攻略陰鷙太子

祖上有先輩是合歡宗弟子,故去時留下兩枚魂珠。
上吞入腹,延年益壽。
下塞入體,媚骨天成。
外頭皆傳,魂珠可令女子容顏十年不衰。
太子妃聽聞後茶飯不思。
當朝太子陰鷙狠厲。
爲博太子妃一笑,他屠我滿門,鎮我至親冤魂。
我咬咬牙,將最後一顆魂珠塞進身體。
轉身將女扮男裝的自己——
賣進了太子府。

-1-
太子近日頭疼,府裏上下噤若寒蟬。
「餘兒,你最是機靈,這碗藥就由你端進去。」
管家說着將藥遞給我,我驚慌地擺了擺手。
「王管事,您可饒了我,太子妃剛剛纔被趕出來……」
「噓!什麼趕出來,你不要命啦!竟敢編排起主子,趕緊給我端進去,殿下要是有個三長兩短,你我這條賤命就別想要了!」
我只好接過藥碗,小心地推開書房。
裏面一片狼藉,瓷碗碎片、藥渣鋪滿一地。
時煜正靠躺在貴妃榻上,眉頭緊蹙,薄脣微抿。
「滾出去。」
我頓了頓,端着藥繼續向前。
似是不信竟有人敢違揹他的話,時煜睜開了眼。
他手一擲,我的大腿就傳來一陣劇痛。
一支手鏢被投射進了我的大腿中,只留了尾部在外微微顫動。
時煜投過來的目光裏帶着刺骨的冷意,一雙凌厲的眼眸深不見底。
我一顫,不顧大腿鮮血淋漓,緩緩跪伏在他身前。
「殿下,奴才自小爲父親按頭,深知如何緩解頭痛,讓奴才爲殿下按按吧。」
良久,才聽到他冷冽的聲音響起:「過來。」
我站起身來,一瘸一拐地走到他的身後。
「奴才僭越了。」
說着,我抬起雙手緩緩地按到他的顳顬上,時輕時重,短短几息他的眉頭就舒展開來。
「倒是有幾分作用。」
我嘴角一勾。
怎麼可能沒用?
我兩隻袖子上都浸滿了解藥,只要近身,他的頭痛之症便可緩解。
不需多久,他只要一見到我,便會本能地渾身放鬆。
「你叫什麼名字?」
他懶懶地掀開眼皮,眼底映入了我的倒影。
我斂下神情,怯懦地回望他,「奴才餘兒。」

-2-
那日後,我被提拔成了他的親隨,日日跟在他身側。
他對我多有縱容。
「一羣廢物!」
時煜將手中的摺子摔到地上,頭又痛了起來。
我輕輕走到他身後,爲他按壓顳顬。
他閉了閉眼。
「腿上的傷可好了?」
「勞煩殿下掛念,奴才賤命一條,這等小傷,不礙事的。」
「解了孤的頭痛,可要什麼賞賜?」
我頓時咧嘴一笑,「嘿嘿,聽聞長樂坊新來了一名舞姬,一曲離殤,名動京城,奴才也想見識一二。」
時煜眯了我一眼,蹙着眉,「小小年紀,怎就貪圖享樂?」
說着,他扯下我的手,拇指在我掌心按了按,有些不滿道:「手指無力,軟若無骨,明日起跟着魏師傅學學拳腳功夫。」
我揚起的嘴角立馬癟了下去。
「哦……」
話雖這麼說,但他當日還是差人將我送進了長樂坊裏。
「小余兒,殿下那邊可離不開你,看完了你就給我回去。」
「好咧!管事伯伯你先走吧,我就是來見識見識,肯定不耽擱。」
長樂坊是康王的產業,就他跟時煜的關係而言,我肯定不敢多待。
舞姬款款而來,單獨爲我獻上一舞。
我目不轉睛地看着她。
「近來可好?」
她嫣然一笑。

-3-
又過幾日,京中傳來江南水災的消息,聖上震怒。
時煜奉旨南下徹查水患之事。
馬車上,他的頭枕着我的腿,閉着眼像是已經熟睡過去。
看着眼前這張俊美非凡的臉,我手上動作一頓——現在殺他,容易至極。
「怎不繼續按了?」
我咧嘴一笑,「殿下長得像是天神下凡,奴才一時看呆了。」
他嗤笑一聲,睜開眼來,定定地看着我。
「你這容貌,雖țū⁸跟黑炭似的,看久了倒還順眼。」
因爲魂珠,我的身體肌膚變得越發瑩白如玉,若不以黑粉遮掩,恐會爲我惹來麻煩。
絕色容顏,只有在恰當的時機才能發揮出它超凡的作用。
「嘿嘿,殿下說的是,奴才雖自小就黑,但可不缺姑娘喜歡。」
他不理會我,重新閉上了眼。
近日裏,他對我越發地縱容,以至於我時不時都要在他發怒的邊緣蹦躂一回。
外面的雨滴噼裏啪啦地砸在馬車上。
「殿下,外面下雨了。」
「嗯。」
「殿下,我們要找個地方避雨嗎?」
「嗯。」
「殿下,附近前不着村後不着店的,這可如何是好?」
「聒噪!吵得孤頭疼。」
我識趣地閉了嘴。
掀開簾子,我往窗外看去,天色昏暗,大雨鋪天蓋地,傾盆而下。
磅礴的水聲,往往能掩蓋住一些見不得光的動靜。
前面就是樹林了。
我垂下眼眸,攥緊了手心。
「籲~」馬嘶聲響起,車突然停下了。
時煜猛然睜眼。
「有刺客!快快保護殿下!!」
十幾個黑衣人從樹林中衝出,被護衛擋在了馬車前。
緊接着,急促的打鬥聲響起。
雨幕下,刀光劍影。
雙方人馬你來我往,旗鼓相當。
時煜蹙着眉,似是有些不解。
我知道他在懷疑什麼。
這些刺客下手留有三分餘地,並不像幾位王爺的作風。
我連忙將他擋在身後,顫着聲音問他:「殿下,這些刺客是誰派來的?可是要我們的命?」
他冷笑一聲,「孤的命,誰也拿不走!」
話落,一支利箭破空而來,時煜一個劍花就將其斬落ẗũ⁺在地。
他將我拉到身後。
緊接着,接二連三的利箭襲來,全被斬於他的劍下,無一支可近他身。
這身手,比我預想地要好很多……
我默不作聲地將手上的藥丸捻了捻,無色無味的藥粉飄揚在空氣中。
時煜身影一頓,一支利箭直直地插進他的胸口。
「殿下!」我急忙撲到他身前,「你中箭了!」
他手握住箭矢,一個用力將箭抽出。
鮮血點點滴滴濺到了我的臉上。
他咬緊了牙,身影有些晃動,「孤的頭疾又犯了。」
我連忙將他扶住,雙手在他頭上按壓。
片刻後,他按下了我的手,「暗箭難防,先退!」
我與他在護衛的掩護下往山林中退去,刺客緊追而上。
身邊的護衛不得已留下對付。
我攙着時煜在大雨中不知顛簸地走了多久,終於看到了一個山洞。

-4-
山洞似是有人住過。
裏面有乾柴,火摺子和乾草鋪。
身上有傷,加上大雨一淋,時煜渾身發燙,意識有些不清。
我點了柴火,將他放倒在乾草鋪上。
他一襲月牙色的錦袍早已被雨水浸溼,上面的髒污都已洇化開了。
眉頭緊蹙,脣色蒼白。
如墨潭般的眼眸一閉上,整張臉都添了幾分脆弱之色。
在淅淅瀝瀝的雨聲中,我有些失神地撿起他的佩劍,慢慢朝他走過去。
回過神時,劍尖已被我雙手高高舉起,眼看着就要落下。
「不行……現在還不是時候……」
我喃喃着,像燙手般甩掉了這柄劍。
咬了咬牙,我將他衣袍褪去。
經過雨水的浸泡,他胸前的傷口已經潰爛。
我撕下布條將傷口包紮住,攏了攏他的衣裳後,一頭鑽進了他的懷裏,緊緊將他抱住。

-5-
時煜醒過來時已是半夜。
他掀開眼皮,我的目光直直地撞進了他的眼底。
他一怔,隨即皺起了眉。
我慌張地往後退去。
「殿下方纔一直叫冷,奴才身體像個火爐,所以就……奴才僭越了。」
慌亂中碰到了他的傷口,時煜悶哼一聲。
「護衛可有找來?」
「未曾。」
我有些悶悶的。
阿孃明明說,我這雙眼睛如翦水秋瞳,最是讓人憐惜。
怎他就半點也不動容。
我低垂着眼,揉了揉自己發酸的後脖頸。
沒看到時煜盯着我的眼神幽暗如深潭。
「孤冷,過來。」
「啊?」
我呆愣着抬頭。
時煜聲音有些煩躁,「還不過來?」
「哦。」
他張開雙臂,我乖順地窩進他懷裏,手臂收緊,我臉埋在他胸前。
「你怎的如此瘦小,府裏短了你的喫食?」
「殿下,奴才這是還沒長開呢!」
頭上傳來一聲嗤笑。
我悶悶地說:「殿下等着,再過兩年,奴才定長得比殿下還要壯實。」
「……嗯。」

-6-
第二日天剛亮,護衛就尋了過來。
之後一路上,更是大大小小的刺殺不斷。
我試探地問時煜刺客是誰派出來的?
他淡淡道:「左右不過是孤的那些好兄弟。」
我們走了二十多天才到江南。
巡撫是康王的人,一大早就在官道上等着了。
「殿下遠道而來舟車勞頓,下官已在府中備好了酒菜,還請殿下先回去休息片刻。」
這酒宴巡撫可花了不少心思。
紙醉金迷,處處奢華。
時煜坐在上位,我跪坐在他身側爲他斟酒。
任下面官員如何恭維,他都不發一言。
眼看氣壓越來越低,巡撫一個眼色。
奏樂響起,穿着薄紗的舞娘們紛紛登場。
舞娘貌美膚白,薄紗下的肌膚欲露不露,猶如初長成的少女,一副姿態欲語還休。
當真極品!
我看得津津有味,目不轉睛。
有官員恭維道:「巡撫大人這舞姬養得甚是精美,即便是春香閣的頭牌與之相比,也是差之遠矣啊!」
巡撫扶着自己的長鬚,笑呵呵道:「供人取樂的賤婢而已,刺史若喜歡,回去時挑一個帶走。」
說着,他對時煜拱了拱手,「聽聞殿下後院空虛,這些舞娘雖說下賤,但在取悅人上,卻無人能與之比肩,這些都是處子之身,我願將其獻與殿下!」
這江南巡撫許是多年不曾回京,竟膽大至此。
難不成他以爲惹到了時煜,康王還能護住他不成?
果然,「砰!」的一聲,時煜將一酒杯砸到了下方舞娘的腳邊。
隨着她一聲尖叫,奏樂一停,整個大堂瞬間落針可聞。
舞娘們顫抖着身體跪Ţų₌在地上。
「江南水患,死傷無數。
「你們還有這等雅興?」
時煜的聲音森寒刺骨,官員們立馬跪下,「殿下恕罪!」
廣陵刺史大着膽子辯白:「殿下明察,這次水患乃是那些百姓們除淤不勤,河港淤積,水無所歸,實非我等之過呀!」
「荒唐!」
時煜大怒,侍衛們劍拔弩張,一觸即發。
官員們這才知道怕了。
「殿下恕罪!」
「管不了百姓,孤還留着你們做甚?」
他雙手背在身後,目光凌厲地掃向廣陵刺史。
一字一句道:「給孤砍了他的頭。」
話一落,太子侍衛衝出,一刀將其頭顱砍下。
「啊!」
有膽小的舞娘暈了過去。
地方刺史竟是說砍就砍,半點也不留情。
官員們跪在地上抖如篩糠。
「明日莫再讓孤聽到這等污言穢語!」
說完,甩袖離去。
我戰戰兢兢地跟在他身後,有些膽寒。
時煜近日來對我的好臉色讓我忘了他的狠戾。
晚上這一遭倒是當頭一棒,打得我腦子都清醒了幾分。
思索間我撞到一堵Ṱū́⁻肉牆,時煜不知何時已經停下。
他半眯着眼,陰森森地看着我。
「你怕孤?」
「有、有點……」
我頓了頓,躊躇向前怯生生地問他:「殿下來日可會砍我頭?」
半晌後,上方傳來一聲輕笑。
我渾身一鬆。
一隻大手在我頭上揉了揉。
「你若乖乖聽話,便不會。」

-7-
次日,我們跟着巡撫來到了河港交匯處。
「殿下,您瞧。
「這些淤積,一遇大雨,水無所歸便會洪水暴漲,最終積患成災。」
我與時煜站在河邊上,與水面落差有兩米高。
聞言,我踮起腳尖往下看。
還沒看到什麼,時煜便拎住我的後領將我往後拉了幾步。
「朝廷早在幾個月前就下撥了水利的款項,這就是你治療水患的結果?」
巡撫躬着身子冷汗津津,「殿、殿下,下官早已將款項分配了下去,可能是下頭有人貪利……」
「哼!」話還沒說完,被時煜一聲冷哼嚇破了膽,他撲通一聲跪在地上。
「下官自知難辭其咎,還望殿下再給下官一個機會,這水患若不治好,下官便是到了那陰曹地府,也放不下這邊的百姓啊!」
時煜陰沉着臉,還未說話,變故突起。
一羣刺客從四面八方湧入,直指時煜。
「有刺客!保護殿下!」
一路以來,刺殺沒完沒了,時煜也有些失了耐心。
他將我擋在身後,抽出腰間的佩劍,加入了戰局。
巡撫抱着頭趴在地上,嘴裏大喊:「護駕護駕!!」
有一刺客衝到了我身前,驚得我大叫一聲。
「小心!」
時煜疾步上前拉我,我「一個不小心」腳上踩空反帶着他雙雙墜入河中。
「殿下!」
護衛顧不得刺客,紛紛跳河拯救。
但洪水剛過,河流洶湧澎湃,又湍又急。
眨眼間,我和時煜就消失在了河流中。
沖走前,我看到巡撫趴在岸邊,面目陰森,猙獰一笑。

-8-
醒來時,天色已暗。
我渾身疼痛,頭上的髮髻也被衝散了。
不用看我便知自己此時有多狼狽。
時煜被衝到了我的不遠處,我急忙上前探了探他的鼻息。
還好,並無大礙。
「殿下,殿下!」
我搖晃着他,一邊彎腰俯在他身上。
就在我貼近他臉,想要渡口氣過去時,他雙眼猛然睜開。
我與他貼面對望。
幾息後,我才反應過來,尷尬地往後退。
一隻大手按住了我的後腦將我禁錮住。
時煜的聲音低沉嘶啞,「你要對孤做甚?」
我的臉騰地一下爆紅。
咬了咬脣,我的聲音低不可聞,「我只是想救殿下罷了。」
說着,我將他扶坐起來。
他盯着我的臉,突然疑惑地伸手朝我臉上一抹。
我的心驟然狂跳,糟糕!
果然,熟悉的黑粉驀然出現在了他的手上。
我急忙低下頭去。
「抬起頭來。」
笑話,我恨不得將臉埋在衣服裏,又怎會乖乖抬頭。
但下一瞬,冰涼的手指勾住了我的下巴。
緩慢卻又不容置喙地將我的臉抬了起來。
看到我的面容後,他一愣。
抿着脣,將我臉上的黑粉輕輕拭去。
而我,紅着臉,視死如歸地看着他。

-9-
肌膚如玉,熠熠生輝。
時煜眼底閃過一抹驚豔之色。
「爲何扮醜?」
我跪在他身前,「殿下恕罪,奴才自知長得不夠陽剛之氣,恐惹麻煩,是以日日以黑粉敷之,奴才、奴纔不是有意欺瞞……」
時煜愉悅地勾起嘴角,「的確絕色非凡,毫無陽剛之氣。」
我長髮垂落,髮絲緊貼着臉頰,有些怯怯地看着他,像只受了驚的兔子。
阿孃說,我瓊鼻櫻脣,杏臉桃腮,怯生生時最能引起男子的憐愛。
時煜喉結滾動。
聲音更爲喑啞,「孤冷。」
「啊?」
我不解地仰頭看他,乾巴巴道:「那奴才去撿點柴火?」
他嘆了口氣,一把將我拉進他懷裏。
下巴擱在我頭上。
「不及你暖和。」
我臉埋在他胸前,嘴角一勾。
獵物終於咬鉤了。
斂下神情,我輕推開他的胸膛,睜大了眼睛仰頭看他。
「殿、殿下……」
他低垂着眼。
兩道目光對視糾纏。
至此,我看到了他眼底翻湧的情慾。
呼吸越來越近,在與他鼻尖快相撞時,我猛地低頭重新埋進他懷裏。
「殿下……奴才是男子。」
他的身體僵硬了片刻,半晌,頭頂傳來一聲喟嘆。
「孤,知道。」 

-10-
江南迴來後,我跟時煜之間的氛圍變得有些許微妙。
就如此刻,我要退下時,手突然被他一把扯住。
「孤的頭疾又犯了。」
我疑惑地看着他惺忪的眉頭,況且我今日還未給他下藥來着。
「……奴才給殿下按按?」
「嗯。」
他的頭疾犯得可勤可勤。
太子妃許是聽聞我和他日日待在書房裏,找了個由頭將我叫了過去。
「近日都是你跟在殿下身邊伺候?」
她居高臨下端詳着我,見我瘦小又黑如炭時,緊繃的身體一鬆。
「回稟太子妃,殿下公務繁忙,奴才一直跟在書房伺候着。」
「本宮聽說殿下身邊的隨從就留了你一個?」
「這……還有個魏師傅,只是他有差事要辦。」
「嗯,好好照顧殿下,退下吧。」
「奴才告退。」
轉身之際,餘光裏看到案臺上一顆珠子,流光溢彩。
我心頭一震。
「丁香幫本宮送送。」
我回過神來,斂下神情,恭敬地退下。
丁香是太子妃身邊的丫鬟,小臉圓圓的甚是可愛。
一路上雖嘰嘰喳喳的,但也都是些無關緊要的話。
「餘兒哥哥,聽說江南四季風景如畫,可是如此?」
不等我回答,又問:「聽說那邊的女子個個婉約秀麗,平日裏說話都是溫溫柔柔的,可是如此?
「聽說……」
我輕笑一聲,「我看你問題一個接一個,怎也不等我回答?」
她聽完羞澀地一笑。
回完問題,我狀若無意地問她:「剛在太子妃娘娘那看到了一顆珠子,流光溢彩,甚是好看,不知是何寶物?」
「可是殿下送給娘娘的那顆珠子?
「聽聞取自魂族,能美容養顏呢!
「還能保女子容顏十年不衰,這可是真正的寶物!
「餘兒哥哥可知道魂族?傳言魂族裏的女人個個傾國傾城,特別是魂女,就如那攝人心魄的妖精,世間無一男子能抗拒。」
丁香說着,面露嚮往之色,「我要是有ṭú₎那魂女半分美貌就好了。」
「傳聞多有誇張之意,而且,我看你這樣就很好,既活潑又可愛。」
她捂着臉跺了跺腳,「沒想到餘兒哥哥如Ţŭ̀⁵此油嘴滑舌,我不跟你說話了!」
說完轉身就逃。
我嘴角帶着笑意看着她離去。
轉過頭時,時煜站在前方。
他手背在身後,面無表情。
眸底雲潮湧動,波譎雲詭。
不知站在那看了我們多久。

-11-
我們餘家祖上曾有先輩爲合歡宗弟子,故去時留下兩枚魂珠和媚術傳承。
後代子孫因這魂珠而自命爲魂族。
傳承者爲魂女。
在我們族裏,只有正房一脈的嫡女纔有資格成爲魂女。
魂珠入腹,可延壽百年。
上一代魂女是我阿孃,爲了與阿爹相守,她十八歲時與他完成了血契,吞入魂珠與他共享生命。
太子妃的那顆魂珠便是從我阿孃腹中剖出的。
剖出之際,阿孃與阿爹的魂魄便被吸入到魂珠中,若不將其放出,他們將永生不入輪迴。
而放出之法……
我看着眼前的時煜,決定加快進程。
跟他進了書房後,他忽然停在那,不發一言。
我上前拱了拱手,「殿下已有多日未到太子妃那了……」
「放肆!」
他滿是怒氣地轉身,幽暗的眸子緊盯着我。
「看來是孤平日裏對你太過縱容,讓你忘了自己的身份。」
我咬了咬脣,朝他跪下,「殿下恕罪。」
他一步一步走到我的身前,蹲下身來抬起我的臉。
「你最近與那丫頭走得甚近,可是心悅於她?」
四目相對,捏住我下巴的手微微加力,仿若只要我說是,他就要捏碎了我。
我佯裝不解地問:「丫頭?殿下問的是誰?」
他抿緊脣,盯了我半晌,「太子妃身側的那個圓臉丫頭,孤怎知她叫何名字。」
說到這,他面色更爲冷峻陰沉,「難不成除了她還有別人?」
「殿下說的可是丁香?奴才只覺得她天真活潑可愛的緊,但萬萬不敢有非分之想。」
「天真?活潑?可愛?」
每說一句,他的手就用力幾分。
「那餘兒以爲孤如何?」
說話間他的臉突然湊近,幾乎與我面貼面。
我垂下眼,略帶苦澀,「殿下威嚴甚重,奴才不敢妄想。」
「若孤……允你妄想呢?」
我猛地抬眼看他。
呼吸交纏。
下一瞬,他的脣就落在了我的脣邊上,我愣住。
似是不滿我的反應,他又霸道又兇狠地加深了這個吻。
他的氣息不容反抗地侵入我的感官。
仿若他已朝思暮想了很久很久……
「殿下!請自重!」
我喘着氣,推開他站起身來往後退去,被他一把拽住拉回懷裏。
他一手壓住我的腰肢,一手按着我的後腦勺,撬開了我的牙關。
我的手抵在他的胸前,被迫仰頭承受他這如狂風暴雨般的吻。
似是要呼吸不過來了。
良久,他才放開我,眉眼間全是欲色。
我渾身發軟地倒在他懷裏,急急喘息。
他下巴擱在我頭上,聲音喑啞。
「以後莫說讓孤不開心的話。
「離那個丫頭遠一點。」
頓了頓,又說:「孤與太子妃……非是你所想的那樣。」

-12-
自那日後,他不再壓抑,時不時都要押我進懷裏親上一番。
卻又處處壓抑,每次都適可而止。
我知道,他有底線在。
一國儲君,怎能有龍陽之好?
幾個王爺都盯着他,巴不得他行差踏錯。
但那又如何,我又不是真正的男人。
如果時煜當真是有龍陽之好,那我纔是真的要哭了。
我自覺時機已成熟,是時候進行下一步了。

-13-
第二天下午,太子妃來勢洶洶地闖入書房。
時煜蹙眉看了她一眼,不悅道:「何事如此毛躁。」
她氣勢一滯,恭敬地福了福身。
「殿下,此物是我從餘兒屋裏搜出,他日日僞裝,不敢以真面ťũ⁴目示人,定有不可告人的目的!」
她將一布包摔在地上,布包散開,裏面的黑粉頓時都灑了出來。
眼色一掃,她身後的嬤嬤立馬要上前來押着我去卸掉僞裝。
「放肆!」時煜一腳將嬤嬤踢開。
擋在我身前,「孤的人還輪不到你來動!」
太子妃美目圓睜,不敢置信地看着他。
「殿下,他說不定是誰安插進府裏的細作,你怎可護他?」
她上前一步,緊緊地盯着他,「難不成你真是有龍陽之好?」
說着,她又像受了打擊般後退幾步,「是了……如若不然,我嫁進太子府三年,你怎會一次都沒動過我……」
沒動太子妃,卻想動一個「男人」。
我心裏動搖了,時煜不會真的有龍陽之好吧?
若真如此,那可如何是好……
他要知道了我是女子,可還會愛我?
如若他不愛我了,我就算硬上弓了也毫無作用……
時煜閉了閉眼,冷聲道:「上官燕,你因何嫁入東宮,你與孤都心知肚明。
「孤早跟你說過,能給你的就只有這太子妃之位,其他的……你莫要妄想。」
聽了時煜這話,太子妃哭哭笑笑宛若癲瘋,「我妄想?若你對我無一絲情義,爲何又送我魂珠這等寶物?」
聽到魂珠我心頭一凜。
「魂珠換你上官家的虎符,僅此而已。」
「時煜!!」太子妃哭得要斷氣,身邊的嬤嬤都在勸她。
時煜仍是面無表情,臉上毫無動容之色。
「好好好,上天自有公道,今日你如此負我真心,他日你即便有真心也將錯付!」
時煜蹙着眉,冷聲道:「還不將太子妃帶下去!」
待人一走,書房又一片清靜。
時煜轉身將我抱住,兇狠地吻了下來。
我伸手攀住他的脖頸,溫柔地回應他。
他的身體頓時僵住,之後,更爲霸道地侵入我的口腔。
持續了一刻鐘,這個吻才落幕。
「你可會負我?」
我氣喘吁吁,嘴脣紅豔豔的,仰着頭問他:「殿下可是怕了?」
他沒說話,只是將我抱得更緊。
我心裏還記掛着他喜不喜歡女人這事。
看來,不能再拖了。

-14-
當天晚上,時煜正在沐浴。
我卸掉了僞裝,拆下束胸。
銅鏡裏的美人,眼含秋水,眉如遠山。
杏臉桃腮,櫻脣瓊鼻,膚若凝脂。
我一身素衣墨髮來到了浴房。
時煜見到我,呼吸一滯。
這是我第二次在他面前展露真顏。
我一步一步地走入浴池中,走近他。
「殿下……」
他的喉結滾動,我停在他身前,問他:「殿下可有龍陽之好?」
他沙啞着聲音問我:「有又如何?沒有又如何?」
我輕笑一聲,緩緩褪下自己的外衫。
纖細的腰身不盈一握,胸前的曲線無不在告訴時煜——我實爲女子之身。
他錯愕地看着我,一向冰冷的臉難得出現了一絲裂縫。
「你、你竟是女子!」
說完,雙目迸發出耀人的光彩。
他目光灼灼地盯着我,我心頭一定。
羞澀地低下頭來。
「不敢欺瞞殿下,我原是想等日後出府,再找個好人家嫁了。
「卻不想……」
話沒說完,時煜突然扣住了我的腰,將我往他懷裏一帶。
下一瞬,我的一聲驚呼就淹沒在了他炙熱兇狠的吻裏。
他將我攬腰抱起,起身走出浴池。
我氣喘吁吁地攬住他的脖頸。
將我放在牀上後,他傾身下來。
拇指拂過我紅豔豔的脣,這才說道:「孤不允。」
衣裳盡褪,春意瀰漫。
一隻素白的手從簾幔中伸出緊攀着牀沿,青筋暴起。
夜還很長很長……

-15-
傳聞魂珠是合歡宗某一代宗主受了情傷後,滿懷恨意,煉製而出。
魂珠專以情慾爲食。
在與男子結合時,若對方心存愛意,十日之後,魂珠便可被激活。
而男子魂魄會被吸入魂珠中,以便煉化。
我阿孃命殞之際,下了一道血引。
我追着血引的氣味過來,找到了時煜。
只要他心悅於我,我再與他結合,十日後,他的魂魄便會被吸入進魂珠中。
之後再過七日,時煜魂飛魄散。
而我爹孃,會在魂珠中再度輪迴。

-16-
第二日醒來時,我渾身痠痛。
「殿下……」
聲音嘶啞,我想到昨晚,臉上一紅。
「嗯。」
時煜側着身子不知看了我多久。
脣上一熱,溫柔繾綣地一吻落下。
我低垂着眼不敢看他。
「殿下不用上早朝?」
「今日沐休。」
他嘴角含笑,「餘兒可是餓了?」
伸出手指摩挲着我的臉頰,「可孤不想起來。」
溫存中,十日一晃而過。

-17-
這晚,我特地下廚爲他備了一桌酒菜。
「殿下快嚐嚐我的廚藝。」
我撐着頭,笑着望他。
他眉頭一挑,有些意外道:「餘兒竟也會下廚?」
興致勃勃地坐下,我勸了他一杯又一杯的酒。
「殿下。」
「嗯?」
「殿下。」
「嗯。」
「殿下……」
他半眯着眼,歪着頭看我。
燭光下,帶着笑意的面容越發溫柔清俊。
我失神地伸出手指摩挲着他的臉。
含笑的眉眼,高挺的鼻樑,微上揚的脣角。
「殿下怎生得如此好看?」
他上揚的弧度更加明顯。
抓住我作亂的手,側過頭在我掌心輕輕一吻。
「不及餘兒。」
我心頭微顫,猛地撲到他懷裏急急地吻住他,酒氣瞬間沁入我的口腔。
竟讓我也有些醉了。
他動情地回應讓我軟成了一攤春水。
兩人不知何時已經交疊在了牀上。
突然,伏在我身上的時煜身體一滯。
而我感覺到體內的魂珠被激活了。
他瞪大了眼睛,身體似被禁錮住了,一動不動。
「孤……孤好似……」
魂珠瞬間吸滿了能量,我知道他能感覺到自己的生命力正通過某種方式在流失。
他不敢置信地看着我。
「爲什麼?」
他渾身內力都在抗拒,猩紅了眼眶,用力捏住我的下巴。
「告訴孤,爲什麼!」
爲什麼?
因爲你殺了我爹孃。
因爲若你不魂飛魄散,我爹孃的魂魄就永無輪迴之日。
我咬緊了脣,終於卸掉了全部的僞裝。
「我爲何要告訴你,我就要你死得抓心撓肝,不明ṱú⁼不白!」
他的眼裏似有淚光,抿了抿脣,艱難地問我。
「你竟如此恨我?
「你對我的情意全是假的不成?」
他的額頭滿是細密的冷汗,卻仍是固執地問我要一個答案。
「回答我!」
真真假假哪說得清,我撇過頭不看他。
他慘笑一聲。
「哈哈哈,可笑!當真是可笑至極!
「未想他日真心錯付,竟一語成讖。」
我潸然淚下。
看我落淚,他鬆開了我的下巴。
怔怔地抬手將我淚珠拭去,「莫哭……」
話未說完,他手一垂,整個人都倒在了我的身上,已無一絲生氣。
幼時曾聽阿孃講過,世間有一種男子甚是稀奇。
對他人面冷心狠,任他人哭他人笑都引不起他一絲動容。
可一旦他將誰放在心上,卻又恨不得將自己的一顆真心掏出,雙手奉上。
我翻過身來俯看着時煜, 伸出手, 將他眼角的淚痕拭去。
「讓我莫哭, 那你又爲何流淚……」
會擋在我身前護着我的那個背影——終於倒下。
七日後,世上將再無時煜。

-18-
我趁着夜色進了長樂坊。
「姐姐, 你拖得太久了。」
餘瑤兒坐在我身邊,似有嫌棄。
她就是長樂坊的舞姬,擅長蠱惑之術。
我心裏有些酸澀又有些空。
「攻身容易, 攻心何其難……」
爹孃死後, 瑤兒她先蠱惑了康王。
而我, 則是賣身進了太子府。
只因傳言太子後院空虛,皆因太子妃善妒。
爲了避免出差錯,這才女扮男裝,至少還能近水樓臺先得月。
我先是下藥令他頭痛,讓他離不開我。
再讓瑤兒安排刺殺製造相處機會。
就連太子妃那日闖入書房, 也是因我。
樁樁件件或巧合或意外的背後全是我。
我費盡了心思, 用盡了手段, 皆是爲了他能愛上我。
我伏趴在桌上, 突然了無興致。
「瑤兒,我們回莊子上吧,我想家了。」
她定定看了我幾眼, 突然撫掌大笑。
「哈哈哈哈, 姐姐, 這次可是你輸了!」
什麼意思?
我不解地抬頭,卻見她搖身一變,一襲紅色薄紗,冰肌玉骨, 長髮如瀑。
我震驚中, 她手心升起一團白色柔霧, 脫手瞬間沒入我的頭頂。
幾息過後, 我睜開眼。
眼色妖冶迷離。
伸出舌尖輕舔了下脣角,「原是如此。」

-19-
進太子府之前的記憶是假的。
什麼拯救至親,全是笑話。
我和瑤兒便是這兩顆魂珠。
千百年來, 生了靈智, 後又修煉成人。
我們以癡情男子的情慾爲食,遊戲人間。
「姐姐,我沒的說錯吧, 封了記憶後,要不動心何其艱難。
「你若不先騙過自己如何能騙倒他人。」
我伸了伸懶腰, 聲音睏倦, 「是極, 這次是我輸了。」
「不過……」我陷入記憶,回味了一番,「封存記憶後……倒是別有一番風味。」
她揶揄地看着我, 「姐姐難得動心, 不若留在此處陪他一世?」
既是吸食情慾,與他的魂魄的確無有影響。
我頓了頓,半晌後, 開口。
「罷了,世間男子,皆是玩物。」
我要去找下一個獵物了。
(完)

精彩故事 全文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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