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公主她明察秋毫

我那養不熟的高冷駙馬帶回了一個攻略女。
他摟着那姑娘,語氣強硬:
「我已用功績求得皇上同意,將柔兒收入房中,還請公主大度。」
攻略女亦輕咬薄脣,眸中帶淚:
「長公主,阿裴已經不是您養的面首了,您不能不允他納妾的自由!」
我點點頭,比了個手勢:「賜烹刑,雙雙餵狗吧。」
放心,我可大度了。
養不熟沒關係。
煮得熟就行。

-1-
兩個人似乎是花了好一會兒才聽懂我的話。
隨後,迅速癱軟在地。
「公主……你說什麼?!」
我坐在主座上,隨手給旁邊的面首餵了一顆荔枝。
「本宮並沒有不同意你們的婚事,聽懂了嗎?」
暗衛隨聲而動,架起二人,拖出院子。
我轉過頭:「本宮不大度嗎?」
面首勾起薄脣,伏在我的腿上:「殿下能允他二人死在一口鍋裏,已然是無比大度。」
是吧,我就說嘛。

-2-
不多時,院外行刑處已經架好了一口大鍋。
我突然想起一件事,快步走過去:「等一下。」
兩個人都是一愣。
是裴青雲率先恢復了高冷的表情:「公主,開玩笑也要有個度,您過分了。」
而那個柔兒在他身後,對我露出得意的笑:「勸殿下趁早放了我們……」
我一個字都沒聽。
我想起暗衛提前彙報給我的話。
裴青雲不知道,從他第一次起歪心思同野女人見面時,我就掌握了每一個細節。
從幾時、何處,到他褻褲穿的什麼顏色。
那時暗衛傳話傳得結結巴巴:
「那個女子沒有查到來歷,她一直在說一些卑職聽不懂的話……
「說自己有個什麼系什麼統的……」
暗衛撓了撓頭:「她還對駙馬爺說,她必須嫁給駙馬爺纔算完成了任務,否則就會死……」
我倒是挺好奇,如果不是得了羊癇風,是怎麼想出這種說辭的。
所以我徑直走到她跟前:「能讓我的暗衛都查不到來歷,你倒是有點本事。」
我居高臨下地望着她:「說說,你是怎麼做到的。」
這位柔兒理了理剛纔跌倒弄皺的裙子,眼中迅速出現了淚花。
「殿下莫不是覺得民女欺君罔上?可民女說的每一句話都屬實……」
她抬頭,讓眼淚從剛剛好的角度落下。
「殿下是古人,不知曉未來的技術之恐怖……民女被系統禁錮,靈魂自數千年後穿越而來,只有完成系統的攻略任務,同裴郎結爲夫妻,才能真正活下來!」
我冷笑一聲:「所謂系統呢?拿給本宮看看,本宮便信你。」
她咬住脣,梨花帶雨。
裴青雲立馬帶着怒意護住她:「公主,她的系統深植在頭腦中,如何能拿出來?」
在他身後,攻略女臉上的委屈變成了得意的笑容,望着我。
裴青雲還在喋喋不休:「柔兒她只是爲了活着,公主又何必一再相逼……」
我打斷了裴青雲:
「活着?那被她附身的原身呢?」
我俯下身逼視着她:「還活着嗎?」
我當然不信他們的鬼話。
只不過抓住了他們話裏的漏洞發起攻擊而已。
可誰能想到,狗男女的眼神都變得驚恐、慌亂。
是裴青雲先開口:「柔兒和別人不一樣,你不懂!」
身邊站着的面首上去就給了裴青雲一巴掌:「身爲贅婿卻敢直呼殿下主人,好大的膽子!」
裴青雲臉上被劃拉出一道血痕ŧü₃。
我抬起這個女人的下巴:「本宮問你最後一個問題。
「回答得好,就成全你們,如何?」
裴青雲冷眼看着我:「公主,您沒必要爲難柔兒……」
我打斷他,問攻略女:「你的任務若是成功了,有什麼獎勵?」
她淚眼矇矓地看着裴青雲:「民女……會得到九條命!」
旁邊的暗衛撲哧笑出聲,被我一個眼刀制止。
攻略女被嘲笑後,反而故作堅強起來:「即便公主如此折辱民女,民女也要說……」
她梗起脖子:「民女願生生世世,與裴郎廝守!
「即便您不同意……」
我說:「好,本宮成全你們。」
所有人都愣住了。
裴青雲震驚中閃過一絲我看不透的情緒。
他的聲音越發清冷:「公主殿下,您沒必要如此欲擒故縱。
「我知道您不願意,可這天下終究是男人的,我用功績同皇上換得納妾的機會,堂堂正正,您無論如何都阻止不了!」
我冷笑出聲。
「裴青雲,你以爲我不知道嗎?
「你同我那弟弟求的,並不是納妾。」
他的臉色瞬間慘白。
「而是抬平妻,對嗎?」
他的嘴脣抖了抖,轉而挺直了腰板。
「殿下,你只是個女人而已。」
他破罐子破摔地看着我:「若非皇族,你根本不可能和男人一樣站在朝堂之上!」
暗衛想上前抽他,被我攔下。
我垂下眼:「繼續說。」
他愣了愣,喉嚨滾動:「皇上尚未正式答覆,但公主……」
他看着我身邊的面首:「若您能遣散這些面首,像個正常女子一樣好好安於後宅。
「我會撤回請願,依舊敬你爲唯一的正妻!」

-3-
我看着裴青雲。
白衣墨髮,清冷如雪山上的蓮花。
按往常來說,我是很喫他這冰川美人的感覺的。
但此時,我沒有回答他,而是喚來了護院。
「我記得,後院那條黑狗口味特殊,對吧?」
兩個人的臉色瞬間煞白。
「這樣逼迫我們沒有用,我們是真心相愛的!Ŧù⁶」
我點點頭:「本宮知道。
「你們是真愛,你是有系統的攻略女,只要和駙馬結爲夫妻便能有九條命,對吧?」
我吩咐下去:「捆上,下鍋。
「撒上胡椒粉,狗愛喫。」
攻略女再次癱軟在地:「不可以……我纔剛活過來……」
裴青雲上前三步擋住她:「您剛說成全我們……」
我點點頭:「本宮的確說了。
「管家,爲他們寫好婚書。」
平妻而已,誰說是死是活了?
「還有……」
我做了個手勢,裴青雲瞬間被五花大綁。
「本宮說的,是把你倆一起捆上,下鍋。
「比起爲你的柔兒求情,還是多想想自己是生是熟吧。」
鍋裏的水隱隱冒出熱氣。
剛下鍋,攻略女就淒厲地慘叫起來。
騷臭的味道在院裏傳開。
暗衛再接再厲,堵上了她的嘴。
這次,裴青雲沒有再護着她了。
他也癱軟了下來。
他的頭髮被燙成落水狗的形狀,哪還有半分高嶺之花的樣子。
鍋裏「咕嘟咕嘟」響了起來。
他終於ẗũ̂₀遭不住:「殿下,求您……」
我看着他逐漸癱軟的身體。
「裴青雲,是本宮一手提攜的你。
「你做面首的時候就知道規矩,本宮只用處子。」
髒東西,心比天高,認不清自己不說,還拿皇命壓我。
是可忍,孰不可忍?
只有熟了才能忍了。
攻略女逐漸沒有了動靜。
而裴青雲也只剩下最後一口氣。
他艱難地張開嘴,想回答我的話。
旁邊的面首恰巧剝好了一顆荔枝:「殿下主人,喫荔枝~」
是以,我沒聽得清他的遺言。
兩個時辰後,管家來報:「駙馬和那個女子已經燉爛餵狗了,骨架該如何處置?」
我笑了笑:「皇命不可違,以夫妻之禮合葬吧。」
這點小委屈,本宮可以忍啦。
不知道這樣,那位攻略女的任務完成沒?
笑話,真當我公主府是說書檯了。
我可是當朝最跋扈的長公主。
皇帝的龍椅是我爲他一手謀劃來的,只要我不在龍椅上拉屎,一般沒人敢管我。
而裴青雲原本是最低賤的奴隸,連名字都沒有。
但是榻上功夫算是衆面首之首,能帶本宮升入青雲之巔。
所以我便給他取名「青雲」。
我就愛他那股高嶺之花的勁兒。
但氣質當不了飯喫,當初讓我決定抬他爲正宮的,是他的腦子。
這兩年他爲我出謀劃策,剷除過不少政敵。
我原本覺得,如此俊美、活兒好又有腦子的男人,能成爲我的助力。
畢竟心有多大,舞臺就有多大。
卻不想,舞臺有多大,能捅的婁子就有多大。
一個野女人隨便編造個什麼攻略的理由,就能把他騙走。
說什麼不嫁給他就會死,這種鬼話居然就信了。
丟盡本宮的臉。
更重要的是,我費盡心力爲他的官場前途籌謀,最後他居然用功績來換這個。
無能的玩意兒。
是我看走了眼。

-4-
不多時,皇帝遣人來尋我。
御書房裏,小我三歲的皇弟神色複雜:
「長姐,你真就這麼把駙馬弄死了?」
我眼皮子都沒抬:「已經在準備頭七了。」
皇帝嘆了口氣,眉眼中全是關心:「他惹惱姐姐,自然是罪該萬死。
「可是這對羣臣怎麼交代……
「彈劾的摺子又要滿天飛了……」
我挑挑眉:「這事,皇弟不是最擅長了嗎?
「總歸……也不是第一次了。」
他愣了愣,隨即斂去表情,乖巧地點點頭:「那便挑個品級低的官員,殺雞儆猴吧。」
我笑了笑,沒有回答。
讓文武百官視我如瘟神,皇帝可願意了。
陰影下,他的眸子裏露出一絲算計的光,就像一隻生病的陰鬱小貓。
大概是太害怕我哪天對面首不感興趣,轉而對皇位感興趣了吧。
啊,好想掐死他啊。

-5-
談完,我就回了府。
倒是很久沒清算過了。
我叫來暗衛:「近期府中的新面首,有哪些是皇帝的人?」
暗衛一動沒動。
我挑了挑眉:「本宮說話,你沒聽到嗎?」
話音剛落,暗衛三步並作兩步衝上前,把匕首抵在了我的脖子上。
「賤人,竟敢把我扔鍋裏煮,我這就把你放血下火鍋!」
我看着這張臉,分明是我的暗衛啊。
她是我從小撿回來的人,按理說不會背主。
電光石火間,我想到一種可能。
難道這世上真有所謂系統……
我無視了脖子上的利刃,問了她一個問題:
「本宮的駙馬,是不是也被你救下來了?」
眼前人愣了愣,隨後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我就知道,你還是愛他的!
「可你搶不過我的,賤人。說來還多虧了你的婚書,系統已經判定任務成功,給了我九條命!
「等我分裴郎一條,你就只能在地府裏看我們恩恩愛愛了!」
果然。
我之前只當所謂的「攻略」是她騙裴青雲的幌子。
想不到,這世上竟真有借屍還魂之術!
只是我的暗衛原身,恐怕真的沒了……
我聽到血液沸騰的聲音。
我低下頭,藏住冷笑,佯裝傷感。
「我與青雲同牀共枕多年,竟也留不住他的心。」
這句話極大地取悅了這位攻略女。
她放鬆警惕,開始滔滔不絕:
「長公主又如何?還不是鬥不過我?
「裴郎可是一見到我,就愛上我了!
「你以爲把我們煮了就能破壞我的任務了嗎……」
我突然打斷她的話:
「還沒問過你,叫什麼名字?」
攻略女被我突然的路數弄蒙了。
警惕又疑惑地說出自己的名字:
「我叫秦嘉柔,你又想搞什麼幺蛾子……」
下一刻,弓箭破空的聲音傳來。
秦嘉柔從胸口被捅了個對穿。
管家帶着人破門而入:「公主,怎麼處置刺客?」
我看着秦嘉柔掙扎的樣子:
「放血,下火鍋吧。
「給狗換換口味。」
秦嘉柔。
一共九條命啊,那可太好玩了。

-6-
秦嘉柔被我倒掛在寢殿裏。
又一次支起了大鍋。
她掙扎着咒罵我,卻只能看着自己的鮮血一滴一滴流下。
她死之前,我比了個數字。
「這下,只有八條命咯。」
沒腦子的人,有再多的賤命又有什麼用呢?
之後很久,秦嘉柔並沒有再出現。
久到我不禁又開始懷疑攻略的真實性。
不過此時,出現了其他令人頭疼的事。
京中的茶館、戲臺突然都開始議論起我賜死駙馬的事了。
一開始大家只是當作皇族的祕辛野史,聽着樂呵。
可之後,就開始有人在聽衆席裏帶節奏:
「真是倒反天罡!女人就應該在後宅相夫教子!」
「這長公主簡直是在帶壞整個京城的風氣!」
「是啊,男人三妻四妾不是很正常嗎?駙馬只是納妾,又不是抬平妻,竟然就無辜地丟了性命!」
「她如此心狠手辣,我們就該一起請願,讓皇上奪了她的權力,把她貶爲庶人!」
「就是,身爲女人卻如此不檢點,這要是庶民,早就被浸豬籠了!」
在一些人有心的應和下,討伐聲逐漸大了起來。
甚至有人在公主府門口敲鑼打鼓地喊。
畢竟我再跋扈,也不能濫殺平民不是。
但,如果我趙羲寧會被這點子輿論影響,我就真是白活了。
這件事甚至不需要出動太多暗衛去調查。
有一位戶部侍郎胡大人,是彈劾我的老頭兒裏,最起勁兒的一個。
而他的斷袖小兒子前陣子剛好和我競拍過一個男花魁的初夜。
考慮到他出的價太高,我順手送了他一點他爹貪污的小證據,低價截和了花魁。
父子倆都可恨我了,巴不得我早點下臺呢。
稍微蹲點幾天,就看到有帶節奏的人喬裝走進胡家的後院。
我當時就讓暗衛堵了老胡。
一開始,他還死犟着說一切自有皇上定奪。
我坐在上首,玩弄着護甲。
「那咱們便不談正事談風月吧。
「胡大人的嫡長子尚未婚配吧?
「公子那溫潤如玉的樣子,真的深得本宮歡心呢。
「可惜駙馬新喪,本宮不宜即刻娶夫。
「不若同皇帝商議一番,先迎進公主府做個面首……」
撲通。
老東西當即就給我磕了三個響頭:「是老臣錯了!
「求殿下高抬貴手,放過我的兒子……」
看吧。
本宮愛睡男人的人設,關鍵時候還是很好用的。
這個老胡也是個偏心的。
爲了保護大兒子,毫不猶豫地推出了他的斷袖小兒子:「此計是小兒所獻,他知道一切!」
他爬上前,伏在我的鞋面上:「求公主,高抬貴手……」
我居高臨下地笑了。
料理完老胡,得到他趴在地上寫的保證書後,帶節奏的人基本消失了。
不過我還是挺好奇民衆們的真實反應的。
這天我喬裝坐在茶館裏,聽着一個被洗腦的老男人指責我不守婦道。
但下面的回答,已經發生了徹底的轉變。
「何爲爲國之道?那就是先君臣,再夫妻!
「長公主是天生的皇族,是君!
「他駙馬再厲害,也不過是裙下之臣!」
「是啊,雖然我不喜歡長公主的跋扈,但駙馬一事上她沒做錯!駙馬納妾,等同欺君叛主,誅九族都不過分!」
「就是,要是今天駙馬能納妾、抬平妻,豈不是明天妃子都能騎在皇上頭上了?」
「公主做得對,養不熟你我還煮不熟你嗎?」
嘿嘿,想不到吧。
我們古人可沒那麼封建。
一個攻略女,仗着自己可以多死幾次,竟然就妄想駁倒皇權。
我以爲多大本事呢,可笑。
我徹底放了心。
然後繞過大理寺,在「偶遇」胡小少爺強搶民男的時候把他擄進了公主府。
「說吧。」我看着被綁在十字刑架上的胡小少爺。
「最近你們身邊,有什麼出謀劃策的女子嗎?」
他的眼神立馬閃躲起來。
「公主在說什麼?沒有的事!
「我好歹也是官家人,你不能對我用刑!」
我笑了笑:「打斷腿吧。」
下面的人有些不安:「敢問主子……打斷一條腿,還是兩條?」
我伸出手指:
「三條。」
……
話音剛落,胡小少爺臉色灰敗:「我說!
「出謀劃策的並不是女子,而是個男人!
「他說……他是您從前的駙馬!」

-7-
據胡小少爺所說,裴青雲新的皮膚是春風樓裏的花魁。
而他身後的大金主。
是當朝左相。
「當然公主,ţù₈我是絕對不會信他的鬼話的!人死怎麼可能復生!」
我點點頭:「你說得不錯,那必然不可能。」
左相。
我思索着,官場上我得罪過他多少次。
……算了,數不過來。
尤其,左相的斷袖癖好也是我抖出去的。
朝中好這一口的可不在少數。
我這個人之前並沒有太多謀權篡位的意向。
所以我一舉一動主要的目的,就是擠壓這些臣子們的權勢。
我吩咐暗衛解開胡小少爺的禁錮。
「你還挺有種,左相的人也敢染指。」
「我沒有!」他馬上把頭搖成撥浪鼓。
爲表忠心,他還告訴我一件事:
「原本左相編造的謠言,是長公主意圖謀反,顛覆王朝!」
下人頓時跪了一地,低下頭不敢聽。
只要沾上這樣的字眼,無論是否清白,都會在我皇弟心裏驚起驚濤駭浪。
以後我的一舉一動,都有可能讓他受到刺激,甚至親自對我下手。
這纔是老權臣的目的。
胡小少爺繼續說:「是駙馬……是這位花魁勸說左相,先用駙馬之死影響公主在民間的威望,之後再徐徐圖之。」
他斟酌着看了我一眼:「是以我才覺得,他或許真的和公主有什麼淵源……至Ṱúₜ少對公主有情才……」
哇哦,好感人哦。
但殺都殺過了,能咋辦呢。
是吧。

-8-
放走胡小少爺之前,我問他:「幫我對付左相,還是做太監?」
用腿也知道怎麼選。
我給他耳語了幾句。
他慘白着臉被扔出公主府。
當天晚上,這位說自己是裴青雲的花魁就被捆成糉子送進了公主府。
我只看他躺在地上的姿態,便確定了他就是借屍還魂的裴青雲。
下面問我:「公主殿下,是殺了還是關地牢?」
我擺擺手:「就鎖在本宮的寢殿。」
暗衛:?
隨即一副瞭然的樣子退下,還帶好了門。
……
等我處理完一切,門外已是烏雲密佈。
我摸了摸右臂,陳年舊傷又開始隱隱發癢了。
本宮是個睚眥必報的人。
左相有個庶女,原本是外室所生,不得入祠堂。
但架不住他寵妾滅妻,硬是把女兒帶了回來。
這姑娘也是一脈相承,陰狠毒辣,前陣子剛剛逼死了左相家裏的嫡次女。
而這個左相爲了護住這個庶女,竟直接把她記成死去的女兒,把她嫁給睿王,成了寵妾!
在胡家和我的操作下,這位睿王側妃在出門賞花時突現祥瑞,百鳥齊鳴,大有朝鳳之意。
之後側妃染了風寒,臥牀七日均大雨滂沱,卻在出門的第一天就迎來晴天。
很快,民間傳出說法。
這位側妃,恐爲天生鳳命!
而這位又蠢又壞的野種也果真不負我們的期望。
她飄得忘了自己幾斤幾兩,拜見皇后時竟帶上了九支牡丹金簪,以正妃自居!
幹得漂亮。
我那個弟弟聽到「鳳命」兩個字,在朝堂上就沒忍住,摔了東西。
如今他羽翼漸豐,很多事情已經可以放手去做。
之後,睿王夫婦迅速被料理,埋得透透的。
哦,忘了先說說這個睿王。
他原本是我和皇弟最大的政敵。
當初奪嫡期間爲了圍剿他,我手刃數十名他手裏的精英,被暗器傷到了右臂,深入臂骨。
之後,我再也提不起長劍。
但先帝其實很愛這個兒子,特地留了口諭,保住了他的命。
是以,他雖然被我砍斷腿,圈禁在了皇城,卻還是能保持皇子的尊榮的。
如今,我和皇帝也都算大仇得報。
至於左相。
皇帝爲了順應民意,不能一次性殺太多人。
只能讓左相罷官,告老還鄉。
聽到稟報的時候,我的指節敲着案几:
「我記得他老家陂州,常有猛虎出沒?
「這要是一個不小心,屍骨無存了,可就不好了。」
暗衛聽懂了我的意思,行禮離開。
一件大事成了,另一件大事也該做了。
頂着新皮膚的裴青雲被我關了半個月。
秦嘉柔終於按捺不住了!
這一次,她付出頗多。
她變成了我的一個面首。
別人新送的那種。
大概是以爲我總要寵幸新人吧。
然後想把我弄死在榻上。
可惜,我最近爲了守裴待秦,好一陣子沒開葷了。
上一次還是半個月前寵幸了我最近最喜歡的面首泠蘇。
而且我還特意觀察了一下,所幸泠蘇沒有被借屍還魂的跡象。
我發現秦嘉柔的時候,男兒身的她正穿着紅色的輕紗,在我面前扭得像條蛆。
捆在牀腳的裴青雲神色實在異常,一下子就讓我抓到了破綻。
可等我把他倆捆在一起的時候,裴青雲又開始了那死出。
「羲寧,你果然還是在意我的對不對?」
我驚得說話都結巴了:「啥?」
他努力挺直腰板,做出從前的高冷樣子:
「你一定是早就知道我能重生了,所以才欲擒故縱!」
他不顧我的表情,嘆了口氣:「也對,你畢竟只是一個女人而已。
「這樣吧,我可以勉爲其難和你重修舊好。
「但你要……」
我的暗衛終於掐住了他的脖子。
我用護甲掏了掏耳朵。
雖然你是長公主,但我可是個男人呢!
真有病。
「把他倆捆着泡溼,拖到主院裏吧。」
我揉了揉酸脹的右臂,雨季就是煩人。
天空傳來隱隱的轟鳴聲。
院內豎起了一根銅柱。
「捆在柱子上吧。」
秦嘉柔似乎終於明白了我要幹什麼。
「賤人,你要做什麼?
「你想電死我們?!」
我回想到暗衛當初複述的秦嘉柔的話。
她摸着腦袋自言自語:
「系統,問你話怎麼不回答了?是沒電了嗎?」
我雖然不懂什麼系統、攻略。
但雷公電母的神話,無人不知。
說話間,銀色的閃電劃破蒼穹。
宛若游龍一般,頃刻間爬上了銅柱。
下一刻,屋檐下的所有人看到——
兩個人的頭上,雙雙綻放出綠色的花火。
秦嘉柔發出殺豬般的叫聲:「啊——」
隨後就像被掐住脖子的大鵝一般停住。
緊接着,一道我們都未曾聽過的聲音,毫無感情地響徹整個院子:
「檢測到系統被攻擊!
「現透支宿主兩條命,啓動備用服務器!」
片刻之後,一切歸於寂靜。
兩個人再次變成一攤爛泥。
而我已經激動得無以復加。
終於有實證了。
這世界上,當真存在所謂的系統,可以達成所願,可以借屍還魂!
算一算,他們只剩四條命了吧。
雨開始下了。
我走近他們,仔細地摸了摸,確認他們都被雷劈死了。
我太過激動,所以沒有注意到,又一道銀色的游龍悄無聲息地落下。
灼燒感順着秦嘉柔的屍身,頃刻間遊走在我的四肢百骸。
「殿下!」
我暈了過去。
醒來時,嘴角仍噙着笑。
心裏盤算的事情還沒理清,就聽到婢女激動中夾雜着驚恐的喊聲:
「醒了醒了,殿下終於醒了!
「唉,怎麼偏偏醒在這個時候!」
我艱難地坐起來:「發生了什麼?」
婢女當時就落了淚:
「殿下,您昏迷了三個月,京中發生了好多大事!
「您……您要和親了!」

-9-
三個月,足夠改變很多時局。
南楚與北疆的邊境一直摩擦不斷,三天一小打,五天一大戰。
對峙十年之久,誰也不讓誰。
數月之前,北疆太子卻突然下令收兵,讓出了其中一個邊境之城。
代價——
是要我和親。
用腳指頭也能想到,他們這次下了血本,讓裴青雲成了北疆太子。
想來也是,身份越尊貴,代價肯定越大。
我倒是很好奇,幹嘛不直接用我那個皇弟的身體呢,難道是爲了讓我能和他成親?
不會真這麼有病吧?
直到我進了宮,在接風宴上見到了裴青雲,我才明白他們的目的是什麼。
因爲這位北疆太子……
帶着太子妃。
秦嘉柔的新皮膚嬌嫩得快要掐出水:
「長公主見諒,咱們北疆的規矩。
「和親公主和異域貢女不得爲正室,後代亦無繼承權,就算是殿下,也不能破例。」
我面無表情地抬起頭。
「有屁就放吧。」
所有人臉色變了變。
裴青雲——也就是北疆太子咬了咬牙,吞嚥了兩次口水。
「孤願撤出全部兵力,讓出邊境的五座城池。
「換得長公主……
「做孤的貴妾!」
「貴妾」二字一出,全場譁然!
我猛然抬起頭。
原來這纔是他們的目的。
孜孜不倦,一次又一次。
竟然只是爲了讓我低頭,讓我嘗一嘗那些普通女子喫過的苦——
做妾。
如果不是這種情境,我這輩子也是不可能向內宅的一個男人低頭的。
苦心孤詣,只爲了編織一個讓秦嘉柔做大,我做小的局。
我突然就被氣笑了。
「你算個什麼東西,也敢讓本宮做妾?」
已經有幾個老大臣準備開口勸誡我。
秦嘉柔卻突然站起身。
她扭着胯走到我跟前,突然一把抱住我。
「殿下姐姐,你放心,等我做了皇后,一定會庇護好姐姐!」
而羣臣看不到的角度,她語氣惡毒:
「這次你能奈我何?打我撒?
「不枉我用掉了所有的積分換來這個身份!
「如今以我們的地位,你還敢隨意下手嗎?」
隨後,他們對身邊的使臣使了個眼色。
使臣中氣十足地喊起來:
「待來日太子繼位,太子妃封后之後!
「上到貴妃,下到答應,公主可任意挑選位分!」
大殿之上,落針可聞。
有人竊竊私語起來:「確實是欺人太甚了……」
「但沒辦法……」
所有人都在猜測我的反應。
我轉過頭,遙遙望着皇帝。
他被我的目光刺到,避開了視線。
隨後輕咳一聲:「皇姐身份高貴,爲妾實在不妥,此事還是擇日再議……」
裴青雲突然嗤笑起來。
當着衆人的面,他每一個字都咬得極爲清晰:
「她一個被無數男人騎過的蕩婦,做個妾又有何不可?」

-10-
這一刻,我聽到自己的指節被捏變形,發出「咯咯」的聲響。
即便我知道一切的核心只是個鬧劇。
「你憑什麼覺得我會同意?」
就在此時。
所有的朝臣一起離席。
下跪。
「請公主出嫁!」
「請公主和親,爲國分憂!」
我站在大殿中心,被所有人圍成一個圓。
我轉過頭,掃過每一個人的臉。
彷彿困獸置身囚籠,壓得我喘不過氣來。
已經很久沒有過這樣的感覺了。
上一次,還是在父皇駕崩的時候。
他教我的一身武藝,加上一條右臂,換幼弟繼承大統。
他讓我斂去政治才能,用荒淫殘暴的名聲,換取新帝的安心。
病牀前,我問過父皇,爲何不能是我。
明明本朝,是出過女帝的。
我永遠記得他的回答。
他閉上眼,氣若游絲:
「那終究只是個例。
「這天下,終究屬於男兒。」
我幾乎無法呼吸:「因爲我是女子,便不可以嗎?」
可父皇閉上眼,再也沒有回答我。
……真的,只能是個例嗎?
我從腰間拔出一把匕首。
「若我說,不同意呢?」
下首的李將軍面無表情地盯着我,把手放上劍鞘。
劍拔弩張,所有人皆有備而來。
是我那幼弟抬起了手,制止了一切。
他託着一個小盒子,親自走上前來。
「長姐,這是整個朝廷三年的血玉貢品,一共只打得一副頭面。
「舉世無雙的珍品,給長姐當嫁妝可好?」
我打開盒子,血玉閃爍着銳利的光芒。
而頭面的正上方,是一塊小小的牌子。
上面刻着——
【暗衛陸零】。
我的暗衛首領!
我猛然抬起頭。
皇帝神色無辜,湊在我的耳邊,氣息如同鬼魅一般纏繞了我。
「雖然弟弟也很捨不得……
「可是長姐,你必須同意。
「放心,暗衛們無一傷亡,之前被關着而已。」
我垂下眼。
努力深呼吸,才能壓制住自己的憤怒。
他雪白的脖頸在我面前晃呀晃,我幾次抬手,又強迫自己不能現在掐死他。
眼眶應該是憋紅了。
我輕笑一聲。
「那,臣和親便是。」
所有人微不可察地鬆了一口氣。
「若無其他事宜,臣告退。」
多說無益。
事已至此,我抬腳便準備走。
「放肆!」一個聲音傳來。
不是皇帝,不是北疆太子,也不是李將軍。
而是秦嘉柔。
這位北疆太子妃此刻居高臨下地看着我:
「既已答應,公主便不能再擺你的架子了!
「要知道,北疆的小妾由主母全權管轄,本妃便在此把以後的規矩說明白了吧!」
她笑得猙獰:「首先,我和夫君住在行宮,你作爲妾室,當然應該搬出公主府,住到行宮別院去。
「當然,每天去主院請安肯定是少不了的,側妃的首飾也應該打包好,全部交由本妃保管……」
衆人倒吸一口涼氣,看着我。
而我只覺得……
傻逼。
折騰這麼多條命,不爲南楚,也不爲北疆。
純粹是雌競昏了頭,就想享受享受做大婆壓我一頭的感覺。
這樣的人,居然也能做攻略任務。
這個系統也是倒黴,攤上這樣的宿主。
這番話此時反而讓我平靜了。
我得先回公主府,想辦法救出我的暗衛們,再做決議。
我沒理她,抬腿便走。
大門打開,一個滿身傷痕的男人被推進來,同我撞了個滿懷。
我還未低頭,便聽他驚呼出聲:「殿下?」
有些熟悉的聲音引燃了我的憤怒。
是泠蘇。
他的聲音被折磨得變了調。
往日溫潤如玉的肌膚上滿是鞭痕。
他是我的面首,是我的人。
可我的人,卻在我不知道的情況下被折磨得不成人樣!
我再次握緊腰間的匕首。
「放開我的人。」
「你的人?」秦嘉柔嗤笑一聲,「長公主,我覺得您還是沒有對自己的處境有個清晰的認知呢。」
她勾起嘴角:「北疆的太子側妃,豈有豢養野男人的道理?你把太子的臉面置於何地?」
她拍拍手,一羣人鬆開桎梏,泠蘇軟綿綿地倒在我懷裏。
「今日,您的面首,必須死。」
我雙目猩紅地看着她。
「太子妃,你要知道,來日方長。」
我軟下聲音:「把他送進廟裏就行,沒必要做得這麼絕。」
可秦嘉柔並沒打算放過我們。
她咬住嘴脣望向裴青雲,登時就紅了眼:「夫君,是不是我錯了?對不起,我應該自請下堂的……」
裴青雲「啪」地砸碎了酒杯。
「看來南楚,是並沒有誠意了。」
他抬腿要走:「如此,和親便作罷……」
「不可!」
說話的是皇弟。
他抬起手:「面首泠蘇,斬。」
「我不同意!」
右臂的傷隱隱作痛,我用左手攬着泠蘇:「我同意以後不再豢養面首。
「我會遣散他們。」
我幾乎是在求他:「請皇上,放他們一條生路。」
沒有人說話,亦無人理會我。
有侍衛提着刀上前。
我握住匕首。
士可殺不可辱。
到如此地步,我這個長公主便也沒什麼活着的意思了。
倒不如帶幾個人一起上路,讓他們下去伺候我整個公主府!
泠蘇卻突然藉着我左臂的力量站了起來。
他氣若游絲,殘破不堪的臉在我眼裏卻是無與倫比的美麗。
「主人殿下……不必爲了奴動怒。
「能伺候殿下,是奴的榮幸。
「奴不願……拖累主人。
「望來生……還有機會,再和主人相遇!」
我意識到他要做什麼。
「別去!」
可已經來不及。
泠蘇爆發出極大的力量推開我。
然後一頭撞在了侍衛的長刀上!
生與死,不過一瞬間。
我的泠蘇,就變成了一具了無生機的屍體。
臉上有什麼溫熱的東西滑落。
而秦嘉柔還在喋喋不休:「這樣纔對,公主可真是養了個忠僕呢……
「如今您不捨的人已經逝去,您也可以安心備嫁……」
她的話沒有說完。
我的匕首已經捅進了她的嘴裏。
刀刃絞掉了她的舌頭。
她徒勞地發出「啊啊」的喊聲。
不待他人反應,我迅速轉動刀柄。
挑斷了她的手筋腳筋。
我已經很久沒有親自手刃過仇敵了。
右臂用了不該用的力,碎裂的痛從骨髓傳出。
我恍若未聞,再接再厲,劃爛了她的臉。
再次抬起手時,長劍將我的匕首打飛。
李將軍在皇帝和裴青雲的默許下,提劍向我走來。

-11-
我閉上眼。
最後沒有鬥得過他們,和他們身後的系統。
也罷,但也算不得慘敗。
來生,我還殺他們。
室內有一剎那的寂靜。
我睜開眼。
李將軍提起長劍。
手起刀落。
砍下了秦嘉柔的頭顱!
骨骼撞地,發出悶響聲。
所有人都被這突然的變故弄傻了!
過了很久,裴青雲才哆嗦着質問他:
「你殺孤的太子妃,是爲何意?!」
而李將軍神色未改。
「公主身爲天家之人,是君。
「君當爲國,所以如果用城池換和親,公主必須答應,即便是按對方的風俗。
「但……」
他收起長劍:「君,不可辱。
「即便是太子妃,也不可以刻意折辱公主,更不能傷了南楚的臉面!」
之後他卸甲跪地:「北疆太子妃是臣殺的,請皇上降罪!」
所有朝臣紛紛離席拜倒:
「求皇上恕罪!」
「皇上,小懲大誡即可!」
「是啊,邊關需要李將軍!」
裴青雲和皇帝的臉色都很精彩。
最後,我那個弟弟嘆了口氣:
「領五十軍棍,罰俸三年,立刻執行!」
隨後看向裴青雲:「不過太子放心,朕依然將皇姐許配給你,咱們的和親還是有效的,對吧?」
裴青雲的牙咬得「咯咯」響:「孤的太子妃,就這麼死了?」
皇帝賠着笑:「要不將來……你追封個皇后什麼的?」
大家終是不歡而散。
可我總覺得有些怪異。
按理說,他倆如膠似漆,裴青雲應該會勃然大怒的。
可他似乎,默許了秦嘉柔的死。
莫非,被我殺太多次,已經死習慣了?
男人,果然靠不住。
我轉頭看着泠蘇的屍體,握緊拳頭。

-12-
和親儀式辦得很體面。
未免節外生枝,皇帝迅速讓人備好了和親的一切事宜。
十里紅妝,簇擁着被綁着手腕坐在花轎裏的我,向北疆出發。
皇弟遵守了承諾,讓暗衛們全須全尾地送行。
我上花轎前,已經燒掉了他們所有人的身契。
「你們走吧,好好活着。」
一轉頭,裴青雲神色癲狂地欺身而上!
我驚得瞪大了眼。
「裴青雲,你有病?」
而他不復從前的高冷,欲色染紅了耳根,雙眸中也帶上了癲狂。
「怎麼,公主從前不是也同我這樣過嗎?
「趙羲寧,你不是永遠一副高高在上的表情嗎?不是不願意正眼瞧我了嗎?」
他的手覆上我的脖子:「看清楚,如今你是我的掌中雀了!我們的尊卑次序已經顛倒了!
「我命令你對我笑!你笑啊!」
我閉上眼:「裴青雲,你動手吧。」
想象中的窒息感並沒有傳來。
睜開眼,裴青雲顫抖着手,以一種曖昧的姿勢握着我的雙肩。
北疆太子高聳的鼻尖幾乎頂在我臉上:
「那個泠蘇……就那麼好嗎?
「竟能讓你趙羲寧落淚?」
想到泠蘇的慘狀,我突然又紅了眼。
「我最後悔的事,便是讓你做了駙馬。」
我終於抬起頭,對上他的雙眼:「千萬個你,也不及他十分之一!」
我對泠蘇是愛嗎?
大概不是。
他忠君護主,心中唯我一人,在我需要的地方永遠做到最好。
他是我最需要的人。
但這些事,裴青雲永遠也不會懂。
他也不配聽我的解釋。
我最後一句話明顯刺激到了他。
他頓時面色蒼白。
他開始寬衣解帶:「既然如此,公主不妨試試,我裴青雲新的身份……」
我毫無波瀾地瞥了他一眼。
「本宮說過,不用髒東西。」
裴青雲的手頓住。
我看着他的神色慢慢恢復清明。
良久,他輕笑一聲:「也罷。
「回頭讓柔兒的系統再給我一副新的身體。」
他用手挑過我的下巴:「到時候,先給公主殿下用。」
我「呸」了一聲。
髒了就是髒了,換多少次都沒用。
但我不想和他爭辯。
而是問了他另一個問題:
「怎麼,你也能和那個所謂的系統聯繫?」
他不以爲意地點點自己的頭:「是啊,系統給了我新生,便也能在我的腦海裏和我交流。」
我呼出一口氣,看向車外。
「你們倆真讓我噁心。」
可裴青雲此刻並不生氣,反而笑得如沐春風。
「那又如何?
「公主和我,還有柔兒,我們三個會永生永世糾纏在一起了。」
我沒有再回答。
那很噁心了。

-13-
我被囚禁在了北疆的東宮。
不得出門,沒有暗衛。
兩個女童伺候着我的日常起居,不讓我接觸到任何一個妙齡男女。
我試着讓她們傳達消息,想見裴青雲一面,可他始終沒有回覆。
大概是怕節外生枝,還提前了婚期。
直到婚禮前一天,我想出了新的理由:「告訴他,不是正妻的話,我不嫁。」
這次,裴青雲終於來見我了。
他似乎心情很好:「殿下,您終於求我了。」
我點頭:「你考慮得如何?」
他一把攬過我的腰:
「可惜,我不會立殿下爲後的。
「我答應了柔兒,讓她對你出完氣,我們就一起換個身份,好好生活……」
我打斷了裴青雲的話:
「今日,應該是我那個皇弟的生辰吧?」
裴青雲被我猝不及防的話題弄得疑惑:「什麼?」
下一刻。
我從腰帶中掏出一個黑色的小東西,抵在裴青雲的太陽穴。
這個寫着「電擊防狼棒」的東西是之前暗衛從秦嘉柔那裏搜到的。
沒有人知道,我已經演練了上百次。
我熟練地按開,調到最大。
裴青雲的話語變成破碎的顫音。
自從他說他的腦海中也連着系統後,我就在賭。
賭系統能被我電出來!
他們沒幾條命找備用服務器了。
裴青雲的身體逐漸脫力,滑倒,像一攤剛割好的豬肉。
燒煳的味道傳來,我死死抵住他。
終於,我聽到了天籟之音:
「警告,系統接近崩潰!
「滋滋滋……」
「趙羲寧!
「不……你想要什麼?
「我們……可以交易的!」
我終於如釋重負。
是個懂事的系統呢。
我伸出兩根手指。
「第一,送我回南楚皇宮。
「第二……」
我勾起嘴角。
半個時辰後,我走進燈火輝煌的大殿。
「別來無恙啊,皇弟。」

-14-
所有人都是一副見了鬼的表情。
有侍衛蠢蠢欲動,我睨了他們一眼:「九族還要嗎?」
於是又恢復了寂靜。
數百雙眼瞪着我。
我那位弟弟更是嚇得破了音:「你……你爲何會在這裏?」
我挑挑眉:「如今都不喊長姐了嗎?
「那……長姐告訴你兩個祕密吧。
「第一……」
我抬起右臂:「我知道,這其實,是你的人的手筆。」
所有人神色大變。
當初睿王下屬裏,自然是有他的眼線的。
一石二鳥,我這個弟弟其實是很聰明的。
「我這一生再也不能提起長劍,但原本我沒有打算再報復你的,弟弟。」
武藝盡失後,我暴戾放縱,濫殺了很多無辜的眼線,在我心裏早就扯平了。
何況父皇生前最大的願望,就是讓我輔佐他。
可一切的前提是——
「如果你不曾算計我的暗衛,和泠蘇的話。
「而第二個祕密是……」
一枚小巧的口哨從我袖間滑出。
「父皇對我心懷愧疚,所以把他的三百名血滴子留給了我。」
個個以一敵百。
我吹響口哨。
起風了。
每一棵樹都發出沙沙的聲音。
這纔是真正的頂級暗衛的實力。
不是來去無形。
而是我需要他露出幾分蹤跡,他便有幾分。
皇帝慘白着臉。
「御林軍呢?城郊駐紮的軍隊呢?都來護駕!」
他嗓音透着心虛,臉上仍帶着一絲希望:「即便是血滴子,也敵不過數萬將士!」
我把玩着護甲。
「聽聞李將軍今日,偶感風寒未能赴宴?」
所有人的臉終於變得灰敗。
沒有人知道,我對系統提出的第二個要求,是送給了他一張北疆的邊關佈防圖。
還有一張字條:
【將軍更忠君,還是更愛國土?】
北疆的數座邊境之城,吞噬了李將軍的父親、妻子、兒子,和無數出生入死的兄弟。
所有武將三代以來的願望,不過是收復它們而已。
所以字條上還有一句話:
【若本宮掌大權,當全軍出擊,一雪前恥。】

-15-
地獄空蕩蕩,皇宮靜悄悄。
他們沒能等來任何一位將士。
所有的侍衛早已被血滴子鉗制。
終於完成願望了。
我伸出雙手,環上皇帝的脖子。
他的氣息被我一點一點掠奪。
就像一隻陰鬱但無助的小貓。
我生生掐死了他。
整個過程裏,只有一個人站起來想說話,被血滴子安靜地封喉。
鬆開手,這個國家最尊貴的人變成了一具毫無生機的屍體。
我抬起眼。
「朕提議,接着奏樂,接着舞。
「衆愛卿可有異議?」

-16-
費了一番功夫收尾後,我登基做了女帝。
泠蘇的棺槨在封后大典上蓋上鳳袍,我追封他爲後。
之後發出軍令,命李將軍率軍北上。
趁着北疆太子暴斃,朝政混亂之際,一擊制勝。
甚至還能多咬幾座富饒的城池下來。
忙了一個月,終於消停。
我坐在寢殿裏,吐出一口鮮血。
婢女連翹連忙喊來我常用的太醫。
他們倆進門的時候,無意地對視了一眼。
下一刻,四個暗衛從房樑上無聲地跳下,鉗制住二人。
「皇上!您這是?」
「九條命,這應該是最後兩條了吧?」
我勾起嘴角:「怎麼不再做個皇族呢?是實在沒有積分了嗎?
「只夠做太醫和宮女了?」
秦嘉柔清澈的眼睛裏閃過一絲迷茫。
「你是怎麼知道……」
「算了,不重要!」她露出笑容,「不覺得自己的血吐得很詭異嗎?」
我飲了一口茶。
「千寒之毒,取千種極寒毒物製成,若無解藥,會在一個時辰內五臟六腑潰爛而亡。」
兩人的臉色驀然變了。
「即便有解藥,中毒者之後也會終身不孕。」
我抬起眼:「下在方纔的血燕窩裏,我說得對嗎?」
披着太醫殼子的裴青雲驚駭無比:「那你爲何要以身入局?你有解藥?」
我搖了搖頭:「好消息是,朕沒有解藥。」
秦嘉柔鬆了一口氣:「就算有了解藥,你也會終身不孕,永遠也鬥不過我!」
一縷鼻血細細地滲出。
「你們知道嗎。」
我隨手抹了一臉血:「你們輸給我的原因有很多,沒本事是一個重要原因。
「可根本原因是……」
我拍拍手,他倆的手上都被塞了一把匕首。
「你們真的以爲一直以來,朕的目標只是折騰你們嗎?
「朕殺過的人從這裏能排到北疆,反覆蹍死螞蟻對一個上位者來說,沒有任何意義。
「我還有一個時辰會死。」
我指了指他們:「但你們的九條命已經只剩這最後兩條了吧?
「和我玩個遊戲,否則現在就得下油鍋喲。」
聽到「油鍋」兩個字,兩個人的神色迅速變爲純粹的恐懼。
「自相殘殺吧。一刻鐘內,剩下的人能活。
「否則,一刻鐘後你們就會再被雙雙下一次鍋。」
我丟出一枚令牌:「用你們各自的最後一條命, 和我的死神, 賽跑吧!」
接下來的時間裏,殿內的鮮血染紅了磚縫。
看來烹刑確實挺疼的。
兩個人劃拉對方時都使了全力。
一邊揮țŭ̀₊刀, 一邊對罵:
「賤人,是你非要讓公主做妾, 纔會一步步讓我們走上絕路!」
「那你是什麼好東西嗎?我勾勾手你就敢睡我, 從一開始就有賊心沒賊膽而已!」
「那還不是因爲你用攻略之事引誘我!」
「可你還不是既得利益者嗎?裴青雲,我分了你一半的命!沒用的東西!」
最後五個字,朕深表贊同。
一刻鐘快要到的時候, 秦嘉柔一口咬上了裴青雲的襠。
趁着他喫痛,把匕首深深沒入他的胸膛。
裴青雲終於沒能再爬起來。
他氣若游絲地問我:
「對不起羲寧……
「若還有來生……若țũₓ我從未背叛……
「你還會選擇我嗎?」
人之將死,其言也真。Ŧṻₔ
我認真地回答他:
「你重活好幾世了,朕依然瞧不上你。」
他馬上嚥氣了。
這次, 沒有重來了。
僕從遞給我尚方寶劍。
長劍撐住我五臟六腑開始融化的身體,我一步一步走向秦嘉柔。
我掏出那支電擊防狼棒。
「我下屬改進過了,電力翻了好幾倍。」
我把它按在秦嘉柔的頭上。
她已經沒有力氣抵抗了, 只能徒勞地瞪着我。
「你一定在聽對不對?系統。」
沒有人回答。
我自顧自地繼續說:
「你寄宿在她腦子裏,所以剩餘的性命得用完才能解綁, 對吧?
「那麼之後, 考慮考慮我嗎?」
秦嘉柔滿臉鮮血, 卻不妨礙她瞪大了眼。
「原來是這樣……」
我打斷她的話, 繼續說:
「當然也可以不考慮。
「那我就把你們一起電死咯。」
我居高臨下地看着秦嘉柔:「知道你們輸在哪裏嗎?
「我趙羲寧視人命如糞土, 殺人不眨眼。
「但我不光不要別人的命。」
我把電擊功率調到最大。
「達不到目的的話,我自己的,也可以不要。」
「快考慮吧。」我笑了笑,「再有一刻鐘,我就要死咯。」
「她肯定會被我帶走的喲。
「是一直跨世界販賣人口小打小鬧, 壓迫平庸的宿主, 兩看相厭地度過最後一刻鐘。
「還是和我一起, 用九條命完成宏圖霸業呢?」
良久。
終於有不帶感情的聲音幽幽響起:
「你能給我什麼?」
我拖着秦嘉柔走向龍椅。
「你教我取電用電, 教我最新的知識、最新的技術,所有你知道的一切。
「而我用你的技術,幫你脫離你的束縛,讓你做系統之王如何?」
系統的回覆裏帶上了雜音:
「真的……可以嗎?」
我看着天邊的雲霞。
「我們國家的人, 聰明、自強、生生不息。
「或許我這輩子看不到那一天。」
但是……
「一定會有那一天的。」
我加重語氣:「一定。」
空氣歸於寂靜。
而我的腦海裏, 終於出現了不屬於我的聲音:
【檢測到前宿主即將徹底死亡, 現綁定新任宿主,併發放新手大禮包。
【禮包內容:初始積分一千、萬能修復藥丸一枚。】
我開口:「使用藥丸吧。」
我感受到我的五臟六腑重新開始生長、修復。
我睜開眼。
時隔多年。
我終於能再次使用右臂發力, 輕鬆地提起長劍。
我揮動它, 砍下了秦嘉柔的頭顱。
我提着它往外走。
「不過系統,我覺得你需要擺正自己的位置。」
我勾起嘴角:「今時不同往日, 我, 是你的主人。」
系統試圖用腦電波發出抗議。
我把電擊棒對上自己的太陽穴。
「你販賣人口, 我殺人如麻,我們都不是好東西,你說呢?」
系統終是發出嘆息。
「明白了, 主人。」
我把電擊棒捆在手腕上。
「那麼想清楚了嗎?你的小任務是什麼?
「只要不是取悅男人,隨便提。」
以後,朕也有九條命咯。

精彩故事 全文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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