搬家後,對門鄰居每天都向我家門下塞一張紙幣。
我不解其意,但鄰居既不接受退還,也不告知我他的用意,因此我也只能默默忍受他的行爲。
然而有一天,論壇裏的網友提醒我,其實鄰居的這種行爲——
是在買我的命。
鄰居塞完第八十一張紙幣之時,就是我陽壽被買光之日。
我算了算日子——
發現今天已經是第八十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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找到工作後,我將租住的房子換到了單位附近。
新家租金便宜,地段也好,不僅全天能照到陽光,而且生活很方便,離菜場、醫院與地鐵站都很近,簡直是讓我撿到了寶。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這房子對門的鄰居好像有點不大正常。
鄰居是一個老爺爺,目測得有七八十歲了,不過看起來身子骨倍兒棒,還健康得很。只是他性格孤僻,從不與我交流,而且他的行爲……很是詭異。
自從我搬到這裏居住後,他每天都會通過我家門底的縫隙往屋裏塞一張十元的紙幣。
起初,我對他的行爲非常疑惑,專門去敲了他家的門,想要把錢還給他。
可他一句話都不解釋,而是態度強硬地將錢塞回我的手中,然後把我推出門外,強行關上了門。
在這樣重複了幾次之後,我認栽了,打算換個思路來處理這事。
於是,我在微信上聯繫了房東大哥,想問一問關於那老人的事情。
好在,房東還算是知道點實情。
他告訴我,原先老人和他兒子一家都是住在對門的。老人很是寵愛自己的孫子,時不時地就會給孫子一些零花錢,但老人兒子覺得小孩子亂花錢不好,就總是制止自己父親的行爲。
於是,老人就換了個思路。每天晚上一家人都睡下後,他就會通過臥室門底偷偷給孩子塞一張十元紙幣,當作次日的零花錢。孩子也都會在第二天早上起來時悄悄收下這錢而不聲張。這每天的十塊錢,就這樣成了爺倆心照不宣的小祕密。
然而好景不長。孫子在上到小學三年級時,因爲車禍意外去世了。一家人都悲痛欲絕,兒子與兒媳在悲傷中搬離了這裏,徒留老人一人日日以淚洗面。慢慢地,老人開始神志不清,總會將我住的這兒當是他孫子的臥室,因此會每天往門下塞紙幣。
聽完這個故事,我唏噓良久,心中的疑惑也算是解開了。
房東大哥告訴我,我可以先收着這錢,等到哪天老人的兒子兒媳回來看望他了,再統一把錢還給他們。
我覺得他說得有道理,就沒再就這事糾結了,每天都會將那紙幣收攏起來,放在家裏的一個鐵盒子裏。
可我盼星星盼月亮,盼了兩個多月,那對夫妻竟還是沒有來看望過老人。
我對於老人兒子的不孝略微有點惱怒,於是寫了一篇隨感記錄此事,並把它發在了論壇上,呼籲大家要多去看看家裏的老人。
可是,當我今天打開論壇時,卻看到了一條有點惹眼的評論:
【故事很感人,但你肯定是搞錯了。
【那老人神志正常得很,他可不是思念孫子纔給你家門縫塞錢的。
【他這是在買你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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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這篇帖子其實不太火,但那條評論之下,還是有好幾個網友回覆了層主。
【買命?都什麼年代了,還信這種東西?】
【樓主編雞湯,層主編鬼故事,看來現在咱們論壇主打一個「編」。】
【以前我聽說過把撿來的錢花掉命會被買走,但是樓主不都放着準備還給別人嗎,應該沒什麼影響吧?】
對於這些回覆,層主竟也一條條給了回覆:
【愛信不信,反正買的不是你的命,關你什麼事?】
【啊對對對。】
【樓主這個不一樣,他這錢不是撿來的,是被人塞進他家的。紙幣進屋的那一刻,交易就已經完成了,相當於強買強賣。】
看到這條回覆,我蒙了。
這年頭連壽命都能被強買強賣了?
真是……太扯淡了。
這層主編故事也不編個靠譜點的說法嗎?
那個被回覆的用戶對此也很不理解,回了一句:
【真的假的?還能強制交易?那我每天給全小區的住戶門底塞十塊錢,是不是就能實現永生了啊?我覺得有點假。】
是呀,要是這樣就能買命,也太容易了吧。
我接着看了下去,想看看層主會怎麼圓上這個謊。
只見他的回覆寫道:
【不行。用這種方法買命之所以能強制交易,是因爲房屋提前被人布了陣,風水格局特殊,會將居住者的壽命鎖住。買命者嚴格來講是在與房屋交易,而不是與賣命人交易。絕大部分人,家裏是不會有這種奇特的風水的。
【樓主你可以看看,你家是不是坐南朝北,且五行分佈分別爲北火、南木、西水、東土、中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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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心中雖然不信這層主的話,但想着反正是休息日,閒着也是閒着,便在房屋內走動了起來,想打一打這故弄玄虛的傢伙的臉。
不得不說,這傢伙還是蒙對了一些,我家確實坐南朝北。但什麼五行分佈之類的,我是一點也沒看出來。
別的不說,我家廚房分明在房屋西邊,所以應該是「西火」,他說的什麼「北火西水」就完全錯了。
我在屋裏繞了一圈,拍了一段簡短的視頻,然後私信發給了他:
【看吧,你說的什麼「五行」一個都沒對上,我家廚房在西,廁所在東,你這水火全搞錯了。還有啊,金木水火土都是有自己固定對應方位的,你發的那套,和它們的對應方位完全不匹配。我不想當衆拆穿你,你自己去刪評吧。以後不要招搖撞騙了,找個正經工作好好過日子。】
發完這句話之後,我覺得自己又拯救了一個誤入歧途的可憐人,不禁深深感受到了一股自豪感。
一邊哼着歌,我一邊癱在了沙發上開始刷短視頻。
可沒過多久,手機上有新消息提醒彈出。是那個層主私信回覆了我。
【你要是不信我的話,就看看你收到的那些紙幣,是不是都是 1999 年版的。
【這年頭用的都是移動支付,就算有十元紙幣,也是以 2005 年和 2019 年的居多,怎麼可能這麼巧地有那麼多 1999 年的十元紙幣?
【之所以全是 1999 年的,是因爲只有流通超過二十年的紙幣,才能支撐這個術法的使用!】
看到他的這話,我略帶疑惑地起了身,打開了鐵盒子。
一張張翻看了那些紙幣後,一股寒意從我背後升起。
還真被他說準了,這幾十張紙幣……全是 1999 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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層主的私信仍一條接一條地向我發來:
【買命之術的五行與常規的五行方位是完全不同的,畢竟這是一門邪術。
【它的五行分佈也不是看廚房廁所位置的,而是看其他事物的。
【你剛剛的視頻裏,大概能看出這五行的佈置。
【房門上貼了一張祝融像,祝融是火神,而你家坐南朝北,因此祝融像與「北火」相合。
【客廳窗臺下襬着一盆發財樹,應該是真的樹吧?合的是「南木」。
【廚房不僅有火,也有水,本身就能合「西水」,但看南北五行的佈置,這個佈陣者估計還會另外手動擺上什麼。視頻裏沒出現啥,你可以看看防盜窗上有沒有放什麼。
【你的臥室在東邊,而臥室窗外不是擺了幾盆蘭花嗎?盆裏的土,能合「東土」。
【至於「中金」……說實話,這個我確實沒找到。】
看完這些話,我的額頭滲出一層冷汗。
按他的這個說法……還真是合了那五行啊!
我疾步走向了廚房,看向窗戶外面。
只見防盜窗的角落裏,真的擺了一個裝滿水的小碗!
「西水」……也符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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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趕緊拍了張照片,發給了層主:
【對不起,之前是我輕率了。被您說對了,所有紙幣確實都是 1999 年的,廚房窗外也確實擺了東西。難道鄰居真的是在買我的命嗎?】
說實話,被他說準了那麼多後,我心底裏已經不再是之前的那種不屑了,而逐漸開始相信層主的話。
他的回覆很快便到了:
【恐怕是的,你ṱųⁱ的鄰居每天向你家塞錢,就是爲了買你的陽壽。發財樹、蘭花、水碗和祝融像,應該都不是你自己擺的吧?你的帖子裏提到過房東,這些應該都是房東放的?】
我顫抖着雙手,打字回覆道:
【沒錯,這些都是房東放的……難道,是房東在協助對門鄰居買我的命?】
【估計就是這樣。】層主回覆道。
我深呼吸一口氣,又發送了新消息:
【大師,怎麼稱呼?】
【就叫我「大師」好了,我喜歡這個稱呼。】層主草率地回覆了我。
【好的。那大師,目前這情況,我該如何解決?】我謙卑地發問。
沒想到,大師的回話,竟是要求進一步確認「買命」的真實性:
【說實在的,我不在現場,對於所謂「買命之術」的判斷,全部出於你的描述和你拍攝的視頻,還不能完全排除一切只是巧合的可能性。我還需要再確認兩件事。
【第一,搬進來之後,是不是每隔幾天,你就會在凌晨兩點半莫名其妙地醒來一次?即使是熬夜剛剛睡下,也會在那時有瞬間的清醒?】
【是的。】這一點,確實引起過我的疑惑。沒想到,它竟然也與「買命」有關。
【第二……我希望你去尋找一樣東西,只有找到它,才能肯定鄰居是在向你「買命」。】
這大師還挺嚴謹的。我自然是沒有異議:【大師您講,我要找什麼?】
【看看你的牀底,有沒有貼什麼東西。】
【明白。】
回完消息,我便進了臥室,躺着將自己蹬進了牀底,然後打開手機手電筒,照向了上方。
這一看,讓我見到了驚悚的一幕。
牀底滿是類似指甲抓痕的詭異痕跡,而其正中央,果真貼着一張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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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符紙的剎那,我對所謂「買命」的最後一絲質疑也煙消雲散了。
大師說的話大概率是真的,否則,他怎麼可能真的知道我家的這麼多情況呢?
我將符的照片拍給了他。
聊天窗口的對面,沉寂了半分多鐘。
終於,我等來了大師的回覆:
【你搬進這裏多少天了?】
我翻開手機裏的「日曆」功能計算了一番後,回了結果:
【今天是第八十天。】
【你收到幾張紙幣了?是八十張嗎?數一數,確定一下。】
我依言行事,一分多鐘後就給了回覆:
【是的,是八十張……】
【那完了,沒救了。】大師倒是一點也不照顧我情緒,【收滿八十一張,你就掛了。只要明天早上你鄰居再向你家裏塞一張紙幣,他就買命成功了,而你也會在當天暴斃而亡。】
【那我……那我不去撿起它,會有事嗎?】我還想掙扎一下。
【沒用,錢進了你家你就沒救了。也別想着不住這就沒事了。你已經住了那麼久,就算搬離一兩天,塞進來的錢還是會算到你頭上。】
別人遇到的大師都是想盡辦法幫人脫離困境,就我遇到的這個大師,怎麼看都是想讓我認命。
我無語:【大師,您倒是救救我啊?】
好在,大師也不算是完全沒有解決之策:
【其實要救你,也是可以的,只要毀了這個陣法,不僅鄰居不能繼續向你買命,你被買走的陽壽還能要回來。
【但如果要毀掉這個陣法,你得先把「中金」給找出來。這玩意兒,是破局的關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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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師這麼一說,我便開始思考起來。
對於我這套房來說,唯一能稱作「中」的地方,也只有客廳了。
所以,我需要在客廳裏,找到那個「金」。
五行之中的「金」泛指金屬,但我的客廳中,金屬物件其實還不少。
不過,考慮到這個陣是房東佈置的,那我要找的,其實只有房東留下來的金屬物件。
很快,我鎖定到了一個小東西上。
茶几抽屜裏擺着的金屬菸灰缸。那菸灰缸上,還有淡淡的血痕,不知道它曾經經歷過什麼。
這東西,是房東留在這裏的,他還特地告誡我就把菸灰缸放在抽屜裏,不要拿到其他地方去……
我拍下了照片,發給了大師。
大師很快回了我:
【這下五行都找齊了,你可以試着破陣了。你按我下面說的步驟去做。】
可是,我還沒等他把步驟發出來,就聽到了一陣敲門聲。
我把手機放到了一邊,起身過去拉開了房門,卻發現來者居然是……
房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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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東笑呵呵地走了進來:
「小陶啊,好久不見……呵呵,這裏住得習慣嗎?」
「還挺好的,很習慣。」我臉上笑着,心裏卻警鈴大作。
房東爲什麼早不來晚不來,非得在這個時間來?
大師還沒來得及將破陣之法傳授給我,他就進了我家,難道是察覺到我知曉了他與鄰居不可告人的計劃,所以來阻止我的?
我正想着,他又開口了:
「那個,小陶啊,實不相瞞,我今天來呢,是因爲明天早上有一個很重要的會,就在咱們小區旁邊召開。我住的地方離得比較遠,來去不方便,所以想到來這裏暫住一天,可以嗎?」
未等我回答,他便補充道:
「那個,我也不會白住你的。今天ţű₇我就在臥室打個地鋪,暫時住一下,明早就走。然後這個月的房租呢,我就給你免了,行嗎?你橫豎不會喫虧嘛。如果你習慣一個人住,我也可以給你錢,你去外面租賓館住。你覺得怎麼樣?」
聽完他的話,我心中冷了下來。
明早開會,就在這附近?真有這麼巧嗎?
房東這一席話……明顯是想爲了自己留在屋中找個藉口。
我在不在這裏不重要,反正看這架勢,他今晚是住定了。
原因也不難想。他要阻止我破壞陣法,保證那最後一天的紙幣能算到我頭上,徹底買下我的命!
我本想開口回絕,可轉念一想,一旦我拒絕了,他可就能肯定我是知道了什麼端倪的。
畢竟,他開的條件那麼豐厚,不知情的人不應該會拒絕。
我得瞞着他,不能讓他意識到什麼。
於是,我露出了一個假笑,說道:
「沒關係的沒關係的,大哥你有事你就住吧。那今天晚飯,咱們出去搓一頓?我請客!」
「不麻煩不麻煩,就在家裏喫點算了。我請你,待會兒點外賣,喫頓豐盛的!」房東說道。
好嘛,我本來還想支走房東後讓朋友悄悄來我家幫忙破陣,結果房東居然不願意出去。
「那也行!」我沒再堅持。又和房東客套了幾句後,我打開手機,躺在沙發上,又看了眼大師的新消息。
【第一步,取三炷清香,點燃後立於門前祝融像下。靜待三分鐘,將香抿滅。
【第二步,取香灰,墊在金屬菸灰缸中,再取廚房窗外的那碗水,將水輕輕灑入香灰少許。
【第三步,重新點燃先前三炷香,然後取下牀底符咒。用香點燃符咒,將符咒置入菸灰缸中。待符咒燃盡。
【第四步,將收到的所有紙幣放到鄰居家門口。
【就這四步,做完就行。】
看完步驟,我苦笑一聲。
房東不在時,這些事也不難做。
問題是現在房東就在我家監視我,我可沒什麼操作空間啊!
我無奈地向大師發消息告知了這點,詢問他這事有沒有辦法能辦得更隱蔽一點。
就在這時,我的私信又接到了另一條消息。
我退出與大師的聊天界面,點開了那條消息。
沒想到,我看到了幾句令我大喫一驚的話:
【你的鄰居確實是在買你的命,但你不要相信論壇裏的那個人的話。
【他是不是私信你了對策?千萬別跟着他幹。
【最近出現了一些妖道,專門找你這種被買命的人,然後他們會以幫你破局不被買命爲由,指導你做一系列事情。
【但這些事情,其實是不能讓你的壽命回到你身上的。
【他們這麼做的目的,只有一個。
【那就是將其他人向受害人買的命,全部轉移到他們自己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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臥槽?
我看向這個私信者的暱稱,只見他的論壇暱稱叫【用戶 jzk1978】,看着像是默認暱稱。
我還沒回話,那邊的消息便一條接一條地繼續發來:
【他是不是讓你燒掉你牀下的符咒?有沒有讓你把紙幣都擺到鄰居家門口?
【買命之術開始後,你的壽命便慢慢地被寄存到了那些紙幣上。牀下的符咒是將你的壽命鎖在紙幣上的工具。一旦燒掉它,你的那些陽壽便不會再受固定。
【而當你把紙幣擺到鄰居家門口後,只要鄰居沒有第一時間將其拿進去,那些妖道就會將其上承載的壽命,全部據爲己有!
【所以,如果聽從他的話,你不僅沒法保住自己的性命,還會把性命全部白白贈送給那些妖道!
【如何取捨,你自己決定吧!】
讀完這些話,我的心臟咚咚直跳。
原來剛纔那個「大師」,是想騙我?
我的鄰居向我買命不假,但「大師」也非真心助我,而是妄圖從鄰居手中奪取我的這些壽命,將之納爲己用?
陰險,真是太陰險了。
我悄悄瞟了眼房東大哥,確認他正全神貫注地刷着手機,沒怎麼注意我後,便立即向這個【用戶 jzk1978】發了消息:
【大師,怎麼稱呼?】
【你可以叫我魯道長。】對方回覆道。
【魯道長,那請問,我怎麼做,才能真的保住自己的命?】我真誠發問。
【今夜十二點之前,在南邊窗下襬一香爐,點三炷清香,插於其中。凌晨三點時,收集香灰,撒在你鄰居家門口即可。】魯道長回了我,【明日你鄰居還會向你家塞紙幣,只要你收了這張紙幣,再將近來收到的全部紙幣一起存入銀行,就可以徹底鎮住買命術,奪回你的陽壽。】
【謝魯道長指點!】
回完這話,我又點開了與前面那個大師的聊天窗口。
直到此刻,我才關注到大師的暱稱:香噴噴的蛋糕。
名字可真是一個比一個草率吶……
蛋糕大師已經發了回覆:
【他說要住下?這就麻煩了,明顯是最後一天了,不想出岔子,所以想盯着你啊。
【沒辦法幹得更隱祕了,而且要燃香什麼的,根本沒法瞞住他。實在不行,你把他打暈綁了,然後再操作吧。】
我看了眼長得五大三粗的房東,又估量了一下自己的身材,覺得這是一個餿主意。
不過,相比於如何在房東眼皮子底下幹成這事,如今我更需關注的,其實是另一點……
蛋糕大師真的是魯道長講的那種,想要奪取我壽命的妖道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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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又細細地看了看我們之間的聊天記錄。
不對勁,很不對勁。
誠然,蛋糕大師很熱心地向我提供建議,給我解答問題……
但對於我是否願意照着他給的對策去破局,他好像不是很在乎。
在我們的交流中,我明顯從他身上感受到了一種無所謂的態度。
我又想起了在帖子下他的那個評論:
【愛信不信。】
我總是感覺,蛋糕大師願意給我機會,但至於我是否會抓住機會,他卻懶得理會。
他真的會是那妖道嗎?
我又看向了魯道長的評論。
魯道長也算是熱心,而且從語氣裏能看出他好像真的在擔心我的安危。
他給出的解決辦法,也是很具體的。
而且最重要的是,不管蛋糕大師還是魯道長,都沒開口向我要錢,不像是騙子。
可他們給出的對策,卻完全不同,這個魯道長,甚至明確表示蛋糕大師給的對策是有問題的。
我到底該相信誰?
他們當中,有人在欺騙我嗎?
假如真的有,那隻能是蛋糕大師在騙我了……
因爲除了魯道長所說的這法子能把我的壽命奪走以外,好像就沒有什麼其他騙我的必要了。
但就算是跟着魯道長的辦法走……也有很大難度。
我看了一眼房東。
是的,原因很簡單……房東今晚要賴在這兒監視我。
我首先必須得想辦法……拿下房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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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降臨。
外面正下着突如其來的大雨,而屋內的我和房東,已經其樂融融地喫起了豐盛的晚餐。
這一桌可口的飯菜基本上都是房東在外賣平臺上點的,只有牛奶是我昨天從超市裏買來的鮮奶。
喫喝到一半,房東毫無徵兆地昏睡了過去。
我鬆了一口氣。看來安眠藥起了效果。
站起身,我拿過房東的手機,然後用他的手指解開了指紋鎖。
不出意外,我在房東的手機裏,找到了那個論壇 APP。
是的,我之前就懷疑,房東能在我起疑之後就找上門來監視我,很可能是也刷到了我的那篇帖子。
我在帖子裏,是發過房子門口樓道照片的,他完全能根據照片,確定這帖子就是我發的。
至於是房東早就偷偷關注了我的論壇賬號,還是該死的大數據把我的帖子推給了他,我就不知道了。
不過這也不重要。
我點開論壇 APP 中「我的」界面,看到了房東的暱稱——
【用戶 jzk1978。】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今天下午,在蛋糕大師和所謂的魯道長給我發送了截然不同的對策之後,我曾仔細地思考了兩個方法可能產生的不同結果。
魯道長的言辭看似更具有說服力,能解釋蛋糕大師欺騙我的理由,但我在謹慎地思索之後,想到了另一點——
我對玄學一竅不通,一個行爲做下去後到底會有什麼結果,我是完全不知道的。
魯道長說蛋糕大師的那套方法會把我的壽命給蛋糕大師,事實上就真的會給嗎?
我不相信。
說不準,按照他的那套辦法來,反倒會把我的壽命轉出去!
可如何才能驗證誰說的是真話,誰說的又是假話?
我在那時,陷入了兩難的境地。
但腦中很快有靈光閃過,提醒了我另一種可能。
魯道長的那些建議,即使我全盤照做,很可能也不會有任何結果——不管是正面的,還是負面的。
因爲他的目標,可能很簡單——
他可能只是爲了阻止我跟着蛋糕大師的建議走!
只要我沒能完成蛋糕大師所說的那些步驟,那麼明日一早,鄰居往我家裏塞錢,我的壽命,就能徹底落入那個買命者手中了。
在我想到這點之後,我便懷疑起了魯道長的身份。
只是,他的賬號裏,沒有透露出一絲一毫的身份信息,似乎是個新開的小號。
我那時也不急,便一直等到現在,纔出手確認。
果然,房東就是所謂的魯道長。
他特地做了兩手準備,恐怕就是爲了防止我破了他的局。
很可惜,蛋糕大師這條大腿……
我抱定了!
-12-
從櫥櫃裏掏出三炷清香,我將它們一併點燃。
接着,我又拿出一方香爐,置於門上的祝融像之下,然後將三炷香插了進去。
只是香爐擺定的那一瞬,樓外電光閃現,緊接着一道驚雷炸響,把我給嚇了一大跳。
好巧不巧,家裏恰好停電了……
一片漆黑中,唯有那三炷香上的點點火光在黑暗中閃耀。
我趕緊摸索着去尋找手機。
這蛋糕大師也沒說這麼整會停電啊?難不成我操作不當,惹到了什麼鬼怪?
我往窗外望去,只見大半個小區都已經陷入了黑暗。
還好,看這樣子應該是雷雨天氣導致供電系統出了問題,不是鬧鬼了。
我在桌邊找着自己的手機,結果摸了半天,也沒摸到。
太暗了。實在是太暗了。
手機還沒找到,窗外又是一陣電光閃過。
可就在這剎那的光亮之間,我卻看到了令我毛骨悚然的一幕。
原先昏睡在座位上的房東,居然不見了!
下一瞬,雷聲炸響,而那三炷香上的點點火光,竟瞬時熄滅了。
我終於是找到了自己的手機,立即打開了手機手電筒功能,照向了四周,但卻沒找到房東的身影。
他跑哪去了?
我不敢細想。
但這時,我的手機接到了一條新的消息。
看到消息內容的瞬間,徹骨的寒意幾乎將我凍在了原地。
那消息,是房東的微信號發來的:
【請問你是哪位?我老公三個月前就去世了,但爲什麼這段時間他這個微信賬號和你還有轉賬記錄?
【我看不到你們的其他聊天記錄,只能查到這些轉賬。你轉賬備註寫的是租金,難道是租客嗎?可我們家沒有房子出租啊?】
-13-
房東三個月前就去世了?!
這個事實,讓我徹底傻眼了。
我猛然想起了房東與對門老人合謀買我命的事情。
所以,他倆買我的命,到底是給誰用的?
我原以爲,那是對門老人想續命,讓自己多活幾年,所以才勾結了我的房東整了這出。
可現在看來,到底是誰需要我的壽命,還真不好說……
說不準,是我這個死去的房東,想把我的命續給他,以此達到復生的目的!
我越想越恐懼。
能不恐懼嗎?那死去的房東,還在屋裏頭呢!
我甚至還剛和他喫了晚飯!
對了,晚飯……
我顫顫巍巍地將手機光亮照向了桌子。
還好,桌上的都是正常飯菜,沒有像民間傳說那樣變成泥土、昆蟲和蛤蟆。
所以眼下,我最爲關注的事情,大概只有房東的去向了。
既然他根本就不是活人,那我的安眠藥,對他估摸着是沒有效用的。
所以……他的「昏睡」,不過是迷惑我的伎倆。
如今房屋陷入黑暗,他肯定也趁機會做些什麼。
我必須得做些什麼。
-14-
膽戰心驚地將這裏的最新情況發給了蛋糕大師後,我逐個搜尋起了每個房間。
雖說我不知道房東的實力到底有多強,但買命之術還沒完成,想來他是不會弄死我的。
可搜完屋子的角角落落,我仍然沒找到房東。
不過好在,蛋糕大師的回話也來了:
【這麼有趣?
【聽你這話,我倒覺得買命者很可能就是房東本人。
【有些意外身故者陽壽已盡,但身體機能仍能支撐其繼續活着,此時便會用借命或買命的法子,來續自己的命。
【不過你這房東死了都三個月了,如果沒人保存屍體的話,買了命也沒用了。但看你收到的那消息,連他的妻子都不知道自己老公要買命重生的事情,那幫助他的人,恐怕就是對門那老人。
【老人與你房東之間的關係,估計不簡單。不過眼下最重要的,還是繼續按我說的步驟去做。今天來你家的應該是他的鬼魂,雖能顯形,但力量比較弱,你如果做好防備的話,還是能順利完成這一切的。】
我回了個【收到】,便將那三炷殘香擺到一旁,重新從櫥櫃裏掏出三炷香點上,然後插進了香爐內。
屋外電閃雷鳴,屋內明暗交替。
我在手機上設了個三分鐘的倒計時。
倒計時過半之時,臥室內傳來了一些奇怪的響動。有腳步聲,有翻箱倒櫃的聲音,也好像有……哭聲。
我強迫自己鎮定下來,不去理會那些聲響。
既然都知道房東是鬼了,那我最好還是不要主動去見鬼。
可那聲響不斷朝着臥室門靠近,似乎要不了多久,就會進入客廳。
終於,倒計時結束。我迅速上前抿滅了三炷香,總算是鬆了一口氣。
第一步完成。與此同時,臥室的異響也瞬間消失不見了。
我微傾香爐,用紙巾裹起香灰,準備進行第二步。
可就在這時,我家房門被重重敲響。
「小陶快開門,我是『香噴噴的蛋糕』!我算了一卦,算出了你家的方位,就趕來救你了!」一箇中氣十足的聲音,在門外響起,「快開門!那鬼還在你家,我們的時間不多!」
-15-
蛋糕大師親自來救我了?
我心一喜,立即打算開門。
可手剛按到門把手上,我就停住了。
不對!
小陶?
蛋糕大師可不知道我姓陶!
我迅速冷靜了下來。
門外的不是蛋糕大師,那是誰?
房東?不,他就在我房子裏……
恍然間,我想到了另外一個人——
對門那老人。
是的,搬到此處至今,我從未聽過他的聲音。
說不定,外面的人,就是他……
我本想着透過貓眼確認一下,可外面漆黑一片,我什麼都看不到。
「小陶,爲什麼不開門啊?」外面的聲音再次響起,催促着我將門打開。
我心知自己絕不能開門,因爲外面不是真的蛋糕大師。但如果遲遲不給回應,引起了門外人的猜忌,那對我也是不利的。
於是,我急中生智,問道:
「大師,我下午向您買的那三根雷擊木,您都帶來了嗎?」
「帶來了啊,都在我這呢!」那聲音回答道。
他這麼一回答,我就能百分百確定他不是蛋糕大師了,因爲我和蛋糕大師的交流中,全程都沒提到過什麼雷擊木。
「好的,那您先按您說的去把雷擊木插到我們和隔壁兩棟樓的屋頂去吧!我這裏遇到點情況,暫時還沒法開門!」我真摯地說道。
門外的人猶豫了一下,只回了一個字:「好!」
我稍微放下了心。
將香灰撒入金屬菸灰缸後,我依蛋糕大師之前的指示,走向廚房,將窗外那碗水取了進來。
可就在此時,我聽到了房門傳來的輕微的「咔嗒」聲。
有人,用鑰匙打開了我家房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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絕不能讓門外的人進來!
做出了決定之後,我將碗置於一旁,然後飛奔到房門邊上,伸手抵住剛剛被推開的房門。
與此同時,門外一股巨力傳來。外面的那個人試圖強闖進來!
雙方角力之時,我透過已經打開些許的門縫,向外面看去。
一道驚雷伴着電光而起。那一片刻,我見到了門外人。
果真是對門老人!
也是,既然他和房東是一夥的,那房東爲了方便他行事,給他一把鑰匙很正常吧?
他見我這麼怒瞪着他,一邊用力推門,一邊露出一個詭異的笑來:
「能在這最後一天讓你小子發現端倪,也算是我們的晦氣。不過,你已經沒法破局了。明天你必須死,而活下來的,只能是我兒子!」
兒子?
所以,房東其實是對門老人的兒子?
果然,這老傢伙清醒得很。他往我家塞錢可不是思念孫子,而是爲了復活他已故的兒子!
「你休想得逞!」用盡全力將門抵住之時,我憋出了一句話。
我使出了出奶的勁,想要將他擋在門外。
又是一道閃電劃破夜空。在這亮起的瞬間,我卻注意到了一件剛纔忽視的細節。
那老人背上,好像還揹着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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閃電再次出現。這一瞬,我看清了他背上的人。
房東!
這麼說來,房東的屍體,確實是由老人保管着。
我不知他爲什麼要背屍前來,但想來背後有重物加身,他推門也是喫力的。
思及此處,我決定徹底結束這場對峙。
在我又與他相持兩三秒後,我猛地鬆手。老人收力不及,連人帶屍就要翻進屋內。
他雙手亂劃,抓住門框試圖穩住自己的身形。
而我抓住機會,一腳踹去,接着立即將門撞向了他!
「砰」的一聲後,門徹底被關嚴實了。
我暫時鬆了一口氣。但想到他有鑰匙,我知道自己必須想辦法立即將門加固。
於是,我第一時間衝到一旁拿起了掃把,在老人試圖再次用鑰匙打開房門之前,快速地用掃把扣住了門把手。
做完這些後,我即刻將那碗水拿過來,蘸了一點灑到香灰上。
第二步,完成。
門鎖再次被鑰匙解開,但這一回,那老傢伙發現自己按不下門把手了。
我將香爐拿到了臥室中,重新點燃了三炷香。接着,我躺下身子,照着之前的樣子把自己滑進了牀底。
在手機照明之下,我很快找到了那張符咒,毫不猶豫地將它揭了下來。
來不及欣喜,我又立馬猛蹬牀另一邊的牆壁,想借力離開牀底。
可就在我的頭部剛探出牀底的剎那,一張碎裂的、滿是血污的臉,突兀地出現在了我的視線中。
「你以爲,你逃得掉嗎?」那聲音冷冽無比,讓我如墜冰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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臉的主人不是別人,正是死了三個月的房東。
敢情他的鬼魂一直都躲在臥室裏,就等着機會給我搞個偷襲。
情急之下,我直接將符咒懟着他的腦門貼了過去。
但就在直接貼到那一剎那,我生生剎住了手。
蛋糕大師說過這符咒是鎖我壽命用的,我要貼房東身上了,會不會把自己的命直接送給他了?
不妥!
我立時收回了符咒,接着雙腿蹬地,將自己完全送出牀底。
在房東從牀上飛撲向我的那一刻,我就地一滾,躲過他的攻擊,接着反手抓起一旁的一個空花瓶往他身上扣去。
沒想到,花瓶砸到房東身上的那一刻,他的身體竟是直接碎裂了開來。
地上的殘肢碎肉朝着我蠕動而來。
我難以置信地瞪大了雙眼,趕緊拾起那香爐,跌跌撞撞地衝出臥室,順帶將臥室門給關了起來。
可怕,太可怕了。
蛋糕大師說那房東只是個鬼魂,但這鬼魂爲何能與我交手,還會變成一攤爛肉?
這與我想象中無法觸碰的鬼魂,差得可太多了。
我顫抖着雙手,開啓了最後的步驟——
點燃符咒,將其燃盡。
然而,我將香湊到了符咒底下後,卻發現那符咒無論如何也點不燃。
是呀,香上的火星那麼小,哪有這麼容易就能點燃符咒?
我儘可能讓雙手保持平穩,但那三炷香不僅仍然沒有將符咒點燃,反倒一起熄滅了!
我趕緊拿過打火機,試圖將香重新點起。
可是,不管打火機的火苗燒得有多旺,那香卻遲遲無法再燒起來。
「咚咚咚!」這時,臥室門被敲響。
不去開門我也知道,敲門者只能是房東了。
門外,老人在試圖用蠻力開門;臥室內,鬼房東不知打着什麼主意……
我這境況還真是……前有狼後有虎了。
在連續一分鐘都能沒成功重新點燃三炷香後,我絕望了。
拿起手機,我快速地朝着蛋糕大師發去兩條消息:
【大師,我做到第三步了,可是香熄滅了,而且我點不起來了!
【那房東真是鬼,我和他打了一架,結果他碎了。現在他的鬼魂在我臥室裏,他爹揹着他的屍體在我家門外,我該咋辦啊?大師趕緊救救我!】
十幾秒後,蛋糕大師的回信就一條接一條地來了。看來他心裏還是有我的,沒放任我自生自滅:
【他爹?他爹是誰?那鄰居是他爹?
【鬼魂碎不了,你覺得他碎了,應該只是他給你造成的幻覺,不要掉以輕心。
【香點不起來是你房東在從中作梗。他既然是個會點外賣的鬼,那對現實世界多少是能產生點影響的。你得想辦法破除他對點香的影響。
【如果那鄰居真是他爹的話正好。你弄點他爹的血液來,塗到打火機上,再點火大概就能點起來了。
【就這樣。祝你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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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師的話,讓我彷彿喫了枚定心丸。
雖然情形還是很危急,但是有破解之法總是能讓人心安點。
我找了一根針出來,走到房門邊。
在我拿掉掃把的剎那,外面的老人一把將門把手摁到了底,將門猛地往裏推開!
我用力頂住門,同時伸出右手,將針扎向老人。
「你就死了這條心吧!」我喝道。
針扎到了老人,讓他喫痛地卸了一下力。我趁機打算縮回手來,可沒想到另一隻手不知從哪伸出,一把抓住了我的手腕!
看着老人還頂在門上的兩隻手,我大腦幾乎要宕機了。
老人兩手都在推門,那多出來的這隻手,難道是……
我抬頭看向老人背上的屍體。只見屍體露出了一個詭異的微笑,那握着我手腕的手,正是它的左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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疏忽了!
臥室的敲門聲不知道是什麼時候停止的,但我忽視了這點。
顯然,房東鬼魂已經離開了臥室,附身到他的身體中了。
先前連續八十天向我買命,恐怕即使我的陽壽未完全轉移到他身上,也足以讓他回到自己的身軀內做點事情了……
我知道,自己的處境,更加危險了。
現在,他們有兩個人。
我抬起被握住的手,將之用力往一旁的門上砸去。房東喫痛,稍微鬆了鬆力道,我趁機將自己的手抽了回來。
而房東見狀,也沒再試圖扯住我,而是第一時間將手推向房門。
我用盡全力試着把門推攏,但發現推不過門外那兩個傢伙後,果斷放棄了守門,迅速後撤到那三炷香țû⁶的地方。
將針上的血抹到打火機上後,我迅即將三炷香拿到打火機口。此刻,房東已從老人身上下來,那兩人進了門,惡狠狠地盯着我。
望着眼前這兩個想要將我的命據爲己有的傢伙,我笑了笑:
「你們不敢殺了我的,否則就買不了我全部的命,不是嗎?就算是你們這樣的惡人,也總有要顧忌的事情。」
一邊說着,我一邊摁下了打火機,將三炷香放到了火苗的外焰處。
只要點燃了三炷香,就算他們來阻攔我,只要不敢向我下死手,那我還是有機會一邊和他們搏鬥一邊把剩下的步驟完成的。
這一局,我勝券在握。
可是奇怪的是,在我拿着打火機燒起香後,那兩人卻只是緩步朝我走來,而沒有抓緊時間來阻止我。
他們的臉上,還出現了一抹志在必得的微笑。
我有些疑惑於他們有什麼後手,但手中燒香的動作仍然未停。
直到幾秒之後,我將打火機移開,見三炷香還是沒被點燃,才恍然意識到他們緣何那麼自信——
他們預料到了我點香不會成功!
什麼情況?難道是我沒把血塗在正確的位置嗎?!
在那一刻,我徹底慌了。
房東走到我面前,隨手將我的打火機奪下,接着輕蔑地說道:
「我不知道你爲什麼覺得自己能點燃這三炷香。
「你想破除我的干擾,應該用我的血或者我至親的血。可你卻紮了顧大師,取了他的血……
「老實說,我看不明白,你……爲什麼覺得自己能成功?」
那老人也「呵呵」冷笑兩聲,走上前來,對着我說道:
「你不會真的以爲,他是我兒子吧?」
老人奪下我手中的三炷香,將之丟到了一旁:
「其實……我是騙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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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這時,我才驚覺自己早已受騙。
對呀,我爲什麼會覺得房東是老人的兒子?
因爲老人說了一句「明天你必須死,而活下來的,只能是我兒子」……
可那句話,原來是這個所謂的顧大師故意爲了誤導我而說的!
事實上,老人與房東的真實關係,根本就不是父與子的關係!
所以,老人的血,破不了房東對打火機的干擾……
但當我意識到這點時,我已經沒有機會了。
房東將我一把推倒在了沙發上,然後拿出了不知哪來的麻繩,將我死死捆住。
「我們確實還殺不了你,但我們有的是時ƭů⁸間等到明天早上。
「小陶,下輩子可別那麼傻了。」
我絕望了。
在最後這關鍵的一步之上,我的判斷錯誤了。
如今……我滿盤皆輸,已再無破局的機會。
將我綁完,房東打開一盞小檯燈,便與老人坐在了一旁,當着我的面聊起了白天完成最後一日的買命工作後需要做完的事情。
從他們的交談中,我知曉了一些細節。
比如,雖然他們已經買了我八十天的命,但假如缺了這最後一天,仍然是會功虧一簣買命失敗,而非是少買一天還能得到我八十一分之八十的壽命。
又如,這買命還有時間限制,紙幣一定要凌晨六點以後塞進房子,所以我實際上剩下的時間,其實還是蠻長的。
聽到這裏時,我心中又燃起了一絲希望。
我們這棟樓裏有一個大叔和一個老大爺會在凌晨五點多出門晨練,如果能讓他們注意到我被綁架了,或許我還有機會獲救。
畢竟,房東買我的命是想恢復正常生活,哪敢爲了阻止我獲救而去殺人滅口。
但我想到了這點時,房東和老人也同時考慮到了這點。
「對了,這小子白天的時候喊出聲求救的話,咱們咋整?」只見房東向那個顧大師問道。
老人撫了撫自己的短鬚,說道:
「老夫也在顧忌此事。倒不如,現在就廢了他的嗓子。」
他一邊說,一邊從兜裏掏出一根長針來。
我大驚失色,但大腦飛速運轉,還是沒能想出對策來。
外面風雨交加。雷光閃耀之下,我只覺這老人如同墳地的惡鬼般駭人。
就在此時,半掩的房門忽然被一腳踹開。
一個身披黑色雨衣、手持消防斧的怪人,出現在了我家門口。
夜色籠罩,即使有檯燈照明,我們也看不清對方的臉。
雨水從雨衣上流淌而下,很快在地上積起了水窪。
怪人邁步入屋,桀桀怪笑道:
【嘻嘻嘻,蛋糕大師說這兒有三塊好肉,原來真有啊。
【一塊紅燒,一塊油煎,一塊糖醋……嘻嘻嘻,今天的夜宵真豐盛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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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莫名出現的瘋子,讓我蒙了。我看了看房東和老人,發現他倆也很蒙。
蛋糕大師?!
媽呀,難不成房東以「魯道長」的名義跟我說的什麼截別人買的命給自己用的那些「妖道」還是真的,我所信賴的蛋糕大師,真就是這種人?
想到這裏,我面如死灰。
搞不好,這一開始對我來說就是必死的局,區別只在於最後買走我的命的人到底是誰。
「這貨指定是來截胡的。幹他!」身邊,老人已經向房東下了令。
房東也不含糊,站起了身,狠厲地拎起了一把椅子,朝着迎面而來的怪人揮了過去。
可怪人手中的好歹是斧頭。一斧劈來,椅子徑直斷成兩半。
但與此同時,那房東的肉身在原地站定不再動彈,而他的鬼魂則騰空而起,殺向了怪人!
可下一刻,房東鬼魂便定在空中,不再動彈。
直到此刻,他的聲音纔出現了一絲不易察覺的驚恐:
「顧大師救我!這瘋子有點道行!」
顧大師皺着眉,站起了身:
「還會定魂術?你這人,倒是有點意思。敢問閣下到底是何方道友?」
怪人掀下雨衣的兜帽,露出一張清秀白皙的臉龐:
「在下師出象山派,法號『蛋糕』。
「妖孽,受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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淦!這廝就ŧůₔ是蛋糕大師本人吧?!剛纔裝得還挺像的,我真以爲他是蛋糕大師喊來的什麼人了……
蛋糕大師這臉長得那麼年輕,但看起來道行還蠻深,難不成實際年齡很大,是靠吸人陽壽維持了年輕的外表?
我以爲他好心幫我,沒想到是把我當成了肉,特地趕來喫我的!
紅燒?油煎?糖醋?
我也不知道他想咋樣喫我。
反正,我是擺爛了。至於報仇的事情,下輩子再說吧。
只見蛋糕大師將斧子揮得虎虎生風,逼得老人步步後退。
而老人則雙手迅速捻訣,只是一直退到了窗邊,纔打出了第一擊——
在老人的引導下,窗外一陣狂風猛地吹入屋內,徑直將消防斧從蛋糕大師手中吹出,飛到了樓道中去!
斧頭離手的剎那,蛋糕大師往腰間摸去,而老人則飛速從兜裏掏出一根玉如意,當着蛋糕大師的頭部砸去!
說時遲那時快,玉如意逼近蛋糕大師顱骨的那一瞬,蛋糕大師已從腰間摸出一張符咒,然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朝老人的額頭貼去。
下一刻,那老人手上脫力,玉如意墜地碎裂,而他本人也身形不穩,搖搖晃晃一番後摔倒在地。
看樣子,蛋糕大師成了最後的勝利者。
在老人倒地後,蛋糕大師緩步走到了我面前,對我說道:
「先睡一會兒吧。」
他抬起了手,做了個奇怪的手勢,我便失去了意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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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我再次醒來時,天已經亮了。外面陽光明媚,想來雨停了許久。
蛋糕大師坐在我身旁,身上仍穿着那件雨衣。周圍沒有其他人在。
我看了看他,他也看了看我,嘴角似笑非笑。
半晌,我問道:「我那個鬼房東呢?」
「入土爲安了。他的壽命三個月前就ţűₐ已經盡了,這次買命沒成功,那老傢伙的巫術也吊不住他了。」
「那你說的那個老傢伙又去哪了呢?」我倒是很好奇,蛋糕大師怎麼處理了這個幫着房東買我的命的「顧大師」。
「被抓走了。濫用ṱű̂ₙ法術的人,自有專人會去制裁他。」
「哦……那我呢?」我又問道。
蛋糕大師挑了挑眉,似乎有點訝異我會問出這樣的問題:
「你還活着。」
「你不是說要喫了我嗎?紅燒,油煎,糖醋?」我有氣無力地說道。
「你小子可真好騙。」蛋糕大師笑了笑,「我那時都是胡扯的,只是爲了避免他們搞清我的身份。只要他們不知道我是什麼人、想要幹什麼,他們就弄不出什麼針對我的舉措。」
「所以你到底想要幹什麼?」
「傻蛋,我就是來救你的,我不來你不就掛了?」蛋糕大師拍了拍我的肩膀。
在接下來的十多分鐘內,他向我解釋了一些事情。
原來,我對門的鄰居,也就是所謂的「顧大師」,確實與房東不存在任何血緣關係。只是三個月前,房東突發疾病去世,而他設法竊出了房東的屍體,並找上了房東的鬼魂,承諾會爲房東完成買命復生的儀式。其所要求的代價,只是一筆錢。
房東對此當然是無比樂意的——他要是不能復活,那些錢對他來說也沒什麼用。
只是,顧大師的真實目的,其實並非求財,而是想要借房東之手,來奪取我的壽命。
是的,所謂讓房東復活不過是個幌子。如果這個儀式完全進行完畢,那麼在我收到最後一張紙幣時, 我的壽命將全部轉移到顧大師身上, 而本就只是作爲壽命中轉載體的房東也就失去了利用價值,只會被顧大師拋棄。
不過,顧大師並非第一次做這種事情了。而因爲他之前已經得手過幾次, 玄學界的一部分正義之士已經在暗中追查這類案件的幕後之人了。
蛋糕大師就是其中一個追查者。
在前些天的時候,他就確定了那個借鬼魂之手完成買命的傢伙,在我所在的城市, 於是也悄悄來到了這裏居住。
而在先前的調查中, 蛋糕大師已經熟悉了對方的作案手法, 所以一直利用網絡搜尋着可疑的對象。
此外, 由於完成買命儀式少不得許多特殊的道具配合,因此蛋糕大師同時還從這方面入手,暗中調查着對方的痕跡。
這一條線很快就有了線索。那滿是抓痕的牀板,和那帶血痕的菸灰缸,都並非房東原有的物件, 而是顧大師從附近買來的——就是這購物的過程, 讓他露出了馬腳。
沒花太長時間,蛋糕大師就通過這條線鎖定了目標的大致方位——他在一週前就已確認, 那個買命者是居住在我們小區的。
而在昨天,他通過網絡搜索找到我的帖子,又從我帖子中的細節, 推斷出了我居住的樓棟、層數與門牌號。
至此, 他確定了本案的受害人——也就是我——的位置。
在確定我遇到的情況就是這一系列案件幕後之人的手筆後, 蛋糕大師第一時間與我進行了聯繫,指導我如何破局。
而他自己, 也立即着手進行各項準備。他本不想在我破解買命的局之前露面,但我沒有成功破局而被惡人控制,他不得已只能提前出手制服這兩個傢伙, 讓他們無法繼續加害於我。
此外, 在我陷入沉睡的那段時間中, 蛋糕大師已經幫我破掉了對方的買命術,讓我的壽命都重歸於我。
知曉了事情的前因後果之後,我對蛋糕大師產生了由衷的感謝之情。
「大師, 請受我一拜!」我站起身, 給他深深地鞠了個躬。
蛋糕大師趕緊過來扶起了我:
「老哥不必多禮,拜不拜的我也無所謂,只希望你日後多行善事。助人者,終會得到他人的幫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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塵埃落定之後,蛋糕大師向我道了別,便離開了。
而我則搬離了這裏, 在單位附近另一個小區租了ťŭ₈房子。
對於退租的事情, 我是和房東妻子聯繫的。
我不知道該怎麼告訴她真相,所以只能模糊地說自己是在「幾個月前」租了這房子,並不知道房東已死之事。
我的說辭雖有些漏洞, 但好在這房屋的女主人也並未深究。她讓我在收拾完畢後把鑰匙放在房屋門口的鞋墊下即可, 而沒要求當面交接。於是,我得以在沒見到她的情況下,完成了退租的事情。
就這樣, 我結束了這次離奇的經歷。
事情就此了結,而未來,還寬廣無比。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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