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點外賣，騎手是個聾啞人。
出於同情心，我隨手遞給他一瓶水。
騎手對我意味深長地笑了笑，在手機上打出了一排字給我看。
【喝了你送的水，哥哥肯定會陪你*！】
【等哥哥送完手裏的這一單，就回來找你！】
-1-
？？？
我一臉懵逼。
什麼跟什麼？
還沒等我組織好語言開口詢問，他便猛地轉過身，大步流星地朝着電梯的方向走去。
走進電梯的那一刻，他還回頭衝我不懷好意地笑了笑。
眼神裏都帶着噁心的油膩感。
我連忙關上門，打開外賣後臺。
騎手姓名：孟慶峯。
總里程：3928 公里。
準時率：98.50%。
滿意度：100%。
這些數據無不彰顯着他平日裏工作的認真負責。
然而，在他姓名旁邊有個特殊符號。
備註顯示他是聾啞人。
原本，我對外賣騎手的這些細節信息並不會特別留意。
剛剛就在下單後不久，外賣後臺收到了一條消息。
【您好，顧客，我是名聾啞人，無法給您打電話。】
【想告訴您一聲，商家出餐有點慢，麻煩您多等一會兒！】
【只要一出餐，我絕對馬不停蹄地給您送去！】
看到「聾啞人」這三個字的瞬間，我的心猛地揪了一下。
同情心瞬間氾濫開來，我趕忙回覆。
【不急，不急，我不餓！雨天注意安全！】
終於，外賣送到了。
當我打開門看到滿頭大汗的騎手時，順手拿起鞋櫃上的礦泉水遞給了他。
當時的我純粹是出於善意，也從未想過要讓人家對我感恩戴德。
但我是萬萬想不到。
他竟然說出了那樣不堪的話。
【喝了你送的水，哥哥肯定會陪你*！】
再回想那油膩膩的眼神，我只覺得渾身的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我突然恍然大悟。
想起曾經看到過的一個梗。
路邊停放的豪車車頂上放的水不能拿。
拿了就等於同意「喝我水」。
諧音便是「和我睡」。
天哪，這也太噁心了吧！
我只是出於好心，給他一瓶水，他的腦子裏怎麼能想到這麼齷齪的事情。
我立刻打開評價頁面，滿心都是想要給個大大的差評，並把他的行爲投訴給他們的站長。
但想着他知道我的住址，我也並沒有實質性的證據證明他騷擾我。
萬一因此惹來不必要的麻煩，那可就更糟糕了。
思來想去，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算了吧。
就當作是被癩蛤蟆咬了一口，自認倒黴吧。
-2-
「叮咚」
「叮咚」
「叮咚」
門鈴突然響起，嚇得我一激靈。
難道那個聾啞人騎手真的回來了？
我輕手輕腳地走到門口，小心翼翼地趴在貓眼處向外望去。
果不其然，真的是他！
「你他媽到底想做什麼？」
我忍不住對着門口大聲怒吼。
可話一出口，我才猛地回過神來。
他是聾啞人！根本聽不到我的聲音。
我拿出手機，打開外賣後臺，想詢問他到底想做什麼！
發現訂單完成不能發起對話。
我再次緊張地看向貓眼，發現騎手正一臉淫笑地緊緊盯着貓眼處。
那眼神中透露出的猥瑣讓我渾身的寒毛都豎了起來。
就在他發現我也正盯着貓眼時，他不緊不慢地從身後拿出一個袋子。
他右手伸進袋子裏，緩緩地掏了半天。
終於，他的手從袋子裏拿了出來。
而他手中的東西，讓我的大腦瞬間宕機。
竟然是一套比較暴露的白色蕾絲睡裙。
我瞬間明白。
他剛纔的話不是說說而已。
我迅速拿起手機，堅定地按下了 110。
向警察說明了情況後，我又立刻撥通了配送站站長的電話。
門外的騎手樂此不疲地按着門鈴，好像沒有感情的機器。
似乎篤定，我一定會給他開門！
-3-
十分鐘後，樓道里傳來了匆匆的腳步聲。
警察和外賣站長一同趕到了。
當他們抵達門口時，那名騎手依舊直直地站在我家門口。
「你好，張夢涵女士！請開門！我們是派出所的！」
門外，警察洪亮的聲音清晰地傳來。
緊接着，一張證件對着貓眼高高舉起。
三個警察。
加上他們身上的證件和肩章清晰可見。
我放心地打開了門。
門外，那個聾啞人騎手靜靜地站在一旁，臉上是一副無辜的神情。
此刻他置身事外，一臉無辜的樣子，和剛剛判若兩人。
看到他這副樣子，我心中的怒火一下子燃燒起來。
我當着警察和站長的面，將今晚發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說了出來。
話還沒說完，站長便打斷了我。
「小姑娘，會不會這中間有誤會？」
「慶峯這個孩子很老實的，跑外賣一年時間裏兢兢業業，無一差評。」
「你可以打開軟件看看，好評率 100%。」
「他是個聾啞人，聽不見，也不會說，是不是你們的溝通發現問題了呢？」
站長這番話，雖然態度禮貌。
但字裏行間卻讓我感覺他在懷疑我在說謊，好像是我故意冤枉了孟慶峯。
我又氣又急，情緒瞬間激動起來。
「你這是什麼意思？我還能誣陷一個聾啞人不成？」
「這種事我能胡編亂造嗎？我有必要嗎？」
我因爲氣憤，面部都變得猙獰。
這時，一直站在一旁的孟慶峯像是察覺到了什麼。
他開始不停地比比劃劃，嘴裏還嗯嗯啊啊急切地想要表達着什麼。
站長見狀，立刻指了指手機，示意孟慶峯把想表達的話用手機打出來。
看到這一幕，我突然想起來，剛剛他就是用手機打字的方式向我傳達那些讓我噁心反胃的內容。
「你讓他如實寫出來。」
「我不會隨便冤枉一個好人，但我也不會放過任何一個壞人。」
孟慶峯手指在屏幕上不停地跳動着。
好半晌，他終於停下動作，緩緩舉起了手機，屏幕上顯示着：
【我送外賣給她，她給了我一瓶水！我很高興，很感恩。】
【我之所以又返回來，是因爲剛剛給她送的奶茶忘記拿吸管了。】
【我就給她送來了！她都送給我一瓶水了，我不能讓她喝奶茶沒有吸管啊！】
【人要懂得感恩，我很謝謝她沒有因爲我是聾啞人而戴上有色眼鏡。】
說完，孟慶峯還假模假樣地對着我彎腰鞠了一躬表示感謝。
-4-
這又是哪出戏？
我一個箭步上前搶過手機，看到上面的文字，氣得我雙腳直跳。
「他在說謊！絕對不是這樣的，他之前可不是這麼講的。」
這時，我的目光突然看到他手裏拎着的袋子。
「對，袋子！他手裏那個袋子還裝着噁心的東西。」
「你們快打開他的袋子，看見裏面的東西你們就知道我沒有說謊了！」
我下意識上前搶過騎手手中的袋子。
我雙手高高舉起袋子，當着衆人的面把裏面的東西拿了出來。
我信心十足地準備揭露他的惡行。
這下鐵證如山，看他還怎麼狡辯。
我大聲質問衆人。
「你們看，這還不算騷擾嗎？這不明擺着就是居心不良嘛！」
可當我看清手裏的東西后，我傻眼了。
剛剛那件暴露的睡裙，不知道什麼時候竟然變成了一條紅色條幅。
我滿心疑惑，拉開條幅，只見上面赫然寫着十幾個大字。
【大愛無聲，溝通無限。】
【請關愛聾啞人的身心健康。】
孟慶峯見狀，立馬拿起手機編輯文字給大家看。
【我每天下班都會去做公益活動，就想讓這個社會能多多關心一下我們聾啞人的健康！】
我看着這些字，大腦空白。
「怎麼會這樣？我不可能看錯，那上面明明是……」
「行了，女士，我覺得這中間一定存在着誤會。」
爲首的警察冷不丁開口，打斷了我的思緒。
他臉上帶着一絲不耐煩和嫌棄。
「聾啞人的世界是沒有語氣的，有些時候表達的意思會有偏差，他們因爲從小沒有聽見過聲音，沒有說過話，語氣和語序都會和正常人不一樣。」
「而且，你這也不還是好好的，沒有受到傷害嗎？」
警察這幾句話一出口，懟得我啞口無言。
「一點愛心都沒有，怎麼能這麼對待聾啞人呢。」
站長在一旁也小聲嘀咕着。
雖然聲音不大，但那不屑的語氣還是清晰地傳了過來。
我想辯解，卻發現此刻很無力。
「好了，今天的事就這樣，女士，你關好門，我們走了！」
「希望以後別再發生這種誤會了，他也挺不容易的，哎……」
此刻，我真的後悔家門口沒有安裝監控。
幾個人走到電梯處，那個騎手突然「啊啊」地比划起來，動作幅度很大，臉上滿是焦急的神色。
原來他是忘記拿地上的袋子了。
他匆匆迂迴到門口，蹲下身子，動作輕柔又仔細地疊着那條幅。
站起身之後，他又朝着我彎腰鞠躬。
那模樣，不知情的人看了，還真以爲是我欺負了這個聾啞人呢。
隨後，他又從懷裏拿出手機快速打字，舉在我面前。
【小妞，今晚我一定要辦了你，讓你嚐嚐男人的滋味！哈哈哈。】
看到這行字的瞬間，我真想上去給他幾巴掌。
我猛地抓住他的手腕，然後用力一拽，一把將他手中的手機奪了過來。
我轉過身，面向電梯口的幾人，聲嘶力竭地大聲叫喊着：
「你們快來看，看看他都說了什麼齷齪的話！」
「快來人啊！都好好看看他這副醜惡的嘴臉！」
幾人聞聲趕來，一把拿下騎手手裏的手機。
「看吧，我就說他有問題，這次你們看清楚了嗎？」
我因爲氣憤聲音都有些變調。
然而，爲首的警察卻滿是憤怒地看着我。
「女士，你要是再這麼胡鬧下去，可別怪我們對你不客氣了！」
我拿過手機，只見剛剛屏幕上的字變成了——【請給我個好評，我還要賺錢養年邁的媽媽。】
「不是這樣的，剛剛屏幕上的字不是這樣的！」
我焦急地解釋着。
可警察壓根不相信我。
「張女士，這是我們對你最後一次警告！」
「請尊重聾啞人，也不要給自己加戲！」Ŧű¹
「如果你再幹擾我們的工作，別怪我們秉公執法！」
說完，留下冰冷的背影轉身走了。
那個聾啞人騎手也怯怯地跟在身後。
配送站站長輕輕地拍了拍他的背，表示安慰。
好像今天他受了天大的委屈。
就在騎手進電梯時，他突然回頭笑了。
露出了一個挑釁的笑。
他媽的。
氣死我了！！！
這分明是赤裸裸的挑逗和挑釁。
-5-
我關上門，喫了啞巴虧！
我實在想不通，那件衣服怎麼突然變成了紅色條幅。
更讓我感到詭異又納悶的是，手機屏幕上那些不堪入目的齷齪文字上一秒還清晰可見，怎麼下一秒就消失不見。
我越想越氣。
長了這麼大，還是第一次喫了這樣的啞巴虧。
一時之間，我都分不清到底他是啞巴，還是我Ŧů⁰是啞巴。
懷着一肚子的委屈和不甘。
我打開手機，登上小紅薯，搜索着關於聾啞人騎手的帖子。
發現皆是一個個自力更生、積極向上的正能量帖Ťű⁹子。
沒有人像我這麼倒黴，碰見這樣的騎手。
突然，一個標題爲「外賣員的日常分享」的帖子，一下子抓住了我的眼球。
我鬼使神差般點了進去。
帖子裏，都是騎手們工作中的瑣碎日常與內心的碎碎念。
【我就是送慢五分鐘就給了我一個差評，好想殺人！！！】
【真是什麼奇葩都有，商家忘記給她裝筷子，她非讓我給她送去，不送就差評。】
【世界上好人還是很多的，我把餐弄撒了也沒讓我賠，太感動了！祝好人一生平安。】
【有個女顧客送了我一瓶水，是不是讓我陪她睡？】
看到這條評論，我的心猛地一緊。
這莫不是剛剛的騎手發的？
此刻，這條帖子的點贊和收藏數量已經突破了上千，而發帖時間顯示是五十五分鐘前。
我在心裏默默推算着時間，這不正好是他送完我這單下樓的時間嗎？
帖子下面的評論像炸開了鍋一樣。
【你也太自戀了吧！送你一瓶水就是對你有意思？】
【現在普信男這麼多嗎？】
【人家出於善良給你一瓶水，你太能給自己加戲了吧！男人太可怕了！】
這些評論都出自於女生，她們也說出了我的心聲。
可再往下看，評論卻變得不堪入目。
【哥們，絕對有戲！就是你想的那個意思！】
【車頂放水的梗我不信沒人知道，她絕對一個人在家寂寞了！】
【現在的女人，都放得開，喜歡尋求這種刺激！支持你！辦了她！】
【現在有好多女人專門調戲外賣小哥找存在感，她絕對是有意的！不然誰無緣無故送你一瓶水啊！】
賬號 ID：峯。
毋庸置疑，就是那個可惡的騎手。
就在這時，帖子更新了。
【兄弟們，那小妞兒竟然報警說我騷擾她！】
【可惜警察也拿我沒辦法！她沒有證據！】】
【現在我該怎麼辦？】
【她剛剛穿着超短裙，那大白腿！我受不了了！】
【今天不辦了她，恐怕我都睡不着！】
【大家投票決定吧！】
-6-
手機屏幕上陡然跳出一個投票頁面。
辦了她 vs 放了她。
投票功能一出，衆人紛紛投票。
我怎麼也想不到，自己竟然會以這樣的方式，淪爲他人肆意擺弄的獵物。
我在下面評論。
【不覺得噁心嗎？】
【一個姑娘的清白是靠你們這些人投票就能決定的嗎？】
【人渣，敗類！】
【你們這種行爲是違法的，我要報警！！！】
可我的評論就猶如石沉大海，打了水花。
再刷新，發現他竟然在短短幾秒鐘的時間裏，就把我的評論刪除得乾乾淨淨。
僅僅幾秒鐘的功夫。
投票也有了結果。
585 票 vs561 票。
顯然，這場鬧劇的結果是——「辦了她」。
我收藏了帖子，也把每個頁面迅速截圖，將這個充滿惡意的頁面保存下來。
這回有了這些證據，就不信他還能讓我喫這個啞巴虧！
可事情還遠沒有結束。
就在這時，帖子再次更新。
【我早就在她家門口蹲着呢，就等兄弟們一聲令下辦了她！哈哈哈。】
我家門口？
我難以置信地喃喃自語。
「叮咚」
「叮咚」
「叮咚」
門鈴聲再一次響起。
猶如地獄催魂者催動着我的心！
他真的一直在我家門口嗎？
我住的地方在二樓，位置不算高。
對於心懷不軌的人來說，想要翻進來並不是什麼難事。
我連忙起身，慌亂地檢查各個房間的窗戶。
確認都緊閉後，又費力地將沙發挪到門口，緊緊地抵住門，保證萬無一失。
做好這一切後，我再次撥打了 110。
警察正在出警，說最快需要二十分鐘趕到，讓我不要開門！
門外，那個騎手似Ṭũₗ乎失去了耐心。
由最初的按門鈴變成了暴躁的砸門。
每一下都震得門板嗡嗡作響，也震得我的心七上八下。
而帖子還在不斷更新。
【兄弟們，這小妞死活不開門怎麼辦？】
【咦？兄弟們，我好像找到鑰匙了。】
緊接着，他發來了一張圖片。
當我看到那張圖片時，只覺得一陣天旋地轉。
那是我家門口的地墊的照片。
我這個大大咧咧的人，經常忘記帶鑰匙，所以習慣性在地墊下面放一把備用鑰匙。
他竟然發現了鑰匙！
「喀嚓！」
那是鑰匙插進鎖孔裏的聲音。
我這纔想起自己慌亂之中竟然忘記了反鎖門！
我拼命朝着門口跑去。
可，還是晚了一步。
-7-
透過門縫，我看到了他正呲着滿嘴大黃牙看着我笑。
還好之前我有防備，用沙發抵住了門，讓他不能順利進來。
他開始用力推門，沙發與地面摩擦發出尖銳的聲音。
我能感覺到他的力氣很大，沙發在一點點地挪動。
在他奮力推開沙發的瞬間，我用盡全力，將門狠狠朝着他的方向擠壓過去。
只聽他悶哼一聲，喫痛地把手縮了回去。
我趕緊關上門，手忙腳亂地反鎖，驚魂未定地靠在門上，大口大口喘着粗氣。
這時，門外傳來了窸窸窣窣的聲音。
緊接着一個洪亮的聲音傳來：
「張女士，快開門！」
「我們是派出所的，門口的壞蛋已經被我們抓住！」
「你快開門，指認一下，是不是這個人要對你不軌！」
是警察來了。
我喜極而泣。
我一定要把這個人渣繩之以法。
「張女士，你還在嗎？還安全嗎？」
「快開門啊，別讓我們着急！」
門外警察焦急的關心，讓我產生了巨大的安全感。
我連忙用力推走沙發。
好不容易打開了門。
本以爲會看到警察將那個心懷不軌的人制服住的場面。
未曾想，眼前竟然只有一個人——聾啞人騎手孟慶峯。
我整個人好像突然宕機了，呆立在原地，大腦一片空白。
他舉起手中我送給他的礦泉水，搖了搖，呲着滿嘴大黃牙說道：
「寶貝你送給我的水，我都已經喝光了！」
「那我們什麼時候可以睡覺覺了呢？」
「你讓我等得好心急啊！」
說完，他就毫無顧忌地向我撲過來。
我這才回過神，轉身想要跑，可剛邁出一步，就被他從身後一把抓住，緊接着一塊毛巾捂住了我的嘴。
毛巾上傳來濃濃的藥水味。
我拼命掙扎。
可沒幾秒鐘的功夫，意識就開始模糊，隨後便不省人事了。
-8-
再次睜開眼。
我躺在自己臥室的牀上。
迷迷糊糊間，我下意識地低下頭，瞧見衣物還整齊地穿在身上，暗自鬆了口氣。
定睛再一瞧，身上的衣服壓根不是剛剛我穿的那套。
這分明是孟慶峯之前高高舉起的那套衣服。
「我的寶貝終於醒了，等得我心都癢癢！」
一個令人毛骨悚然的聲音響起。
我驚恐地轉過頭，說話的人正是坐在牀邊的孟慶峯。
「你不是啞巴？」
孟慶峯瞬間仰頭大笑起來。
「哈哈哈，我不僅不是啞巴，我也不是聾子！」
「我是裝的！」
他一邊笑，一邊用力拍着大腿。
那得意忘形的模樣，我恨不得將他千刀萬剮。
我大聲怒吼：「你爲什麼要這麼做？」
孟慶峯撇了撇嘴，臉上露出一絲嘲諷與不屑。
「爲什麼？好玩啊！你們這羣聖母心氾濫的人，不是最看不得那些人間疾苦的可憐模樣嗎？」
「我只要扮成聾啞人，裝出一副弱勢羣體的樣子，你們就會對我格外寬容。超時不僅不給差評，還會好心地給紅包打賞！」
「哪怕撒餐丟餐，你們也都滿臉關切地說，沒事，沒事，我重新點一份兒就好了！你注意安全啊！哈哈哈，你們這羣蠢貨，太好騙了！」
聽完孟慶峯的話，我感覺自己的三觀被他徹底顛覆，對人性的醜惡有了新的認知。
「所以，你在利用我們的善良做這些齷齪的事？」
孟慶峯搖搖頭。
臉上又露出那噁心又油膩的笑。
「寶貝，你可別這麼說！」
「你給我水，難道只是因爲我是聾啞人嗎？」
「你難道就對我沒意思嗎？」
「你如果對我不感興趣，爲什麼穿這麼短的裙子給我開門呢？」
「你遞給我水的時候還故意觸碰了我的手！」
「小寶貝，你就直說好了，別害羞！」
「我會好好疼愛你的！」
他一邊說着，一邊肆無忌憚地拿出手機，對着我左拍右拍。
那閃光燈不停地閃爍，刺得我睜不開眼。
「你要做什麼？」
我驚恐萬分，身體不受控制地劇烈顫抖起來。
孟慶峯卻完全不理會我的質問。
自顧自地沉浸在手機裏。
他緊緊盯着手機屏幕，嘴角上揚，露出滿足又猥瑣的微笑。
我抬起身子瞄向他的手機。
原來，他又在社交平臺上發帖子更新動態！
孟慶峯一臉陶醉，指着手機屏幕說道：「寶貝，你看評論區！大家都在說你欲擒故縱，你別裝靦腆了！大膽一點不好嗎？」
他得意地舉起手機示意我看。
到屏幕上，是他剛剛偷拍我的照片。
而評論區的內容更是不堪入目，充斥着各種低俗、下流的言語。
【哥們，還得是你！】
【羨慕啊，我什麼時候纔能有這樣的機會！】
【明天我也去送外賣，兄弟你把這娘們的地址給我！嘿嘿嘿。】
這些字眼讓我感到無比的屈辱與憤怒。
當初幫我打抱不平的那些女生也都轉了話鋒。
【虧我剛剛幫女生說話，真是開了眼界！】
【女人怎麼能如此不自愛，太瞧不起她了！】
【真是餓了，什麼都喫得下，這個世界真讓我刷新三觀！】
我拼命搖頭，想要衝進屏幕裏面去解釋。
可此刻，變得蒼白無力。
我抬頭看了一眼時鐘，距離我報警已經過去了整整四十分鐘。
警察怎麼還沒來？
孟慶峯好像看透了我的心思一般。
「你在等警察來救你，對吧？」
我不語。
他突然哈哈大笑，表情得意且猖狂。
「警察不會來了，剛剛他們給你打電話確認地址，我說我是你的男朋友，你是個精神病，經常胡亂報警，他們教育了我一通讓我看好你，就回去了！」
說着，他舉起我的手機，屏幕上清晰地顯示着二十分鐘前的通話記錄。
我瞬間頓悟。
他不聾，他聽得見，所以我在門內報警時，他都偷聽到了。
「我第一次報警的時候你在門外都聽到了，對吧？」
「所以你早早就把那件衣服藏起來了，然後換成了紅色條幅。」
「至於手機上的文字……」
我瞄了一眼孟慶峯的手機。
突然發現他那個品牌的手機自帶雙系統。
「你手機雙系統？你都是提前準備好的文字，給我看完屏幕上的字以後就換個指紋解鎖，切換到了第二系統？」
孟慶峯聽完我的猜想，眼裏露出了驚訝。
「沒想到，你還是個聰明的女人！竟然被你猜中了！我把衣服藏到了樓梯間的垃圾裏！你難道沒有聞到奇怪的味道嗎？哈哈！」
「真好，我最喜歡漂亮的聰明女人了！」
說完，孟慶峯放下手機，搓着手向我走來。
-9-
「叮咚」
「叮咚」
「叮咚」
門鈴聲響起，誰會深夜來找我？
一道帶着幾分熟絡的男聲透過門板傳了進來。
「妹子，我是樓下王哥。」
「我手機突然沒網了，你能不能幫我看看怎麼回事！我這正看直播呢！」
原來是樓下老王。
他平日裏就愛和年輕姑娘套近乎。
每次見到漂亮妹子，那眼神在人家身上來回打轉。
他經常找各種藉口理由，三更半夜敲獨居女性的門。
哪怕說上幾句話，他都能樂一晚上。
誰能想到，此時此刻，這個平日裏讓我厭惡至極的老王，現在成了我的救命稻草。
就在我剛要扯着嗓子呼救的時候。
孟慶峯不知道從哪裏拿出一把匕首，抵在了我的脖頸處。
「不許出聲。」
「你敢出聲我就殺了你！」
孟慶峯壓低聲音，惡狠狠地威脅我。
「叮咚」
「叮咚」
門ẗùₜ外的門鈴聲沒有絲ţů₌毫停歇的意思。
「妹妹，你怎麼不出聲啊？我知道你在家，剛剛我還聽到你在屋裏走動。」
「妹妹，你是不是摔倒了？再不理我，我可要報警了！」
一聽到「報警」二字，孟慶峯明顯慌了神。
握着匕首的手都不自覺地緊了緊，鋒利的刀刃差點劃破我的皮膚。
「你跟他說你睡了，讓他明天再來，快說！」
「說啊！！！」
「王哥哥，人家已經睡了，現在不方便待客，明天你再來找我吧，我再幫你修手機，然後好好招待你款待你哈！」
平時我都叫他死老王。
今夜，我一改平常的厭惡冷淡，變得溫柔可人。
相信死老王一定會有所察覺。
「啊，妹子！我這手機沒網絡，我都無聊死了，沒有網絡可不行，不然你讓我進去陪我聊聊天？」
「妹子，你快開門！」
老王果然像我預料的那樣，得寸進尺起來。
「妹子，你是不是遇見什麼困難了？」
「再不開門我可找物業報警了！」
我緩緩抬起頭，眼神與孟慶峯那充滿殺意的目光撞個正着。
「開門給他應付走，千萬別耍花樣。」
「我一個人殺你們兩個也是綽綽有餘！」
「聽到了沒？」
說着，他用刀尖對着我的脖頸處，稍稍用力，我立刻感覺到一陣針扎般的劇痛。
我嚇得連忙點頭。
「我會聽話的！」
孟慶峯緊緊貼在我的身側，用刀抵着我的腰部，和我一同吵着門口走去。
-10-
打開門。
老王看見我的瞬間，雙眼發光。
我這才發現，我身上穿着的是孟慶峯拿來的衣服。
我下意識慌亂地捂住胸口。
老王瞧見我這動作，臉上的興奮之情再也藏不住。
「妹子，哥手機連不上網絡了，你幫我看看好不好？」
我強裝震驚，讓自己看起來不那麼慌張。
「好，你把手機遞給我！我幫你看看是怎麼回事！」
我拿着手機假裝調試，微微抬起頭，對着老王拼命使眼色，用口型一遍又一遍無聲地說着：「跑，跑，去報警！」
可老王這個榆木腦袋，壓根沒有領會我的意思，還以爲我在和他拋媚眼。
「抱？抱你？」
他一臉興奮，像個瘋子似的叫嚷着。
「好好好，妹子！我來了！」
說着，又朝着我撲了過來。
一個猝不及防，老王撲向我衝進屋裏，還隨手關上了門。
我只能步步後退，而老王則步步逼近。
他的眼睛裏只有我，全然沒有看到身後舉起尖刀、滿臉殺意的孟慶峯。
就在老王雙手觸碰到我的肩膀時，只聽老王悶哼一聲，就直直地倒下了。
孟慶峯拿起門後的棒球棍在老王身後給了他重重一棒。
「媽的，還敢和老子搶人！也不掂量掂量自己，呸！！」
孟慶峯起腳，狠狠踢了踢老王的腰側，隨後徑直向我走來。
還沒等我反應過來，「啪啪」幾聲脆響，落在了我的臉上。
我的口腔裏頓時傳來了血腥味，血滴順着嘴角流了下來。
「別以爲我沒看到你的小動作，還敢給他使眼色讓他跑去報警？看我怎麼收拾你！」
「放了我！」
「我和你無冤無仇，還好心送給你一瓶水！」
「你爲什麼要這麼對我？」
「你還有沒有人性啊？」
「你這樣做你讓你的父母顏面何在？」
我滿心期望這些話能喚醒他心底僅存的一絲良知。
然而，孟慶峯聽完我的話，不但沒有絲毫動容，反而變得更加暴怒。
「父母？哈哈哈……」
他像聽到了天大的笑話，發出一陣刺耳的狂笑。
「別跟我提他們！如果他們足夠有錢，我至於天天累死累活送外賣爲生嗎？」
「憑什麼你們就能舒舒服服坐在家裏點外賣，我們就得風裏來雨裏去，馬不停蹄地給你們送到家裏？」
「你們這羣人，稍微有點不滿意就對我們罵罵咧咧，隨意給差評，你們考慮過我們的感受嗎？」
「你給我一瓶水，你就高人一等了嗎？這是在施捨我，還是在可憐我？」
孟慶峯越說越激動。
整個人變得暴躁，他雙手緊緊揪住自己的頭髮，用力地拉扯着，幾縷頭髮被生生扯斷。
雙眼通紅，臉上露出了極爲痛苦的表情。
他嘴裏不停地說着對這個社會的不滿。
當提到自己的家庭時，他的情緒更是激動到了極點，雙手不停地抽打着自己的臉。
看到這一幕，我頓時意識到，孟慶峯恐怕精神不正常。
是暴躁症，還是精神病？
不管怎樣，他現在完全處於失控狀態。
我大氣都不敢出，生怕哪句話說錯，就會招來殺身之禍。
-11-
不知過了多久，孟慶峯的情緒逐漸平靜下來。
拿出手機又開始扒拉着屏幕。
突然，他猛地抬起頭，直勾勾地盯着我，臉上露出了極爲恐怖的笑容。
「寶貝，他們說我是個窩囊廢！到現在都不敢碰你。」
「他們讓我證明自己！」
「我必須要證明我是個男人，我不是廢物！」
在這絕望的時刻，我突然發現，孟慶峯對網絡上那羣素未謀面的人的評價，竟如此在意。
只要能得到那些人的肯定，他似乎就能獲得極大的滿足，甚至將此視爲證明自己的唯一方式。
一個念頭在我腦海中一閃而過，也許這能爲我爭取到一線生機。
我努力讓自己鎮定下來，強裝鎮定地開口：
「你怎麼證明？你口說無憑，誰知道你拍的照片是不是網絡上偷的？」
「怎麼就能確定這件事是真實發生的？」
「大家肯定會覺得你在吹牛！你得有理有據！」
孟慶峯聽完，慌了神，在屋裏來回來去踱步。
我知道我的話起到了作用！
我繼續乘勝追擊。
我一邊說着，一邊做出嬌羞的模樣。
「其實，阿峯你說對了。」
「開門看到你的那一刻，我就鐘意你了，不然怎麼會送給你水呢！」
我頓了頓，裝作有些委屈地說：
「只不過後來你那麼直接回應我，還在門口不斷敲門的舉動嚇到了我，我一時慌亂纔會報警的！」
你要是委婉地表達對我的喜歡，我就不會這麼害怕了。
孟慶峯聽完我的話，臉上瞬間綻開一個大大的笑容，露出滿嘴大黃牙，那噁心的畫面讓我差點忍不住作嘔。
「嘿嘿，寶貝！我就說你是在害羞！」
「你早承認多好，我何必這麼做呢？」
說完，他一屁股重重地坐在我旁邊，粗糙的大手一把拉起我的手。
我強忍着噁心，笑着說：
「你拍照要帶上時間地點，和我的正面照，還要證明我是自願的，這樣大家纔會信服你！」
「纔會相信，是我先鐘意的你！」
「你覺得我說的對嗎？阿峯。」
-12-
孟慶峯非常認可我的話，連連點頭說好。
他就迫不及待地伸出胳膊，緊緊抱住我的肩膀，手機舉在面前，一副急不可耐要和我合照的架勢。
我假裝配合，做出剪刀手的姿勢，臉上擠出一抹看似甜美的笑容，聲音也刻意嬌柔起來。
「阿鋒，我們多拍兩張吧，我想選一張最漂亮的讓你發出去，好不好嘛？」
被這三言兩語哄得暈頭轉向，格外順從。
他咧着嘴，露出那一口泛黃的牙齒，傻笑着回應。
「好，好，好！我們一定要拍一張最滿意的。」
我對着鏡頭，露出甜美的微笑，比出了剪刀手。
拍完後，我微微皺起眉頭，開始撒嬌：「這個不好看，我再換個動作。」
孟慶峯傻笑着配合。
這一張，我一如既往地露出甜美笑容的同時，還把頭輕輕靠在了孟慶峯的肩膀上。
他一時之間更分不清東南西北。
就在這時，我不動聲色地將剪刀手順勢收起，把拇指收入手掌中，接着用另外四隻手指收起來裹住拇指。
這個手勢是 2020 年由加拿大婦女基金會推出的求救手勢。
我相信，只要他放到網上，肯定會有很多網友發現。
拍完後，我以滿意這張爲由，讓孟慶峯發了出去。
孟慶峯聽了我的話，發佈帖子的時候還特意附帶了定位，一心想要證明自己帖子的真實性。
發完帖子，孟慶峯隨手把手機一扔，就急不可耐地朝我撲來。
「寶貝，你太香了！我等不及了！」
我得想辦法拖延時間。
「阿鋒，我們還不熟，我們先聊聊天？促進一下感情吧！」
孟慶峯雖然心急，但也算配合。
給我講起了他裝聾啞人送外賣時發生的事情。
沒一會兒，孟慶峯的手機就不斷傳來消息提示音。
「叮咚」
「叮咚」
孟慶峯興奮地拿起手機，看着一條條評論，臉上的得意勁兒都快溢出來了。
「寶貝，你的辦法真好，他們羨慕死我了！都說要來送外賣碰碰運氣呢！」
「這次，我可算揚眉吐氣了，我看看誰瞧不起我孟慶峯！」
孟慶峯一邊說，一邊不停查看着評論。
突然, 他的臉色瞬間變得陰沉，原本得意的笑容瞬間消失不見。
再次抬頭望向我時, 眼睛瞪得滾圓，裏面滿是憤怒與兇狠。
「你個臭婊子, 你竟然騙我！你看看你做了什麼好事！」
「我要殺了你！！！」
原來, 真的有人看懂了我的手勢。
在ṭŭₔ帖子留言。
【這女的在求救, 她是Ṫű⁽被威脅的！】
【她的手勢是求救手勢！】
只不過她們在帖子下面評論時，也徹底暴露了我的心思！
沒等我緩過神來, 孟慶峯就像瘋了一樣，猛地伸出手, 一把拽住我的頭髮, 生疼的感覺瞬間傳遍全身。
我頭皮一陣劇痛, 只能雙腳拼命蹬地, 雙手用力掰他的手，卻無濟於事。
他像拖一袋沉重的貨物一般，將我拖回了房間。
「砰」的一聲, 我被重重地扔在了冰冷的水泥地上，膝蓋和手掌擦破了皮, 鑽心地疼。
他拿出懷裏的匕首就向我撲了過來。
我強忍着疼痛，掙扎着起身躲閃。
但我一個弱女子, 終究抵不住身強體壯的孟慶峯的追逐。
很快，他就抓住了我。
鋒利的匕首劃破了我的睡裙。
與此同時，刀刃也刺破了我的皮膚。
一陣劇痛襲來, 鮮血順着傷口流了出來，滴落在雪白的睡裙上。
就在我滿心絕望，以爲自己要命喪於此的時候。
突然, 「轟」的一聲巨響, 門被撞開了。
-12-
我獲救了。
警察和熱心鄰居及時破門而入救了我。
就在我剛剛假裝擺弄老王的手機幫他修手機時, 就以短信的形式報了警。
同時，刷到帖子的還有這個小區認識我的住戶。
熱心鄰居趕到樓下時，警察也正好趕到了小區。
在熱心鄰居的積極帶路下，警察快速精準地找到了我家。
足夠及時, 也足夠幸運。
我發出的兩次求救信號都得到了回應。
我還能活着看到明天的太陽。
真好！
經過調查, 孟慶峯竟然真的是個精神病患者。
精神病加冒充聾啞人的配送站在招聘員工時都沒有發現。
這無疑暴露出配送站在用人標準上存在着極大的漏洞，如此不嚴謹的態度，實在令人咋舌。
正因如此, 配送站受到了嚴厲的處罰, 這也算是給整個行業敲響了一記沉重的警鐘。
與此同時, 警方還關注到了網絡上的動態。
那天帖子裏那些助紂爲虐、看熱鬧不嫌事大的的人, 都被傳喚去接受思想教育。
網絡並非法外之地，也許不經意間發出的一句話就能斷送一條鮮活的生命。
當然, 網絡上也有好多善良熱心腸的人。
當天晚上, 有好多人看到我的求救信號都幫我報了警。
樓下老王也還活着，只是得了輕微腦震盪。
這一調查, 把老王的種種事蹟也都調查出來了。
雖然他的行爲也存在一些過錯, 但如果那晚不是他及時出現, 我恐怕早已一命嗚呼。
所以，我選擇不再追究老王的罪責，把他交給警察。
讓警察給他一個深刻的教訓吧。
相信經過這次事件, 他也會有所改變。
而我，也留下了後遺症。
從那以後，我再也不敢點外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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