機丟到一邊：「我不去。」
「爲什麼？你去試鏡前不還說自己很喜歡孟沉的電影嗎？」
「現在不喜歡了。」我自嘲笑笑。
新的《逢春》，是一部縫合怪，孟沉抄襲了前世未來無數大爆電影的劇情。
曾經的孟沉，明明最鄙視抄襲，他說如果江郎才盡了，他寧可當一個庸人，也不做抄襲這種事。
而現在，他爲了讓《逢春》一炮而紅，爲了一定要捧紅柳螢。
他連自己的骨頭都不要了。
「好吧，我尊重你的決定，那你接下來有什麼打算嗎？」李芸芸好奇問。
我搖搖頭，隨意翻着手機消息，忽然，看到了學校公衆號的最新推送。
校團委正在招募演員，要拍攝一部公益小電影。
我一下子眼睛亮起。
「芸芸，我想試試這個。」
「啊？」
試戲的地點在學校的小禮堂，來的人不多，只有零星幾個學生。
畢竟，這種公益項目既沒有大導調教，也缺少平臺曝光。
電影學院的學生們都在忙着拉線各種娛樂圈資源，誰會在意這種戲？
老師宣佈試戲開始後，我站在臺上，深吸一口氣，閉上了眼睛。
上一世的記憶如潮水般湧來。
那些鏡頭前的喜怒哀樂，那些角色裏的悲歡離合，早已融入了我的血液。
我睜開眼，開始了表演。
臺下漸ŧú₊漸安靜了……
直到表演結束，幾個評委仍舊睜着眼，沒有說話，其他試戲的同學也呆呆看着我。
就在我開始緊張起來的時候，一個評委激動地鼓起了掌。
「好！太好了！哪個班的！怎麼演得這麼厲害！」
一瞬間，整個禮堂掌聲如雷。
我站在舞臺上，看着臺下那些驚訝的眼神，忽然意識到一件事——
對啊，重來一世，但我的演技沒有重來啊！
這可是未來三金影后的演技！我林晚月絕不可能就此被埋沒！
在衆人的掌聲中，我一顆心沸騰起來。
就算沒有《逢春》又如何，就算沒有孟沉又如何。
我，林晚月，這輩子要繼續走上我的星光大道。
不僅上輩子的獎我要拿回來，這輩子我還要演更多更有意義的東西。
這不僅是一個演員的責任，更是一個藝術者的良知。
就像我最愛的電影《本傑明·巴頓奇事》裏的臺詞——
一定要爲自己的人生而驕傲！
一定要有勇氣從頭再來！
-7-
我順利地加入了學校公益片的拍攝，與此同時，《逢春》也開機了。
這部電影頻頻出現在熱搜頭條上，不過比起電影本身，輿論大多都集中在孟沉和柳螢的八卦上。
自從記者偷拍到柳螢住進孟沉家後，兩個人就再也不避諱了，每天牽着手同進同出。
停車場裏，孟沉指尖還夾着煙，另一隻手扣住柳螢後頸，吻得執着深情。
小喫街上，孟沉拿帕子溫柔地給柳螢擦着嘴角，忽然罩住她整張臉揉搓，柳螢嬌嗔地錘他胸口，孟沉臉上帶着少年惡作劇的得逞笑意。
還有，電影節後臺，從來不喜與人社交的孟沉，忽然主動找了個男明星要簽名。
被記者追問時，他嘴角揚起，「一個小朋友喜歡。」
這些新聞下的評論區一次次沸騰：
【他叫她小朋友誒！這男的也太會了吧！】
【太甜了，柳螢上輩子拯救了銀河系吧！能征服孟導這樣的男人！】
【我們小螢值得，可愛乖巧小太陽，我是男的我也心動！】
我手指機械地滑動着這些評論，每一句都刺得眼眶發酸。
這樣的孟沉，我從未見過。
生動，鮮活，少年氣十足。
原來遇到真愛的他，是這個樣子ṱŭ̀ⁿ啊。
兩個月後，《逢春》拍攝完畢，進入了後期製作。
那些鋪天蓋地的八卦新聞終於țùₐ消停了。
與此同時，我們學校拍攝的公益片《月光》也上映了。
沒有造勢宣傳，沒有熱搜話題，只是在學校官網和公衆號上簡短地發了推送。
海報上，灰濛濛的教學樓前，一個女孩的背影孤獨地站着，月光灑在她的肩上。
下面配了這樣一行字：
「獻給所有還在黑暗中掙扎的靈魂。」
《月光》講的是一個家境貧窮、重男輕女的瘸腿小女孩，靠自己考上大學走出大山的故事。
一天過去了，播放量沒過萬，轉發評論也才幾十條。
但我們大家心態都很平靜，這就是一個小成本公益片的常態。
有些東西，拍出來並不是爲了熱度，而是爲了傳遞一些聲音，拍攝時，我們所有人都投入了百分百的精力和熱情，這就夠了。
直到晚上，小羣裏突然炸開了鍋。
「天啊天啊！我們的公益片上熱搜了！」
「晚月快去看！好多人誇你演得好！」
我驚訝地打開微博一看，才發現熱搜的來源是一個知名影評博主轉發了我們的公益片。
並且配文：
【比起某些成天緋聞炒作的商業片，這纔是大家該看的東西。】
-8-
一夜之間，《月光》的熱度忽然蔓延成燎原之勢。
網友給出了極高的讚譽：
【我去！看哭了！這纔是真正的電影藝術！】
【所有女孩子都該看看！讀書纔是我們最好的出路啊！】
不少人也注意到了我這個女主：
【19 歲演成這樣，簡直是天才！老天爺追着餵飯！】
【女主太漂亮了，演技也絕了，粉了粉了！】
自來水越來越多，《月光》各種高光片段在短視頻平臺瘋狂，一週內，播放量竟然破百萬了。
就連官方電影頻道都向我們發來邀約。
被主持人問及創作理想時，我笑道：
「我這個年紀，談創作理想還太稚嫩。
「現在只是想把好的東西傳遞給大家，太陽照不到的地方，希望還能有月光照進來。」
一時之間，網友更沸騰了：
【這纔是真正的演員，不是爲了紅，而是爲了傳遞價值！】
【比某些靠緋聞炒作大腦空空的演員好太多了，都來學學什麼叫言之有物。】
我看得出，不少網友都是在拉踩同期八卦不斷的《逢春》。
孟沉應該也看得出來纔對。
可不知道爲什麼，他還是給我們的公益片點了贊，並且轉發：
「很好的公益片，女主演得很好……特別好。未來一定不可限量。」
我死死盯着這條微博，眼眶突然發熱。
那些被我刻意想要遺忘的記憶，潮水般湧來。
26 歲的孟沉，蹲在《逢春》片場角落，把 19 歲的林晚月凍紅的手放在他大衣下捂熱。
27 歲的孟沉，把前來探班的林晚月抵在剪輯室門後，呼吸灼熱，「兩個月沒見你，忍不到殺青了。」
30 歲的孟沉，站在紅毯盡頭，用指尖溫柔地擦過林晚月的眼角，「我會一輩子愛你，無論貧窮富貴。」
一輩子明明那麼長，他卻認真做到了。
可爲什麼他的愛情就只有一輩子呢？
我們走過那麼多紅毯，走過星光，走過歲月。
我們的笑，我們的眼淚，我們的共鳴，我們對世界的心願……
對孟沉而言，都成了一部已經放映完畢的電影。
到了這一輩子，什麼都不作數了嗎？
潮水般湧來的回憶，又一點點潮退而去。
冷風吹醒頭腦，吹乾了眼角的淚。
林晚月，這一定是你最後一次爲他哭了。
我使勁抹了把眼淚，點開微博粉絲列表，把新增的那個粉絲「孟沉導演」，毫不猶豫地拉進了黑名單中。
-9-
《月光》的成功，就像一塊敲門磚，爲我叩開了娛樂圈的大門。
彼時才大二的我，已經開始戲約不斷了。
很快，我正式投入了第一部女主電影的拍攝，《小小的樹》，一部人文片，講述一個聾啞女畫家的故事。
導演也是個新人，爲了省錢，電影沒搭什麼華麗的場景，更沒有什麼複雜特效，一大半都是蹭着馬路公園這些場景拍完的。
但是，劇本非常認真，裏面有導演一顆赤誠的心。
就像曾經的孟沉一樣。
與此同時，《逢春》也製作完成上線了。
毫無意外地大爆了，話題鋪天蓋地侵佔了所有社交媒體。
畢竟，孟沉他借鑑了這麼多大爆電影的梗，如果《逢春》不成功的話，我纔會懷疑他的靈氣是不是一起停留在上輩子了。
《逢春》上映後，譭譽參半，不少影評人嘲諷：
【膚淺，過度商業化，沒有內核。】
【孟導也服從市場了啊，和他拿新人獎的電影風格完全不一樣。】
【柳螢的臉就不適合大銀幕，演技也一般，建議去拍拍電視劇先鍛鍊下。】
但不可否認，電影就是火了，孟沉火了，柳螢也火了。
我們從此之後徹底踏上兩條路。
我不斷鑽研演技，從不參加綜藝過度曝光。
拍戲則完全不看什麼合作演員紅不紅、導演大不大牌、投資大不大，只看劇本能不能打動我。
雖然電影不一定每部都火，也有很多票房平平無奇的，但我在娛樂圈的風評卻越來越好，收穫了一批無比忠實的影迷，連拿第一個影后獎的時間，都比上輩子還早。
而孟沉，卻徹底和上輩子相反。
或者說，我看得出來，他自己也陷入了搖擺中。
在拍攝了兩部大火的商業片後，他突然又宣佈要拍一部文藝片。
但柳螢卻好像完全不適合文藝片的感覺。
媒體多次拍到兩個人在片場吵架，孟沉有次直接把劇本砸到了柳螢臉上，罵她不開竅。
後來，這部文藝片的女主被孟沉換成了一個沒什麼名氣的新演員。
而他和柳螢兩個人，雖然據說還還沒分手，但柳螢也不再拍孟沉導演的戲了。
離開孟沉的量身定製後，柳螢單獨接的兩部女主電影都撲了，慢慢的開始被電影圈放棄。
於是，她開始主攻偶像電視劇，綜藝也頻繁上着。
這樣也勉強維持着話題和熱度。
我們都有了自己的路。
只是我以爲，這輩子我和孟沉再也不會有任何交集的時候。
我們在一個電影頒獎禮上遇見了。
好巧不巧，座位還挨在一起。
-10-
我提着裙襬找到座位時，孟沉已經坐在那裏了。
他穿着一貫得體的黑西裝，手裏本來拿着煙，在看到我的一瞬間，睜大了眼，趕緊熄滅了。
「晚……林、林小姐，你好。」
我點點頭，不動聲色地在他身邊坐下。
頒獎禮開始前，燈光暗了下來。
大屏幕上開始陸續播放着提名影片的片段，掌聲和歡呼聲此起彼伏。
「你的新片《女帝》我看了。」他突然開口，聲音輕得像一片羽毛，「演得很好。」
「謝謝。」
「也不僅是新片……你的每部戲我都有看，你真的是我見過最有靈氣的演員，其實，我一直想有機會能和你合作……」
我愣了一下，轉頭看向孟沉。
他側臉的輪廓在昏暗的光線下些許溫柔，笑道：
「就是不知道你能不能看上我了。」
「孟導哪裏話，您也是很厲害的導演，只是我在挑劇本方面，可能和您的風格有一些不合適。」
我平靜地說着，心中卻爬上一絲詫異。
我原以爲，孟沉和我一樣，這輩子不想和對方有任何交集纔對。
不過，他應該還不知道我也是重生的，或許只是一些交際客套話，不必當真。
被拒絕後，孟沉臉上有一瞬的恍惚，沒再說話了。
我以爲我們的對話就會到此爲止了。
《女帝》又一次獲獎無數，而孟沉的電影，只是提名陪跑了數個獎項。
頒獎禮結束後，我接受完媒體採訪準備離開，他卻跟着我過來了。
「有車來接嗎？我送你吧。」
我愣了一下，回答他：「有的，我助理來接。」
他就不再說話了。
外面下起了大雨，助理的車還在路上，孟沉也不上自己的車，就陪我在路邊一直等着。
寂靜的雨聲中，他忽然開口：
「林小姐，你知道嗎？我做過一個夢，關於上輩子……」
我沒吭聲，指尖抓緊了裙襬。
他繼續說下去：
「上輩子，我選了你當《逢春》女主，《逢春》票房雖然失敗了，但我們很投緣，慢慢走到了一起……」
「不好意思孟導，我車來了。」
我笑着指了指遠處駛來的白色車輛，打斷了他的話。
孟沉愣愣看着我，我對他揮手道別：
「我不信什麼上輩子這輩子的，人好好活好一輩子就行了。您如果經常做夢的話，可以去看看醫生，是不是最近心理壓力太大了。
「對了，我還等着喫您和柳小姐的喜糖呢。愛情長跑這麼多年，可不要辜負人家啊。」
孟沉嘴脣動了動，最終，卻什麼也沒說出口。
關上車門的瞬間，我終於呼出一口氣。
助理好奇道：「姐，孟沉導演跟你說什麼啊？邀請你拍戲嗎？」
「沒什麼，就是隨便聊聊。」
車子逐漸駛入雨幕中，路燈在雨水中暈染成模糊的光斑。
我心裏有些不安。
孟沉他跟我說這些，是什麼意思？
-11-
我的不安不是空穴來風。
那天之後，孟沉不知道從哪裏要來了我的微信號碼。
我看到好友申請時，猶豫了很久，最終還是點了「接受」。
當晚，他的消息就一條接一條地跳了出來。
「林小姐，最近有時間嗎，我想請你喫飯可以嗎？」
我拒絕了。
「你最近有什麼活動嗎？如果有空的話，要不要一起去爬爬山什麼的？」
我說在爲下一部電影做形體準備，不出門了。
「你有什麼喜歡的電影嗎？喜歡哪個演員？」
孟沉甚至搶先說了很多電影和演員——都是我上一世喜歡的。
活了兩輩子，我不至於遲鈍到感覺不到他是什麼意思。
他在對我表達好感，他想追我。
可我更莫名其妙了。
他和柳螢發生了什麼了嗎？
孟沉開始頻繁在微信上找我，消息堆積如山，娛樂圈低頭不見抬頭見的，我沒能下手拉黑。
考慮了很久，終於決定把他約出來說個明白。
「明天一起出來喫個飯吧，我確實有事想跟你說。」
這條消息發過去後，他立刻秒回「好」，動作快得像是怕我會反悔一樣。
第二天到餐廳的時候，孟沉早就等候在包廂裏了。
他穿着一身非常隆重的西裝，桌子上還放着一束紅玫瑰。
看到我，他笑了，眼神裏帶着幾分期待：「晚月……」
我還是客氣地稱呼道：「孟導。」
他尷尬地笑笑，指了指菜單：「菜已經點好了，你看看，是不是你喜歡的。」
當然都是我上一世的喜好，他記得很清楚。
我點點頭，在他對面坐下。
「你終於同意和我一起出來喫飯了，太好了。」孟沉笑得很高興，隱隱還有幾分害羞。
他給我倒了一杯水，「都是成年人，很多事我也不想太扭捏，其實我……」
「你喜歡我？想追求我？」
孟沉一張臉頓時紅了起來。
我笑了笑，端起茶喝了一口：「那你重生回來，爲什麼不追我呢？爲什麼先選擇了柳螢呢？」
孟沉的臉瞬間慘白，嘴脣顫抖着：「晚月，你、你……」
「我也和你一樣，重生了。」我平靜地說。
-12-
空氣安靜下來，我們無聲地對視了很久。
終於，他開口了，聲音沙啞：「你是……什麼時候？」
「《逢春》試鏡時回來的。」
「《逢春》試鏡時……六年前了啊。」孟沉喃喃道，眼神忽然不可置信起來。
「那你爲什麼不來找我？爲什麼、爲什麼《逢春》那時不來質問我？《逢春》的女主謝春，她是你非常喜歡的角色啊……」
我輕笑了一聲，語氣裏帶着幾分自嘲：
「當你選擇了柳螢作爲新女主的那一刻，我還有質問的必要嗎？孟沉，我也是有自己的矜持和自尊的。」
孟沉又沉默了。
過了很久，他輕聲說：「對不起。」
我閉了閉眼，壓下心頭翻湧的情緒。
「上輩子，你對我……是假的嗎？」
「怎麼會？！怎麼可能是假的！」
孟沉激動起來，雙手抓着頭髮，咆哮道：
「晚月，我愛你！我愛了你一輩子！可是、可是小螢的死，一直是我心裏的坎……
「我總在想, 如果我那時候接受了她，和她在一起, 她是不是就不會出後來的事？
「甚至不用在一起很久, 只要我真正面對她, 和她在一起兩三個月……
「我承認我上輩子是對她有一點好感, 但那不是愛情，不及我對你的愛！
「只是在她死後, 這種感情變成了執念, 我和你完美了一生，可我對她的執念到死也沒有消解, 所以我……」
「所以你重生回來，選擇了她, 而不是我。」我打斷了他的話，語氣平靜卻冰冷, 「你想過另一種人生, 孟沉。」
「不是的，不是的……」孟沉搖着頭，「我當時只是想和她在一起兩三個月，真的。
「後來在一起後, 我就發現了我們喜好三觀都不合適。我好幾次提分手, 但是小螢她很脆弱，我怕她想不開……
「直到半年前, 又一次大吵, 我終於受不了了。
「我不能爲了她的人生，毀了我自己的人生！
「我也把她捧出來了，仁至義盡，我不想爲她犧牲我的愛情……晚月, 我愛的是你，只有你, 一直都是你！」
我看着紅了眼眶的孟沉, 心裏卻沒有一絲波瀾。
「孟沉，別把自己都騙了。」我輕聲說，語氣幾分憐憫。
「你不過是體會過了紅玫瑰的好, 所以這輩子又想嘗試白玫瑰。只是發現白玫瑰沒有那麼好後，又想來追紅玫瑰。但我憑什麼要爲你停留呢？」
孟沉愣住了，眼神裏滿是錯愕和痛苦。
我拿過包，站起了身, 語氣平靜卻堅定：
「孟沉, 愛情不是一場實驗。你不能因爲嘗過了一種甜, 就想試試苦酸辣, 最後又回頭找甜。我不是你完美人生的工具, 不會永遠在這裏等你。我有我的人生，我的路，而你——早就做出了選擇。
「再見……不, 不要再見了。這輩子的林晚月和孟沉, 過去沒有了交集, 未來，也不會再有交集。」
我轉身離開，推開包廂門時, 冷風灌進來，吹散了桌上的玫瑰花瓣。
如同那些被塵封的記憶，終究會散落在時光裏。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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