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寢結束後,我偷偷端來一碗避子湯。
眼前卻突然出現一排彈幕:
【女主糊塗啊!皇上子嗣艱難,她卻是天生好孕體質,只要生下皇子,那就是享不盡的榮華富貴,喝什麼避子湯!】
【是啊,女主生完孩子後,皇上還獨寵她一人,別提多風光了。】
我在心裏冷笑。
上一世,我就是聽從了這勞什子彈幕的話。
短短五年,給皇上生下三兒兩女。
卻都被他抱給了青梅竹馬的皇后養育。
他們夫妻兒女成羣,恩恩愛愛,坐穩江山。
我卻因此壞了身子,悽慘死去。
這一世,我倒要看看。
一個沒有子嗣的皇帝,怎麼坐穩這皇位?
-1-
溫存過後,我懶懶地趴在趙衍的懷裏,手指在他的胸口打着圈。
他抓住我作亂的手,嗓音中帶着饜足後的沙啞:
「別鬧了,朕明日還要上早朝……」
我的雙手攀上他的脖子,故意壓低聲音,炙熱的呼吸噴灑在他的耳邊:
「陛下,臣妾還想……」
一句話還沒說完,敲門聲突然響起。
小太監的聲音在門口響起:
「陛下,皇后娘娘發了急症,您看……」
趙衍的雙眉皺起,滿臉都是好事被打斷的不耐煩:
「生病了找太Ťũ₎醫,跟朕說有什麼用!」
他翻身將我壓在身下,可眼中的情緒還是泄露出他的分心。
很快,他掀開被子,從榻上起身,安靜地穿上外衣。
「朕去看看。」
我從背後摟住他的腰,撇了撇嘴,「能不去嗎?」
他輕笑了一聲,拿開我的雙手,「皇后畢竟是一國之母,朕不去不大合適,你乖乖躺着,朕等會兒就回來。」
我點了點頭,隨意地躺在榻上,眼波流轉:
「臣妾等着您。」
他甚至連一個眼神都來不及給我,匆匆離開。
討厭的彈幕又在眼前出現。
【每次女主和皇上在一起的時候,皇后就來搗亂】
【又是這一招,我都看膩了,皇上居然又信了】
【沒辦法,皇后背後的家族太強大了,皇上目前還沒能力與之對抗,只能委屈女主了】
我收起臉上的笑容。
前世,我就是被彈幕上的這些話哄騙。
誤以爲趙衍是真心疼愛我的,只是迫於無奈,只能一次又一次地丟下我,選擇皇后。
所以我一忍再忍。
卻沒想到,這一切都是他精心爲我編織的騙局。
不僅騙過了我,還騙過了彈幕。
我喚來丫鬟紅葉。
「熄燈吧。」
她一時沒反應過來,「可皇上……」
我扯過被子蒙在頭上,淡淡道:
「放心吧,他不會來了。」
-2-
一覺睡醒,天光大亮。
我伸了個懶腰。
任由紅葉給我套上華美的外袍。
她眼角帶着笑,聲音裏也是抑制不住的喜悅:
「娘娘,福公公一大早就在外殿等着了。」
「西域進貢了幾箱奇珍異寶,陛下全送到您這兒,讓您先挑。」
我打了個哈欠,興致缺缺。
但面子上還要過得去,隨意挑了幾件小玩意兒,隨手扔在了桌上。
紅葉看得滿眼心疼:
「陛下的賞賜,娘娘怎麼能亂扔呢。」
「不過是些被人挑剩下的小玩意兒,本宮纔不稀罕。」
她疑惑道:「可娘娘不是第一個挑的人嗎?」
我冷笑了一聲。
別人不知道,可我卻清楚。
趙衍大張旗鼓送過來的賞賜,都是先在皇后謝婉月手裏過了一遍。
可憐前世的我,居然被這種小把戲給矇騙了。
我招了招手,把紅葉喚到跟前,對着她耳語一番。
她臉色大變,又要說些什麼。
我凌厲地看向她:
「不該問的不要問,不該說的也不要說,照本宮說的去做。」
她跪在地上,顫着聲音道:
「奴婢知曉。」
很快,紅葉就按照我的吩咐,端來一碗避子湯。
她還想勸我:
「娘娘……」
我揮了揮手,示意她退下。
冒着熱氣的避子湯,散發出難聞的味道。
彈幕再次活躍起來。
【女主糊塗啊!皇上子嗣艱難,她卻是天生好孕體質,只要生下皇子,那就是享不盡的榮華富貴,喝什麼避子湯!】
【是啊,女主生完孩子後,皇上還獨寵她一人,別提多風光了。】
我諷刺地笑了笑。
端起避子湯一飲而盡。
這種「好孕」,我可不敢要。
-3-
用午膳時,趙衍又來找我了。
因着天氣炎熱,我沒什麼胃口。
怏怏地趴在桌上,看到他來,也只是懶懶地掀了掀眼皮:
「陛下金安。」
他並不在意,從背後環住了我,下巴放在我的肩上:
「愛妃這是怎麼了?」
我撅了撅嘴巴,假裝不高興道:
「臣妾昨夜等了陛下一晚上。」
他神色有些不自然,眼中閃過一絲愧色:
「是朕食言了。」
我轉頭摟住他的脖子,紅脣不經意地從他嘴角擦過:
「那陛下要補償臣妾。」
他的呼吸聲驟然加重,看向我的目光也充滿了其他的味道:
「好,愛妃想要什麼?」
我的手放在下巴上,佯裝思考。
很快,就驚呼道:
「臣妾要去抓魚!」
「抓……抓魚?」
我點了點頭,朝着他撒嬌:
「陛下,天氣這麼熱,就該下水去抓魚,臣妾還會做魚湯……」
他點了點我的鼻子,寵溺道:
「好,就依你。」
抓魚是假,勾引是真。
前世,趙衍清醒地看着我沉淪在他編織的謊言中,肆意踐踏我的愛意。
我是個小心眼的人。
總歸要報復回來。
這一世,該換我好好玩弄他了。
如今他對我的興趣正濃,我可得好好抓住機會。
男人嘛,就沒有不好色的。
至於皇上,見慣了大家閨秀,端着架子的世家貴女。
清新脫俗的小妖精,才更能讓他欲罷不能。
更重要的是,我知道皇后今天也會在御花園。
不給他們兩個人添點亂,怎麼能對得起我前世受的苦。
我讓紅葉拆掉了頭上繁雜的首飾,只隨意地辮了一根辮子散落在肩上。
隆重華麗的宮服也換成了飄逸清涼的水綠色衣裙。
不施粉黛,清水芙蓉。
一從房中走出,趙衍就看直了眼。
「阿……阿漁。」
我赧然地笑了笑:
「不好看嗎?」
「很美。」
他走上前,溫熱的指腹輕輕地在我臉頰上摩擦,雙眼盛滿了懷念之色。
「第一次見你,你也是這副模樣,我的心一下子就亂了。」
我害羞地摟住他的腰。
「阿漁第一次見到趙郎,也是如此。」
半年前,趙衍微服私訪Ťû⁶。
路上遭遇刺客,流落到我所在的小漁村。
我好心救下了他。
他長相出衆,進退有禮。
我們很快就互生情愫。
在那個小漁村,我們度過了美好、平和的一段日子。
就像普通夫婦那樣。
直到他的暗衛找來。
我才知道他的身份。
他帶我回了皇宮,力排衆議立我爲妃。
然後我重生了。
想起了前世的一切。
滿腔愛意都化成了仇恨。
趙衍看向我的目光充滿了柔情,他嘆了口氣,輕輕地回擁住我。
沒人知道他在想什麼。
但我知道,他心軟了。
這就足夠了。
-4-
御花園中的錦鯉都是謝婉月養的。
她似乎很喜歡小動物。
在宮中養了不少貓貓狗狗、兔子、錦鯉。
我卻不大喜歡錦鯉。
又腥又難喫。
也就這些不食人間煙火的世家小姐會當個樂子。
趙衍不知道什麼時候吩咐人備了一條小船。
他脫去外袍,挽起袖子,手裏拿着槳。
沒了皇上的威嚴。
我拿着一根樹枝做的魚叉,站在船頭。
「左一點。」
「右邊右邊。」
「哎呀,又跑了!」
折騰了半天,一條魚都沒抓到。
我扔下魚叉,氣呼呼地坐在船頭。
「陛下,都怪您太慢了,一條魚都沒抓到!」
他把船槳扔在船上,撂挑子不幹了。
「你個小沒良心的……」
我嘿嘿一笑,挽住他的手臂,「臣妾錯了。」
不遠處的拐角處,一抹倩影立在門廊下,死死地盯着我和趙衍。
我勾了勾脣角,撲倒他,騎在他的腰上。
「陛下……」
他的呼吸一滯,「成何體統……」
我趴在他的胸口,吐氣如蘭:
「臣妾倒是覺得陛下喜歡得緊。」
說完,翻身一躍,整個人落入了湖水中。
他臉色一白,急忙起身往水裏看。
「阿漁!」
我從水裏浮起來,一隻手扶着船,另一隻手拽住了他的手腕。
他鬆了口氣,「你嚇死……」
沒等他說完,「撲通」一聲,我將他拽進了水裏,摟住他的脖子沉入水下:
「陛下,咱們洗個鴛鴦浴吧。」
不遠處的謝婉月再也沉不住氣。
她提着裙子匆忙跑來。
「有刺客!陛下落水了!」
柔和的清風拂過湖面,引得荷葉輕搖。
水下,趙衍的體溫逐漸升高。
他強勢地將我圈在懷中,狠狠地吻了下來。
不知過了多久,肺中的呼吸逐漸稀薄,綿軟地靠在他的懷中,頭貼在他的頸邊,任由他將我帶出水面。
渾身上下像是被燙了一下,帶着酥麻:「陛下……」
話音剛落,突然衝出幾個人。
我還沒反應過來,就和趙衍分開,被帶到了謝婉月面前。
她盯着我溼透的身子,眸中跳動着兩簇怒火:
「賤人!」
「皇上不會鳧水!你這賤人是想害死他!」
我瞳孔緊縮,險些失聲尖叫,急忙跪在地上:
「皇后娘娘恕罪。」
「臣妾只是在和陛下鬧着玩。」
她快步走到我面前,抬起我的下巴。
緊接着,清脆的巴掌落在我的臉上。
與此同時,彈幕也在我眼前出現。
【當着皇上的面打女主,女配是活得不耐煩了吧!】
【原劇情裏沒有這一段啊?是我看漏了嗎?】
【隱藏彩蛋?敢打皇上心尖尖上的人,趕緊打回來,我要看虐女配!】
臉上火辣辣地疼。
該死的謝婉月!
我強壓住心中的怒火,下意識地看向趙衍。
他從另一邊上了岸,太監拿着乾淨溫暖的長袍,想要替他披上。
可他卻制止了太監的動作,大步走到我面前,將長袍蓋在我身上,滿眼都是心疼:
「疼嗎?」
我鼻子一酸,強忍的眼淚立刻掉了下來。
「臣妾以爲……」
謝婉月尖利的聲音傳進耳朵:
「你以爲什麼!以爲陛下會鳧水嗎?」
「若不是本宮及時發現,你這賤人就害死陛下了!」
趙衍將我從地上扶起來,不耐煩地看向她:
「夠了!」
「朕早已經學會了鳧水,倒是你,身爲一國之後,張嘴閉嘴都是賤人,成何體統!」
謝婉月的臉色一白。
我縮在趙衍懷裏,扯了扯他的小拇指,咬着下脣楚楚可憐地道:
「陛下,皇后娘娘也是關心您,是臣妾思慮不當。」
他嘆了口氣,攬住了我的肩:
「與你無關。」
他的目光落在謝婉月臉上,「你給阿漁道個歉,此事就算了了。」
謝婉月赤紅着雙眼,眼神如刀,恨不得剜了我:
「本宮無錯,憑什麼道歉!」
她看着趙衍,眼圈一紅,提着裙子轉身就走。
趙衍眉心一皺,下意識地就想追上去。
我捂着鼻子:「阿嚏!」
他的腳步一頓,關切地看向我。
「怎麼了?是不是着涼了?」
我懊惱地開口:
「臣妾沒事,皇后娘娘生氣了,陛下要不還是去哄哄她吧。」
他的臉色沉了沉,寬大的手掌包裹住我的手:
「無礙,本就是她做錯了事。」
「朕陪你回去。」
我羞澀地笑了笑:
「陛下對臣妾真好。」
他一怔,眼中閃過一絲愧色:
「這便是好?」
我點了點頭,眼眸彎彎,盈滿了滿足:
「陛下是這天底下對阿漁最好的人!」
【好甜啊,雙向奔赴了屬於是】
【不是,我們親愛的女主就被白打了?不是虐女配嗎?女配打完女主,就全身而退了?什麼懲罰也沒有!】
【這是虐女主文,很合理好吧,等到後期,皇上一定會替我們女主討回公道】
我暗中翻了個白眼。
真是沒腦子的觀衆。
-5-
許是存了愧疚之心。
趙衍一整天都陪着我。
擔心我染了病,還用被子將我裹成一個蠶蛹。
我嘟着嘴不滿道:
「陛下是想熱死臣妾,好去找皇后娘娘!」
他淺笑出聲:「朕只要阿漁。」
不覺間,夜已深。
夜風輕拂,燭火搖曳,室內的溫度逐漸升高。
趙衍眼中欲色漸濃。
可還沒等他有動作,小太監的聲音再次在門外響起。
「陛下,皇后娘娘身子不舒服……」
我偏過頭,露出受傷的半個側臉,垂下眸子,語氣中帶着淡淡的失落:
「陛下快去吧。」
他的聲音在頭頂響起。
「那朕就去了……」
緊接着,就是一陣窸窸窣窣的穿衣聲。
「阿漁,朕走了。」
我鼻子酸得厲害,哽着聲音道:
「臣妾就不送陛下了。」
趙衍遲遲沒有行動。
我疑惑地抬起頭。
卻見他坐在牀邊,似笑非笑地盯着我:
「阿漁真想讓朕走?」
我再也沒忍住,從背後抱住他的腰,悶悶道:
「阿漁捨不得陛下。」
他捧着我的臉,微涼的指尖輕輕地從我的臉上劃過:
「還疼嗎?」
我搖了搖頭,又點了點頭。
他緊緊地抱着我:
「你受委屈了。」
這還是第一次,趙衍宿在我這裏,沒被謝婉月叫走。
我看着身旁熟睡的人,輕輕地摸了摸臉頰。
也不枉我回來後,用胭脂把臉上的傷痕加重了些。
彈幕給我實時轉播了謝婉月那邊的景象。
【哈哈哈哈,女配氣得臉都黑了】
【女配不僅一夜沒睡,還把屋裏的花瓶瓷器都砸了個遍,爽啊】
【皇上還是愛女主的】
【女配把從小照顧她長大的金嬤嬤喊進屋了,這可是個狠角色,女主差點在她手裏沒了命,不知道這兩個人又要作什麼妖了,皇上一定要保護好你的女主啊】
謝婉月不高興,我就高興。
我嫌棄地推開趙衍的手臂,背對着他靠在牆邊進入了夢鄉。
至於謝婉月和金嬤嬤,睡醒了再說。
我睡醒時,趙衍已經離開了。
他特意囑咐紅葉,讓我多睡一會兒。
覺睡得足,整個人神清氣爽。
原本答應我下朝要來找我的趙衍,也不見蹤影。
想也知道,昨日謝婉月和他鬧了矛盾,今天必定是在和她重修舊好。
我倒是不着急。
彈幕卻比我還急。
【我的好女主啊,女配都把皇上勾引走了,你還在玩兒呢,真是一點心眼子都沒有。】
【女配這一招高啊,主動找皇上認錯,伏低做小,夫妻雙雙把家還。】
【可憐的女主,昨天被虐身,今天被虐心,她難過地連飯都比昨日多喫了幾碗,是想借助食物忘記痛苦吧。】
我的額角抽了抽。
我這是高興,看不出來嗎?
趙衍和謝婉月的和好在我的意料之中。
我本來也沒打算就憑昨日那微不足道的小事,讓兩人徹底離心。
我要做的,是讓兩人之間產生裂隙,然後把裂縫越變越大,直到再也承受不了,徹底破裂。
趙衍和謝婉月之間有感情嗎?
那自然是有的,畢竟兩個人從小一起長大。
但這份感情,在權力、慾望的更迭中,早已變得不如當初純粹。
上一世是我蠢,才落得那樣的下場,讓謝婉月當了勝利者。
但我想,她的勝利或許並未延續太久。
誰知道我死後,她有沒有成爲下一個我。
說到底,都是狗趙衍的錯。ṱù⁻
-6-
趙衍和謝婉月和好後,有一段日子未曾踏足後宮。
我並未着急。
時不時地去給他送碗湯羹,或是親手做的糕點。
用彈幕的話講,這叫刷存在感。
上輩子這些彈幕雖然誤了我,但也實實在在讓我學到了不少東西。
盛夏天裏,難得多雲,叢叢白雲將烈日團團圍起,斂了半數暑氣。
我剛起牀,紅葉就匆匆跑進了房中,向我稟告金嬤嬤來了。
還未等我允許,金嬤嬤自顧自地進了房門。
她向來看不上我這種低微的出身,淡淡地瞥了我一眼,俯身行禮:
「皇后娘娘聽聞今日是您的生辰,特地在宮中設了宴,邀您前去。」
我惶恐地起身:
「多謝皇后娘娘的好意。」
她轉身就要離開。
我匆忙地跑上前,攔在了她面前,滿懷期待地問道:
「金嬤嬤,陛下……」
她冷哼了一聲:「陛下的行蹤,豈容後宮打聽!」
我一怔,尷尬地笑了笑,從懷裏掏出一個玉鐲塞進了她的手裏。
「金嬤嬤,一點心意,不成敬意。」
她冷淡地抽出手,嘲諷地看向我:
「有些人到底是上不得檯面的玩意兒,這次就算了,若有下次,老奴就要稟告皇后和皇上,有人在後宮意圖行賄了。」
我面上一熱,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
手上脫了力,玉鐲掉在地上,碎成三截。
我抬起頭,努力平穩自己的情緒,扯起一個笑容:
「多謝……嬤嬤提點。」
她半個眼神都不曾給我,轉身離開。
我看着她的背影,低着頭站在原地。
紅葉走上前,柔聲安慰我:
「娘娘……」
我搖了搖頭,「本宮沒事,你先下去吧。」
她走到門口,替我帶上了門。
眼中的失落散去,我撿起玉鐲,坐在桌前,好整以暇。
【金嬤嬤太可惡了,怎麼能這麼說女主!】
【金嬤嬤出身也低微,不過是走了狗屎運才爬到今天的位置,哪裏來的臉嘲諷女主】
【金嬤嬤自己也有女兒啊,雖然她女兒很小的時候就被人販子抱走了,但她這麼多年一直在找自己的女兒,將心比心,她女兒的年齡跟女主也差不多,怎麼忍心這麼對女主】
謝婉月的意圖倒是明顯。
無非是想讓我當面看看她和趙衍有多恩愛,藉此來打擊我。
我倒是並不在意,只是如何能把這件事情的利益最大化?
坤寧宮亭臺樓閣,飛檐青瓦,一步一景。
比起我的宮殿,倒是又大又奢華,要是能住在這裏就好了。
我去時,並未有接引的太監等在門口。
想必是謝婉月的意思。
彈幕又出現在眼前。
【嗚嗚嗚,女主別進去啊!】
【可惡的女配,一定是故意勾引男主,讓女主看見的!】
我的腳步愈發輕快。
這種讓我受委屈的場面可不多見,還不抓緊機會。
沿着宮門進去,一眼就看到坐在亭子中的二人。
趙衍背對着門口,手裏拿着描眉的筆,神情專注。
謝婉月微微仰着臉,柔情蜜意。
陽光透過亭臺的縫隙,落在二人的身上。
美得像是一幅畫。
可惜,我沒時間欣賞。
謝婉月替我搭好了戲臺子,我可得好好把這出戏唱下去。
手中的食盒哐噹一聲掉在地上。
趙衍轉過身,看到站在門口的我。
他眼中閃過一絲慌亂。
「阿……阿漁。」
我慌亂地蹲下身撿起散落在地上的糕點,眼淚吧嗒吧嗒地往下掉,模糊了眼前的視線。
「陛下恕罪,皇后恕罪,臣妾不是故意的。」
我提起食盒,轉身就要走。
他一把拽住我的手腕:
「你怎麼來了?」
謝婉月走到我面前,嘴角帶着得意的笑容。
「今日是……」
還未等她說完,我猛地抬起頭,有些着急地開口道:
「是臣妾,臣妾近日向御膳房的御廚學了些糕點小喫,特地拿來給皇后娘娘嘗一嘗。」
我的目光繞過趙衍,祈求地看向她。
她到底沒有說下去。
趙衍鬆了一口氣,「怎麼不拿給朕嚐嚐?」
我低下頭,露出白潔瑩潤的一截脖頸,語氣中泄露出幾絲委屈:
「陛下不去找臣妾,臣妾也不敢打擾您。」
他的眼神落在我的臉上,神情變得柔和:「是朕的疏忽。」
「既然來了,便一起用午膳,等晚間朕再去看你。」
我睜着溼漉漉的眼睛看着他:
「真……真的嗎?」
他點了點頭,摸了摸我的頭。
-7-
謝婉月的目的達到了,對我也沒了好臉色。
一頓飯下來,三個人各懷心思。
我假裝不知道,全程都笑盈盈。
惹得趙衍愈發憐愛。
自始至終,他都沒有想起今天是我的生辰。
用完午膳,太陽又從雲裏跑了出來。
夏蟬不知疲倦地叫着,讓人愈發煩躁。
我坐在步攆上,被晃得昏昏沉沉。
一進宮殿,就躺在榻上睡了過去。
再醒來時,已是黃昏。
太陽西沉,光線慢慢變淡。
我支着下巴在房中等趙衍。
直到天色完全暗了,房中變得黑暗,他依舊沒來。
彈幕又熱鬧了起來。
【女配又把皇上纏住了,可憐的女主,別等了,他不會來了】
【我好氣啊,撕劇本!我要看大女主爽文】
【對皇上越來越失望了,連女主的生日都記不住,這也算愛嗎?】
我歡快地點起燈籠,披上斗篷,在趙衍的必經之路上等待。
夜涼如水,我坐在宮牆邊的石階上,百無聊賴地瞧着月亮,一個哈欠接着一個哈欠。
半邊身子都坐麻了,趙衍才姍姍來遲。
我急忙起身,一不小心打翻了燈籠,四周又陷入黑暗。
太監凌厲的聲音在黑暗中響起。
「誰!」
我吸了吸鼻子,心裏的委屈再也壓制不住。
「陛下。」
「阿漁?」
趙衍快步走到我面前。
再看到我時,伸手將我擁入懷中。
「你怎麼來了?」
我從他懷裏仰起頭,神情破碎:
「陛下,今日」
「是阿漁的生辰。」
一滴眼淚恰如其分地落下。
愧疚瞬間席捲了他的全身。
我急忙從身旁的食盒中端出一碗長壽麪。
「陛下,您看,阿漁親手做了長壽麪,還加了荷包蛋。」
他的目光落在那碗坨掉的長壽麪上,眼睛有些紅,聲音低啞:
「阿漁,對不起。」
漁村的那段日子清貧。
有一次,趙衍發了高燒。
我急壞了,卻沒有銀錢去找大夫。
只能成宿成宿地守着他,爲他降溫。
他昏迷了三天,終於醒來。
我高興得直掉眼淚,忙問他想喫什麼,喝什麼。
他說,他想他的孃親了,想她親手做的長壽麪了。
我跑遍了村子,借了一小碗麪粉,和一個雞蛋,做了一碗長壽麪。
那夜,下着暴雨。
狹小的房間裏,我們倆依偎在一起,一起分了一碗麪。
我窩在他的懷裏,信誓旦旦地道:
「以後的每一年,我都要給你做長壽麪!」
他說好,以後每一年的生辰,他都會陪我過。
短短半年,他就違背了誓言。
他拿起筷子,夾起冷掉的麪條放進嘴裏。
「好喫。」
我沒忍住,掉了眼淚,把面放到一邊,撲倒在他的懷裏,眼淚就像是開了閘的洪水:
「陛下,阿漁好想你。」
「阿漁見不到陛下,以爲您不要我了,阿漁不想被陛下丟下。」
他耐心地哄着我,見我哭得停不下來,直接將我攔腰抱起,一步一步回到了宮殿中。
黑暗中,他的腳步沉穩,像是下定了什麼決心。
「阿漁,朕保證,永遠也不會丟下你。」
我摟住他的脖子。
「京城好大,皇宮也好大,阿漁只有趙郎。」
他的腳步頓了頓,更加用力地抱緊了我。
適當的示弱,總會得到意想不到的結果。
至少今夜過後,趙衍對我的感情又會加深幾分。
畢竟,沒人會拒絕一個陪他喫過苦,全心全意愛着他的女人。
我想,他很久沒有感受過這種純粹的愛了。
如我所料。
那之後的大半個月,趙衍要麼不來後宮,若是來了,就會一直宿在我的宮中。
我掰着手指頭算要多久,謝婉月會忍不住。
她比我想象中的更着急。
短短十幾日,就破防了。
-8-
謝婉月一直以稱病爲由,免了請安。
直到今日。
我被紅葉從被子中薅了起來。
她一邊給我穿衣服,一邊焦急道:
「娘娘,您快醒醒,等會兒要遲了。」
我一點兒也不着急,還抽空墊吧了兩口,纔去了坤寧宮。
我去時,其他人都到了。
我裝作慌張的模樣,跪在地上,故意露出脖子上的吻痕。
「娘娘恕罪,臣妾昨晚睡得晚,早上才耽誤了時間。」
所有妃嬪的目光有意無意地落在我身上。
謝婉月似乎並沒有讓我起來的意思。
她恨得牙癢癢。
「本宮看你是越來越沒有規矩了。」
「後宮的姐妹,各個進來的比你早,論起來,你也該喚一聲姐姐,怎麼有讓姐姐等着的道理。」
【皇上,你倒是走快點,你親愛的女主正在被罰跪!】
【女主再堅持堅持】
我看着眼前的彈幕,心下了然。
抬起頭盯着謝婉月,委屈道:
「臣妾知錯了,實在是皇上昨晚鬧得晚了……」
她眼中慍色漸濃。
「狡辯!」
其他的妃嬪們也七嘴八舌地指責我,似乎打定主意要給我一個下馬威。
跪得久了,膝蓋有些疼。
我沒等她說話,自顧自地站了起來。
「娘娘,臣妾膝蓋疼,就不跪了。」
謝婉月氣得渾身顫抖:
「金嬤嬤,教教她規矩!」
我還在想着要不要拖延時間的時候,彈幕上顯示,趙衍到門口了。
我瞬間斂起身上的鋒芒,低着頭站在中央。
金嬤嬤走到我面前,狠厲地看着我。
她的巴掌高高地揚起來,還未落下,門口傳來聲音。
「皇上駕到。」
我眼睛一閉,軟綿綿地倒在地上。
背後,趙衍焦急地大喊道:「阿漁!」
睡得晚,起得早。
我裝暈裝着裝着,就睡了過去。
再睜眼時,已經回到了寢宮。
趙衍緊緊地握着我的手,一臉驚喜地看着我。
見我醒來,他聲音哽咽:
「阿漁,我們……有孩子了。」
我微微一愣,一隻手輕輕地放到小腹上。
天生好孕體質名不虛傳。
我都喝了避子湯,居然還沒防住!
他見到我的動作,輕笑出聲:
「還早着呢,這會兒摸不出來什麼。」
我佯裝高興,「是真的嗎?」
他點了點頭,「是真的。」
趙衍比我更高興。
畢竟他登基五年,後宮一直無所出。
一個沒有子嗣的皇帝,註定坐不穩江山。
但現在就不一樣了,有了子嗣,就有了底氣。
「太醫說你胎像不穩,這段日子,你就好好在宮中養胎。」
我溫柔地笑了笑:
「好,那陛下要來陪着臣妾。」
他颳了刮我的鼻子。
「朕一定寸步不離地守着你。」
-9-
男人的嘴,Ťū́₅騙人的鬼。
早上還說着寸步不離地男人,下午就離開了。
彈幕上又在可憐他。
【皇上好可憐,好不容易有了孩子,皇后的孃家人立馬就來施壓】
【皇后的爹也太可惡了,自己女兒生不出來,就威脅皇上把女主的孩子生下後抱給她,有沒有天理啊】
【好心疼皇上啊,他在書房坐了一個時辰,想必心裏也很難受吧】
【沒有實權的皇上實慘,我越來越迫不及待地想看到皇上打臉的劇情了。】
這些人真是好笑。
坐擁權力頂端的皇上,居然有這麼多人會覺得他可憐?
在彈幕的劇透下,我知道了趙衍的全部動向。
皇后她爹謝將軍離開後,他就一直在書房中,神色痛苦。
後來,他去了皇后的宮中。
兩人發生了爭吵,但最終他還是鬆口,等我生下孩子後,就抱給皇后。
我並不意外。
在趙衍的心裏,即便是親生孩子,也不過是利益置換的工具。
但他們想要,也得問我給不給。
這個在避子湯下懷上的孩子,註定生不下來。
之後,趙衍在皇宮中失魂落魄地轉來轉去。
直到深夜,他來到我的牀前,安靜地看着我。
我假裝睡着了,不想搭理他。
他從身後將我環在懷裏。
黑暗中,他的聲音微不可察:
「阿漁,我會保護好你的。」
我翻了個大大的白眼,差點沒忍住反駁。
那之後,趙衍倒是履行了諾言,只要一有時間,就守在我身邊。
他看着我的眼神,愈發溫柔。
謝婉月來找過他幾次,都被他拒絕了。
索性也就不再找了。
漫長熱烈的夏日落下帷幕。
風過處,滿院黃葉堆積,秋意濃濃。
我的肚子逐漸顯懷,懷孕的其他症狀也變得明顯。
喫不下,睡不好。
趙衍急得頭髮都白了幾根,親自下廚給我做好喫的,每晚睡前,還會給我講各種各樣的故事。
我安靜地窩在他的懷裏,突發奇想。
「陛下,孩子生下來,要叫什麼?」
「我們給他取個名字吧。」
燭火下,他的表情專注而虔誠:
「慕漁,趙慕漁。」
我一愣,捧着肚子哈哈大笑。
「哪有孩子叫木魚的,那豈不是天天被敲。」
他反應過來,也跟着笑了起來。
「你的小腦袋瓜子都在想些什麼?」
我抱着他的手臂,「木魚也挺好聽,很可愛啊。」
我的手輕輕放在肚子上,「是不是呀,小木魚,我是你娘。」
掌下傳來奇異的感覺。
我瞪大眼睛看向趙衍。
他誤以爲我哪裏不舒服,急忙詢問:「怎麼了?」
我拿起他的手放在肚子上,一時之間忘了敬稱,「他……他在踢我,你快試試!」
趙衍的眼中滿是震驚,他小心翼翼,動都不敢動。
「我感覺到了!」
他像是得到玩具的小孩子,滿臉都是喜色,俯下身將耳朵貼在我的肚皮上。
「木魚,我是爹爹!」
他又輕輕地在肚皮上踢了一腳。
一瞬間,我的心軟得像是一灘水。
有些想哭。
但很快,我就反應過來。
這個孩子不能要,拖得越久越痛苦。
我加快了自己的步伐。
第二日,我哭着從睡夢中醒來。
趙衍抓着我的手,滿臉關切之色。
「阿漁,怎麼了?」
我哭着撲倒在他的懷裏。
「趙郎,我夢到……」
「我夢到皇后娘娘搶走了我的小木魚。」
他的表情一僵,整個人都變得不自然。
「只是夢罷了。」
我搖了搖頭,哭得更甚:
「可那夢太真實了,嗚嗚嗚,阿漁好怕。」
「阿漁不要在這裏,我要離開皇宮,這樣就沒人搶走我的孩子了!」
我慌亂地起身去收拾東西:
「對,只要離開了,就沒人搶走我的木魚。」
趙衍從背後抱住我,他啞着聲音道:
「阿漁,朕保證,沒人會搶走木魚。」
我呆呆地看着他:
「真……真的嗎?」
他點了點頭,「朕是天子,一言九鼎。」
門外,一個身影閃過。
我回抱住他。
我早就知道謝婉月在我的宮中安排了人。
是誰不重要。
重要的是,只要能把這宮裏發生的一切告訴她就行。
當天下午,金嬤嬤就趁着趙衍不在,端着一碗黑乎乎的湯藥過來了。
比起上次,她的態度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臉上堆滿了笑不說,姿態還放得特別低。
【女配知道皇上不會把孩子抱給她之後,就打算去母留子!】
【女主別喝呀,這湯藥表面上找不出任何問題,實則會讓胎兒發育得很快,讓孕婦難產】
【皇上,你快回來啊,你的女主又要被迫害了】
謝婉月的動作還真是快。
我在心裏嘆了口氣。
上輩子輸給她,真的太虧了!
這輩子我不過略施小計,她就慌了神。
怪我上輩子太乖、太聽話。
「娘娘,這是皇后娘娘特地讓老奴送來的湯藥,裏面的藥材是謝老將軍親自從西域帶回來的,對孕婦來說,是上好的補藥。」
我盯着散發着苦味的湯藥,臉上露出爲難的神情:
「可……」
「您放心,陛下知道,御醫也檢查過了。」
我放鬆地笑了笑,「本宮不是這個意思。」
她走到我面前,「您肚裏的孩子,是陛下的第一個孩子,皇后娘娘自然也希望您和孩子平安健康。」
我點了點頭,伸出手。
因爲在房中,穿得單薄,寬大的衣袖滑到肘部,露出一截白皙的胳膊。
手還沒碰到碗,金嬤嬤突然鬆了手。
滾燙的湯藥瞬間灑了一地。
整個屋子中都瀰漫着難聞的氣味。
我提起裙襬往後退了一步。
「嬤嬤……」
卻見她死死地盯着我的手臂,晦澀開口道:
「娘娘的手臂上……」
我恍然大悟,挽起袖子,露出手臂上的胎記。
「是胎記,從小就有了。」
她斂了斂神色:「看着倒像是被燙着了,定是你娘不小心,燙傷了你,才留下了這樣的胎記。」
我尷尬地笑了笑:「或許吧。」
她卻沒有想要離開的打算。
「娘娘今年多大?」
我張了張嘴,「十八。」
她神色一暗。
「也有可能是十九。」
「我記得不大清了。」
她笑了笑,「怎麼會記不清呢?是不是你娘記錯了你的生辰?」
我垂下眸子,「我……我沒娘。」
她還想問些什麼,我下了逐客令。
「嬤嬤,天色不早了,本宮就不送您了。」
她轉過身,「老奴明日再來看您。」
-10-
【什麼意思?我看不懂了,女主是金嬤嬤的女兒?】
【不可能,金嬤嬤的女兒早就死了,女主就是沒什麼身份的孤兒。】
【那女主是故意讓金嬤嬤誤以爲她是自己的女兒?我的腦子不夠用了,女主爲什麼這麼做啊!好好的虐文怎麼變成宮鬥了,我腦子跟不上了。】
【金嬤嬤會不會信了?】
我好心情地勾了勾脣角。
她會信的。
年齡、性別、胎記都對得上,更重要的是,當初她的女兒被拐走了,正是被拐子賣到了我的家鄉。
這麼多的巧合,她不信也得信。
這還得多虧了上一世,我死後靈魂並未完全消散,才得知了許多別人不知道的祕辛。
翌日,金嬤嬤果然沉不住氣,迫不及待地就來找了我。
我睡得正香,沒見她。
等到了中午時,她又來了。
我正在午睡,迷迷糊糊地做了個夢。
夢到了從未謀面的孃親,她的臉被一團霧氣遮住,讓人看不清。
我哭着朝她跑去,摔在地上。
可她卻丟下我,頭也不回。
「孃親!」
我從睡夢中驚醒,一眼就看到金嬤嬤的那張臉。
她的眼睛通紅。
見我醒來,迅速撇開腦袋。
「娘娘,老奴給您端了藥。」
【金嬤嬤換了藥,看來她真的相信女主就是她的女兒了。】
【這次的藥倒是真的保胎藥,本來覺得她很壞,現在又覺得她有點可憐。】
我接過藥,一飲而盡,苦得我臉皺成一團。
她像是變戲法般拿出一顆蜜餞。
我眼睛一亮,迫不及待地把蜜餞塞進了嘴裏。
「金嬤嬤,您怎麼知道這是我……是本宮最愛喫的蜜餞。」
她慈愛地笑了笑,眼中閃着淚光:
「娘娘喜歡,老奴明日給您帶。」
我羞赧地笑了笑。
「那多不好意思。」
她伸出手,似乎想摸摸我的腦袋,又收了回去。
「娘娘,上次您給老奴的玉鐲,能再給老奴嗎?」
我咬着下脣:「可是碎了,本宮這裏還有其他的鐲子,嬤嬤您想要哪個,就隨便挑。」
我拉着她的手來到妝奩前。
碎成三截的玉鐲還放在匣子中。
她輕輕地拿起來,放在手裏,像是拿着什麼寶貝似的。
「老奴認識能修補玉鐲的能工巧匠,就要這個吧。」
「老奴先行告退,娘娘保重身子。」
她走到門口,回過頭看我:
「娘娘,多加小心。」
那之後,金嬤嬤便每日都來找我。
剛開始的時候,趙衍還會每日都讓御醫替我診脈。
後來,見金嬤嬤送來的湯藥確實沒什麼問題,也就鬆懈了下來。
他不知道自己對我的承諾已經被謝婉月知曉。
還以爲謝婉月總算是想通了,反正這個孩子最重要,抱給她,照顧好我的身子,也就等於照顧好了孩子。
後宮平和,是每個皇上喜聞樂見的事情。
金嬤嬤和我的關係越來越親密。
這日,我照常喝完藥,趴在桌上看着她:
「嬤嬤,如果您是我娘就好了。」
她一愣,迅速低下頭:
「老奴這樣的人,哪裏配當娘娘的孃親。」
我握住她的手:
「纔沒有,嬤嬤懂得多,對我也好,我娘就從來沒有這樣對我。」
我垂下腦袋,失落地道:
「我連我孃的樣子都沒見過。」
「是村裏賣魚的阿婆在鎮上撿了我,她說撿到我時,我穿着已經破破爛爛的大紅色印花夾襖,身上全是傷,瘦得跟個小雞仔一樣。」
「阿婆對我很好,可是家裏太窮了,我們拼命打漁、賣魚,也賺不到錢,喫不飽肚子。」
一滴冰涼的淚水落在我的手背上。
我假裝沒看到。
她顫着聲音問我:
「你小時候,過得很難嗎?」
我點了點頭,「喫不飽穿不暖是常事,村裏還有人老是欺負我和阿婆,後來阿婆死了,就剩我一個人,有人想欺負我,我就把自己渾身上下弄得又腥又臭,還把自己抹得Ṱũₒ黑黑黃黃的,就沒人願意欺負我了。」
我抬起頭,「幸好,都過去了!」
「我遇到了對我很好的陛下,還有嬤嬤,還有紅葉Ťṻ₀,還有沒那麼好的皇后,其實也還好,皇后也沒那麼壞。」
她輕輕地把我抱在懷裏。
「傻孩子。」
-11-
入冬後,京城落了第一場雪。
我央求着趙衍帶我去玩雪。
可他說什麼也不答應。
我噘着嘴和他生悶氣。
他經不住我的軟磨硬泡,終於鬆了口。
我的肚子愈發大了起來。
整個人也圓潤了不少。
彈幕提醒我。
彈幕提醒我:「不要去御花園啊寶!女配不知道從哪裏捉了一隻雪豹,在御花園關着呢,那雪豹可兇了,你不準去」
【要是不小心動了胎氣,就完了。】
【女主就乖乖在院子裏玩會兒雪吧。】
這樣的好機會,錯過可就沒了。
這個御花園,去定了。
趙衍攙扶着我,來到御花園的門口。
我第一次見雪,難免興奮,玩得不亦樂乎,不知不覺間就到了御花園深處。
「陛下,我們來玩捉迷藏吧!」
他無奈地笑了笑,「都依你。」
「那你捂着眼睛不許動,我好了就叫你!」
他寵溺地拍了拍我的頭,「好。」
我確定他沒看,立刻在園中尋找能躲藏的地方,不遠處的一棵大樹吸引了我的視線。
我輕手輕腳地跑過去,靠在樹幹上躲好後,朝着趙衍喊了一聲。
「陛下,我好啦!」
趙衍放開手,朝着我所在的方向走了過來。
我這才意識到,雪地上有我的腳印。
真是百密一疏。
我儘量地藏好,半點聲音也不敢發出。
耳邊傳來粗重的呼吸聲,帶着鮮血的腥臭。
我疑惑Ṭū́₎地轉過頭看去。
一隻銀白色的雪豹趴在鐵籠子上,虎視眈眈地看着我。
它張大嘴巴,發出怒吼聲,震耳欲聾。
我嚇壞了,腳底一滑,摔倒在地。
一股溫暖的暖流從雙腿間流出,染紅了雪地。
眼前一黑,徹底暈了過去。
我不記得自己昏睡了多久。
再次醒來時,我能清楚地感受到有什麼東西從我的身體中徹底消失。
我怔怔地看着頭頂的紅色帷幔,一隻手輕輕地放在肚子上。
「小木魚。」
「我是孃親。」
小腹平坦,什麼都沒有。
趙衍衝了過來,他面容憔悴,聲音啞得厲害:
「阿漁。」
我慢慢地眨了眨眼睛,「小木魚呢?」
「他怎麼不踢我了?」
他將我擁入懷中。
「阿漁,別這樣,孩子還會有的。」
脖頸處,傳來一片濡溼。
我終於後知後覺,孩子真的沒了。
心臟比想象中更疼。
明知他最後的歸宿就是如此,怎麼還會這麼難過呢?
我終於沒忍住,嚎啕大哭。
「陛下,我的孩子沒有了……」
「小木魚沒有了……」
他拍着我的背,哽咽道:
「阿漁,還會有的,小木魚還會回來的……」
他又說了什麼,我沒聽清。
再次暈了過去。
-12-
短短几天,趙衍像是蒼老了十幾歲。
失去孩子對他的打擊是巨大的。
他本可以藉着這個孩子,坐穩江山。
而現在,美夢破碎比失去孩子更讓他痛苦。
謝婉月被禁足在坤寧宮,事情沒有調查清楚之前,不得離開宮中半步。
我很清楚,單憑一隻雪豹,無法徹底將她扳倒。
倒是趙衍,藉着此事狠狠敲打了謝家一番,兵不血刃,就從謝家手裏奪回了部分實權。
畢竟,謝將軍送進宮的這隻雪豹,可並未經過趙衍的允許。
若是平常也就罷了。
現在這隻雪豹,直接害死了我肚子裏的小皇子。
趙衍自然要把事情鬧大。
我們都在等一個契機。
很快,這個契機就來到了我面前。
許是天氣寒冷,我生了一場大病。
一碗接一碗的湯藥往下灌,卻總是不見好。
每日躺在牀上,昏昏沉沉。
趙衍急壞了,卻束手無策。
只能讓人小心照料着我。
我睡得迷迷糊糊,看到了金嬤嬤。
謝婉月一事,讓她也憔悴了許多。
畢竟這麼多年,她都是把她當親生女兒照顧的。
乍一見到熟悉的人,我掙扎着從牀上起身。
她拍了拍外袍上的寒氣,急忙走上前攙扶着我在榻上坐着。
「嬤嬤……」
我的眼淚像是斷了線的珠子,一顆接一顆地往下掉。
她握着我的手,眼眶溼潤。
「娘娘,身子要緊。」
我劇烈地咳了起來,「咳咳咳……嬤嬤,本宮的孩子沒了,本宮也不想活了。」
她端來溫熱的茶水送到我的嘴邊。
我偏過頭,用力地抓住她的手,急切地問道:「嬤嬤,上次您讓我多加小心,您是不是知道些什麼?」
她微微一愣,笑了笑:
「老奴不過是個奴才,不過是順嘴一說。」
我失落地低下頭,自顧自地道:
「御醫說,我肚裏的孩子,是個男嬰。」
「可他先天不足,便是沒有受到驚嚇,這個孩子也生不下來。」
我捂着嘴,眼淚順着指縫流到嘴角。
又苦又澀。
「嬤嬤,我這宮中,恐怕早已被安插了人,可憐我的孩子,可我入宮以來,與其他人相交甚少,我實在是想不到,到底是誰要害我的孩子!」
她微微皺眉,一隻手止不住地顫抖:
「娘娘說,這個孩子被人下了藥,先天不足?」
我點了點頭。
「除了老奴送來的湯藥,娘娘可還曾喫過、用過別人送來的東西?」
我想了想,搖頭。
「娘娘再仔細想想。」
我按着額角,頭疼得厲害,什麼也想不出來。
她的目光在房間裏巡視,最後落到點燃的香爐上。
我順着她的目光看過去。
「這是宮中一個丫鬟自制的薰香,有安神的效果,自從入宮後,本宮便一直在用,嬤嬤若是喜歡,本宮給您分一些。」
「哪個丫鬟?」
「杜鵑,她比我還小上兩歲,和我同是兗州人,聽說她是薰香……」
我停了下來,僵硬地轉過頭,拉着金嬤嬤的手,艱難出聲:「是薰香嗎?是薰香害死了我的孩子!」
「她是別人安排過來的,專門害我的!」
我哭倒在金嬤嬤懷裏,「可是誰!到底是誰要害我……」
她扶起我的身子,替我擦乾眼淚。
「娘娘,別怕,老奴會幫你的。」
我點了點頭。
「金嬤嬤,除了您,本宮不知道還能信任誰了。」
-13-
金嬤嬤走後,我迅速擦乾眼淚躺在暖烘烘的被窩裏。
演戲可真累,尤其是哭戲。
彈幕又在我眼前滾動起來。
【大女主復仇爽文看着不快樂嗎?看什麼虐文!什麼甜寵文!女主你就是我的女王,趕緊搞事業】
【嗚嗚嗚,我能說我沒看懂嗎?】
【女主這一招可太高了,沒看懂的我來解釋:首先,女主引導金嬤嬤,以爲孩子是被別人下了毒,纔沒保住;其次,女主不經意間透露出香料的問題,這個時候,金嬤嬤自然就會認爲毒是丫鬟下的;最後,女主說出丫鬟的名字,從金嬤嬤反應來看,這個丫鬟是皇后的人。那自然,金嬤嬤就會認爲毒是皇后下的。】
【我明白了!金嬤嬤本以爲皇后只派了自己,沒想到還留了後手,要置女主,也就是自己女兒於死地,任何一個母親都忍不了吧】
【挑撥離間,6】
彈幕說得沒錯。
不過這只是連環計中的第一計。
接下來,就要看趙衍的了。
三天後,趙衍祕密傳喚了金嬤嬤。
他毫不避諱地告訴了自己對謝家的仇恨。
「謝家勢大,朕雖貴爲皇帝,但一直受制於謝家,登基五年,朕每時每刻都想將他們踩在腳底下。」
金嬤嬤跪在地上,一言不發,並無波動。
他並不在意,接着道:
「朝堂上如此也就罷了,如今他們還把手伸到了後宮,謀害了朕的阿漁和未出世的孩子!」
她的眼神終於有了幾絲波動。
「金嬤嬤,朕思來想去,你是最瞭解謝家的人。」
他在她面前站定,居高臨下地看着她。
金ṱųₑ嬤嬤的頭磕在地上:
「陛下,老奴不明白您在說什麼。」
趙衍並不着急。
他從懷裏掏出一沓書信扔到她面前。
「金嬤嬤,看看吧,看看你忠心維護的謝家,到底是個什麼樣的東西。」
她抬起頭,狐疑地看了他一眼,伸手拿起了地上的那一沓書信。
整個書房陷入了安靜。
落針可聞。
金嬤嬤的臉越來越白,搖搖欲墜,許久之後,她發出一聲怒吼:
「這不可能!」
「不可能!」
趙衍回到龍椅上坐下,運籌帷幄。
「當年之事,調查起來着實花費了朕不少心思。」
「十九年前,你和謝夫人同年生下一個女兒,那之後,你的心思就全放在了自己女兒身上,因此引發了謝夫人不滿。」
「朕可有說錯?」
她搖了搖頭,「夫人因爲此事,確實和我爭過幾次。」
「隨着你女兒的長大,你把更多時間放到了女兒身上,還因此生出了離開謝府的心思,此事,你與謝老夫人說過,並獲取了她的同意。」
「不錯。」
趙衍接着道:「但你離開之前,你兩歲的女兒突然被人牙子拐走了。」
「但其實,是謝夫人找人拐走了你的女兒,只是爲了讓你全心全意照顧她的女兒謝婉月,畢竟,像你這般忠心能幹的老奴,可不好找。」
「這些年,你也確實把謝婉月當作親生女兒疼愛,爲她鞍前馬後,可是你自己的女兒呢?話還說不清的年紀,就被拐走,孤苦伶仃,受盡苦楚。」
「金嬤嬤,你可真可憐。」
她的眼神早已經失了焦,癱坐在地上,重複着「不可能」三個字。
趙衍下了最後一劑猛藥。
「這些證據,全部都是真實的,你若是不信,自可以去調查清楚。」
她沒有說話,只是沉默地拾起證據,揣進懷裏,行了告退禮。
她一走,我便從暗室中走了出來。
趙衍急忙迎上來,握住了我的手。
我看着金嬤嬤的背影,擔憂道:
「她會相信嗎?」
他攬住我的肩,用體溫溫暖我的身子。
「會的。」
「畢竟這些都是真的。」
我點了點頭。
謝夫人真是蛇蠍心腸,爲了自己的女兒,不惜謀害別人的女兒。
這一出連環計,是在我的引導下,趙衍想出來的。
我不擔心金嬤嬤會掉鏈子。
畢竟這麼多年,支撐她活下來的就是失蹤的女兒。
如今真相大白,我很期待她的反撲。
-14-
金嬤嬤告了假。
明面上是爲了謝婉月,回謝府一趟。
暗地裏……
趙衍派了暗衛跟着她,以便在暗中給她幫助。
但她在謝府三十年,早已取得了謝府的信任。
就連出入書房這種重地,都如入無人之境。
她只在謝府待了一天。
她前腳剛從謝府離開,趙衍後腳就帶人圍住了將軍府。
當天夜裏,整個謝府燈火通明。
謝將軍的書房中,搜出了龍袍和叛國通敵的書信。
證據確鑿。
趙衍勃然大怒,當即就把謝家所有人下了詔獄。
並趁着與謝家交好的世家反應不過來時,以雷霆手段收回了謝家手上的兵權。
偌大的謝府,一夜之間,以摧枯拉朽之速迅速崩塌。
清算完前朝,就到了後宮。
謝婉月還沒反應過來時,就被侍衛控制了起來。
她還不知道謝府發生了什麼事,囂張跋扈。
當趙衍把一衆證據扔在她面前時,她面色灰敗。
「這,這不可能!」
「嬤嬤,我要見金嬤嬤!」
趙衍揮了揮手,金嬤嬤就被人帶了上來。
謝婉月朝着她撲了過去:
「嬤嬤,怎麼回事兒?這不是真的!」
想來疼愛她的金嬤嬤,嫌棄地躲開了她,她森森地笑了起來:
「是真的,皇后娘娘,您的好日子,該到頭了。」
她猛地抓住她的頭髮,「是你!是你害了我的女兒!」
「她才那麼小,你們都不願意放過她!」
謝婉月露出驚恐的神情,「不是我,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看到她這副模樣,金嬤嬤哪裏還不明白。
從頭到尾,只有她被矇在鼓裏。
謝家這些人,都在看她笑話。
既然如此,她還爲他們保留什麼體面。
她把她扔在地上,跪在趙衍面前。
「陛下,老奴有罪。」
她一五一十地交代了謝婉月這些年做過的惡事。
謝婉月癱坐在地上,瑟瑟發抖。
她憤怒地朝着金嬤嬤撲過去,卻被侍衛用力地鉗制住雙手,不得動彈。
「本宮沒做過!」
「都是這個惡僕,與本宮無關!」
她失去了往日的高傲,像個潑婦般,破口大罵。
許是終於意識到謝家失了勢。
她垂着腦袋,冷笑出聲:
「趙衍,你好狠的心!」
「若非我爹,你以爲你能坐上這個位子,坐穩這個江山嗎?如今你想卸磨殺驢,最毒帝王心!」
趙衍被她戳中心事,惱羞成怒:
「大膽!」
「事到臨頭你不知悔改也就罷了,竟然還敢口出狂言!」
「來人,給我打!」
我看着身旁的男人。
無情最是帝王家,果真沒錯。
謝婉月被打得血肉模糊,連慘叫都發不出來。
金嬤嬤臉上帶着快意。
她看向我,飽含深情。
「玉兒。」
旁人以爲她在喊我漁兒,可我卻知道,她喊得是她女兒的名字,玉兒。
緊接着,她從袖中快速地拿出一把匕首,朝着趙衍衝了過去。
眼尖的太監急忙大喊:「保護皇上!」
我急忙擋在趙衍面前。
他面色大駭,「阿漁!」
但在最後關頭,金嬤嬤突然把刀尖對準了自己的脖頸。
鮮血噴湧而出。
她直勾勾地盯着我,倒在地上。
嘴角含笑。
我知道,這是她爲自己女兒做的最後一件事。
趙衍用力地抱住我,渾身發抖。
「阿漁……」
「你怎麼這麼傻!你若是有什麼三長兩短,要我怎麼活!」
我柔弱地笑了笑,「阿漁沒想那麼多,只想保護你。」
他伸出手,輕輕地摸着我的臉。
「阿漁……」
這一刻,我清楚地感受到,趙衍徹底愛上我了。
沒人會拒絕一個寧願捨棄生命也要護住他的女人。
金嬤嬤倒在地上,沒了氣息。
裸露在外的手腕上,戴着一個修補起來的玉鐲。
能清晰地看出,那玉鐲的成色一般,且斷成了三截。
她找來的工匠手藝着實一般。
就算是再好的工匠,也無法讓碎掉的玉完好如初。
彈幕上都在可憐金嬤嬤。
只有我並不可憐她。
她本質上,和謝夫人是同一類人。
自己的女兒是人,別人的女兒是根草。
我永遠也忘不了,前世她對我做下的一切。
給我灌下壞了身子的藥。
在我被趙衍捨棄後,她日日折磨我,拔掉了我的舌頭,讓我口不能言。
如今,她只是抹了脖子。
死得還是太輕鬆了。
-15-
謝家所有人,被當街問斬。
我的病好了起來,又恢復了從前。
趙衍天天黏在我身邊,讓我有些煩。
男人就是賤。
你巴巴地貼上去,他覺得沒意思。
等你覺得煩了,他又對你喜歡得不得了。
風傳花信,雨濯春塵。
立春那日,趙衍遣散了後宮所有人,立我爲皇后。
朝中大臣全部反對。
他氣得摔碎了好幾套茶盞。
最後當着朝中所有大臣的面,說他子嗣艱難,但只有我才能懷上他的孩子,纔算作罷。
大臣們議論紛紛,總覺得他在誆騙他們。
直到幾天後,我被診斷出身孕。
反對之聲一夜消失。
我這胎小心,趙衍更加小心。
日日守在我身邊。
爲了表達我的關切之情,我讓紅葉熬了補身子的湯藥,日日都端給他。
但他許是憂思過重,身子反倒大不如前。
我只好加大了藥量。
我的肚子也越來越大,比我懷小木魚的時候還要大得多。
直到御醫診斷,我懷的是雙生子。
趙衍高興壞了。
我擔心孩子還未出生,他就倒了下去。
只好暫停了那些補藥。
直到孩子出生後,是一對龍鳳胎。
孩子滿月後,我終於能鬆一口氣。
當天晚上,趙衍來找我。
我從桌上端過一碗湯藥,喂到他嘴邊:
「陛下公務繁忙,可得好好補補。」
他接過去,一飲而盡。
討厭的彈幕再次出現。
【救命,女主搞完女配,開始搞皇上了!】
-16-
麒兒和麟兒六歲那年,趙衍已經病入膏肓了。
他這幾年一直斷斷續續地生着病,時而清醒,時而混沌。
朝堂上的事情來不及處理,便都送到了我手上。
他剛開始還會教導我,後來就全權交由我來做了。
他生了病,性子愈發像小孩子。
整日黏着我,見不到我便要大喊大叫。
我輕聲安撫他。
他握着我的手,滿眼慌亂:「阿漁,朕做了個可怕的夢。」
「夢裏你爲朕生了三兒兩女,最後卻壞了身子,悽慘死去,那幾個孩子,都被謝婉月養在名下。」
我替他蓋好被子,柔聲安慰他:「不過是夢罷了。」
他鬆了口氣,「是啊,還好只是個夢。」
他又睡了過去,我看向窗外。
夜裏落了雨,滿樹紅花,落了一地。
對他而言,微不足道的夢境,卻是我實實在在經歷過的一生。
麒兒和麟兒下了學,到書房來找我。
紅葉跟在身後,「小皇子、小公主,慢點!」
他們撲到我的懷裏,一個勁兒叫我母后。
麒兒早熟,他已經被立爲太子,年齡雖小,但讀書刻苦,太傅也誇他天資聰穎。
至於麟兒,她倒是隨了我,性子歡脫。
趙衍近日時常回想起過去的日子。
清醒時,他就握着我的手:「阿漁,等朕好了, 我們一起回漁村。」
我點了點頭。
但我知道,他不會好了。
他心心念唸的漁村,是我做夢也想逃離的地方。
他以爲的美好,不過是我每天累死累活, 才換來的短暫平和。
比起我,他活得夠久了。
我前世不過活了五年。
可我讓他苟延殘喘了六年。
他老了, 憔悴了,唯一能看的一張臉,也不再吸引我。
趙衍駕崩那晚,我陪着他用膳。
他精神好了許多,應當是迴光返照。
他拿起筷子又放下,滿懷期待地看向我:「阿漁, 我想喫長壽麪。」
我早已經不下廚了。
他央求了我許久。
我被吵得沒了耐心,扔下手中的筷子,正要生氣時,他突然消停了下來, 討好地看着我:「阿漁不願意就罷了。」
臨死前, 他心心念唸的長壽麪, 到底還是沒有喫到嘴裏。
當天夜裏,他就不行了。
我坐在牀邊, 親眼看着他的呼吸變得急促。
他伸出手,想要觸碰我。
我嫌惡地避開。
我陪他演了六年戲, 早已經累了。
如今麒兒和麟兒已經長大, 不再需要他了。
我恍惚想起前世。
我被關在冷宮,沒了舌頭,渾身凍瘡。
喪鐘響起,我拖着病體爬到冷宮門口。
透過硃紅色的大門,看到了掛滿白幡的皇宮。
有太監從門口經過, 他們說皇后的第一個孩子死了。
我原本想笑, 後來想起來,她的孩子是我生下的。
原來我拼盡全力生下來的孩子, 也就活了五年。
我嗚咽着哭出聲, 可沒人聽得到我的哭聲。
我就那樣凍死在宮門口。
我看向趙衍。
他也在看我。
我想了想,說道:
「陛下,其實我從未愛過你, 從看到你的第一眼,我就想弄死你了。」
「我陪你演了六年的戲,每次看到你那張臉, 我就噁心得想吐。」
「六年,我終於做到了。」
可惜他是皇上, 我不能把他折磨至死,便宜他了。
他瞪大眼睛看着我,像是在問爲什麼。
我拿過旁邊的枕頭,捂在他的臉上。
他劇烈地掙紮起來, 但很快, 就沒了氣息。
我扯過被子蓋在他的臉上,轉身走到宮門外。
月明星稀,宜辦喪禮。
喪鐘響起……
景元十一年, 景帝駕崩,其子趙麒登基,皇太后江漁垂簾聽政。










暂无评论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