替嫁豪門前我當衆強吻了暗戀上司,結果他就是我豪門老公?
後來我被他扣住雙手壓在牀上。
「抖什麼?強吻我不是挺威風的嗎?」
-1-
半個月前。
我當時連續加了一個月的班,頭髮散亂,兩眼無神。
緊接着我的富婆閨蜜秦臻臻推開了我的小辦公室。
她裹了裹身上幾十萬的毛呢大衣,怒氣衝衝地走到我辦公桌前,啪一下拍了一摞紙在我面前。
是份合同,我直接看金額,八千萬。
我猛地站起來。
「你家經濟危機解決了?你要養我了?」
臻臻翻了個白眼。
「悅悅!老孃是被安排聯姻了!!我爸想把我八千萬賣了!
「我現在就撕了!誰愛嫁誰嫁!」
我瘋了,八千萬,她要撕了?
我一個爾康伸手:「別撕!我嫁!我想嫁!」
沒想到臻臻立即變臉,欣喜若狂。
「對方說了,就完成個任務,誰嫁都行。
「來,現在就籤,只要不離婚,八千萬就是你的。」
我:?這年頭,有錢人都這麼會玩嗎?
-2-
合同翻完,我決定籤。
我缺錢,太缺了。
可要落筆時,心頭跳出顧柏聿的臉。
手顫了顫。
因爲忙着賺錢,暗戀三年,一直都沒有表白過。
這個字簽下去,以後就再也沒有可能了。
有件事我想幹很久了!
我猛地放下筆。
衝去總裁辦公室。
雅緻低調的黑木桌後的男人,五官英俊成熟,眉眼冷峻幹練,山峯一般的鼻樑上架着一個銀白半框眼鏡,聳兀的喉結下方,深藍織金線的領帶系得一絲不苟。
他一直這麼完美,冷靜剋制,禁慾內斂。
「何總監?」顧柏聿掀眸,看見我後,抿了下脣,「有事?」
我緊張地吞了口唾沫,一把推開文件,探身扯過他的領帶。
女土匪一般,強吻了上去。
觸到他柔軟溫熱的脣,我才發現自己好像不會親。
不管了,我胡亂碾着。
男人瞳孔巨縮,呼吸漸漸粗重。
卻沒有回吻我。
我不甘心地用力又碾了兩下。
沒有回應。
男人的眸中只有震驚,沒有喜悅。
我終於死心,跑了出去。
卻看見門口一堆人張大嘴巴,瞪大眼睛。
她們的沉默震耳欲聾。
只有李姐兩手捧在臉下面:「強吻誒,何總監你好猛哦~」
拜託啊!
這羣人什麼時候過來的?
腳上有消音器嗎?
-3-
我碎成兩瓣的心因爲社死,碎成了八瓣。
這時,人羣被撥開,走出一個高挑白皙的女人。
顧柏聿的高級祕書,葉祕書。
她這個人清冷得很,跟公司所有人關係都很淡。
今天也是一樣,她連熱鬧都不看,直接朝顧柏聿的辦公室走。
我也匆匆往外走。
錯身的時候,我卻看到她很快地皺起眉,輕嘖了一聲。
這個距離,只有我能看到聽到。
因爲她這表現跟平時完全不一樣,我甚至懷疑我聽錯了。
想到傳言她是顧柏聿大學時的白月光……我更覺得難堪。
加快腳步出了公司。
我發送了一條辭職信息。
然後很慫地把顧柏聿的社交軟件和電話全拉黑了。
看着拉黑的界面,我倒是想起來三年前的初遇。
和今天一樣的兵荒馬亂。
那會兒,我所在的分公司面臨裁員撤資,甚至可能合併到別的分公司去。
我不甘心,單槍匹馬衝去總部,闖了總部大老闆的辦公室。
顧柏聿也在。
他整個人站在沙發前,隨手一截就是男裝時尚雜誌的內頁。
髮型,衣服,領帶,袖釦,鞋子,處處精緻有講究。
那時我抱着一堆文件,撲開大門,劉海亂飛,身後還跟了三個試圖阻攔但跑不過我的祕書。
祕書們試圖將我拉出去,眼看要抓住我了,我不管不顧地往門裏一撲。
我以爲會狼狽地摔倒地上,可我只是落入了一個清冽沉斂帶着柚木氣息的懷抱裏。
我愣怔地抬頭,被他那張深邃迷人的帥臉晃了眼。
但就一眼,我還記得正事,從懷裏跳起身,將祕書們推出去,反鎖大門。
一套動作行雲流水。
大老闆滿臉驚愕。
顧柏聿卻挑眉,眼裏泛上濃濃的興味。
我快速向大老闆講明瞭來意。
他剛要搖頭。
但一旁的顧柏聿卻突然開了口:「顧總,能闖進你辦公室的人可不多,不聽一聽?」
大老闆驚奇地看了他一眼,再看向我時,改了主意:「你有三分鐘。」
我早有準備,遞上清晰明瞭的表格,清楚論述分公司的前景,挑重點說明我同銷售總監等商議好的發展思路,又立下未來五年增長几個小目標的軍令狀。
大老闆只沉吟了一秒:「三個月,我要看到初步成效。」
我當即見縫插針,保住了原定的預算。
顧柏聿轉身給大老闆遞上一杯水,居然伸手在背後給我豎了大拇指。
我撲哧笑了,這個人,似乎不像表面所見的這般冷淡。
一週後,顧柏聿如同財神爺降世,空降分公司總裁。
重點是!帶着更多的預算。
之後大家一起拼死拼活努力了半年,保住了分公司。
再之後,業績越做越好,他親自提拔我爲財務總監。
我那總是不如意的人生,自他出現後,也有變好一點點。
他就好像是我的幸運星。
只是,我鼓起勇氣地傾力一吻,是對星星的冒犯。
我在心裏默默說了再見。
當晚,簡陋的新婚夜,我將自己灌得爛醉。
然後一個高大帥氣的男人匆匆推開門進來。
我驚掉下巴。
怎麼會是他??
-4-
「顧柏聿!你你你怎麼來了?」
我驚慌失措。
「你覺得呢?」顧柏聿脫下西服外套,歪頭摘下手錶放在桌上。
「是,我強吻你是我不對!」
我眼淚一抹心一橫,「親都親了,大不了!我讓你親回來!」
「親回來?」顧柏聿挑眉,邁開長腿走近我,慢悠悠道,「何總監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盤。」
「那我能怎麼辦?」我突然就崩潰了。
放下酒瓶衝到他面前,嗚嗚哭着一頭扎進了他懷裏,悲慘地解釋:「我是有苦衷的嗚嗚嗚……」
顧柏聿牢牢接住了我,微燙的體溫混着好聞的味道。
我哭着哭着還捻起他領帶擦了擦眼淚。
「怎麼還哭了?強吻我的時候,不是可厲害了?」顧柏聿彎起食指,輕輕沾掉我的眼淚,「把我刪了,電話也不接,就在這裏喝悶酒?」
他說的話我糨糊一樣的腦子有些反應不過來。
我只覺得,他指尖好暖,聲音也好溫柔。
可我,我這個可惡的女人,卻要爲了錢,放棄自己暗戀三年的男人,嫁給別人!
我心中更加悲切,眼淚又接着掉:「不親你就快走吧!我老公你惹不起的,趁他還沒回來你趕緊離開!」
顧柏聿嘆口氣,忍了又忍,隨而輕釦起我下巴讓我抬頭看着他。
「有沒有可能,我就是你老公?」
我哽住了,眼裏包着眼淚將墜未墜,手撐着他胸口的絲絨西服口袋直起身。
一秒後,我堅強地擦掉眼淚,專業地分析着真相。
「不可能,因爲我是你的財務總監,整個公司的現金流就兩億,你怎麼拿得出八千萬做彩禮?」
空氣有整整兩秒的死寂。
但我很自信,三季度的財務報表我半個月前剛複覈完。
在這個房間,沒人比我更懂財務。
「確實打得一手好算盤。」
顧柏聿舌尖頂了頂腮幫子,氣極反笑。
「行,何、總、監。」
他一字一頓,扣起我下巴,鴉羽般的睫毛輕顫,陌生的情愫在其間流轉,性感的聲音因爲低啞更加磁性惑人。
「那我們,偷個情?」
-5-
我咕嘟嚥了咽口水。
看着他紅潤的脣,我趴在他胸口的手都發軟。
只是……
那筆彩禮對我太重要,容不得任何差池。
我爲難地推開他。
「我有老公了,婉拒了哈。」
顧柏聿好笑:「還挺有原則。」
「那當然。」我吸了吸鼻子。
但下一秒,我眼淚又滴滴答答往外掉,悲傷又認真地叮囑他。
「以後我就是你得不到的女人了。
「你別忘了我。」
顧柏聿頭疼地扶額,甚至淺笑出了聲。
「初悅,那可是我的初吻。
「忘不了,這輩子都忘不了。」
我放心了,睏意襲來,我眷戀地靠進他懷裏,嘟囔:「最後再抱一下。」
「睡吧。」
低醇的聲音柔和地驅散了我的不安焦灼。
再睜眼,眼前一釐米,是兩大塊蜜色胸肌。
大、且結實、且漂亮。
很炸裂。
我伸手戳了戳。
「醒了?」
頭頂傳來沙啞磁性的聲音。
嗯?這麼耳熟?
我緩緩視線上移,看清了男人的臉。
顧、柏、聿?
起猛了,絕對起猛了。
我「歘」地縮回手。
緊接着,腦子裏閃過一些酒後發瘋的片段。
我慌張地坐起來,發現我的衣服被換了。
我一把掀開被子,男人只穿着睡褲,赤裸的上半身,零星有幾個紅點。
完了,我闖大禍了。
正抓狂,門外傳來腳步聲。
我老公回來了?
我要被抓姦在牀了?
不行!
我一個伸手,麻利地將顧柏聿從牀上拉起來。
他眸子透着迷茫不解,但仍然由着我拽着,乖順地跟我走到衣櫃,在外叱吒風雲說一不二的男人,此刻卻只有早醒的睏倦和沒有理由的乖巧。
這模樣看得我心裏狠狠一軟。
我定了定神,毅然決然地將他推進了衣櫃:「不管外面發生什麼,都別出聲!」
櫃子裏的顧柏聿:「??」
剛轉個身,手腕一緊,我也被拉進了櫃子裏。
「何初悅!」男人咬牙,「真把我當姦夫了是吧?」
-6-
昏暗狹窄的空間裏,我幾乎全貼在他身上。
因爲被拉進來,沒站穩,我兩手就跟會定位一樣,撐在了他的胸肌上。
手下觸感微熱,微硬。
我盯着胸肌,喉嚨發緊,說話都結結巴巴。
「有,有什麼話,出,出去說。」
但顯然臉色通紅,極力往後縮的我在顧柏聿看來,是害羞了。
他呵一聲氣笑了。
「怎麼?你也有怕的時候Ţů₄?」
我嚥了咽口水,沒好意思澄清。
這空間,這距離,我腦子裏是無數帶顏色的片段。
我怕我餓狼撲食。
房門被敲響。
「悅悅~起牀了嗎?」
是臻臻的聲音!
我如蒙大赦,趕緊申請:「我,我去開門。」
顧柏聿哼了一聲,放開了我。
迅速打開房門,是捧着一束鮮花的臻臻。
「新婚快樂!」
串聯起昨晚到現在的事兒,再傻我也意識到不對勁了。
我湊近她耳邊問:「你聯姻對象,是不是叫顧柏聿?」
臻臻點點頭。
一瞬間,巨大的快樂席捲我全身,我感覺腦子裏心裏炸開無數朵煙花。
媽媽,天上真的會掉餡餅誒!
臻臻衝我擠眉弄眼:「昨晚,感覺怎麼樣?」
煙花一下就冷了。
我後知後覺地發現,怎麼一點感覺都沒有啊?
我求救般抓緊臻臻,搖了搖頭。
「什麼?」臻臻發出驚天尖叫,「他大樹掛辣椒?
「無語了,姐們兒對不住你。
「你放心,姐立馬從庫裏挑幾個合適的小鮮肉,什麼時候你需要,我直接送你牀上來。」
我一把捂住她的嘴。
生怕裏間的顧柏聿聽到。
但已經晚了。
身後傳來男人涼涼的聲音。
「說我不行?」
我硬着頭皮回頭,看見已經穿好了衣服,西裝革履的男人。
他視線掠過臻臻,定住在我臉上,臉色再冷一分:「找小鮮肉?」
我拼命搖頭:「不找!絕對不找!」
他攬過我的肩膀,將我拉到他懷裏。
房門口瞬間成我倆和臻臻的分割線。
顧柏聿握緊了門把手:「秦小姐,只能下次再招待你了。」
「我得和太太……」他看了看我,加重了後五個字,「培養下感情。」
「呵呵……您忙,您忙。」
臻臻麻溜就走。
我兩眼飄忽,也想溜。
顧柏聿直接就關上了房門。
「太太,我有必要澄清一下。
「昨晚上,我們什麼都沒發生。」
他慢慢解着方纔穿得一絲不苟的襯衣,此刻的模樣活活一個斯文敗類。
「但現在,我不介意證明一下。」
-7-
證明……
我秒懂了。
想我雖然有豐富的理論知識,可我沒有任何實操經驗啊!!
換句話說,我慫了。
我顫巍巍往後退,直到小腿撞到牀沿,男人也逼近到了我眼前。
他攬過我的腰。
我有些站不穩,腿一軟,朝下跌坐了下去。
他隨着我一起倒下。
我緊張得心狂跳。
「滴」一聲,不知道他伸手按了什麼。
窗簾自動關合。
光線一點點壓縮,男人深邃好看的五官漸漸隱在昏暗裏。
視線被剝奪,我忽然無比清晰地感覺到,夏季衣料實在太薄了。
我穿了,也好似沒穿……
他扣住我的雙手,脣湊近我的脣邊,卻停住了。
在、在等什麼……
我渾身輕顫了起來。
「抖什麼?」他輕笑,「在公司不是挺威風。」
意識到他是在調侃我強吻他,我羞得渾身都要燒起來了。
想要推開他,可完全沒力氣。
昏暗罩下來。
炙熱的吻落在我的脣上。
我在這場纏綿裏陷落。
脣上忽然一輕,我迷茫地睜眼。
顧柏聿喘着氣,緩和了呼吸後,接通了手裏的電話。
方纔還壓在我身上的男人,起了身,體面冷靜的彷彿剛纔的熱烈是場幻夢。
「我到了,你還有多久?」我聽到電話那頭,女人聲音溫柔好聽。
顧柏聿扣好了最後一顆釦子,溫聲回:「很快。
「初悅,你先休息。
「我有個重要的約。」
他匆匆走了。
-8-
我平躺在牀上沒有動。
急促的慾望慢慢平息了。
手機突然叮咚幾聲,我拿起來一看。
是公司李姐。
「前線彙報!」
「從昨天到現在,你和顧總的二三事,已經傳出了 10086 個版本。
「經過我們集體分析,顧總這朵高山雪蓮不好追,你做好攻堅戰的準備吧。」
我能說,不用追了,已經是他老婆了嗎?
「但是初悅,你有個很強勁的對手!」李姐話音一轉,「就是葉祕書。」
想到昨天那聲「嘖」,我笑容漸收。
指尖打打刪刪,最後還是沒忍住發出去了。
「李姐,顧總真的追過葉祕書嗎?」
「真的,絕對保真。」李姐神神祕祕,「公司有人明裏暗裏跟葉祕書打探過,葉祕書招架不住,承認了。但她立馬找補,說都是大學時候的事兒了,鬧着玩的。」
她發來一張圖片,然後是很多個感嘆號!
「有圖有真相。」
我點開。
一個咖啡廳,男人怒氣衝衝地拽着女人的手臂,女人紅着眼睛,因爲手上的拉拽,即將跌入男人的懷裏。
不難認出,照片裏是顧柏聿和葉祕書。
年紀看着,比現在小七八歲。
應該……就是大學時候。
我心落了下去。
這照片看上去,妥妥一個愛而不得強取豪奪的戲碼。
前線李姐還在播報。
「我覺得,葉祕書就是怕顧總沒面子才這麼說。
「再說了,顧總空降之前,葉祕書就跟在他身邊了,空降之後,葉祕書居然也願意跟過來。
「指不定,葉祕書現在對顧總,也有點意思。」
我隨便回覆了個表情包,放下了手機。
方纔電話裏,正是葉祕書。
按照我對顧柏聿的瞭解,如果是公司的事兒,他直接跟我說。
但他說的是有約。
而且……當時我們都快要……
他竟然能抽身就走。
我心裏不可抑制地胡亂猜測。
他是不是,因爲沒追到自己心愛的女孩子,所以跟誰結婚都無所謂?
心裏貓抓一樣,好想問清楚。
可似乎是老天想讓我看清自己的位置。
我的賬戶,到賬了五百萬。
提醒着我,我們的婚姻,原本就是一場交易。
拿錢辦事,我該擺好自己的位置。
畢竟,他需要一個妻子。
而我,必須要那筆錢。
來救我媽的命。
-9-
下午我去了我媽那。
昨天我騙她去出差了,叫了護工阿姨過來守着。
到了院子外面,看見她在澆花。
一個人絮絮叨叨的。
「這朵開得好,悅悅看見肯定喜歡。
「咦,這兩天都在給你澆水啊,怎麼長得皺巴巴的?」
我瞧着,沒忍住笑出聲。
我媽立馬定位到了我。
「站那傻笑什麼,過來幫忙。」
我嘻嘻哈哈地過去。
澆完一圈水,護工阿姨把晚飯也做好了。
喫到一半,我媽突然說。
「隔壁王姨說給你介紹個對象,我等下把照片發你看看。」
「咳咳咳……」我一口湯差點嗆進鼻子裏。
「媽!前年我都說了,你就別操心這些事了,緣分到了,自然就處着了。」
我心虛得很。
打死我也不敢說,我已經偷偷結婚了啊!
我怕她心臟受不住。
「你也知道是前年!你這都老大不小了,連個男朋友也沒有,相親你也不同意,你皇帝不急我個太監急的冒煙!」我媽筷子一放,火也起來了,「你這樣,要是我……」
她頓了頓:「我怎麼放心得了?」
我放下勺子,瞪紅了眼睛,倔強道:「你不放心你就天天看着我,不就行了嗎?」
我媽瞧着我這模樣,不說話了。
之後我們默契地不再提。
喫完當晚我就在家睡了,給顧柏聿發了個消息,他卻沒有任何回覆。
我低落了一下,刷着手機消化情緒。
這一刷就刷到了十二點半,突然聽到門外有拖鞋聲。
我媽來了!
刻進基因的恐懼,讓我立即摁熄手機,迅速塞進枕頭下,然後歪頭。
睡了。
我媽打開門,看我睡了,嘟囔着我浪費電,給我把檯燈關了。
但卻站着沒走。
一會兒,走我牀前坐下了。
她輕輕把我的手塞進被子裏。
我專心裝睡呢,我媽冷不丁罵我一句。
「死丫頭,一點不聽話!」
我:??
我媽嘆口氣。
「我這個病,不知道哪天,人就沒了。
「我就是不放心你。」
她聲音漸漸哽咽,一下一下摸我的頭。
「我的乖乖女兒。」她哽咽的聲音,聽起來似欣慰似喟嘆,「這麼成器,還這麼懂事。
「是媽不爭氣……拖累了你。」
黑暗中,我無聲流着眼淚,用盡所有的力氣,剋制着喉頭的顫抖。
她安靜地看了我一會兒,輕輕帶上門離開。
我埋頭進被子,困獸嗚咽。
她怎麼會是我的拖累。
她是全世界,最好的媽媽。
-10-
九歲那年,我爸出車禍死了。
我媽一個人打兩份工,供我上學。
我去拿錄取通知書那天,她累倒了。
檢查出來我媽有心臟病。
醫生說,現在還不算嚴重,但是惡化下去有猝死的風險。
之後要長期喫藥,要注意休養,不能累着。
那晚我攥着理想大學的通知書,嚎啕大哭。
我不明白命運爲何如此不公,爲什麼麻繩專挑細處斷,厄運專找苦命人。
我媽這麼些年,一個人帶着我,既要忍受流言蜚語,還要忍受身體上的勞累。
我拼命地學習,終於考了個好大學。
我想着,大學我可以做兼職,拿獎學金,等我畢業了,工作了,就能掙更多錢了!
我以爲,天道酬勤,日子總會越過越好的。
直到疾病,輕易地壓垮了一個母親。
那年十八歲的何初悅,哭完眼淚一抹,跟媽說,不讀了,我去打工。
媽剛醒,人還虛着,一巴掌打在我胳膊上。
她說:「何初悅你翅膀硬了是吧?敢不讀書,老孃打死你!」
我也犟,我當場就把錄取通知書撕了。
我媽比我脾氣還大,指着我說不出話,手氣得直哆嗦,心率監測儀滴滴滴直叫。
一羣醫生護士衝進來,我嚇得臉發白,大喊:「我讀,我讀,我讀!」
-11-
我媽漸漸緩過來了。
我倆各退一步,我讀書,學費貸款,生活費我自己掙。
她不許再上班了。
這麼些年,就這樣相互支撐着過來了。
的確辛苦,可是媽媽在我身邊,我就覺得滿足。
可半年前,毫無預兆地,她又暈倒了。
我無比慶幸,那天是週末,我在家。
立馬打了 120,將她送到醫院。
檢查結果出來,惡化了。
根治的手段是心臟移植。
最少要準備 200 萬,還得等匹配到心臟。
最壞的情況是,如果沒有匹配到心臟,人卻休克了,那幾乎宣告死亡。
命運多麼殘酷。
但二十六歲的何初悅,早已習慣了命運的不偏愛。
這一次我沒有再哭。
我讓醫院開始申請匹配心臟,然後兼職找活兒幹,想盡各種辦法掙錢。
直到臻臻向我遞來那份聯姻合同。
.……
想着從前的事,哭累了,我漸漸睡着。
夢到我媽被送去搶救,可心臟卻沒有送到。
我跪下哭哭哀求醫生,醫生卻說他們也無能爲力。
周遭漸漸消失成一片濃霧,我孤立無援地在霧中找我媽。
心中恐慌瀰漫,我拼命地喊她,卻始終沒有回應。
「媽!」
我猛地睜眼,從夢中驚醒。
抹了把臉,全是眼淚。
心有餘悸。
「哎喲,來就來,還帶什麼東西啊。」
門外,傳來我媽爽朗的笑聲。
我心沉進肚子裏,這纔有了腳踏實地的踏實感。
打開房門,卻看見我媽親熱地拉着顧柏聿,喜笑顏開地坐在沙發上拉家常。
我:??
這個男人的出場方式,怎麼總是這麼炸裂。
-12-
我一把將顧柏聿拉進我房間。
強行忽略了我媽那在我倆身上滴溜溜轉的眼神兒。
「你怎麼來了?
「不對,你怎麼知道我家?」
我壓低聲音問。
他抿了抿脣,眸中似乎有些……委屈?
「抱歉,我問了秦小姐。可你打電話打不通,微信也把我拉黑了。」他眉頭微蹙,眼睛垂下來,「我只能來找你。」
他解釋完不算,還打開手機,遞給我看,極力想要證明。
我略掃一眼,滿屏的紅色感嘆號和「您的消息已被拒收。」
一開始是焦急地問我在哪,後面又自言自語說知道我在哪了。
我眼尖地看到,最後一行,躺着一個孤零零的「晚安,好夢。」
這是顧柏聿的習慣。
三年的共事,業務繁忙到週末他也會問我幾句工作的事兒。
聊天結束後,他會禮貌地說一聲「晚安,好夢。」
只是沒想到,縱然知道收不到迴音,他竟然……也是給我發了?
有風拂過我的心海,蕩起了些漣漪。
我跟自己說,別多想。
戀愛腦沒有好下場。
「沒事沒事,不用跟我解釋的。」我盡力扯起一個笑,若無其事道,「我現在把你拉出來。」
顧柏聿忽然安靜了。
他伸手撫起我的腦袋,然後微微彎腰,視線同我平齊,認真地問我:「初悅,你不開心,是不是,我做錯了什麼?」
他眼裏是極度的坦誠,好似世間萬物都不重要,他只專注地等待我的答案。
一瞬間,我差點將所有都傾訴。
可就這麼望着他,我什麼都說不出口。
顧柏聿嘆了口氣,溫柔的摸了摸我的腦袋,嗓音無奈:「雖然不知道錯在哪了,但一定是我錯了。請原諒我。」
他執起我的手,眼睛明亮柔軟,像哄一個孩子般:「初悅,你不要憋在心裏,讓我也分擔你的情緒,好嗎?」
我心裏嘆口氣。
經過這麼些年的搓磨,我其實已經很習慣獨自消化情緒了。
困難和窘境從來都只讓我更堅強。
可是顧柏聿,你說你想要分擔我的情緒。
我實在無法剋制自己,不動容。
或許,可以試一試,如果你願意不將這場婚姻當作一場交易。
我抽回手,去拿手機,我想找出那張照片,解答心底的疑惑。
「叮咚」一聲,收到一條短信,看完我面色一白。
公司工作羣裏,一條大剌剌的消息。
「何女士,總部收到匿名舉報,你涉嫌職場性騷擾,已將你停職處理,請上午十點來公司,配合調查。」
-13-
顧柏聿冷下臉:「初悅,我來處理。」
我思索了下,還是搖搖頭:「這件事確實是我做得不妥,我去解釋。」
「我和你一起。」顧柏聿拎過我剛要挎上肩的包,堅持。
我點點頭,因爲着急,ṱüₙ馬上和顧柏聿開車到公司。
羣裏有不少人在討論,這個誤會必須儘快澄清。
但一碼歸一碼,總部將消息發在工作羣的這個行爲,我也一定會追究!
到了公司,等在會議室的,卻只有葉祕書。
她今日一反常態,穿了一身黑色西服,整個人顯得凌厲冷漠。
但即便凌厲,仍然是美麗的。
她轉身看見顧柏聿,冰雪像是融化了,是她在獨獨在他面前纔會有的,一貫的柔和優雅。
「顧總,總部工作人員在隔壁會議室,他們想先向你瞭解情況。」
「至於何總監。」她頓了頓,「總部讓她現在這裏等着。」
顧柏聿點點頭,顯然認可這樣的安排。
給了我一個安撫的眼神,他便走了。
等他出門,葉祕書的冰又給凍上了。
她踏着高跟鞋過來,本就高挑的身高更顯氣勢逼人。
「何總監,方纔爲避免你難堪,我並沒有直說。
「其實總部希望調查問話同步進行,以保證真實性。」
「所以接下來。」她翻開文件夾,聲音冷淡,「希望你誠實地回答我的問題。」
我皺了皺眉,感覺有些奇怪,爲什麼是她來問我?
可是想想,除開顧柏聿,好像也只有她的身份合適。
我坐下,「嗯」了一聲。
她沒有寒暄,看都沒看我一眼,看着文件夾,聲音如同審問:「何總監,你的這種行爲是在勾引、誘惑或暗示顧總嗎?」
「不是,絕對不是。」我斬釘截鐵。
她抬頭,流露出一種不耐煩的蔑視。
「說實話,行嗎?」她「啪」地合上文件夾,摔在桌上,「你這樣的,我見過很多,處理過的更多。
「你這樣,工作沒法開展,顧總也會很困擾,懂嗎?
「那我再問一遍,你是否……」
葉祕書這樣輕慢強勢的態度讓我鬼火冒。
「等等!」我忍不住打斷她,「我說的就是實話。
「你何必這樣咄咄逼人,這事兒顧總也會跟總部解釋清楚。」
她皺眉:「顧總會解釋?你跟顧總什麼關係?他憑什麼給你解釋?」
「我們……」
剛脫口而出,我反應過來,顧柏聿是否同意公開,我並不清楚。
目前我只能先保密。
我一口氣堵在胸口,沒好氣道:「關你屁事,我要求換人調查!」
哪有這樣問話的!
長呼幾口氣,我讓自己消消氣兒,安慰自己,等顧柏聿那邊結束就能真相大白了。
葉祕書看着我輕嗤一聲,極度傲慢地從上到下的掃視我一圈。
一副看透卻不揭破的模樣。
她身子靠回椅子後背,諷刺道:「昨天銷售部本來約佳行的陳總喫個飯,結果人家陳總聽說你不去,推了。非得等你在場,他再去。
「大家都是成年人,有些事兒不需要我點破吧。」
她冷笑,「我奉勸你一句,身體能換來的,都長久不了。」
-14-
我氣炸了!
再也忍不了了!
我猛地站起來,椅子發出刺耳的聲音,葉祕書下意識皺眉。
講道理是沒用的,我直接開始輸出。
「哦,你又懂了?什麼證據都沒有就開始造謠是嗎?你這嘴醃了幾年啊這麼味兒?底下那玩意兒沒用也不能用嘴拉呀?我瞅着你個子挺高感情脖子以上真是用來湊數的,腦漿攪勻了再跟我說話行嗎?」
噼裏啪啦說完,就看見葉祕書居然眼眶紅了。
她吸了吸鼻子,微微低頭:「何總監,人身攻擊就過分了吧。」
這個角度正好能看到她低垂着白皙的脖頸。
顯得脆弱又可憐。
我無語啊,什麼牌兒的垃圾袋啊?這麼能裝?
「過分?你剛纔不過分唄?你別給我來這套,我就罵你了,我不僅罵你,我還刻你碑上。」
我說完,氣憤地轉身離開。
卻看到我身後站着,不知道聽了多久的顧柏聿。
葉祕書款款站起身,眼眶通紅,輕聲喊他:「顧總……」
眼神欲說還休,無辜委屈。
我氣笑了,難怪,難怪呢。
川劇變臉的大師,在這裏。
免費看錶演呢,我賺了。
大爺的!
我的火要衝到天靈蓋了!
我現在就想掀翻一切,然後狠狠發泄一通!
只要顧柏聿憐惜她,哪怕一丁點。
我立馬……
我忽然僵住了。
我能怎麼樣呢?
我需要錢,我什麼都不能做。
清晰意識到這一點的時候,另一種,覺得自己無能的憤怒,幾乎燒光了我的理智。
我偏轉過頭,努力平復自己的情緒。
要冷靜,不要以小失大。
「葉祕書。」
聽到顧柏聿先說出這個名字,我心口一刺。
「請你立馬道歉!」
什麼?
我抬頭看向男人,他滿臉寒意,大踏步走過來。
然後將我攬進懷裏,語氣是我三年都沒見過的疾言厲色。
「請你立馬跟我的太太道歉!」
「顧總!是她罵我!」葉祕書不忿地脫口而出,然後不可置信,才反應過來他說了什麼,不確定道,「太太?」
顧柏聿沒再跟她多說,眼ẗü₄神像是冰箭,掏出手機往公司羣發了個消息。
「五分鐘後ţŭ³,所有人開會,不在公司的線上參會。」
發完他拉起我的手,溫聲哄着:「不氣了,我們先去會議室。」
我濛濛地點頭,跟着他走。
路上,顧柏聿認真的問我:「剛纔葉祕書說了什麼?」
我愕然:「你不知道?」
「嗯,我進來的時候,只聽到你在罵她。」
我忽然反應過來,是哦,難怪葉祕書敢裝無辜。
也就是說,他什麼都不知道,就無條件地相信了我?
我怔怔地講了葉祕書的話。
顧柏聿的眼裏一點點染上戾氣。
眼看到了會議室,看到裏頭人影憧憧,我下意識抽出手。
顧柏聿卻緊緊攥住,沒給我這個機會。
他不容抗拒地拉着我,走進會議室。
在全同事的目光注視下,不閃不避地帶我走到最前面的中心位。
他拉開椅子,讓我坐下。
我硬着頭皮坐了。
所有人一言不發,但每個人的眼神裏都是「什麼情況?」
顧柏聿站在我身邊,伸手打開擴音話筒,一本正經道。
「關於有人舉報何總監職場性騷擾一事,在此我說明一下。」
所有人的耳朵都豎了起來。
顧柏聿伸手攬住我的肩,不遮不掩,言行坦蕩。
「我同何總監,是夫妻關係。親吻出自雙方意願,不存在性騷擾。」
我:!!
一瞬間,聽取哇聲一片。
聲浪像氣波一般衝擊過來,我手指腳趾全都攥緊了。
天爺啊,他願意公開我很開心。
可他公開得也太炸裂了吧!
-15-
「散會。」
顧柏聿說完,關掉擴音話筒,牽着我的手,長腿走出一種囂張的氣勢,旁若無人的再次穿過人羣。
同事們面面相覷,眼神交流得都快要擦出火了,卻沒人敢說話。
我又接受了一次注目禮。
看着他的側臉,我心裏忍不住哇哦了一聲。
芥末帥嗎?
又回到會議室,葉祕書煩躁地扶着額,她身邊站着兩個保鏢模樣的人。
她不耐煩地發脾氣:「會開完了,我也看了,可以走了吧!」
顧柏聿冷冷道:「沒跟初悅道歉之前,你哪也去不了。」
葉祕書驟然抬頭,她眼睛裏迅速浮出淚水。
「我有說錯嗎?你不就是被她的身體引誘了嗎?」
她執着問道:「不然,爲什麼你當時沒有回吻她?
「阿聿,你還是喜歡我的是不是?」
我不自覺放慢呼吸,也期待着答案。
「首先,我對你從來沒有過男女之情,從來,沒有。
「其次,阿聿這兩個字不是你該叫的。
「至於你說的我沒有回應,是因爲,面對喜歡的人,我沒有辦法從容,甚至是……思考。
「我不是不想,而是不敢。」
顧柏聿每說一句,手就會握得緊一點。
「最後,道歉。」
葉祕書死咬着脣,僵持許久。
終於,慘白着臉,憋屈地衝我說了句「對不起」就怨恨地跑走了。
而我,在顧柏聿開口第一句後就徹底傻在原地。
人走光了。
顧柏聿還是沒有轉過身,仍舊保持着背對我。
我悄悄看他,卻看到他耳尖通紅,甚至蔓延到了脖子上。
安靜的氣氛中,我心口升起一種又燙又癢的快意,嘴角好像是掛了氫氣球,一直往上飛。
我輕輕晃了晃我們倆緊緊相牽的手:「喂,你抓太緊了。」
他手鬆了些,轉過身,放棄掙扎般,坦誠道:「怕你跑了。」
我臉上飛上熱意,驚奇地瞪大眼睛:「我都強吻你了,你還不知道我的心意嗎?」
「初悅,你親完就跑,還拉黑我……」他滿眼幽怨,「我怎麼敢確認,你是圖色,還是……圖我這個人。」
嘿,他還真有自知之明。
「我很抱歉給你的告白如此草率,但是我不希望你受委屈,也不希望你對我有任何誤會。」他說完,眼裏一片赤誠,卻又沒忍住嘆口氣,輕晃了晃我的手,「告白儀式我正在籌備,你可以假裝沒聽到嗎?」
我聽着,喜滋滋的,拼命抿住要掙脫地心引力飛上天的嘴角,扭捏地點了點頭。
「那,這是什麼?」我掏出手機,忙不迭找出照片,舉到他面前。
他看清後,疑惑着喃喃:「怎麼會有照片……」
說完,過了兩秒,他像是才反應過來照片的內容容易讓人誤會。
忙開口解釋。
「這是大學時,一個男的想對葉祕書動手動腳,被我發現了,我將她拉開了。
「任何一個女生在那裏,我都絕不會坐視不管。
「我只是奇怪,爲什麼會恰巧被拍下來。」
他摩挲着手機,銀絲眼鏡框劃過冷光,聲音微寒,「照片又是怎麼傳到了你這裏。」
聽他的意思,這件事不對勁?
「初悅,這件事交給我。」
我點點頭。
想到最後一個想問的事兒,有點開不了口。
但我不想心裏留個刺,低頭晃了晃他的袖子,小聲道:
「那昨天,你爲什麼跟葉祕書走了,明明我們都……都那樣了。」
顧柏聿無奈地笑出聲:「我的確有約,她只是幫我去接人。」
「況且我那時起身就走。」他深吸了口氣,湊近我後,伸手掌住我的腰,「是因爲……」
他眼裏染上晦暗,第一次向我展露強勢的進攻性。
「那點時間,實在不夠用。」
「唰」一下我臉紅透了。
此生不願做秒懂女孩。
-16-
顧柏聿很快調查清楚了。
匿名舉報者就是她,發在工作羣裏的消息是她趁着總部調查人員不在,拉其中一人進羣發完後秒退羣。
目的就是擴散謠言,搞臭我的名聲,逼我主動走。
之前在公司,他追過葉祕書的流言,全都是葉祕書自己放出去的。
至於照片,也是葉祕書當時準備好的人拍的。
那個人一直對葉祕書動手動腳是事實,因此葉祕書準備利用顧柏聿的正義感來解決這個人,同時得到一個靠近他的機會。
顧柏聿將葉祕書辭退了,但是葉祕書卻不接受這個現實,一直沒來公司收拾東西。
人事直接讓人將東西收拾去了雜物間。
而這個炸裂的男人顧柏聿,這次的處理同樣不負所望。
原本我覺得,我知道他追葉祕書這事兒是假的就行了。
但他不允許。
他直接在整個公司羣發了一張律師函,內容大致就是關於葉祕書散播的不實言論均系造謠,如再有人傳播,本人將採取法律手段維護自己的名譽。
再附了一份起訴狀,對象是葉祕書。
這套組合拳咣咣打下去,工作羣一溜煙兒地收到後,安靜了整整三天。
那些傳言,人間蒸發。
而我,因爲還不知道怎麼面對八卦的同事們,在我媽家賴了一週,不肯去公司。
於是,他找上了門。
還帶來了最好的消息——心臟匹配到了。
原來,這段時間,他一直在動用資源解決這件事。
我猛地撲倒他懷裏,再也控制不住眼淚。
爲了感謝他,我媽親自下廚,做了一大鍋油燜大蝦。
我喫得不亦樂乎,都沒空說話了,正咔吧咔吧剝殼呢,一個小盤子放到我面前。
瓷白的盤子上,堆着五六個蝦尾。
我愣愣地看過去,顧柏聿修長好看的手正利落地剝完一個蝦殼,將蝦尾放在我面前的盤子裏。
見我看着他,他下巴點點盤子,眼睛微彎。
「喫吧,我給你剝。」
桌對面的我媽一臉姨母笑,偏偏還在這假客氣:「哎喲,小顧,別慣着她,你喫你喫。」
「不礙事,我剝的快。」他從善如流地擦擦手,又舀了碗湯給我媽,「伯母,您也喫。」
「誒好好,謝謝小顧了。」
我媽喝得甜滋滋的,就好像這不是湯,這是蜜。
「小顧啊,你也就比我們悅悅大了兩歲,應該也還沒結婚吧?」
「不……」顧柏聿突然坐得板正,一副要認真解釋的模樣。
我猛地咳了一聲。
「不……急。」顧柏聿慢悠悠拐個彎,救回來了。
我媽「噢」了一聲,眼神來回瞟,似笑非笑的。
但也沒說什麼。
我鬆了口氣,方纔顧柏聿挺自然的,應該沒發現。
我想等我媽做完心臟手術,再說這件事。
用完飯,我媽拉着他的手不讓走。
顧柏聿居然略一沉吟,還真答應了。
將他在客房安置後,我便回房了,想着明天一早心臟運到,我媽做完手術,以後,就都是好日子了!
可原本天氣預報說明日天晴,十點多竟然下起大雨。
空氣悶熱,我心口總有莫名的煩躁不安。
凌晨,我媽的警報器「嗚嗚」大響。
我猛地驚醒,慌亂地衝過去。
門一打開——我媽倒在地上,人事不省。
-17-
醫院裏,我耳朵嗡嗡一片。
醫生一直在做急救措施,護士在彙報記錄:「患者仍處於休克狀態,血壓下降……」
遠處又匆匆跑來一個醫生,急得滿腦門汗:「手術室已經準備好了!可是心臟還有兩小時才能到!」
我握着我媽的手,渾身發冷,好像又回到夢中濃霧裏。
那個噩夢……
一想到,以後可能再也見不到媽媽了,心口像是破了一個ţũ̂ₕ大洞,冷風冰刺一樣往裏灌。
我感覺有些呼吸不上來,手腳出現反應,麻得蜷縮起來,
「初悅,不怕!」顧柏聿不知道從哪裏過來,一把將我摟緊,「直升機已經出發去取心臟了!最多二十分鐘就能做手術!」
他一邊說,一邊揉着我的手臂手指,給我放鬆。
醫生慶幸:「太好了!我們可以拖住!」
我緊盯着時間。
那是我人生最漫長的十八分鐘,漫長到我從前和媽媽相依爲命的十八年都一一從眼前閃過。
終於,心臟送到。
媽媽被推進手術室,我被阻隔在門外。
我怔怔地看着那扇門,看着她消失在我視線裏。
從小到大,她牽着我的手,堅韌樂觀,喫遍了所有的苦,帶我從昨天,走到今天,再跨去明天。
不知道,更不敢想,今後的路,沒有她我該怎麼走。
我後知後覺地想起來,手術是治癒她的希望,可也有可能是加速摧垮她的倒計時。
腿一軟,我慌得站都站不住。
可我沒有跌坐在地,顧柏聿抱住了我。
像第一次見面那樣,抱住了狼狽的我。
他撫着我的頭,任我軟趴趴地壓在他身上,他溫聲細語地跟我講:「主刀的醫生是賙濟玉教授,她是頂尖的名醫,做的心臟移植手術,成功率極高,患者術後恢復好,出現併發症的幾率也小。」
我抬頭,不可置信。
居然請到了她?
賙濟玉教授,我當然知道,我一直想請她,只是半年前,她突然宣佈退休,從那之後不坐診不看病,連醫院都不知道她去哪了。
他讀懂了我的疑問,耐心地解釋:「我動用了很多關係,纔在一週前約到她,新婚第二天那個重要的約,就是見她。葉祕書只是負責去將她接過來。
「但她拿了所有的資料,只說要再考慮,兩天前,給伯母做檢查的那位小周醫生就是她的關門弟子,她原本想讓小周醫生來負責手術,但我實在不放心,還是覺得由她出馬最穩妥,因此我找了我父親,和他交換了一個條件,換來了周家曾欠顧家的一個人情。
「周醫生終於心甘情願地答應,表示會全力以赴。」
他嘆息,「但這個消息,她半夜才告知我,之後突發狀況,時間緊急,她也是我派直升機拉來的。」
我心底又驟然生出許多希望,支撐着我。
十個小時後,手術室的門重新打開。
醫生疲累地走出來,但面上帶着笑意:「手術非常成功!」
窗外,雨不知道什麼時候停了。
陽光破開烏雲,天光大亮。
-18-
手術後一小時,我媽醒了。
我握住她的手,她輕輕回握。
我終於,淚如雨下。
她還在,我便還是個可以任意哭泣,投入她懷抱撒嬌的小Ṭů⁸孩。
但我媽沒醒多久,又睡去了,醫生說這是正常的,身體需要休息來修補恢復。
我看着始終陪我守候的顧柏聿,將他拉了出去。
想着他爲我做的那些事兒,跟他說謝謝顯得太生疏了。
我想主動親他一下!
一路上,我給自己鼓勁兒。
沒事的,何初悅,本來就是你老公,怕什麼!
很好,勇氣值積蓄滿了,我牽了牽顧柏聿的袖角。
踮起腳尖,湊上去親他的側臉。
可恰好他側頭看向我,兩脣相觸。
我心尖顫了顫。
陽光下,踮起腳尖的我和低頭的他。
畫面美好。
我默默在心裏想,這不就是電影裏的心動名場面嗎!
然後一個小孩,踩上花壇邊沿,不見外地扶住我倆肩膀,湊得超近,大聲問。
「喂,你們是在親嘴嗎?」
-19-
腦海中的音樂暫停,粉紅泡泡破滅。
我尷尬地落地。
那小鬼咯咯笑着跑了。
我微笑。
你小子。
算你跑得快。
沒跑兩步,追出來一個嬢嬢,一把薅住小鬼的胳膊。
「軒軒!亂跑什麼!嚇死奶奶了!」吼完對着屁股就是敦實的兩下。
小鬼哭着被拖走。
我噗嗤笑了。
「曾經他也是個王者,直到——奶奶來了。」
我念着網上的梗,笑得直不起腰。
自從半年前,我媽暈倒後,這是第一次,我笑得這麼輕鬆。
顧柏聿自然地伸手,扶着我的胳膊,淺勾着脣,對我是种放縱的姿態。
等我笑完,他拉過我,吧唧一下,精準地親了我一口。
「補給你。」
我渾身酥了一下。
像有電流劃過身體,無法抑制的愉悅往上升騰。
這個人!好會啊啊啊。
原來戀愛這麼快樂嗎?
「那,可以給我一個名分嗎?」顧柏聿眼裏浮起細碎的笑意,忽然低聲喊了聲,「老婆?」
老、婆。
我麻了。
我也不想一口答應的,可是他叫我老婆誒。
-20-
度過危險期後,我媽一天比一天好。
臻臻也來看望了我媽。
她跟我媽熟得很,我也不客氣,讓她倆自己嘮,我出去給我媽買飯了。
等我回來,經過樓道卻聽到臻臻和……顧柏聿的聲音?
「半年之內,我都不會考慮領證。」
聲音冷靜平淡,是顧柏聿。
「行,那我就放心了。」是臻臻。
我眉頭皺起來。
「那層林那個三千萬的項目你什麼時候跟我籤合同?」臻臻追問道,「當初我們可是說好了的,我幫你找悅悅籤聯姻合同,你取消跟我哥的合作,把這個項目給我!」
我瞳孔地震!
怎麼回事?
我緊湊上前,想要繼續聽,可是樓道的那個門居然被我碰開了。
他們倆回頭,正看到我微彎着腰偷聽的姿勢。
我有些慌,但沒想到他們比我更慌。
「悅悅你聽我解釋!」
「初悅你聽我解釋!」
兩人同時開口,一個面色焦急一個面色慌張。
然後他們倆對看一眼,火花一閃,兩人同時朝前一步。
「我先!」
「我先!」
我瞬間就不慌了,直起身,指了指臻臻,「你先。」
臻臻榮幸地上來抓住我的手,還不忘甩了顧柏聿一個「還是我重要」的眼神。
然後她開口第一句,指着顧柏聿。
「初悅,他纔是主謀!」
顧柏聿瞬間臉黑了,我內心吐槽,這很臻臻。
「他找我,讓我想辦法讓你籤這個合同,還不能告訴你真相,還用扶持我哥上位威脅我。」
「那,你就把我賣了?」我嘆口氣,看着臻臻,心裏說絲毫沒有介意,是假的。
臻臻瞬間眼睛就紅了,攥緊我的手,眼淚 pradaprada 地掉。
「不是的嗚嗚嗚,你別用這樣的眼神看着我悅悅,是因爲我早就發現你喜歡顧柏聿了嗚嗚嗚,你總是和我說他,週末跟我逛街還會攥着手機等他消息,還暗戳戳讓我分析他會喜歡什麼樣的人……」
這個臻臻,怎麼什麼都往外說!
眼看着一旁的顧柏聿眼睛越來越亮,我一把捂住臻臻的嘴,惱羞成怒地衝着顧柏聿喝了一句:「怎麼!你很驕傲嗎?」
顧柏聿惶恐地搖頭。
臻臻還在我手下一邊哭一邊嗚嗚地說:「然後他說會幫田姨治好病,我還讓他保證了,半年內不許領證,如果你不滿意,還可以抽身而退,我才答應的嗚嗚嗚,我沒他厲害,沒那些資源,我覺得再不濟也能白嫖給田姨治個病嗚嗚嗚。」
不錯,這也很臻臻。
行了,她過關了,我放下手。
沒想到她還不放心地追上來發誓:「層林的項目是因爲他治好了田姨,你對他也滿意我纔要的!不然!他的臭錢,我纔不要!」
我噗嗤笑出來,一把將她抱住我,我認真地說:「臻臻,謝謝你。」
她抽搭了幾聲,然後哭出了震天響。
我忙把飯塞她手裏,哄着她去給我媽餵飯。
終於,耳根清靜了,我轉身,靜靜地看着顧柏聿,認真地問。
「爲什麼,不可以用更坦誠的方式呢?」
-21-
空蕩的樓梯間,他站在我的對面。
他低垂着頭,道歉低得像聲嘆息。
「初悅,是我太蠢了。
「我明白你的驕傲,明白你的自強,我擔心你將它當作施捨,我擔心你有心結,我擔心這個心結讓你想要遠離我,我左思右想,始終不得周全,所以我想到了這個蠢辦法,你可以給我機會讓我彌補嗎?」
他的聲音緩慢、艱澀,帶着悔意。
他像是鼓起所有的勇氣,才能抬頭看着我。
「是我錯了,能不能從頭再來?能不能給我一個機會,我重走所有的流程,我從頭,來追你!」
在我的沉默中,他越說越急切,眼眶越來越紅。
顧柏聿。
他不知道,他的身後,樓道昏暗,他就站在黑暗前。
而我,站的地方,陽光灑在背上,溫暖光明。
我心口又酸又澀,他爲我擋住黑暗,然後兩眼通紅,愧疚地問我,他錯了,能不能從頭再來。
我怎麼會這麼幸運,有這樣一個人,傻傻地捧上真心,只想給我最好的。
「不能,不能給你追我的機會。」我緩緩搖頭。
他眼裏的光黯淡下去。
不要,不要黯淡。
星星就該永遠閃耀天際,永不黯淡。
我走上前,忍着喉間哽咽,堅定道:「不能給你追我的機會,因爲我要追你!」
換我來走向你吧!
星星重新亮起來。
他驚喜得不行,毫不猶豫地拉上我的手:「好了,已經追到了!」
笑容從我的嘴角開始擴散,然後是鼓起的臉蛋,然後是彎起的眼睛。
我猛地撲了一個熊抱,他一如既往地牢牢抱住了我。
我突然想到了那個噩夢,夢中我媽沒等到心臟,搶救ƭŭ₇無效……
可現在,我媽或許正樂呵地啃着蘋果。
我緊緊摟住他。
原來,命運從沒有眷顧我。
是你偏愛我。
番外:
-1-
我媽恢復得很好。
怕她接受不了,我給了顧柏聿「男朋友」的名分。
出院後她被接去了顧柏聿的豪宅裏,有專門的醫生和護工照顧她。
衣來伸手飯來張口。
去之前,她極力推脫,拿出老一輩人最喜歡的拉扯。
拉了一小時後,她拗不過,去了。
躺在那張兩百萬的牀墊上,兩分鐘,只有兩分鐘。
她閉目,咬牙切齒地告訴我:「老孃從前過的都是什麼苦日子。」
然後她睜眼,勒令我:「嫁給他。」
我:「哈??」
兩天後,顧柏聿在我媽的催促下,求婚了。
我又哭又笑,說出那三個字。
「我願意!」
-2-
顧柏聿跟他父親交換的條件是,回總部,擔起家族企業的擔子。
而他要退休,去國外追妻,也就是追顧柏聿的親媽去了。
我這才知道,原來當年那個大老闆,就是顧柏聿的父親。
所以,我不能再拖了,我得去公司,任職分公司總裁。
但公司車庫裏,我怎麼都邁不開腿。
就我們公司那個八卦勁兒,我等下會被扒得褲衩子都不剩。
顧柏聿熄了火,解了安全帶,側頭,眼神不解。
我手指頭在安全帶上劃來劃去,躲閃着他的眼神。
「你先去吧,我晚點。」
顧柏聿什麼都沒說,打開車門出去了。
我不敢置信,他真的不管我啊!
下一秒,我的車門被打開,男人壓過來,兩手撐在我兩邊。
我縮在中間,像是被他強勢劃入了自己的領地。
壓迫感一下就上來了。
「怕了?」他挑眉。
我乖乖點頭。
他勾起脣,咔一下,按下我的安全帶,除去我最後的防禦工具。
「老婆,夫妻一體,要榮辱與共,你說對不對?」
我不懂他葫蘆裏賣的是什麼藥,濛濛地答:「對……但這跟,啊!」
他手插入我後背和車座間,另隻手插入我腿彎。
然後我騰空而起,被強行從車子裏搬出來了。
我一把摟緊顧柏聿脖子,聽到他得逞的笑。
「你也得體會體會,我的感受。」
我懂了,使勁撲騰。
「你你你,放開,我不去,我不去!」
他無視我,輕鬆地箍緊我往上一提,長腿大步往電梯邁,無賴般地哼了一聲:「由得了你?」
電梯裏,他終於放下了我。
我氣惱地錘了他兩下,兩隻手都被他扣住。
他靠着牆,垂頭ẗű₃看我,一臉看小貓亂抓的表情。
但我還有嘴,就近原則,我撲過去,泄憤般一口咬在他鎖骨上。
他輕「嘶」了一聲。
電梯門剛好打開。
就那麼巧,門外站着一位同事。
我暈,這不是工作時間嗎?
而且這也不是我們公司的樓層啊!
這也能撞??
那位同事,她瞳孔地震。
一分鐘後,公司傳遍了。
何總監,她又出手了!
我握緊拳,怒問蒼天,我何初悅的命就不是命嗎?
公司門口。
我挺直腰背,努力忘掉剛纔的一切,和顧柏聿並行踏進公司大門。
我心中默唸,只要我不尷尬,尷尬的就是別人。
然後,無數的目光同時對準了我。
八卦的光芒在所有人眼中閃爍。
一瞬間,我就看到了八個人交換視線,聽到了五個人咳嗽,還有一些人臉上浮起些神祕的微笑。
我崩了,我高估了自己。
我剛想逃,就看到顧柏聿掃視一圈,涼涼道:「很閒?」
所有人瞬間消失,埋頭幹活。
世界清淨了。
有老公撐腰,就是爽!
我偷偷給了個崇拜的小眼神兒。
回到辦公室,李姐立馬摸過來了。
她笑到失聲,把手機舉在我面前。
聊天記錄上清晰地寫着:
「震驚!何總監又出手了!
「電梯撲倒顧總,超刺激!
「顧總滿臉緋紅,被迫承受。」
我:「……」
哪裏來的土狗文學??
-3-
婚後,顧柏聿回了總部,很忙很累。
洗完澡,我推開房門,看到男人已經睡着了。
他似乎睡得不安穩,眉頭微微皺着。
我躺倒他身邊,伸手一點一點撫平皺痕,輕輕地用脣觸了觸他的脣。
卻沒想到,他醒了。
「老婆。
「你怎麼沒蓋被子啊,會着涼的。」
男人濃濃睏倦的聲音中蘊着親近,他伸手攬住我,將我的腦袋塞到他的脖子處緊貼着,然後舒服地喟嘆一聲。
然後他輕輕拍着我的背,哄着我睡覺,可我還沒睡着,他自顧自地又睡了。
今晚我媽的檢查結果剛出來,恢復得特別好。
臻臻家裏的景況也在好轉。
我的愛人在我身邊熟睡。
而我剛驗出來的結果——我們這個小家,又要新增一個新成員。
我輕笑了一聲,眼淚不知怎麼就掉了下來。
在我還不知真相的時候,我以爲這一切的安排都是神明的救贖。
我以爲我終於時來運轉。
原來不是,是有一個人將我的喜怒哀樂全看在眼裏,小心翼翼地保護我脆弱的自尊,將光亮照到黑暗角落的我身上。
他甚至,不用我多走一步。
在我年少時,常常埋怨命運不公。
可今晚,我忽然釋然許多。
它好像,也沒那麼壞。
我擁住顧柏聿。
起碼,它讓我遇見了你呀。
「我親親愛的,老公。」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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