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通朋友

被車撞傷到腦袋,醫生說我可能會得失憶症。
我開玩笑地問守在我病牀前的男朋友是誰。
他頓了頓,說我們是普通朋友。

-1-
我看着坐在我病牀前說出「普通朋友」這四個字的秦錚,他表情冷淡疏離,不像是開玩笑的樣子。
我一句「騙到你了吧」硬生生的哽在喉嚨裏,只能靜靜的看着他。
我想如果不是醫生給他打電話,他可能都不會出現在醫院裏。
但我沒質問,只是頓了頓,然後佯裝若無其事的微笑:「是嗎?那真的太麻煩你了。」
他冷淡的嗯了一聲,像是我打擾耽誤他時間一樣,低頭摁亮手機看了眼屏幕,說:「既然你醒了,我就先走了,公司還有事。」
沒等我反應過來,他就站起來準備離開。
走到病房前拉開門的時候,不知道是不是心底那點殘存的良知,他回頭叮囑了我一句:「好好休息。」
我掛在臉上的微笑一直等到他離開關好門才落下來,直到面無表情。
沒有人知道我和秦錚在談戀愛。
我和秦錚是校園愛情,當年畢業後我們一起滬漂,進入滬城最頂尖的公司做市場策劃。
那時候年紀小,但也知道辦公室戀情不好,所以就默契的沒跟任何人提起過我們的戀情,後來四年後,我們都晉升業務經理,分帶兩個部門 PK。
這個時候就更不能公開我們的感情了,所以我們一直地下戀情至今。
我曾猶豫地問過他要不要公開,畢竟公司沒有明文規定不能談戀愛,但他每次都心不在焉的敷衍過去了。
我甚至不知道,我們現在究竟還算不算情侶。
不過今天我算知道了。
醫生跟秦錚說的是我可能會有暫時性的失憶情況,但又說不用擔心,我很快就會恢復。
在這樣很多邏輯對不上的情況下,他竟然還開口跟我說我們是普通朋友。
大概是不怕我「記」起來後的質問吧。
他也根本不在意我是不是真的失憶,是不是在跟他開玩笑。
他應該,早就想分手了吧。
也是,不分手,他怎麼好名正言順的去追李卿卿呢?

-2-
女人的第六感往往比雷達還要靈。
其實在這之前我和秦錚的感情就已經平淡,我們在一起太久,從大二到如今,已經七年了。
我們熟稔對ťűₘ方就像熟稔自己掌心的手紋一樣,所以他有任何的變化都瞞不了我。
端倪大概是他部門新來了一個實習生開始,長得挺水靈的,叫李卿卿。
姓李,管理員工入職檔案的 HR 曾經跟我八卦過,她入職資料父親那一欄,填的是李臬——這是我們公司的老闆。
富二代的白富美,又在自己的部門工作。
一開始秦錚就是這樣跟我解釋他爲什麼這樣照顧李卿卿的原因。
「總不好得罪她,而且一團孩子氣的小姑娘,又不是我喜歡的類型,你真的是想多了。」
我沒提醒他這個「一團孩子氣的小姑娘」比我還大兩歲。
但我沉默的認可了他這個理由。
後來我不知道他是太不把我當回事,還是根本沒想瞞着我。
李卿卿入職後的半個月內,有一天我找 bgm 登陸他很久不用的音樂賬號,發現他和李卿卿互關了——最近兩年因爲工作忙,他已經有很長時間沒有聽歌了。
這個賬號是我們大學的時候用的,那時候我們一起聽歌,在線聽歌時長長達 13896 個小時。
當時他還專門爲我創建了一個以我命名的歌單,歌單裏有他聽到會想起我的小情歌,有我喜歡的歌手的歌,有我分享到朋友圈的歌,有放寒暑假異地戀時他想念我時的歌……
我看了一下,他把這個歌單刪除了。
在最近的聽歌目錄裏,是他根本不會感興趣的李卿卿常聽的韓國潮流歌。
我們是做市場策劃,我就當他是想貼近現在年輕市場潮流,是我想多了。
所以我不動聲色,只是默不作聲的退出了他的賬號。
我這個人吧,沒有實質的證據是不會大張旗鼓的質問他的。
畢竟能在牌桌上坐到最後的人,永遠是表情和話最少的。
當然他和李卿卿的「默契」和「巧合」也不僅於此,二月初的時候他帶着項目組接了一個項目。
我當時帶着團隊在外地處理另一個項目,只是偶爾聽說他這個項目的對接人是個很難搞的英國人。
我自己忙完一整天都沒來得及喫飯,先給他打電話問他項目進展,他沒接,估計在忙,我想了想,給他發了一條微信。
他一直沒回我,後來我在朋友圈看見他發了一張團隊的大合照,李卿卿比着剪刀手笑容燦爛的站在他身邊,項目大概進行的很順利。
他的朋友圈文案是知己知彼,李卿卿有條同樣的朋友圈,文案是百戰不殆。
我點進去,發現他們微信簽名也變成了這個,就好像在這個項目裏那些只有彼此才知道的那點默契一樣前後呼應。
他之前的微信簽名是「揚帆採石華,掛席拾海月。」
因爲我的名字叫拾月,蕭拾月。
我不知道他在改掉我們微信簽名的那刻有沒有想起過我。
應該是沒有吧。
因爲他一直沒回我電話,也沒回復我的微信,卻在李卿卿的朋友圈下面評論了一條:「快點喫飯,小心胃。」
我當時摸了摸自己飢腸轆轆隱隱作痛的胃,關上了手機。
這是我忍他的第二件事。

-3-
我出院是在三天後,醫生觀察無礙就放我離開了。
這一天我沒收到過秦錚的任何一句消息。
不過倒是送了一束花過來,是我喜歡的卡布奇諾。
我抱着那束卡布奇諾,決定再給秦錚一個機會。
我坐在醫院的走廊上給他打電話,很久才通,我溫和的問:「秦錚,我今天出院,你有時間來接我嗎?」
我們都默契的沒有提起「失憶」和「普通朋友」這個事,就彷彿它從來沒有出現過。
他沒說話,過了片刻才說:「對不起,拾月,我很忙走不開,我給你叫輛車?」
「你在忙什麼?」我冷靜地問。
那邊頓了頓,大概是意外,我一向體貼,很少這樣尖銳地打破沙鍋問到底。
因爲我知道我們頭一個項目都剛剛收尾,現在是我們最空閒的時候。
他卻說忙。
他沒說話,我嘆口氣,自己掛斷了電話。
男人的愛與不愛真的很明顯。
我記得剛畢業工作那會我晚上凌晨三點突發腸胃炎,昏迷前給他打了一個電話。
後來我醒過來,發現他紅着眼坐在我的病牀前,一隻腳穿着拖鞋,一隻腳套着運動鞋,關鍵是兩隻鞋都還是左邊的,我忍不住虛弱地笑。
他卻一臉後怕,眼睛瞬間就紅了:「還笑,開門看你躺地上的那一刻,我差點心臟都跳停了。」
「以後這種時候要先打 120,要是我沒接到你的電話呢?多危險。」
我當時笑眯眯的望着他,依賴且信任:「可是在我心裏,你就是最安全的啊。」
你看。
原來他曾經還有這樣在意我的時候啊。
原來我們也有過這樣美好的相愛的真摯的曾經啊。
即使現在已經快要面目全非,但想起曾經這些時隔遙遠的往事,嘴角還是會生出模糊自嘲的笑意。
我搖搖頭,將手裏的卡布奇諾扔進旁邊的垃圾桶裏。
「是不喜歡這束花嗎?」身後有人問。
我回過頭,是很陌生的一個男人,指了指垃圾桶裏的花,道歉:
「不好意思,昨天司機開車不小心撞到了你,我送你到醫院,聯繫到你的緊急聯繫人後因爲實在有事,不得不離開。」
「這是出院禮物,另外你的住院費我都已經結清,實在不好意思,如果還有其他需求,你可以直接和我說。」
我啞然失笑,竟然連這束花都是旁人送的。
我抬頭得體抱歉的說:「不好意思,我以爲是別人送的。」ṭų²
我在心底嘆口氣,我一直是個講道理和體面的人,可修養好並不代表我軟弱任人可欺。
我和秦錚,是真的到頭了。

-4-
我從醫院回去的時候,秦錚已經在家了。
我打開門走進去的時候,他正坐在沙發上,電視開着,放的是他不感興趣的綜藝節目,而他手裏握着手機,低頭大概在和什麼人聊天,嘴角噙着笑。
手機屏幕的微光投在他臉上,莫名的有些溫柔。
我已經忘記我有多久沒有在他臉上看到過這種溫柔的笑容了。
我駐足在門邊,他太過投入,連我開門的聲音都沒聽見,直到我輕輕的喚他的名字:「秦錚。」
他收起臉上的笑意驀然抬頭,我目光落在他的手上。
他下意識將手裏的手機鎖屏然後反扣在沙發上,有些喫驚訝異的望着我,問:「你出院了?」
我這時候才真正的笑出來,笑他,也笑自己。
我溫和的望着他,疏離淡漠的輕聲說:「我們談談吧。」
我和秦錚的分手稱得上「和平」。
我們都是很冷靜的人,整個分手過程也沒用多久。
大家都是成熟的成年人,講體面,一切都擺在明面上,其實也沒什麼好談的,心照不宣罷了。
在我說出「我們分手吧」之後,他沒有問我爲什麼,只是沉默,我想他在那一瞬間應該是感到如釋重負的。
過了半響他纔對我說了一句Ŧũₑ對不起。
我沒有接受他的道歉,只是很冷靜的安排分手後的事。
我的語氣平靜,神色也稱不上難過,我這個樣子令秦錚有些意外,在我提出讓他儘快搬出去之後,他突然打斷我,問:「拾月,你好像一點都不難過。」
他微蹙着眉,眼神落在我的臉上,專注帶着探究的打量,彷彿不解。
男人真是可笑的生物,哪怕他不愛我了,哪怕分手的結果是他夢寐以求的,但是看見我如此坦蕩平靜卻又不甘心。
或許在他的想法裏,我應該痛哭流涕的挽留他、哀求他,他纔會在厭煩中生出一點得意。
我抬眸看他,沒什麼情緒,我沒告訴他我早已經難過過了。
在他不回我微信卻在李卿卿剛發的朋友圈下面評論的時候。
在他刪除爲我創建的歌單只爲了和李卿卿一起聽她愛聽的韓國潮流歌的時候。
在他對着假裝失憶的我開口說我們是普通朋友的時候。
在他在我看不見的地方,和李卿卿沉浸在成年人推拉的曖昧的氛圍中的時候,我已經難過過了。
他對我來說就像是身體裏長出來的良性腫瘤,長在那裏,沒到致命的程度,但你知道,如果放任下去,這腫瘤會慢慢惡化,一點點的侵蝕你的健康和生命力。
沒什麼怕的,只要在它還是良性的時候,將它連根剜去就好了。
痛只是一時的,但我到底是會健康起來的。
在秦錚收拾完東西離開前,我冷靜平淡的問了他最後一句話:
「秦錚,你變心,是因爲李卿卿是李臬的女兒,還是單純的因爲她只是她?」
他站在玄關回頭,一如大學我初見他時高大挺拔,英俊的臉相比那時候的青澀卻沉澱出不動聲色的成熟。
我一直以爲他還是那個在操場上紅着臉站在我面前笨拙告白的少年人,可直到這時候我才恍然發覺,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他已經變成在利益深海里權衡利弊的成年人了。
他頓了頓,才說:「拾月,人總是想要往高處走的。」
一句話讓我啞然失笑,不過我敬他這七分坦誠。
我看着他,真心實意的笑起來,我說:「秦錚,那我祝你鴻鵠高飛,一舉千里,得償所願。」
他目光落在我臉上,眼神深處隱隱有悵然的遺憾,這遺憾和他勃勃的野心比起來大概是微不足道,最後他嘆口氣,說:「拾月,不要恨我。」
我沒理他。

-5-
辦公室戀情的弊端大概就是分手之後也沒辦法體面的相忘於江湖。
不管怎麼樣,人總是還得上班。
出租車停在公司樓下的時候,我看見了秦錚和李卿卿。
也不是隻有他們,還有他們團隊的其他人。
正值飯點,他們大概一起去喫飯,李卿卿很活潑,臉上帶着嬌俏的笑,背對着路,正對着秦錚,手舞足蹈的不知道在說什麼。
秦錚嘴角含着笑,目光溫柔的看着她,還時不時注意她後面的人流和路,在她快要撞到人的時候拉着她的胳膊避開。
很熟悉很陌生。
我們分手後,他看起來很快樂。
我在車裏一直等到他們的背影消失在公司樓下的港式茶餐廳後才收回目光。
前面的司機師傅目光八卦,問:「你暗戀那個高高帥帥的小夥子?」
我笑起來,解釋:「那是我前男友。」
那師傅的目光瞬間從八卦變成尷尬,一副想安慰又欲言又止的表情。
我體貼的接一句:「沒關係,對我沒造成什麼影響。」
進公司後,Bella 看見我很欣喜,迎上來說:「拾月姐,你出院了?真是的,你也不讓我們去看你。」
我笑了笑,一邊走一邊說:「沒什麼大礙,再說我這不是好好的嗎?香港那個案子的覆盤做的怎麼樣?」
她拿着打印的資料跟着我回到我的辦公室,將手裏的一沓資料遞給我,然後看了看外面的辦公室。
沒什麼人在,她湊過來,小聲說:「拾月姐,先別看數據,我有些事想和你說。」
我放下手裏的東西,抬頭看向她,她臉上的表情不知道爲什麼有些忿忿的,說:
「拾月姐,你知道 Albert 下個月就要去掌管南京分公司了吧?我們都在說,他走了之後,空出來的總監位置大概就在你和秦錚之間了。」
「這些年你們倆業績旗鼓相當,我不是想和你嚼舌根,本來憑實力,最後無論是你還是秦錚,我們都心服口服。」
「可是……可是……」
她說到這裏不知道爲什麼表情有些猶豫,上齒咬着下脣,一副難以啓齒的模樣。
我笑了笑,語氣溫和:「沒關係,就我們兩個,你直接說就好。」
她頓了頓,然後才小聲說:「可是,我前幾天在茶水間,看見秦錚和他部門裏的那個李卿卿抱在一起。」
李卿卿疑似老闆李臬的女兒在我們公司並不是什麼祕密,所以 Bella 纔會這樣生氣,大概是認爲秦錚勝之不武。
我手卷着資料的邊,突然想笑,原來我在醫院抱着手機猜測毫無音訊的秦錚在幹什麼的時候,他在溫香軟玉撲滿懷啊。
不過這倒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我自嘲的笑起來,還要安撫 Bella:「沒事,人事任命調動是由上級安排的,在其位謀其事,順其自然就好。」
Balla 嘆口氣,我低下頭繼續看數據。
秦錚過來敲響我辦公室玻璃門的時候,我還挺喫驚的。
畢竟在我的觀念裏,雖然我們的分手平順沒撕破臉皮,但那僅僅代表我是個體面的人,不代表我和秦錚是還可以閒話溝通假裝若無其事的正常同事。
如非必要,我以爲我們大概都不會想和對方有什麼私底下的交流溝通了。
直到我知道他的來意。
他站在我的辦公桌前,身姿頎長,眼神不動聲色的落在我身上,頓了頓,才說:「拾月,我以爲你會離職。」
他的語氣像是勸諫,又像是忠告:「拾月,我們在一起七年,你也別說我絕情狠心,Albert 下個月去南京,我們之間有個人會升總監頂上他的位置。」
「我若是你,會早做打算,給自己找條後路。」
我望着他,我明白他的意思,他篤定自己一定會做上那個位置,在勸我離職。
不然等他變成總監,老闆「女兒」又是他的女朋友,爲了避免閒言碎語,他大概會逼我自己主動離職。
現在預防針算是他「好心」的勸諫,勸我早日另謀生路。
我能接受一個男人的見異思遷和變心,畢竟感情這種東西,是真的不值得考驗,可我沒想到,他連最後一點人性都沒維持。
我像看一個陌生人一樣望着他,在他的目光中說了第一句髒話:「秦錚,你真是個垃圾。」
他沉默的受了。

-6-
我和李卿卿第一次正面打交道是在我和秦錚這次談話的一週後。
和我分手後,一直以「辦公室戀情不好」爲由不公開的秦錚,和李卿卿高調的在一起了,我看到他們秀恩愛的朋友圈。
下面有無數公司的同事祝福,只有我和秦錚大學時候的共同好友,在微信上驚詫的問我怎麼了。
我一條都沒回。
李卿卿出現在我面前的那天,是一個很普通的午後。
辦公室的人要麼喫飯去了,要麼趴在工位上休息,我拿着杯子一個人在茶水間磨咖啡豆,醇香的咖啡氣味一點點瀰漫開來的時候,李卿卿出現在我身後。
我側身爲她讓開一條路,她卻沒有走過去,只是站在我身前,目光有些意味深長的打量我,突兀的來一句:「我知道你和阿錚談過。」
她長的一副娃娃臉,比我矮,我低頭冷靜的望着她,微挑眉,是個疑惑的表情。
她抬頭看着我,眼神一點點從我臉上逡巡過去,大概沒得到自己想要的反應,她目光有些失望,然後頓了頓,才繼續說:
「我看見他那個以你命名的歌單了,而且『揚帆採石華,掛席拾海月』,你們地下戀情的保密工作可不怎麼樣。」
我沉默,耐心的等她說完。
她說:「我……我爸爸很喜歡秦錚,你知道的,秦Ṫû⁵錚年少有爲,成熟穩重,有想法有幹勁,我爸爸說秦錚很像年輕時候的他。」
「我爸爸想培養他,秦錚的前途不可限量,恰好我也很喜歡他,他也喜歡我。」
「現在我們在一起了,可是蕭拾月,你的存在挺礙眼的,我希望你自己識趣點辭職。」
我這才知道她的來意是什麼,先是示威然後敲打最後循循善誘勸我識相自己離開。
我端着杯子,神色淡定,語氣平靜,甚至帶着些微的笑意,我低頭看着她:「李小姐,任何員工的人事變動都需要走流程,你今天來找我說這樣一番話,不知道是想要辭退我還是什ṭú₄麼。」
「如果是想辭退我的話,公司明文規定,請讓 HR 來找我談,告知我被辭退的理由。」
她的臉色青青白白,或許沒想到我軟硬不喫,我在轉身離開前望着她的臉色,補充了一句:
「對了,經理及以上的員工的人事變動,需要董事長親自審批報備,也就是說,整個公司,能辭退我的只有董事長,李小姐,你只是秦錚部門的實習生,手伸的有點太長了。」
說完我懶得看她的臉色,端着杯子出去了。
我和李卿卿的這番談話不久,Albert 的南京任命調動通知出來了。
在他離開前,董事長爲他準備了餞別宴,公司管理級別的人全部出席,都是各個部門的老大,我們都知道,除了爲 Albert 踐行外,總部最核心部門的人事也會隨之變動。
人事部門的經理將邀請函放在我桌子上的時候,只有 Bella 一臉菜色。
她是我親自帶出來的人,她趴在桌子上,先是給我打氣說加油,然後又鄭重其事的說了一句:
「拾月姐,不管怎麼樣,我們組都是站在你身後的,要是這裏混不下去了,我們就跟着你一起去別的地方。」
我笑起來,拿着邀請函輕輕敲在她的腦門上,語氣溫柔:「說什麼呢,不過一頓飯而已,你忘記我的人生信條是什麼了?」
「遇水搭橋,逢山開路,怕什麼?」
何況輸的那個,一定不會是我。

-7-
喫飯那天我情緒很穩定。
在包廂裏,市場部、管理部、人事部、財務部、業務條線……的負責人集聚一堂。
董事長李臬坐在主座上,李卿卿坐在他左手邊,秦錚坐在李卿卿的身邊。
大家在看見李卿卿的那瞬間不動聲色的互看了一眼,畢竟之前只是傳聞,如今她一個實習生坐在李臬身邊,就算是真的落實傳聞了。
不過李臬沒主動介紹,大家也都佯作不知道的樣子,誰都沒主動問起。
我中規中矩的坐在財務部芬姐的旁邊,該喫喫該喝喝,該應酬說話時應酬,該沉默時沉默。
大家沒有談論公事,這次宴席的主角是 Albert,主題除了回顧他對公司的貢獻,就是預祝他在南京分公司大展拳腳、旗開得勝。
一直到飯過三巡,差不多都寒暄好了,李臬才放下筷子,說到這頓飯的主題上。
他五十歲出頭,保Ṱū²養的很好,神色狀態像四十歲一樣精神抖擻,目光如炬掃視了一圈座位上的人,然後拿起餐布擦了擦嘴,他說:「這次除了爲 Albert 踐行,其實還有一個事要說。」
我放下手裏的筷子,抬頭朝他望過去,餘光不小心看到旁邊的秦錚,他嘴角噙着淡淡的笑,青年才俊,得體穩重,和坐在他身邊微笑的李卿卿很般配。
我收回目光,垂下眼拿過一旁的毛巾慢條斯理的開始擦手。
李臬的聲音低沉溫和:「大家都知道,我只有一個女兒,她剛畢業的時候我就安排她進公司工作,我這個女兒呢,性子要強,不希望公司裏的人知道她的身份,只想自己從底層一點點做起來。」
「這些年她做的不錯,我不止一次聽過你們在我面前誇過她,我很欣慰,現在時機差不多了,剛好 Albert 要去南京,我想是時候介紹她給你們認識了。」
他的目光從重重座位中安靜的落到我身上,帶着笑意和隱隱的驕傲,他向我伸出手,語氣溫和地說:「拾月,到爸爸這裏來,是時候讓大家認認人了。」
我淡定的放下手裏的餐巾,笑了笑。
在一片死寂的沉默中,只有秦錚手邊的水杯被打翻的聲音。
我循聲望過去,他表情還算冷靜,一邊微笑說抱歉,一邊用紙巾擦拭桌子,動作不慌不亂,倒也不顯狼狽,然後他抬頭朝我望過來,臉色些微蒼白,看不透眸底深處的情緒。
我收回視線,連餘光都沒再瞥過去,我只是站起來,在衆人神情各異的震驚的目光中朝主座走過去,然後手搭在臉色蒼白的李卿卿的座背上,禮貌且輕聲說:「李小姐,麻煩讓讓。」
我聽到不知道誰發出來的,倒吸一口冷氣的聲音。
這頓飯達到想要的目的後,很快散場,我可以想象今晚的事將會在公司引起多大的軒然大波。
我更好奇的是秦錚。
他曾經跟我說:「拾月,人總是想要往高處走的。」
不知道現在,他有沒有走在他通往高處的路上。
我沒偏頭看他,我連一個眼神都懶得遞過去了。
只是散場他和失魂落魄的李卿卿過來和我爸爸打招呼離開的時候,我聽見他隱忍低沉的問候:「李總、蕭小姐,我們先走了。」
我沒說話,我爸爸的眼神探究如炬般的落在秦錚臉上,又看了一眼他旁邊的李卿卿,片刻才笑起來,一副隨和的樣子:「好、好。」
等包廂裏的人都走完了,他臉上的笑才一點點的收斂起來,他望向我:「你和秦錚是怎麼回事?」
是的,我在他面前提起過秦錚——剛畢業的時候,不過沒和他說我和秦錚在交往,不過以他的閱歷,大概也能猜的出來。
我笑起來,迎着李臬審視的目光,冷淡的說:「你不是看到了嗎?被李卿卿搶了啊,她媽媽擅長插足別人的戀情,她女兒自然一脈相承啊。」
我頓了頓,一字一句加重語氣說:「爸爸。」

-8-
我上一次叫李臬爸爸是七歲。
那時候他剛和我媽媽離婚,在別墅的大門口,我拉着他的袖子,一直在問:「爸爸爸爸,媽媽爲什麼要和你離婚,你說句話啊。」
他沒有說。
小時候不懂,直到稍微大點才知道大人之間的恩怨情仇。
我爸爸和李卿卿媽媽青梅竹馬,李卿卿媽媽嫌棄我爸窮嫁人後,我爸爸娶了我媽,我媽陪他白手起家,一點點做大後李卿卿媽媽帶着李卿卿離婚出現在我爸面前。
那個時候李臬年輕氣盛,對於青梅竹馬的嫌貧愛富一直耿耿於懷,但他越耿耿於懷就越難以忘記,長輩間的前塵往事我媽從不細說,在我面前一直給我爸維持着體面。
她是個瀟灑體面的人,被背叛後利落離婚。
不過她和李臬離婚後,李臬也沒娶李卿卿媽媽,只是養着她,奚落譏嘲她當日的有眼無珠。
李卿卿原名也不叫李卿卿,姓王,大概是爲了討好李臬,她在八歲將姓改成了李。
她和她那個鳩佔鵲巢的媽得意飄然,她和她媽不知道我,我卻知道她們。
țũ⁺
我知道這回事是八歲那年,我瞞着我媽偷偷回到別墅,看到李臬在給李卿卿慶生。
他將十歲的李卿卿抱在懷裏,李卿卿的媽媽站在他身邊,三個人臉上都掛着笑,彷彿這纔是一家人。
那之後我再也沒叫過李臬爸爸,甚至很少見面。
秦錚只知道我父母離異,我隨母姓,改名字叫蕭拾月。
後來就是畢業,李臬讓我去他公司,他原話:
「這些年我一個孩子都沒有,只有你一個,你媽媽還不懂嗎?」
「你是我親生的,我和你媽媽打下的江山,不給你給誰?」
「你那個阿姨一直想讓她女兒進公司學習,我全都擋回去了,拾月,爸爸拎得清。」
我媽是個骨子高傲且清高的女人,她當年和李臬離婚,除了該拿的其他一分沒佔,我和她不一樣,該是我的東西,我憑什麼拱手相讓?
越是讓別人不快活的事,我就越快活。
於是和秦錚一起,畢業入職,從核心業務部門的最底層,一點點做起來。
李臬知道秦錚,關注他,誇他年輕有爲,說他前途不可限量,不過是因爲,我曾在李臬面前提起過他。
我家庭人事關係複雜,我本來想等到李臬公開那天再和秦錚解釋,沒想到他給了我一個驚喜。
李臬看着我,我第一次從他臉上看出疲累倦怠的神色,他嘆口氣,說:「是爸爸對不起你。」
我輕笑,男人本性而已。
我只是突然想到李卿卿之前在茶水間找我示威時說的那番話,她說李臬說秦錚很像年輕時候的他。
我想他們倆確實挺像的——在薄情寡義,過河拆橋這塊上。
哦,也一樣的沒什麼眼光。
我再次回公司是在三天後,這三天再勁爆的消息也夠公司裏的人消化了。
我回去的時候,大家都面不改色,對我一如往常,沒有圍過來問東問西,只是笑起來比以往熱情點,都是職場上的人精,拿捏着恰到好處的那個點。
這倒令我長舒了一口氣,態度神色也一如往常。
只有 Bella 生了我的氣,埋怨虧她爲我擔心好久,沒想到我是扮豬喫老虎。
最後被我一頓海鮮哄好了。
她掰着龍蝦的鉗子,問我:「你是真正的千金大小姐,那個李卿卿是什麼?」
我沒瞞着她,把這其中的事簡短的和她解釋了一下,她一臉震驚:「天吶,這世上竟會有如此厚顏無恥之人,還冒着大老闆千金的名頭招搖撞騙,太噁心了。」
「拾月姐,你不在這幾天,有好多人偷偷和我八卦,這事情能和她們說嗎?我真看不慣李卿卿那副趾高氣昂的樣子。」
「是真的也就罷了,沒想到不過一隻換太子的狸貓,也不知道她在得瑟些什麼。」
我替她剝了塊龍蝦的腿肉,含着笑隨口說:「這又不是什麼祕密,有人問起,你想說就說好了。」
我沒有低估 Bella 的戰鬥力,不過一個下午,全公司都知道李卿卿的底細了。

-9-
我去財務部走項目審批預算的時候,看見李卿卿站在芬姐的桌子前。
芬姐蹙着眉,指着預算報銷表,問李卿卿:「爲什麼你買的包還要走公司賬目報銷?這個審批不通過,另外其他報銷項目建議你再仔細看看覈對一下,不要什麼私人物品都走公司賬目報銷。」
她的臉色在芬姐的話音裏變的有些難堪,然後拿起桌子上的Ťùₙ報銷表,臨走前還狠狠瞪了我一眼。
彷彿是我指使的一樣。
我沒說話。
自從李臬公開我的身份後,我就開始接觸公司所有條線,這樣會對公司的宏觀發展有個更清楚的瞭解,當然,秦錚也沒有升上總監,暫時還是由 Albert 在南京遙控。
我出來後,我經理的位置倒是空出來了,Bella 還需要再歷練磨磨心性,所以另外從其它大公司挖了一個業務經理頂替我原來的職位。
人事變動確認下來後公司相熟的人都發微信或者短信恭賀我,只有兩個人例外。
不知道心虛抑或是其它,從我回公司後,秦錚和李卿卿就一直躲着我。
其實大可不必,我精力有限,冗雜的公司事務要一點點上手,實在分不出時間去關注他們。
更何況,橋歸橋,路歸路,到底不是一路人。
但他們可能不這樣想。
李卿卿先來找我,同樣空無一人的茶水間,同樣的咖啡豆,只是她的表情從盛氣凌人、趾高氣昂變成了憤怒。
她站在我身後恨恨的說:「虛僞。」
我沒理她,她繼續說:「當初你媽裝成一副對什麼都不在乎的樣子一走了之,還說什麼老死不相往來,我還以爲你們是真的對李家的資產不上心呢,沒想到這樣虛僞,裝出這樣一副清心寡慾的樣子,其實私底下還不是爭着搶着回來。」
「你們要是真的高尚不在意,看不起爸爸的資產,就應該走的遠遠的。」
「嘴上一套,心裏一套,真是虛僞、噁心。」
這話把我逗笑了,事實上我也真的笑出來,我其實很不想和不聰明的人打交道,尤其是李卿卿。
Bella 曾經還問過我有沒有想好怎麼整李卿卿,這話說出來可能沒人信,我壓根沒想過整她。
因爲只要她在公司一天,自然有旁人給她難堪。
她在公司,痛苦的絕對不會是我。
她除了曾經在秦錚那裏在我這刷過點存在感,從始至終,我都沒將她當成過對手。
她不夠格。
我看着她,目光溫和,宛如看着一個跳樑小醜:
「李卿卿,以後不要再說這種蠢話了。」
「看看你這樣一副氣急敗壞的樣子,我只是拿回我自己的東西,你這個表情倒像是被我剜肉割心一樣痛心疾首。」
「我要是你,就回家勸勸你媽媽,想想新的手段去籠絡老爺子的心。」
「真可憐,這麼多年,你們母女倆費盡心思的討好巴結李臬,到頭來除了每個月稀薄的那點生活費,連套房子都沒撈到。」
「不過你放心,我接手掌管公司了你和你媽那點生活費也是不會斷掉的,算是你和你媽盡心哄老爺子開心的辛苦錢,應該拿。」
她的臉色在我的話裏青了紫,紫了青,最後慘白一片,不知道又想到哪裏,嘴角又笑起來,彷彿找到了攻擊我的利器:
「我說不過你,可是蕭拾月,我也不是一無所有,你愛了七年的男朋友,現在不還是我的。」
我眼皮都沒抬:「垃圾就應該待在垃圾桶裏,他是你的就是你的,這有什麼好炫耀的?」
我想李卿卿選中秦錚,或許是喜歡他,但又或許,在她眼裏,秦錚是公司領導層裏最年輕的經理,李臬又對他青眼有加,她或許是認爲秦錚的前途遠不止一個部門總監而已。
她需要在公司站穩腳跟,秦錚是她最好的幫手。
我想,從某一方面來說,秦錚和李卿卿確實蠻配的。
他們虛張聲勢的相互利用,相互謀求,最後一無所有,大失所望。
想到這裏就令人發笑。
說完我是真的煩了,耐着性子得體又溫和的看着她:「這是我最後一次對你好脾氣,李卿卿,希望你識趣點,在公司夾着尾巴做人,不然我和你保證,我不是一直這麼好脾氣的。」
她被我說的泫然欲泣,可惜我不是秦錚,做不來憐香惜玉的事情。
我站在原地含着笑欣賞她噙在眼裏的淚,在心底感慨,這眼淚真是賞心悅目啊。

-10-
秦錚的離職在我的意料之中。
我實在想不到他留下的理由。
他所有的離職手續走的都是正常流程,我沒過問過,直到他所有的流程都走完,在離開公司的最後一天,不知道爲什麼給我發信息,問我可不可以談一談。
我不知道我和他有什麼好談的。
在李臬公開我身份那天晚上,他同樣給我打過一個電話,跟我說在我家樓底下等我,剛好那幾天李臬讓我回大宅住幾天,他要跟我梳理一下公司的人際關係。
我沒回自己的住宅,同樣也沒回他消息。
後來他就識趣的沒有再來煩我。
這次不知道是不是因爲是最後的告別,即使我沒回他消息,他還是過來找我。
我其實一直欽佩他身上某種氣定神閒的氣質,或許這是能成功的人都會擁有的特徵,他能假裝的就像我們之間從未有過那些不堪的背叛一樣。
他如此淡定,讓我甚至懷疑是不是我的記憶出現了偏差。
他的眉眼冷峻,看不大出什麼情緒,甚至宛若老友一樣噙着笑,站在門口問我:「聊聊?」
我緘默,他走進來,遞給我一杯咖啡。
我接過來,我們並肩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夜幕低垂,一棟棟拔地而起的高樓大廈燈火璀璨,從透明的玻璃望出去,宛如置身銀河星空一樣。
我聽見身邊的秦錚喟嘆一句:「還記得我們剛來上班的時候嗎?」
那是將近五年前了,剛畢業的兩個大學生,也是同樣站在這樣的高層俯瞰窗外的燈火。
那時候他懷着雄心壯志入職準備大展拳腳,卻被安排最不起眼的打雜工作。
後來他憑藉自己的能力拿下一個百萬的大單,我還記得他捂着喝酒喝到疼痛的胃,卻還慘白着臉興奮望着我的時候的樣子,他說:
「拾月,我會在這個城市給你一個家。」
後來這個大單成了他上司的業績,他只拿到 500 元的獎金。
他拿着這 500 元請我喫了一頓火鍋,他坐在我對面,熱氣騰騰中,我看不清他臉上的表情,只記得他的聲音,那是我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在他臉上看到類似不解的茫然,他問我:
「拾月,我們這樣,什麼時候才能出人頭地呢?」
那頓飯後我去找了李臬,自從他和我媽離婚,我媽就沒再見過他,更不要說他的錢他的資源,即使他給我一張不限額的銀行卡,我和我媽也從未用過。
那是我第一次求他,爲了秦錚。
我還記得李臬驚喜的表情,對我肯找他幫忙他無疑是欣喜的,但我也記得他意味深長的話:「拾月,在社會上打拼,如果連這點事情都應付不了,需要我幫忙,那他就不配成爲我李家的女婿。」
話雖然這樣說,但他到底是注意到秦錚,在一些公開場合讚揚了他幾句。
上頭的喜好就是指明燈,秦錚其後的事業自然水到渠成,他自己也聰明有能力。
我只是沒想到,在這條應付的路上,不知道什麼時候,我們已經漸行漸遠了。
他像古代高中的狀元一樣,想通過「公主」的青睞一步登天,這或許就是他心理意義上的出人頭地。
他的語氣從前塵往事的時空間隙中撲面而來,帶着懷念的喟嘆:「我們怎麼就變成這樣了呢?」
我嗤笑:「秦錚,不要和我打往事的感情牌,我理解你之前良禽擇木而棲的舉動,但現在,你別再讓我看不起你。」
他也笑了, 偏頭專注的看着我, 沒再繼續說下去, 過了半響,他嘴角的笑意一點一點收斂起來, 神情中透露着幾分認真:「普通朋友也沒辦法當了嗎?拾月,我背叛過你, 你隱瞞過我,我們算不算扯平了?」
「秦錚。」我嘆口氣, 毫無波瀾的回望他。
「我不知道你所謂的扯平是什麼意思。」
「你口中的扯平是建立在我是李臬的女兒的這個身份上,你是真的從來沒有想過嗎?如果我不是李臬的女兒,那麼如今我是什麼下場?」
「我看着你和大公司董事長的女兒暗渡陳倉, 郎情妾意,而我在你們的勢力和威壓下不得不選擇辭職, 根據競業協議,我甚至不能從事同行業的工作。」
「我這些年的積累,這些年的工作,這些年的打拼, 全成了你和李卿卿恩愛腳下的墊腳石。」
「我在街頭喝着冷風失魂落魄的流離失所的時候, 我想你和李卿卿, 應該會在市中心的高樓大廈享受最爲美好的人生吧?」
「秦錚,你現在告訴我, 我們算不算扯平了?」
「你覺得, 我們能怎麼扯平?」
最後我望着他蒼白失神的臉,微微笑起來, 疏離又淡漠, 我禮貌的說:「秦錚, 沒有什麼扯平,你欠我的,這輩子都欠着, 而我沒準備寬宏大量的原諒你。」
「以後塵歸塵,土歸土, 再遇見, 也不過是陌路人罷了。」
說完我沒再浪費時間和他繼續廢話,我抬手看了一眼時間,客氣的說:「你該走了。」
秦錚離開的背影有些踉蹌,這些年, 我已經很少看見他這樣狼狽的樣子了。
可這是他自己選的路。

-11-
後來在行業峯會上,我遇見過秦錚一兩次。
那時候我已經接手李臬的位置,走到哪裏都是衆星捧月,他站在人羣外,在新的公司新的起點重新一點點往上爬。
連和我搭話的資格, 都沒有。
再後來是在和李臬喫飯的時候, 偶爾聽他提起過李卿卿的感情,說她被人騙財騙色,一點腦子都不長。
我不知道秦錚和李卿卿是什麼時候分的手,不過因利而聚的兩個人, 因利而散並不令人意外。
我端着茶杯望着開的奼紫嫣紅的花園。
四月春深,原來已經又一年春過了。
前塵往事,早已輕舟已過萬重山。

精彩故事 全文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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