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業旅行玩遊戲,男友抽到大冒險,要跟班花親吻。
「遊戲而已,知夏不會介意吧?」
我抽中真心話。
「在座的各位,今晚都要死。
「我會殺掉你們所有人。」
-1-
江煜打開手裏的紙條,挑了下眉頭。
火光映在他俊逸不羈的眉眼上,忽明忽暗,他勾着嘴角,表情似笑非笑。
見他好一會兒不說話,旁邊的張斌急了。
「江煜,你抽到的是啥啊?!」
說着,張斌一把奪過江煜手裏的紙條,大聲念出來。
「和右邊第二個女生接吻五分鐘!」
衆人聽見,紛紛起鬨。
「右邊第二個,不就是咱校花孫顏嗎?!」
「煜哥豔福不淺啊!」
「那不一定,孫顏要是不樂意怎麼辦?」
孫顏正用手裏的木棍撥弄篝火堆,聽見大家這麼說,很無所謂地聳聳肩。
「既然是遊戲,就要遵守遊戲規則,我又不是那種玩不起的人。
「倒是許知夏,噯,我親你男朋友,你沒意見吧?」
大家的眼神瞬間轉移到我身上。
我有些難堪地攥緊手指。
「這樣不大好吧。
「要不,這一局算江煜違規,罰酒我來替他喝。」
說着,我站起身,走到旁邊去拿啤酒罐。
按照遊戲規則,抽中大冒險或者真心話,又不願意遵守的人,要一口氣吹掉一罐啤酒。
我酒量很差,喝一口就臉紅。
但我寧可喝醉,也不想看着江煜去親孫顏。
見我這樣,衆人小聲議論,說沒意思,出來玩這麼放不開。
張斌撇嘴:「就說了,跟這種鄉巴佬,玩不到一起去。」
-2-
指尖還沒碰到啤酒,手臂忽然被拽住。
江煜站在我身側,擰着眉頭。
「我讓你喝了嗎?」
他伸手搶過啤酒罐,用食指輕鬆地勾開,仰頭灌下一大口酒。
我心裏鬆一口氣。
江煜還是在乎我的吧,他不會去親孫顏,也捨不得我喝酒,他不會讓我難做的。
沒承想,身後卻傳來輕微的啜泣聲。
我扭頭一看,孫顏捂着臉頰,肩膀不停地聳動。
她一哭,其他同學都勸。
「煜哥,你這樣就沒意思了,這不是傷人自尊麼?」
「對啊,人家女生都說願意了,你這樣讓孫顏的臉面往哪擱啊?」
江煜的身形僵住。
下一秒,他扔掉啤酒罐,大步走到孫顏面前,扯住她的手臂。
孫顏被江煜拉起身,眼眶泛紅,淚眼迷濛,像只委屈的小白兔。
「幹嘛?」
江煜低頭吻她。
嘴裏含着的那口啤酒渡到她口中。
我腦子裏轟的一聲,背後山風驟起,吹得我渾身發涼。
孫顏嚶嚀一聲,摟住江煜的脖子。
兩人在篝火旁熱烈地擁吻,同學們激動地鼓掌。
「刺激,還是我煜哥會玩啊!」
一片起鬨鼓掌聲中,我一個人手足無措地愣在原地,表情尷尬,四肢僵硬,像個無所適從的小丑。
-3-
衆人津津有味地看着他們兩人接吻,張斌奚落的視線時不時從我身上掃過。
「有些人,還真把自己當棵蔥了。」
「就是啊,江煜和孫顏,那可是青梅竹馬的交情,江煜能忍心看着孫顏哭?」
「看,江煜還摟腰呢,要我說,他心裏也喜歡孫顏吧?」
兩人的姿勢十分親密。
江煜用力摟住孫顏的腰,孫顏踮起腳尖,緊緊抱着江煜的脖子,彼此恨不得把對方嵌到自己身體裏。
五分鐘後,江煜鬆開手,用大拇指勾一下溼潤的嘴角,笑道。
「我喝口酒潤潤嗓,看把你急的。」
孫顏氣喘吁吁,滿臉嬌羞,用拳頭砸他胸口。
「呸!壞死了你。」
兩人手拉手,回到篝火旁坐下。
見我還愣在原地,孫顏得意洋洋地招呼我。
「許知夏,你站在那兒幹嘛?回來繼續玩遊戲啊。」
說着,視線從我身上轉到江煜身上,她捂嘴笑道。
「你該不會生氣了吧?
「別介意啊,我和江煜是好兄弟。
「我們要真有什麼,還輪得到你嗎?」
這句話,不只許知夏,江煜和他們周圍的朋友也說過無數遍,我耳朵都聽得起繭子了。
我是高二那年轉學進來的。
他們這羣人,以江煜和孫顏爲核心,從初中開始就玩得很好。
孫顏是這個小團體裏唯一的女生,她長得漂亮,家境優渥,性格直爽,江煜一直說,孫顏是他的好兄弟。
我們在一起後,很少有單獨相處的時間。
週末任何聚會,江煜都會帶上他們,偶爾一次不帶,孫顏就控訴他重色輕友。
這次畢業旅行也是。
原本只有我跟江煜兩個人,孫顏知道後,扯着這羣狐朋狗友,說畢業後大家能團聚的機會很少,非要一起出來玩。
-4-
這地方也是孫顏選的。
湖北神農架。
華中最大的原始森林,洪荒無人區的面積佔一半。
植被豐富,有大量瀕危動物,還有關於「野人」的傳說。
孫顏喜歡爬山冒險,我膽子小,比較喜歡繁華熱鬧的大城市。
選旅遊地點的時候,江煜看見神農架的圖片,隨手滑過去。
我也跟着點頭。
「對,那種深山老林就別去了吧,我害怕。」
孫顏聽了,立刻把圖片滑回來。
「江煜,就去這裏吧,我們從小都在城市長大,城市裏還不玩膩嗎?
「就該去山裏探險,感受一下自然風光。」
她一說話,張斌立刻附和她,說城市沒什麼好玩的,鄉巴佬才愛擠到城市裏去。
江煜點頭。
「行,就去神農架。」
山裏沒什麼娛樂活動,晚上紮營之後,也是孫顏提出玩真心話大冒險的遊戲,一人寫一個紙團放到一起,Ŧųₕ輪流抽。
見我抿着嘴不說話,孫顏神情沮喪,泫然欲泣。
「是不是因爲這遊戲是我提議的,所以你纔不想玩?
「許知夏,你就這麼討厭我嗎?」
江煜安慰地拍了拍她的手背,轉頭瞪我。
「許知夏,別掃興。
「過來坐下。」
-5-
所有人的視線都盯着我。
現在已經晚上十點,山林裏漆黑一片,冷風呼嘯,一陣接一陣,吹得篝火忽明忽暗。
看我不配合,江煜的神情更加難看。
「要是不樂意跟我們待着,你就滾。」
江煜脾氣不好,生起氣來,半點不留情面。
有一次,他載我去郊縣露營,按照導航導的,七彎八拐進了一條死路。
我跟他說導航錯了,還是下車問問路人吧。
他堅持沒錯,說了幾句,忽然發起脾氣,趁我下車問路的時候,一腳油門,自己開車走了。
當時天都快黑了,他就把我一個人丟在陌生農村裏。
我手機和包包都在車上,走了很久,才遇見一個好心的大嬸,幫我打電話聯繫我爸。
按他的性格,如果我惹他生氣,大概率又會帶着其他朋友離開,留我一個人在這深山老林。
我無奈,只能走過去,坐到江煜右手邊。
江煜輕笑。
「這纔對嘛,聽話。」
說着,他在我頭頂拍了兩下,哄小狗似的。
遊戲繼續。
我抽出一個紙團,打開,對着燈火念道:「跟所有人說一句心裏話。」
這是真心話遊戲。
我把紙團丟到篝火裏。
抬起頭,我朝衆人看了一圈,用極慢極慢的音調,一字一句說道。
「今晚——在座的各位,全都會死。」
-6-
山風越發猛烈,木柴燃燒,火星搖曳迸濺,照亮圍攏着的一圈面孔。
一張張輕鬆的笑臉定格,僵硬。
好一會兒,孫顏才發出一聲驚叫,她挪動屁股,把身體縮到江煜懷中,她瞪大眼睛,怒道。
「許知夏,你在胡說八道什麼啊?!
「好好地玩遊戲,怎麼亂詛咒人呢?!
「你有什麼不滿衝我來,居然說所有人都會死,你也太惡毒了!」
其他人都七嘴八舌指責我,江煜卻挑了下眉,斜勾着嘴角笑起來。
「哦?我們都會死?」
他饒有興致,推開懷裏的孫顏,坐直身體。
「怎麼個死法,具體說說。」
「江煜,你去理她幹嘛?!」
孫顏不高興,用力掐一把江煜的大ƭũ₊腿。
「她就是個神經病,當初我就說了,讓你們離她遠點,這種山溝溝裏來的,腦子都不正常,跟那個林——咳咳!」
孫顏說到一半,捂着嘴乾咳幾聲,手指用力,又去掐江煜,嬌嗔道。
「反正,你不許順着她說話。」
江煜「嘶」了一聲,按住孫顏的手。
「姑奶奶,你往哪兒摸呢,敢不敢再往上一點?」
孫顏的手原本在江煜膝蓋的位置,江煜身體往後一仰,她的手順勢向上,手指幾乎碰到大腿根。
她羞得滿臉通紅,改掐爲拳,用力朝江煜胸口「哐哐」幾下。
「就數你最討厭!」
兩人肆無忌憚地打鬧一陣,江煜兩手壓住孫顏的拳頭,把她摟在自己胸口,若無其事地看着我。
「繼續啊,許知夏。
「說說,我們爲什麼會死。
「要是說不出來——」
江煜臉上笑意收斂,眼睛微微眯起,瞳孔泛着冷光。
「你知道的,我向來不喜歡別人胡說八道。」
篝火對面,兩人挨肩搭背,親密無間。ŧū⁹
江煜的手臂緊摟着孫顏的腰,孫顏向後靠在他胸口,幾乎坐在他大腿上。
我的眼神被刺人的火光燙到,自嘲一笑,收回視線。
「你們聽過神農架的野人傳說吧?」
我嘆口氣,壓低嗓音。
「那不是傳說,我外婆家就是神農架的。」
-7-
我外婆是龍溝村的。
六歲那年,爸媽離婚之後,我媽就帶着我回到村裏,把我丟下,自己一個人去外地打工。
外婆是個脾氣暴烈的小老太太,她恨我媽當初不聽她的話,跟個沒出息的二流子私奔。
對我也沒個好臉色,只給口飯喫,讓我活着,其他的完全不管。
我舅媽也整天甩臉子,說我喫白飯,是個拖油瓶。每次暑假,她打電話問我媽要錢,我媽不給,舅媽氣得跳腳,對着電話破口大罵,說要把我拿去賣掉。
我媽懶洋洋的嗓音從電話那頭傳來:「賣人是犯法的,你敢賣,我就去報警。」
「犯法Ṭûⁱ?你打幾年工,還當自己是城裏人了,我幹什麼了?你讓警察來抓我啊!
「我倒要看看,你這種不管小孩,自己在外面犯騷找男人的混婆娘,警察是抓你還是抓我!」
兩人隔着電話大吵,舅媽氣不過,從竈間順手抽了根木柴,就往我身上招呼。
我被打得慘叫連連。
舅媽纖細的眉毛高高挑起,十分得意。
「聽見沒有?林春花,你不給錢,我就打死你閨女。」
我媽很無所謂地笑。
「你打唄,打死了,你也去坐牢,判死刑。碰!哎,我碰啊,那張三筒還我。」
舅媽更氣,壓着我一頓猛揍。
她沒消氣之前,不許家裏人給我東西喫,我餓得狠了,只能上山去採野果子。
也就是在那裏,我第一次遇見了野人。
-8-
我還記得,那一天非常熱。
神農架地勢高,入夜後,山裏的天氣原本應該十分涼爽。
可那天晚上,整個村子就像悶在蒸籠裏一樣。
地面上熱氣蒸騰,我躺在草蓆上,胃裏餓得燒心,後背發燙,全身快要燒起來,身體裏僅有的那點能量幾乎都要蒸發掉。
嘴裏的酸水不斷往外湧。
實在餓得受不住,我爬起來,穿好鞋子,準備去後山摘點野果。
夏天,山上有野生獼猴桃、野葡萄,還有一種叫八月炸的水果,橢圓形的果實在七八月份成熟、炸開,果肉喫起來像香蕉和冰激凌,非常爽口。
後山僅有的幾個生長點,村裏小孩子盯着,早被薅完了。
我只能往更深處走。
原本,大晚上我是不敢上山的,可人餓到極致,大腦被空空蕩蕩的腸胃控制,那就什麼都不怕了。
我打着手電筒,深一腳淺一腳走在林子裏,記不清跌了多少個跟頭,前面忽然傳來一陣詭異的怪叫聲。
我聽大人說過,山上有驢頭狼,有野豬,還有黑熊,都會喫人。
我嚇得渾身哆嗦,急忙關掉手電筒,三兩下爬上旁邊的一棵大樹。
那一晚,月光很亮。
怪叫聲越來越近,一直來到我樹下。
「然後呢?」
張斌聽得入神,情不自禁地開口打斷我。
我縮着脖子,裹緊身上的毛毯,伸手比畫。
「我看見一截腸子,這麼長,起碼三四米。
「新鮮的腸子,還掛着淅淅瀝瀝的黏液,散發出一股十分濃烈的惡臭味。腸子頂端紮成環狀,像套馬索那樣。」
我停頓片刻,嗓音顫抖。
「有一個十分高大,面部和身體都長着黑毛的野人,抬頭盯着我笑。
「他把手裏的腸子一甩,直接套Ṱṻ⁻住我的脖子,然後往下一扯,我就從樹上摔下去了。」
-9-
我話音剛落,一條冰涼滑膩的繩索忽然套在了張斌的脖子上。
繩索往後一扯。
張斌驚恐地瞪大眼睛,發出一聲撕心裂肺的慘叫。
他滾倒在地,拼命掙扎哭喊。
「救命,野人,有野人要殺我——」
其他人鬨堂大笑。
孫顏滾倒在江煜懷裏,笑得不停用指尖抹眼淚。
「哎喲,張斌,瞧你那點膽,哈哈哈——」
張斌茫然地睜開眼睛。
陸文森單手插着褲兜,站在他身前,手裏還甩着一條登山鎖鏈。
「哈哈哈哈,張斌,你可真夠慫的,被許知夏編的幾句話嚇成這吊樣,尿了沒,哥看看?」
說着,他用腳去踹張斌褲襠。
張斌羞惱地捂住兩腿間:「滾你媽的!」
陸文森是體育特招生,個子比江煜還高半個頭,一身腱子肉,性格暴戾,還很愛捉弄人。
但他家境普通,他爸在江煜爸爸公司上班,所以他對上江煜倒挺老實,平常一口一個「煜哥」的。
對其他人,他就沒那麼客氣了。
張斌不敢朝他撒氣,把一腔怒火都對準我。
他從地上蹦起來,氣勢洶洶地一擼袖子。
「媽的,你個臭婊子,你找死嗎?」
張斌抬高手臂,作勢要打我。
「行了!」
江煜笑着打斷他。
「我倒感覺這遊戲挺有意思的。許知夏,你繼續往下說啊,那野人抓到你了,然後呢?」
-10-
江煜發話之後,張斌立刻收回手臂。
他略有不甘地走到陸文森旁邊,黑着臉氣哼哼地坐下來,用腳去踹陸文森的小腿。
陸文森捱了一下,也不生氣,笑哈哈地向他討饒。
「兄弟,我錯了,等會兒你嚇我,行吧?」
挽回點顏面,張斌臉色好看很多。
「哼,我纔沒你那麼幼稚。」
這一個小插曲,打斷了剛纔恐怖驚悚的氣氛。
江煜又催我,繼續往下講。
「快點說啊,那野人抓了你,後來呢?」
「後來——」
我閉上眼睛。
眼前出現一個小女孩的臉。
瘦削蒼白的臉龐,下巴很尖,顯得一雙杏眼格外大。
此刻,那雙大眼睛,正一臉同情地看着我,眼神清澈溫柔,像葉縫裏漏下的月光。
「小夏,你沒事吧?」
林芳芳扶着我坐起身,拿出一個八月炸,剝掉皮,遞到我嘴邊。
「先別說話,喫點東西,緩緩神。」
我接過八月炸,囫圇塞進嘴裏。
清甜的汁水在口腔裏爆開,腦子也跟着清醒過來。
我茫然地問她。
「我剛纔被一個野人用腸子勒住脖子了。芳芳姐?那個野人呢?」
-11-
林芳芳是我隔壁鄰居。
她媽是個傻子,時不時就會發瘋打人,她爸去農田裏幹活的時候,只能把她媽媽鎖在柴房裏。
她媽瘋狂拍門,發出野獸似的號叫聲,林芳芳就會搬一個小板凳坐在柴房門口,在那片淒厲的號叫聲中,認真寫作業。
外婆說,芳丫頭腦子聰明,是我們村ťŭ₋最有靈氣的小姑娘,每年考試都得年級第一。
她上頭還有個哥哥,按她爸的意思,女人讀完小學認幾個字就可以了。
林芳芳的班主任聽到這個消息,急得連夜趕到村子裏,找她爸磨了好幾天,還說,實在不行,學費她來掏。
「你看着吧,芳丫頭是肯定能去讀初中、高中的,以後說不定還能考大學,我們村子裏啊,要飛出個金鳳凰。」
說完,她恨我不爭氣,踢我一腳。
「你媽不拿錢來,你就別想去唸初中,我可不供你。」
林芳芳學習好,哪怕是個女生,她爸也高看她一眼,不會讓她餓肚子。
她會偷偷藏些喫的,趁人不注意的時候塞給我。
可她家比我家還窮,她省下喫的給我,自己就只能混個半飽。明明比我還大半歲,但個子還沒我高,人也比我瘦。
我怎麼好意思主動去找她要喫的?
我喫到一半,反應過來,把剩下半個八月炸還給她。
「芳芳姐,我飽了。
「那個野人呢?」
林芳芳捂着嘴偷笑。
「哪裏來的野人?我來的時候,看見你一個人躺在地上,閉着眼睛說胡話呢,你是不是做夢啦?
「快點喫吧,我今晚採了很多很多八月炸,根本喫不完。」
林芳芳拿過旁邊的麻袋,敞開口袋給我看。
說她爸白天進山的時候發現這一處地方長滿了八月炸,晚上偷摸帶着她來採,這東西,最多隻能放兩三天,喫不完就爛了。
我兩眼放光,立刻把野人的事拋到腦後。
兩人坐在樹下,沐浴着月光,一人捧着一堆八月炸,喫得滿口流汁,肚皮滾圓。
對幼年的我來說,那一晚的八月炸,是這世界上最好喫的東西。
-12-
透過火光,我彷彿又看見了那張靈動溫柔的臉龐。
我情不自禁地彎起嘴角。
「切~ 什麼玩意兒啊,就這?一個夢?」
陸文森十分不屑,聽得直翻白眼。
「什麼狗屁野人,這跟我們都去死有什麼關係?你不會講故事就不要講好伐?!」
我冷着臉嗆他。
「你會講,你講啊?」
「文森,彆着急啊,許知夏肯定還沒講完。」
坐在一旁的周晨推了推滑落到鼻尖的眼鏡,朝我溫和一笑。
「我還挺喜歡這種娓娓道來的方式,許知夏,你繼續。」
周晨是我們班班長,學習好,腦子活絡,家境也不遜色於江煜,這一羣人裏,基本就是以他和江煜爲核心的。
他說完,陸文森撇撇嘴,到底也沒反駁。
我被他們幾次三番打斷,也沒了之前的興致,三言兩語把後面的故事講完。
那一晚,我一開始也以爲是一場夢。
直到第二天,我外婆看見我,嚇了一大跳,伸手指着我的脖子,問我昨晚是不是上吊了。
我匆匆跑到鏡子前面一照,只見脖子上,有一道青紫色的瘀痕。
從左到右,大拇指粗細,橫貫整條脖子。
我臉當時就白了。
舅媽在後面跳着腳罵我,說我小小年紀,餓幾頓就找死,威脅誰。
要死就去死啊,她還省幾頓飯。
嘴上死硬,但她其實也被嚇到,當天晚上就讓我回桌喫飯,後面幾天,也不敢再讓我這樣捱餓。
-13-
我去找林芳芳,把脖子上的傷給她看。
她卻只笑笑,用一種十分神祕的眼神看着我。
「小夏,你信姐姐嗎?」
我點點頭。
「芳芳姐,你是村子裏對我最好的人。」
「那就行了,你什麼都別問,姐姐不會害你的。」
林芳芳什麼都不肯告訴我。
但我心裏已經隱隱有了猜測,她認識那個野人。
因爲第二年夏天,她大伯死了。
他被人掏空肚子,用腸子吊在後山的樹杈上。
林芳芳的大伯是個老光棍,經常欺負村裏的劉寡婦,有幾次還把我攔在田埂邊,哄我去他家喫東西。
我沒上過當,村裏的小姑娘都有些怕他,見了他就繞道走。
再一年後的夏天,又死了一個男人,也是一模一樣的方式。
村裏開始有野人的傳說。
說野人在每年天氣最熱的時候,都會出來殺人。
「它長着那麼長的指甲,非常鋒利,用力一劃,肚子上的皮肉脂肪一層層破裂,腸子都流出來。
「它喜歡把小腸抽出來,纏到人的脖子上。
「拖着人走來走去,直到把人拖死。」
我一邊說,一邊驚恐地捂住自己的脖子。
「村子裏每年夏天都死一個人,再後來,我去城裏上學,沒再見過芳芳姐。
「村民搬走大半,聽說整個村子都荒了。」
我低頭看一眼手機。
「今天 7 月 23 日,大暑,正好是一年中最熱的時候。
「野人還會出來殺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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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切!」
陸文森站起身,伸個懶腰。
「狗屁野人!它要是敢來,我們那麼多人,一人一拳也把它幹趴下。」
他對着空氣揮舞拳頭,走到旁邊的矮桌上去拿啤酒。
「你這算啥真心話,純屬胡說八道,你違反規則,給我喝酒。」
陸文森把一罐啤酒丟到我懷裏,我沒理他,只扭頭去看江煜。
江煜不置可否,挑了下眉頭。
「雖然是假的,聽着也還對我胃口,勉強算她過關了。
「遊戲繼續。」
這次,輪到陸文森。
他從罐子裏扒拉一陣,抽出一張紙條,對着篝火展開。
「說一個你最難忘的女生,並說明理由。」
陸文森還在沉默,一旁的張斌忽然撲哧一笑。
「這小子最難忘的,那不就是林——」
「閉嘴,要你囉唆?」
陸文森惱羞成怒,隨手撿起一塊石頭去砸張斌。
正好扔到張斌腦門上,張斌慘叫一聲,也惱了。
「操你媽的,你玩不起啊!」
兩人眼看着要打起來,江煜阻止他們。
「這兒也沒外人,玩遊戲嘛,說說也沒事。
「阿森,你這反應,不太對啊,你在怕什麼?」
陸文森黑着臉,走到桌子旁拿起一罐啤酒,一口氣喝光,很乾脆地抹一下嘴巴。
「這麼玩是吧?
「煜哥說得對,這裏沒外人,我啥都能說,倒是許知夏,你敢聽嗎?」
-15-
看着氣氛有些不對勁,我無措地絞緊手指。
「怎麼了,不就是一個遊戲嗎?有什麼我不能聽的?」
孫顏「嘖」了一聲。
「要不還是算了吧,江煜,這種事別讓她知道。
「陸文森,你撿點其他的說啊,那麼多前女友,你非要說林雅靜嗎?」
陸文森也不知道哪根筋不對,梗着脖子,硬槓。
「他們說我玩不起啊,煜哥也非讓我說。
「許知夏,你聽好了,林雅靜是我最難忘的前女友,難忘的理由,是她自殺了。」
「啊?」
我瞪大眼睛。
「爲什麼?發生什麼事了?」
陸文森盯着我,冷笑。
「還能爲什麼?她自己臉皮薄,玩一下就承受不住唄。
「你們農村來的女生,腦子死板,屁點事都上綱上線的。」
陸文森還想往下說,卻又被周晨打斷。
「行了,刨根問底幹什麼,遊戲繼續。」
周晨主動站起身,去抽紙條,修長的手指捲開紙條,對着火光看了片刻,忽然曖昧地笑起來。
「我右邊第一個女生和第一個男生,結伴鑽小樹林十五分鐘,十五分鐘後回來——男生要拿着女生的內衣。」
他笑着搖頭,把紙條扔給江煜。
「這是誰寫的?玩那麼大,瘋了吧!」
江煜盯着紙條看了幾眼,臉色徹底黑下來。
孫顏不明所以,還在那兒用手指來指去。
「第一個女生,第一個男生,那不就是,許知夏,陸文森?
「咯咯咯,天吶,這下有好戲看了。」
孫顏笑得花枝亂顫,從江煜手裏搶過紙條。
「先說好了,江煜,你可不能亂插手哦。」
-16-
江煜緊緊抿着薄脣,神色慍怒,卻強撐着做出一副無所謂的表情。
「我插手什麼?
「阿森的爲人,我還信不過嗎?」
陸文森也點頭如搗蒜。
「煜哥,放心吧,我不會碰許知夏的。
「不過——」
江煜話鋒一轉。
「許知夏這土包子,膽子小得要死,你們玩得起,她可要嚇壞了。這杯罰酒,我替她喝掉。」
江煜站起身,走過去拿啤酒。
孫顏不滿地扭腰,跺腳。
「什麼嘛,還說願賭服輸呢!」
「不用了!」
我打斷江煜,走過去,拉住陸文森的手臂。
「遊戲而已,我也沒什麼不敢玩的。」
江煜的動作僵住,轉頭看我,眉頭緊緊皺在一起。
「許知夏,你確定要玩?別逞強啊。」
我沒回答,笑着挽住陸文森。
陸文森也笑起來,把Ṫŭₚ手搭在我肩頭,朝江煜點頭。
「煜哥放心吧,十五分鐘後,毫髮無損地給你帶回來。」
說完,他頭也不回,帶着我一頭扎進林子裏。
-17-
營地紮在半山腰的一處平地上,陸文森拉着我,又往上走了一段路,確保我們的動靜不會被那頭的人聽見,這才鬆開我的手,笑道:「許知夏,你膽子比我想的要大。」
我挑眉,冷眼盯着他。
「你也是啊,你手往哪兒摸呢?」
陸文森粗糙的指尖從我衣服下襬鑽進去。
他把我壓在樹幹上,俯身湊近我耳邊。
「我看上你很久了。
「你們山裏出來的小姑娘,都有一股野草般的勁,脆弱、倔強,就像——」
我用力推他,掙扎反抗。
「你不怕我告訴江煜嗎?」
陸文森哈哈大笑,握緊我的手腕,把我牢牢壓制住。
「你真把自己當棵蔥了?
「江煜的女人,我又不是沒玩過,他也玩過我的,我們之間的兄弟情,就憑你,還挑撥不了。」
陸文森親吻我的臉頰,手也順着腰肢往上游走,呼吸越來越急促。
我卻停止了掙扎,毫不反抗。
「你說的是林雅靜嗎?
「你也對她做了這種事吧?」
陸文森一愣,有些興奮地加大手上的力度。
「你們還真挺像,表面裝得冰清玉潔,碰一下,馬上變個騷樣。
「騷貨,你們農村的女的,都不是什麼好東西!」
我伸手去捂他的嘴巴。
「你錯了。
「我不是好東西。
「可芳芳姐,她是這個世界上最好最好的人,你不該害死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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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文森的呼吸陡然一頓,他瞪大眼睛,停下手上的動作。
「芳芳姐,什麼意思?」
「聽不懂嗎?體育特招生,果然沒長腦子。」
我把指尖點在他胸口。
「她當初也跟你說了很多遍吧?不喜歡你,不想談戀愛,你怎麼就聽不懂呢?
「你腦子是不是有問題?
「女生說不要,就是不要,你憑什麼覺得她在欲拒還迎,還把她帶回自己家裏下藥?」
說着說着,眼淚大顆大顆往下掉。
淚珠砸在陸文森的手背上。
他瑟縮一下,往後縮回手。
片刻後,他又很不屑地擰緊拳頭。
「你剛纔故事裏的林芳芳,就是林雅靜?
「你是衝我來的?
「你既然知道我們的事,也該知道,她是跳河自殺的,她的死,跟我沒有一毛錢關係!」
說着,左右手交叉,轉動手腕關節。
「就憑你,還想給她報仇?
「我告訴你,一會兒等我爽完了,我——」
話還沒說完,他身後,忽然伸出一隻巨大的黑色手掌,一巴掌拍在他的脖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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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文森的腦袋當即就歪了半邊,整個身體像被抽去筋骨一樣,癱軟下來。
他跌倒在地,驚恐地瞪大眼睛。
一座小山般的黑影籠罩着他,黑色的毛髮佈滿臉頰,只剩下一雙綠油油的眼珠子。
陸文森張嘴想喊,我隨手抓了一把樹葉塞進他嘴裏,死死捂住他的嘴巴。
黑影踩到陸文森的腿上,腥臭的涎水滴在他胸口,尖利的指甲劃破衣服、皮膚、脂肪和肌肉。
陸文森痛得全身痙攣,嘴裏「嗬嗬」噴出血沫。
我蹲下身,注視着他。
「剛纔玩的真心話,我沒有騙人。
「我說了,野人最喜歡掏男人的腸子。」
我把手伸進他肚子,用力一扯。
「啊——」
陸文森弓起腰,額頭上青筋暴起,兩隻眼睛鼓得要脫出眼眶。
我慢條斯理地抽出腸子,纏到他脖子上。
「記住,林雅靜從來不是你女朋友,你不配。」
我和黑影一左一右,蹲在陸文森身旁,看他痛苦哀號,翻滾,慢慢斷氣。
正好十五分鐘。
我掏出溼巾擦乾淨手,走回營地。
江煜站在篝火旁抽菸,不時地朝我們這邊眺望。
見我衣服完好地出來,他大鬆一口氣,把煙隨手扔到地上,踩滅,大步迎向我。
「陸文森呢?」
「他說想一個人靜一靜,我們剛纔聊了林雅靜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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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煜愣了片刻,神色複雜。
「他連這個都告訴你了?」
「嗯,我都知道了,你放心,這是林雅靜自己的問題,我不會對你們有什麼看法。」
我牽起江煜的手,拉着他坐到篝火邊。
聽見我那麼說,所有人都很意外。
周晨先是衝我比起一個大拇指,誇讚道:「都是農村出來的,你比林雅靜懂道理多了。」
孫顏冷哼。
「本來就是她自己的錯啊!我們又沒問題,她自己口是心非,明明喜歡陸文森,還不肯承認。」
張斌:「就是,那天的事,根本和我們沒關係。」
衆人喝着酒,你一言我一語,逐漸還原出事情的真相。
芳芳姐的父親帶着女兒去城裏打工,芳芳姐參加私立高中的入學測試,拿到全額獎學金,成了江煜他們的同班同學。
她長得清秀靈動,一開學,就吸引了不少男生的注意。
但是芳芳姐一門心思都在學習上,對男生們的示好都視而不見。
漸漸地,就有人說她傲氣,不知道在裝什麼。
特別是孫顏,經常帶着幾個朋友找她麻煩。
芳芳姐性格內向,孫顏帶着人堵她,她只會面紅耳赤,恨不得把自己縮在牆角。
孫顏就開玩笑。
「陸文森,她怎麼一看見你就臉紅?她是不是喜歡你啊?」
陸文森正好也對芳芳姐有想法,聽見孫顏這麼說,立刻展開行動。
找老師換位置,做她的同桌,朝她課桌裏塞幾樣零食,上課扯她的發繩,揪她內衣帶子。
芳芳姐避之不及,在課堂上崩潰大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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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文森被老師罵了一頓,氣得他好幾天沒來上學。
一羣朋友裏,周晨腦子最好使,陸文森就問,爲什麼林雅靜不肯接受他。
周晨扯了扯嘴角。
「還能有什麼,欲擒故縱唄。」
孫顏也跟着點頭:「她一個鄉下來的,配不上你,不釣夠了,你以後怎麼知道珍惜啊?」
周晨:「女生就是這樣,口是心非,說不要就是要,她要真煩你,怎麼不申請換班、轉學?」
電視里正好在播放一個偶像劇,霸道總裁在雨夜強吻女主。
張斌伸手指着畫面:「森哥,看見沒?生米煮成熟飯,女的就老實了。」
一羣人紛紛給陸文森出主意。
第二ṭų⁷天,由孫顏出面,他們編造生日宴會的藉口,把芳芳姐約到酒店。
芳芳姐在給我的信中,欣喜地寫道。
「小夏,孫顏說要接受我做朋友了,她會幫我說服陸文森,以後不再糾纏我。
「他們其實人都不壞,之前是我太自卑敏感了,一直沒法融入羣體。
「這是我第一次參加生日宴會,我真的好期待。」
在她滿心期待和感恩中,孫顏帶着她,親手把她推進了地獄。
那一晚,她被灌醉之後,送到陸文森的牀上。
也就是從那一天起,她再沒有給我寫過一封信。
直到一個月後,她的死訊傳來。
我翻出以往的信件,把上面的名字看了一遍又一遍。
孫顏、江煜、陸文森、張斌、周晨。
這些欺負她的人。
你們全都該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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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光跳躍,江煜把手撐在下巴上,眼神迷濛,已經有幾分醉意。
「她性格確實古怪,都已經是阿森的人了,還在犟什麼呢?
「跟着我們混,還能委屈了她?居然還跟孫顏說,要去報警。」
「就是啊。」
孫顏不滿地嘟起嘴巴。
「幸好你腦子活,讓陸文森拍下她的裸照威脅,不然我們可完了,這女人,真是不知好歹。」
江煜點點頭,一把拉過我,抱在懷裏。
「許知夏——」
江煜伸手捏起我的下巴,眯着眼笑。
「你現在知道了,我們不是什麼好人!所以,要乖乖聽我的話,不然——」
我也跟着笑。
「你們都不是什麼好人。
「那我就放心了,不然,我還怕冤枉了誰呢。」
芳芳姐給我寫的信不多,基本都在描述城市裏的新鮮畫面,和她對未來的嚮往。
她說,她媽媽應該是被拐來的。
媽媽發瘋時,總是喊着幾個陌生的名字。
等她有能力了,她會給媽媽治病,幫媽媽找到回家的路。
可是那要好多好多的錢,來到城市她才發現,這裏所有的東西都那麼貴,就算她以後能讀很好的大學,畢業了也只能賺幾千塊一個月,還不夠江煜的一雙鞋子。
城市裏人跟人的差距,比農村裏人跟動物的差距還要大。
所以,她要拼命努力,要抓緊每一分每一秒學習,先確保自己能在大城市活下來,才能帶媽媽去治病。
她有那麼多事情要做,可偏偏,那些什麼都不用做,就能獲得一切的人,還不停地找她麻煩。
她寥寥幾句提到過,孫顏那個小團體霸凌她的事。
她說得輕描淡寫,就像小時候一樣。
「小夏,我一點都不餓,你喫吧。
「小夏,那只是一隻黑熊而已,你不要害怕,姐姐保護你。」
怎麼會不怕呢?
那麼稚嫩瘦弱的背影,死死擋在我身前。
黑熊只要一巴掌,就能把她拍成肉泥,可她卻半步都沒有退讓。
那個夜晚,沒有香甜的八月炸,只有一隻發狂的黑熊,和餓得精疲力盡的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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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從家裏出來沒多久,芳芳姐就從窗戶裏看見了。
她不放心,悄悄跟上我,在身後喊我的名字。
但我餓到極致,滿腦子都是喫的,根本注意不到她刻意壓低的喊聲。
直到我驚動一頭黑熊。
芳芳姐衝上來,死命護在我身前。
幸運的是,那頭黑熊沒有要我們的命。
它的後掌被捕獸夾夾住了,芳芳姐費盡九牛二虎之力,幫它把獸夾取了下來。
黑熊知道感恩。
從那以後,三不五時,它會把抓到的山雞扔到芳芳姐後院裏。
芳芳姐經常帶着我,跑到後山找它玩,還給它取名字,叫「黑木頭」。
「黑木頭——」
我大聲喊着它的名字。
「出來吧,這裏所有的人,一個都不要放過!」
「嗷——」
一陣咆哮,腥風四起,火星零落。
一道巨大的黑影從林子裏竄出來,衆人先是錯愕、驚恐,緊接着,慌亂地四處奔逃。
孫顏尖叫着死死摟住江煜的手臂。
江煜生怕被她拖累,用力甩脫。
「滾開啊!」
江煜掙開孫顏,拔腿想跑,但已經來不及了,黑熊撲到他面前,抬手就是一掌。
張斌更是沒用,癱坐在地,靠屁股往後挪,站都站不起來。
沒一會兒工夫,四個人就被黑熊打得半殘,倒在地上,再也站不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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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踩住孫顏的小腹,她的臉被黑熊扇到, 整張臉都充血, 鼓了起來。
「你臉怎麼那麼紅?
「你害羞了,你喜歡我們黑木頭啊?」
孫顏大哭。
「救命啊, 許知夏,你放過我吧,我沒有對你做什麼啊!」
我搖頭。
「你害死了我的芳芳姐,她是世界上對我最好的人,所以,你也只能去死。」
「林雅靜」這個大名,是她小學班主任取的。
班主任說,她性格安靜, 文雅, 以後會有大出息, 連我外婆都說, 她是我們山溝溝裏飛出的金鳳凰。
金鳳凰還沒有展翅, 就殞落了。
你們都要給她陪葬。
黑熊殺死了所有人, 只剩下江煜,還留了一口氣。
我十分惋惜,伸手撫摸他的臉。
「你長得真好看,我本來捨不得這麼快讓你死的。」
江煜張着嘴, 眼角有淚珠滾落, 一閃而逝鑽入草叢裏。
「許知夏,對不起——
「能不能,放過我?咳咳。」
我搖頭。
「那你們爲什麼沒有放過我的芳芳姐呢?」
說完,指尖順着傷口, 伸進他的肚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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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禮拜後, 新聞播報,六名準大學生去神農架露營, 慘遭黑熊攻擊, 五人慘死,僅有一人生還。
我還上了電視, 一把鼻涕一把眼淚,跟記者哭訴, 我被黑熊一巴掌打下山崖, 接着就什麼都不知道了。
能活下來, 全靠命大。
我爸接我回家, 戰戰兢兢,從後視鏡裏看我臉色。
「那地方離龍溝村很近, 聽說村子後山有個黑熊, 經常跑出來殺人, 你們誰想的去那裏——」
我平靜地對上他的視線。
「你說呢?」
我爸打個哆嗦, 不敢再說話。
到家之後,我聽見他跟後媽在廚房竊竊私語。
「這丫頭邪性得很,我真的後悔爲了賺點錢, 把她接回來。」
後媽。
「你說輕點!
「我也很害怕啊, 你說當年村子裏那些事,跟她有沒有關係?」
我爸:「別說了,別說了,做你的菜。」
菜刀高高舉起, 落在魚腹上。
我端着奶白色的魚湯回到臥室。
黑白照片上,溫柔嫺靜的少女,靜靜地對着我笑。
本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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