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天生貪喫。
春宴上,嫡姐嫌我丟人,故意將我關在柴房。
我餓得頭暈眼花,好不容易逃出來,眼前忽然出現幾行字:
【男主現在藥勁最大,女主只要出現,一準被喂得飽飽的。】
【嘿嘿嘿,女主有福了。】
【等等,那邊怎麼有個 NPC 過來了?】
-1-
我從柴房翻出來時,天色已沉。
半天沒喫東西,我餓得頭暈眼花,腳底發虛。
今日春宴,我多喫了兩塊糕點,嫡姐嫌我丟人,故意將我關進柴房。
我腳步虛浮地往前走,眼前忽然出現幾行字。
【男主現在藥勁最大,女主只要出現,一準被喂得飽飽的。】
【嘿嘿嘿,女主有福了。】
我猛地一頓,揉了揉眼。
眼前的字還在繼續:
【最愛這種先做後愛的劇情了,大饞丫頭們有肉喫了。】
餵飽……
肉……
喫……
我盯着這幾個詞直咽口水。
這位「男主」,竟是如此樂善好施之人嗎?
想來,也定不會介意賞我些喫食吧。
【女主怎麼還沒來?】
【等等,那邊怎麼有個 NPC 過來了?】
柴房後面,是一大片竹林。
竹林深處的涼亭,坐着個疏朗俊逸的身影。
我心生喜悅,快步向前:「公子,求您……」
下一瞬,寒光乍現,一柄長劍直指我喉前。
「滾。」男人低吼。
我一下癱軟在地。
連滾帶爬就要跑,身後卻忽然傳來利刃落地的脆響。
男人捂住胸口,悶哼一聲。
「你沒事吧?」
我顧不得害怕,上前查看。
他額頭汗溼,臉色潮紅,像是難受至極。
我手足無措,猛然想起從前我生病時,阿孃總會餵我些東西。
喫下後,便好多了。
想來這位樂善好施的「男主」身上定是有喫食的。
我蹲下身子,伸手去摸他腰間。
再向下時,被他猛地握住手腕。
我仰頭望去。
男人垂眸望着我,如玉般的面龐泛着潮紅,薄脣緊抿,一雙漂亮的眼眸瀲着水色,像是難受狠了,竟透着些許脆弱。
怕他誤會,我趕忙解釋:「我只是想幫你。」
男人沒有回應,目光漸漸向下,落在了我的脣上。
忽然問:「你可有什麼想要的?」
莫不是我剛剛一直咽口水,被他看出來餓肚子了?
我有些赧然:「公子心善,賞我頓飽飯便可。」
男人似乎微怔了一下。
「好。」
他猛然托住我的腰拉進懷裏,溼熱的氣息撲在耳側:
「我賞你萬頓飽飯。」
……
沒人告訴過我,男子的氣力竟這般大。
任我如何推搡嗚咽都不爲所動。
也沒人告訴過我,男子身上這般硬,這般燙,也這般無賴。一次次吻走我的淚。柔聲哄着我快好了,卻一次次惹我哭得更大聲。
我在水浪中翻湧,隨它潮起潮落。
直至最後徹底昏了過Ŧū́ⁿ去。
-2-
我被叫嚷聲吵醒。
睜開眼,卻發現躺在自家馬車裏。
面前車簾猛地掀開。
「二小姐,您怎麼在這兒啊,夫人她們到處找你……」
丫鬟話音剛落,嫡母尖利的聲音便傳來。
「你這丫頭,可知我們快急瘋了,以爲你被什麼賊人擄走了!」
賊人……
我猛地摸向領口,卻發現衣衫整潔,絲毫沒有荒唐後的痕跡。
可身體上的異樣卻在提醒我,這不是夢。
是那男子將我送到了這裏?
見我出神,嫡母怒意更盛:「事到如今,你還一臉無畏,待回府後,看我怎麼懲治你!」
嫡姐江疏月忽然擋在我面前。
「母親慈愛,萬不可如此,依我看,妹妹只是貪玩,回去後抄幾遍女戒便是。」
此時外面還有別家女眷沒走,見她這般行徑,皆誇她大度懂事。
江疏月赧笑:「不敢當。」
車簾拉上後,江疏月收起笑容,一巴掌甩到我臉上。
「誰讓你跑出來的!?」
臉頰很快腫起,火辣辣地疼。
我捂住面頰,垂下頭,低聲認錯:「以後不會了。」
江疏月又嚷嚷:「母親,今日春宴便不該帶這貪喫鬼,丟死人了!」
「月兒放心,此次春宴是帶她給陳家相看,敲定婚事後,便不會帶她出來了。」
「那再好不過了。」
我未發一言。
我知道,嫡母要將我嫁給陳家的傻兒子。
我曾在街上見過那痴兒,肥頭大耳,腰粗膀圓,走兩步就喘得直流口水。
兩個月前他跌了一跤,摔到要害,眼見快不行了,陳家便想着給他娶妻沖喜。
正經人家定不會讓姑娘嫁去做寡婦,但我這不受寵的庶女正好可以。
既博了正妻名聲,又得了不菲聘禮。
回府後,嫡母將我叫去了前廳。
我跪在堂下,聽嫡母與父親說起我的婚事。
「這陳家雖是小門戶,可那陳老爺的胞妹是成德候夫人,雖是續絃,可如今成德候府正得聖寵,那小侯爺謝燼也是太子面前的紅人,二丫頭嫁過去,對她,對江府,對老爺,都有好處。」
父親只是淡淡瞥了我一眼,便點點頭:「此事依你。」
說完,便頭也不回去了書房。
嫡母低頭看我,眼神像看一隻蟲豸:
「這樁婚事,你可有意見?」
我張了張嘴。
沉默半晌。
「沒有。」
她冷笑了聲:
「今日我累了,便不打你ṭųₕ了,去祠堂跪着吧。」
我深深垂下頭:「謝母親寬厚。」
-3-
祠堂陰冷昏暗。
我找到常躲的角落,縮成一團。
我的婚事,就算我開口,也無濟於事,只會招來一頓毒打。
白日的混亂似乎還歷歷在目。
我被奪清白,卻不知那人是誰。
想到他說的「我賞你萬頓飽飯」,我撇撇嘴。
連自己的名字都沒留下,這樣的承諾,又怎麼作數?
思及此,我摸了摸肚子。
怪了,從春宴時我便什麼都沒喫,怎麼這會還不覺得餓?
正想着,眼前再次出現了那些怪字:
【你們有沒有覺得,這 NPC 挺可憐的。】
【她也不是個完全沒名字的 NPC,原作裏她被婆家欺負,男主恰好路過,順手幫她出了頭。】
【後來男女主被迫分開,男主受了重傷,是她救的男主。那時她已經出家爲尼。男主離開那天,她給他編了個平安扣,當時好多讀者都覺得她喜歡男主。】
【這算不算邊角料女配上位記?】
【壞了,我有點想看下面的劇情了。】
……
這些怪字飄得很快,看我頭暈眼花。
可直到我昏睡過去,也沒有看到,這個「男主」,到底是誰。
-4-
陳家的婚書和聘禮第二天就來了。
嫡母笑臉相迎,將婚事定在了兩天後。
婚禮當天,天色陰沉。
幾個嬤嬤動作粗魯地把不合身的喜服套進我身上。
吉時還未到,我就被喜婆拽着上了花轎。
我蓋頭下偷喫糕點,第一次覺得味同嚼蠟。
我還記得阿孃去世前,拉着我的手,跟我說,阿枝,娘不在了你要好好喫飯,喫飽了快快長大,逃離這個喫人的地方。
可是阿孃,我還是沒能逃離這個地方。
喜婆把我拽下花轎時,下起了小雨。
我跌跌撞撞進了喜堂。
隔着蓋頭,眼前事物模糊不清。
我站在堂下,許久都不見新郎。
周圍人吵嚷說着什麼。
一聲雞鳴,有人抱着只戴紅花的公雞,站到了我面前。
賓客間傳來笑聲。
「一拜天地——」
我站在原地,遲遲沒有動作。
周遭笑聲更甚。
陳母示意一旁嬤嬤。
一根藤條狠狠抽到我腰間。
我痛得彎下了腰。
「二拜……」
「夫人,夫人!」有小廝小跑來,「成德候府來人了!」
陳母連忙起身:「可是侯夫人?」
「不是,是小……」
人羣閃出一條道路。
溼潮的寒風捲入喜堂,吹開我蓋頭一角。
那人立在人前,錦袍玉面,俊逸舒朗,一如春宴初見那日。
-5-
【男主終於來了。】
【笑死,男主這幾天忙着殺人呢,結果一回頭髮現自己初夜的女人嫁人了,還成了自己弟媳。】
【劇情有點刺激哦。】
……
怪字再次出現。
但我已經顧不得仔細看了。
我終於明白,那天的男人,怪字所謂的「男主」,原來是成德候府的小侯爺,謝燼。
陳家父母連忙上前,受寵若驚。
自從陳父的胞妹小陳氏嫁去成德候府作續絃後,便鮮少跟他們這些孃家親戚走動了,沒想到這位沒血緣關係的外甥,竟然親自前來。
謝燼站在原地,雖在笑着,周身卻盡是冷意。
他環顧四周:「大喜之日,怎不見表弟出面?」
陳母面露難色:「阿疆身體不適……」
「既然如此。」謝燼的聲音冷了下來,「這堂不拜也罷,若以牲畜代勞,明日傳遍京城,便盡是恥笑之聲。」
陳父陳母連連點頭,示意小廝將公雞抱走。
我被喜婆扯着往洞房走去。
臨走時,我回頭遠遠望了一眼。
謝燼被簇擁在人羣間。
錦衣華服,長身玉立,當真是絕世無雙的貴公子。
只是自始至終,都沒給我一個眼神。
……
洞房裏,陳疆躺在ẗŭ⁶牀上,形容枯槁,呼吸短淺,似乎隨時都會嚥氣。
折騰了一天,我早就飢腸轆轆。
坐在一旁偷喫牀上的花生桂圓。
正喫着,門突然被推開。
我慌忙坐好。
卻見一羣丫鬟魚貫而入,每人端着飯菜,香氣撲鼻,很快將桌上擺滿美食佳餚。
「這是……」
我剛開口想問,又看到了那些怪字:
【男主人前裝不熟,人後還記得自己答應的事。】
【你們說他接下來會做什麼呢?不會要奪人妻吧?】
【感覺不會,這 NPC 跟女主比太普通了,沒什麼吸引人的地方。】
……
我身形一頓。
拉住一位準備離開的丫鬟:
「替我謝謝小侯爺。」
丫鬟一愣,點點頭。
洞房重歸安靜。
我坐在桌前,拿起筷子。
耳邊似乎又響起阿孃的那句話。
阿孃,你不在的時候,阿枝有好好喫飯。
小侯爺賞的飯菜很好喫。
阿孃,我想你了。
-6-
我跪在腳踏上給陳疆喂藥,一旁安神香甜膩燻悶。
自我嫁入陳家起,照顧陳疆便成了主要任務。
許是我表現得溫和順從,自大婚那日,陳母便沒再對我動手。
加上陳疆屋裏的喫食豐裕,且全都進了我一個人肚子裏,我過得竟比江府裏舒坦。
我正一勺勺喂藥時,外面忽然傳來婆母的聲音:
「燼兒你要來也沒提前知會一聲,我這什麼都沒準備。」
「不必準備,我只是來給表弟送些補品。」
我慌忙端着藥碗起身。
就見謝燼走在婆母前,掀簾進了臥房。
四目相對,我ťūₐ愣在了原處。
這是自那日竹林後,我第一次直面他。
「愣着做什麼,快給你表哥奉茶。」
婆母催促我,又諂笑着轉向謝燼:「我去命人準備飯菜。」
說罷,匆匆離開了。
安靜的臥房內,只留下我和謝燼,還有我那昏睡着的夫君。
看着面前這人,那些荒唐旖旎的回憶浮現腦海。
我連忙放下藥碗,手忙腳亂斟了杯茶,捧到謝燼面前,微微垂首:「表哥喝茶。」
雖有過荒唐,可我深知自己與他雲泥之別。
更遑論如今我還是他的弟媳。
可這杯茶,謝燼卻遲遲未接。
我不解抬起頭,再次對上他的眼睛。
只是這次,他眸色晦暗,帶着些我讀不懂的意味,淡淡問:
「你在陳家做新婦,似乎比在江府做庶女來得舒坦?」
我不明白他的意思,但想到這段時間能喫飽飯,還是點了點頭:「是。」
不知是不是我的錯覺,謝燼神色似乎沉了下去。
我以爲是自己禮數不周,忙托起茶盞:「表哥心善,心裏記掛着夫君,我替夫君謝過表哥,這杯茶……」
「夫君?」
謝燼打斷我,將這稱謂重複一遍,頗有些咬牙切齒的意味,
「你與他,可有夫妻之實?」
我雙手一顫,茶水濺出數滴:
「沒,沒有……」
他抬手托起我手背,穩住我手中茶盞,似笑非笑道:
「但我們有。」
「啪」一聲,茶盞掉落在地,碎成數塊。
婆母恰好掀簾而入,瞧見碎瓷,嚷嚷道:「你這新婦怎麼連奉茶都不會?」
我低垂着頭,生怕被婆母看到赤紅的面頰。
「舅母莫怪,是我手滑了,與弟妹無關。」謝燼笑道。
「小事小事。」婆母連連賠笑,給了我個眼神:「去看看阿疆的藥煎好了沒。」
我慌忙離開臥房。
一路上,心口狂跳不止。
剛到廚房,那些怪字又出現了:
【聽到 NPC 叫夫君,男主快醋死了。】
【不愧是原作裏殺伐果決的男主,就算是弟媳,也照搶不誤。】
【寶寶,你現在去跟謝燼說喜歡他,他一準砍了陳疆然後娶你,你們再做個酣暢淋漓,不知天地爲何物……】
……
怪字越說越離譜。
我紅着臉低頭煎藥,不敢再停留片刻。
-7-
陳家客請謝燼的午膳,我沒有機會出席,只能在廚房找做剩下的飯菜,勉強滿足口腹之慾。
待我回去給陳疆喂藥時,謝燼已經離開了。
我跪到牀踏邊,忽然聞到一股香氣。
四處摸索,發現牀簾後,有一打油紙包裹的東西。
最上面貼着一張紅紙正楷寫着「玉齋坊」。
這是京城最出名的點心坊,曾經我不止一次看着阿姐故意在我面前品味,卻不肯賞我一口。
【哈哈哈,男主的投餵開始了。】
【看着好香,我也想嘗一口。】
所以,是謝燼放在這裏的嗎?
我看着手裏糕點,思緒開始混亂。
奉茶時我只顧着心裏慌亂,這時才後知後覺,他托起我手背時,掌心似乎很燙,一如那日,撫遍我全身的溫度……
我連忙甩腦中的想法。
低頭咬了口糕點。
原來,這就是玉齋坊的味道。
自那日起,我時不時就能發現突然出現的喫食。
有時是糕點,有時是燒雞,有時是醬肉餅……
不管是市井小喫還是酒樓名菜,京城能叫得上名號的我幾乎都嚐了個遍。
人人都說照顧病人辛苦,可我嫁來陳家這段時間,卻肉眼可見圓潤了起來。
謝燼送來的補品似乎起了作用。
陳疆竟然能睜開眼了。
婆母喜出望外,決定設宴慶祝,特意邀請了謝燼,並四處發帖。
這場宴請,嫡母同嫡姐一起來了。
以我的瞭解,江疏月不可能接受邀請前來。
除非她別有目的。
謝燼到場後,我很快明白了這個目的。
春宴時,我曾見過不少世家公子,有才華的,有身世的,可沒有一個像謝燼這般面若冠玉,氣質卓絕的。
在場女眷的目光都半遮半掩,面露羞澀地追逐着謝燼。
包括江疏月。
我聽到她們小聲談論,小侯爺謝燼文武雙全,年少有爲,是京城不少未出閣小姐的閨夢情人。
她們梳着時興的髮髻,簪花戴翠,衣裙也皆是鮮豔的顏色。
我摸了摸自己用木簪挽的婦人髮髻,身上也是沉悶的深色衣裙。
不知爲何,心底漫起一股酸澀之意。
宴席開始後,謝燼被請到了上座。
我只要抬眼,便能對上他有意無意掃過的眼神。
可即便感受到了他的目光,我也不敢抬頭,生怕被人看出端倪。
他這般天之驕子,不該被我這樣普通的配角拉下高位。
配得上他的,應當是出身尊貴,飽讀詩書,才貌雙全的女子。
-8-
宴會結束,我沒做任何停留,快速起身。
離開時我遠遠回望一眼。
謝燼走下高位,但很快被幾位女眷圍住。
興許,他很快便能尋得良人了吧。
回去後,我照例給陳疆喂藥。
他病情雖有好轉,卻也只是能睜眼片刻,同他說話,還是沒有意識。
陳疆喝完藥後繼續昏睡。
我起身,剛想吹滅蠟燭。
火光微晃,身側一陣風動,便站了個人。
我低聲驚叫,纔看清那人臉龐。
正是宴席上我不敢直視的謝燼。
「你在躲我?」他倒是開門見山。
我避開視線:「沒有。」
「說謊。」
燭火晃動,室內一片安靜。
良久,我舔了舔脣:「小侯爺尊貴,不該與我這般已婚婦人扯上關係,更何況,我是你表弟的妻子。」
謝燼似是冷笑一聲。
暖黃燭光下,他周身卻皆是肅殺之氣。
「我佔了你的身子,除了喫飽,你當真別無他求?」
我臉頰一熱。
「沒有。」
「世人皆追名逐利,我不信你一無所求。陳疆活不了多久了,屆時我讓陳家放你離開,你一無身份羈絆,二無倫理束縛,爲何不能與我扯上關係?」
他嘴上說着曖昧的言語,眼底卻是冷的。
看不到真情,更像是試探。
一如他說的那般,他不信這世上有不追名逐利之人。
我抿抿脣,並未直接回答他的問題:
「從小到大,只有阿孃待我好,可我五歲時她就去世了,從她走後,我就很少喫飽飯。嫡姐故意餓我,讓我去喫阿孃的貢品,還笑着問我香不香。他們笑我癡傻貪喫,連親孃的貢品都不放過,可只有我知道,阿孃不會怪我,她看到我喫飽,一定會很高興。」
「所以小侯爺,這世上不是所有人都能追名逐利,我在江家捱打受累,又嫁到陳家沖喜,每一步我都無力改變,我不敢奢望什麼,唯一的願望便是能喫飽飯。這世上遺憾太多,但只要還能喫飯,便還有希望,便能活下去。」
我絮絮叨叨說了許多,謝燼站在一旁安靜聽着。
我不知道他有沒有聽進去,亦或是嗤之以鼻。
畢竟我這樣一無所有的庶女,在他的人生故事中,本就是「邊角料」的配角。
燭火再次晃了晃。
謝燼沉默片刻,纔開口:「我知道了,你早些休息吧。」
說罷,他轉身離開。
我呆立片刻,忽然聽到院外有些動靜。
以爲謝燼去而又返,便跑了出去。
可院中空無一人。
當晚,我輾轉反側,又看到了怪字:
【男主也挺可憐的,親爹天天被繼母吹枕邊風,跟他不親,太子雖重用他,卻也只是利用他剷除異己,害他被三皇子視作眼中釘。他覺得這世上所有人都對他別有所求,突然出現一個一無所求的 NPC,他反倒無所適從了。】
【有一說一,NPC 寶寶這種成長環境還能這麼單純,挺不容易的。】
【什麼單純,不就是傻白甜嗎?爲什麼不敢反抗?】
【說得輕鬆,不是每個人生來就是主角,這種生長環境時代背景,真正能反抗成功的有幾個人?】
……
他們似乎因爲我吵起來了。
有人說,主角應該是女主那樣敢愛敢恨的女子,而不是我這種不知從哪裏冒出來的配角。
還有人說,我好好喫飯,已經盡最大力度愛自己了,憑什麼不能做主角。
我看着他們不斷爭吵,把頭埋進了被子裏。
我天生貪喫,自知身份卑微,福運淺薄。
我不求做什麼主角,只求三餐四季,頓頓喫飽。
當晚,我夢到了阿孃。
夢裏我跟她說,我現在過得很好,頓頓都能喫飽,小侯爺還會賞我各種美食。
阿孃不說話,只是溫柔地看着我,輕輕撫摸我的臉頰。
我現在很滿足,我繼續說。
「可是,如果真的很滿足的話……」
阿孃終於開口,輕輕抹去我面頰上的淚痕,
「阿枝爲什麼會落淚呢?」
-9-
我很快明白那晚院內的動靜是誰了。
我在西市挑鯽魚時,一位賣花女忽然走到我面前,問:「姐姐,買花嗎?」
我怔了怔,剛想擺手拒絕,她便遞來一枝海棠。
古怪的味道衝進鼻腔,我只覺眼前一黑,就聽她輕笑一聲:
「有位貴人想請您喝茶。」
意識再度恢復時,我的手腳都被綁了起來。
怔愣片刻,我才意識到自己被綁架了。
可我一個剛出嫁的庶女,誰會這般大費周章地綁我?
隔着屏風,我看到一男一女兩個模糊的身影。
「你當真聽到那晚謝燼說他倆有肌膚之親?」
男人的聲音很陌生。
可當那女子開口,我立刻愣住。
「回三皇子,千真萬確。春宴那日您給謝燼下藥,我這庶妹恰好被我關進柴房,想來兩人便是那個時候……」
竟是我的嫡姐江疏月。
「怪不得他藥效解了。」
被稱爲三皇子的男人立刻轉變了態度:
「阿月,多虧了你,謝燼此人薄情淡欲,若非你刻意接近,我必然不會抓到他的把柄,這次將人綁來,即便他不憐香惜玉,我也有辦法讓他名聲盡毀。」
隔着屏風,江疏月的身影靠在了三皇子懷中。
我不知這兩人是如何走到一起。
電光火石間,我忽然想起,兩年前的秋獵,江疏月坐騎受驚,是三皇子將其救下。
所以從那時起……
我一直都以爲她刻意接近謝燼是心悅於他,沒想她只是爲了做三皇子的眼線。
也是,我這位嫡姐心高氣傲,怎會只甘心做位侯府夫人呢?
門外有小廝忽然敲門,低聲跟三皇子說了些什麼,江疏月便匆匆離開了。
不多時,又進來一個人。
「不知三皇子有何要事同我商議?」
我整顆心提到了嗓子眼。
是謝燼。
這場鴻門宴,他中計了。
三皇子並未急着表明用意,而是邀謝燼下棋。
屏風外,兩人執子殺了幾十個回合,三皇子忽然冷笑:「謝小侯爺這棋局,是要活子還是棄子?」
謝燼微微一怔。
三皇子轉向屏風我的位置:「這藥效,也該過了。」
說罷,他彈子射向屏風。
屏風應聲倒塌。
露出被五花大綁堵住嘴的我。
四目相對,謝燼眼底只有些許驚訝,很快消散。
「殿下這是何意。」
「我知道你替太子藏了不少祕密,用此人換其中一條如何?」他笑笑,「比如,東郊兵符的下落?」
「殿下說笑,這種大事,我並不知曉,再者,殿下將此人綁來,與我又有什麼關係?」
謝燼一臉坦然,似乎與我確實毫無關係。
我心頭一顫。
消失許久的怪字又出現了:
【男主又裝起來了。】
【怎麼一會兒不看,NPC 寶寶就被綁起來了?我去翻翻原著,看看這段劇情有沒有解決辦法。】
【前面翻到了嗎?】
怪字飄得很快,卻並沒有人告訴我解決辦法。
三皇子抿了口茶:「據我所知,你向來不近女色,而她,是你第一個女人。」
謝燼輕笑,「即ẗū́₎便是第一個,我也並不在意,殿下若想留便留下她,我先行告退了。」
說罷,便要起身。
「謝燼!」三皇子急了,「別忘了,她是你弟媳,私通之事傳出去,定讓你名聲盡毀。」
「哦?不知殿下有何證據。」
「你!」
兩人氣氛劍拔弩張之際,怪字又出現了:
【找到辦法了!東南窗欞第三格有個暗門開關!】
【NPC 寶寶你快點,不然三皇子要起殺心了。】
-10-
怪字剛飄過,我就看到謝燼身後有數個金屬反光。
是鋒利的箭尖!
我奮力將頭扭向肩膀,用力蹭掉纏在嘴上的布料。
「謝燼!」
三皇子愣神剎那,我啞聲喊:「東南窗欞第三格,有暗門開關!」
幾乎在我喊聲落下那刻,數支箭矢飛了出去。
但謝燼的動作更快一步。
他袖箭射向窗格,頃刻間整面牆傾斜,擋住了飛來的箭羽。
一手將我橫腰抱起,用力踹開腳下暗格木板,帶着我跳了進去。
逃出去後我才發現,方纔我們是在山上。
外面陰雲密佈,下起了雨。
眼前青山連綿,明顯離京城還有一段距離。
身上的繩子被謝燼解開,帶我跳進了山背後的小路。
怪字再次出現:
【三皇子的人還在追!】
【如今他已經撕破臉,必然會下死手。】
【往南走,山下河道里有船,雨中水急,很快就能躲開追兵。】
怪字已經幫我成功逃離一次了,這次,我選擇相信。
在謝燼拉着我想往北跑時,我拽着他轉向了南邊的小路。
「信我。」
我只說了這兩個字。
他只微微一愣,選擇相信了我。
水邊果然有隻小船。
跳上去後,謝燼斷了錨繩。
河水湍急,很快帶我們遠離了河岸。
可這時追兵趕到,眼見追不上我們了,有人挽起了長弓。
「小心!」
我猛地撲倒謝燼。
下一刻,肩頭一陣劇痛。
箭尖射穿了我的肩膀。
鮮血滴落在謝燼白玉似得面頰上。
他徹底怔住。
「嗖嗖」幾支箭飛過,追兵見我們越來越遠,便停下了攻擊。
謝燼脫掉外袍爲我止血。
「爲什麼……」他蒼白的嘴脣發顫,「我方纔說了那樣的話……」
我努力抬起沒受傷的胳膊,想摸摸他有些發紅的眼眶。
「我知道,是假話。」
我疼得倒吸冷氣,眼前一陣陣發黑。
「你既然別無他求,爲何要救我?你當真沒有什麼想要的嗎?」
他聲音在顫抖,似乎在祈求我向他要些什麼。
有嗎?
我不知道。
我輕輕搖了搖頭。
張了張嘴,卻連說話的力氣都沒了。
謝燼忙將耳朵貼近我脣畔。
我努力扯出一絲弧度:
「可能是因爲……一日夫妻,白日恩……」
昏過去前,我想,好像有什麼變了。
明明我以前只求喫飽飯。
可現在,我好像開始偷偷奢求其他東西了……
-11-
不知過去多久,我在一個陌生的地方醒來。
我盯着頭頂的青紗帳,下意識摸了摸肩膀的傷處——
已經被幹淨白布妥帖包紮好了。
「醒了。」謝燼端着藥從門外走來,「這是我在城南的暗宅,三皇子的人不會找到這裏的。」
我點點頭,接過藥碗低下頭。
不時抬眼偷看謝燼。
往日見面時,他都身着華服,衣冠端正,可他今日穿着一身青Ŧũⁱ袍,隨意挽了髮髻,是平時我見不到的尋常模樣,加上與我言語動作間的熟稔,就好像……
好像夫妻一般。
我一下嗆咳起來。
他忙上前幫我順背,「是這藥太苦了嗎?」
我連連搖頭,不敢看他的眼睛。
似乎我昏倒前,還說了什麼一日夫妻百日恩。
我越想越羞,臉頰燙得不行。
額頭猛地傳來微涼的觸感。
謝燼若無其事地碰了碰我的額前,「不燙,爲何臉這般紅?」
我猛地與他拉開距離:「男,男女授受不親……」
謝燼一愣,忽然輕笑出聲。
他抬起手指,沿着我鬢髮一點點向下,輕輕落在我肩膀傷處:
「可是……」他語氣竟帶着些委屈,「你昏迷時,是我幫你處理傷口。」
我一下不知說什麼。
他站起身,轉移了話題:
「你於鬧市中失蹤,生不見人死不見屍,陳家若再找不到你,大約便要消了你的戶籍。若你此時想回去,我便送你回去,若你不想……」
說到此處,他頓住,認真看向我。
我沉默片刻,端着瓷碗的指關節微微泛白:
「我不想回去了。」
謝燼微微一怔。
「好。我會幫你弄個新身份,在此之前,你先在此處住下吧。」
「謝燼。」
「怎麼?」
「將我二人之事告訴三皇子的,是我嫡姐江疏月。」
「我知道。」
說罷,似是想安撫我,沉聲道:
「別擔心,往後,我不會讓你有事的。」
謝燼離開後,怪字突然出現:
【NPC 寶寶昏睡這幾天錯過好多事情。】
【江疏月和三皇子私會的事被莫名其妙發現了。】
【什麼莫名其妙,都是男主幹的。】
【反正三皇子爲了自保倒打一耙,說都是江疏月勾引他,現在兩人狗咬狗忙得不可開交,在京城裏的名聲算是臭了。】
……
怪字紛紛告訴我這些我錯過的事情。
我突然很感謝他們。
如果沒有這些怪字,我不會和謝燼相遇,也不會與他走到這一步。
之後幾天,我在這裏養傷,每天都能喫到各種美食。
謝燼給我安排的新身份是自己手下一位門客的嫡女。
這位門客近兩年纔來京城,家中情況瞭解的人並不多。
謝燼的安排下,我見到了這位「父親」。
他面容和藹,一身青袍身形清瘦,頗有些仙風道骨的意味。
見到我,笑着說:「老夫姓宋,髮妻早年亡故,膝下並無子嗣,若姑娘不介意,往後,便叫宋嫣吧。」
我敬了他一杯酒,叫了聲父親。
從此,世上再無江別枝,只剩宋嫣。
-12-
我養傷的這段時間,謝燼總是在半夜出現在我臥房外。
也不進來,就在外面站一會,便離開。
這都是怪字告訴我的。
【男主怎麼又來了?】
【每次都半夜來,還不進來,要不三皇子下點合歡散吧,來些我們都喜聞樂見的劇情。】
【其實男主長這麼大沒幾個人真心對他,反倒 NPC 寶寶走進了他心裏。】
怪字還在繼續討論。
我披上衣服出去。
謝燼已經不在了。
自從知道謝燼半夜會來之後,我故意點燈到很晚
終於,我等到了他。
只是這次,他像是來找我,並未躲着我。
「陳疆死了。」
不知是不是我的錯覺,他身上帶着淡淡的血腥味。
我並未驚訝:「他本就行將就木,死了也正常。」
他似是冷笑一下:「我殺的。」
我微微一頓,但很快恢復:「那你是菩薩心腸,幫他解脫。」
他緊緊盯着我,像是想看出什麼:「我殺過許多人。」
「那又如何?」
「你不怕我嗎?」
「我不怕。」
他神色一頓。
而後自嘲般笑笑。
「陳疆不是我殺的。」
「但我確實殺過許多人。」
不知是不是我的錯覺。
那一瞬間,他眼底好像露出一絲脆弱。
他背過身,燭火將他的影子拉得很長,像一柄孤寂的劍。
「十四歲那年,我親手殺了我的乳母。」他的聲音浸在夜風中,「她往我湯藥裏下毒,被我發現後,他跪着痛哭說兒子重病需要錢財,可當我給她黃金,她卻用髮簪刺向我的咽喉……」
燭光明明滅滅,照亮他半邊臉。
彷彿看到了當年他稚嫩臉上濺到的血。
「後來我才知道,她早就是三皇子的人了。」他自嘲般輕笑,「你看,連最親近的人都恨不得我死,何況旁人。」
「我雙手沾滿鮮血,也不怪他們恨我怕我,若有一日我真的死了,興許也算解脫。」
我忽然想起春宴那日,他在藥效中失了理智,將我禁錮在懷中的力度,像是在貪戀世上唯一的溫暖。
「不是的。」我上前攥住他的衣袖,「你若死了,會有人難過的。」
他望向我的眼底帶着驚訝。
這次,我毫無閃躲地對上了他的視線。
「你若死了,我會難過的。」
他瞳孔一縮。
我鬼使神差的湊近,抬手撫上他的後背。
「所以,你好好活着,好不好?」
謝燼的呼吸陡然急促起來。
他猛地將我抵在廊柱上,吐息灼熱:「你當真這般想的?」
我望着他,鄭重地點點頭。
慢慢抱住了他。
檐外忽落小雨,謝燼猛地將我打橫抱起,進了臥房。
衣衫漸落,露出肩頭的傷。
謝燼暗色的瞳孔清明瞭片刻:「你的傷……」
「已經好了。」我仰頭咬住他的喉結,「小侯爺賞的萬頓飽飯,還作數嗎?」
屋內溫度旖旎。
屋外青竹在雨中折腰。
-13-
三皇子反了。
消息傳來時,我正給謝燼編平安扣。
紅繩突然崩斷,玉珠滾了滿地。
「太子遇刺重傷,小侯爺率禁軍圍了朝陽殿營救。」宋先生白袍染血衝進來,「如今京城皇權動盪,小侯爺安排你出城……」
我撿起沾血的玉珠,想起昨夜謝燼爲我描眉時說:「城北新開了家滷煮鋪子,改天給你帶回來些。」
可如今,城北方向火光沖天。
「父親。」我轉向宋先生,「請您送我去承天門。」
「不可!」
我將短繩攥進掌心,「他若有事,我絕不獨活。」
宋先生張了張嘴。
終是應下了。
承天門外,混亂不堪。
遠遠的,我看到江疏月鬢髮散亂地坐在血泊中。
她突然抬頭看見我,跌跌撞撞朝我爬過來,哭喊淒厲:「妹妹救我!」
怪字再次出現:
【別過去,她手裏藏着毒劍!】
【NPC 寶寶不能有事啊!】
我突然止步於她面前,躲過她突然伸開的毒劍。
她眼底閃過怨恨,暴起朝我撲來:「你這賤人……」
我反手將袖口對準她。
機關彈響。
謝燼送我的袖箭直直插入她的咽喉。
她僵直倒下,眼睛還在死死盯着我。
我蹲到她身邊,輕聲道:「其實我一直知道,我阿孃病重的時候,你故意拖着大夫。若你到那邊見到我阿孃,記得給她磕幾個響頭。」
我趕到朝陽殿時,叛軍已經帶着三皇子逃出了京城。
皇帝病重,太子重傷,整個京城就是一個爛攤子。
可現在太子唯一信任的就是謝燼。
兵符的下落也只有他知道。
率兵征討叛軍,除了他,沒人能做。
謝燼休整了幾日。
我們默契地沒有提分別。
直到他出徵前夜,我將平安扣纏在了他的鎧甲上。
燭光微晃,他望着我,目光灼灼,忽然上前扯開我腰帶。
灼熱氣息在頸背間瀰漫,他咬着我後頸:
「等我回來。」
我攥着鴛鴦枕喘息:「好。」
「等我娶你。」
我紅了眼眶。
「好。」
天光染白時,他披甲起身。
「謝燼。」我叫住他,「等你回來,我們一起去喫城北那家滷煮。」
他回望着我。
點了點頭。
-14-
我等了四十三天。
第四十四天,我做了個長夢。
古剎青燈下,我一身淄衣,正在給謝燼換藥。
「多謝師傅。」
謝燼神色冷淡,彷彿我就是一個陌生人。ṱú₅
視角一轉,我在佛祖前認真編了個平安扣,藏在內裏的地方,偷偷寫了個「謝」字。
視角再轉,謝燼已翻身上馬,我將平安扣遞給他,他神色微愣,卻也禮貌接下。
「多謝師父多日來的照顧,自此一別,有緣再會。」
他打馬而去。
我站在原地望着他,直到再也看不到他的背影。
夢裏,我清楚地感知到。
這輩子,我們不會再相遇了。
我再也見不到他了……
不, 謝燼, 我不要如此。
你說過你會回來的。
你說我你會娶我的。
巨大的痛苦壓得我喘不過氣, 我捂住胸口, 從夢中咳醒。
窗外傳來金屬碰撞聲, 我恍惚了一瞬。
就見謝燼穿着帶血的鎧甲撞開了房門。
我微微一愣, 翻身下牀, 光腳跑向他, 衝進了他懷裏。
夢中的痛苦似乎還在繼續。
我在他懷中淚流滿面。
「我好想你。」我說, 「我以爲再也見不到你了。」
他反手抱住了我,啞聲道, 「我回來了。
往後, 我們會一直在一起。」
-15-
我嫁給謝燼那日,是個晌晴的好日子。
十里紅妝, 炮竹炸響朱雀街。
送親車隊走到一半, 突然衝出來瘋瘋癲癲的老婦人。
她手中攥着什麼東西,渾濁的眼睛死死盯着我:「災星, 你這災星!」
我定睛一看,猛然發現, 這瘋魔的老婦人, 竟是我當年不可一世的嫡母。
而她手中攥着的,正是江疏月的玉鐲。
我的確有所耳聞,江疏月死後, 嫡母便瘋瘋癲癲的了,父親心煩,納了房小妾, 誰知小妾懷孕, 生了他一直想要的兒子, 直接被父親抬成平妻。
嫡母向來強勢慣了,絕不能容忍這種侮辱,鬧得江府雞犬不寧, 淪爲整個京城的笑柄。
如今見到她這般瘋癲,我倒頗有些感慨Ţúₖ。
沒等我有所反應, 嫡母便被護衛拉走。
我看着地上掙扎的痕跡和碎掉的半截玉鐲, 忽然想到,我及笄那年, 她將所有玉鐲都給了江疏月:
「娼妓生的孩子不配戴玉。」
這句話, 我記了好多年。
如今,也該忘了。
花轎搖搖晃晃, 吹打彈唱聲中,我奔向了屬於自己的幸福。
-16-
五年後, 西郊馬場。
我帶着孩子教他餵馬。
謝燼翻身下馬,從身後環住我,將還燙着的糖糕喂進我嘴裏:「玉齋坊改進後的糖糕,嚐嚐怎麼樣。」
稚兒追着蝴蝶跑開了, 我彎着眼睛笑, 品嚐嘴裏的糖糕,
謝燼問我:「笑什麼?」
「在笑…我喫到了第四千頓飽飯。」
……
遠處,怪字越來越淡:
【好幸福的場景, 看得人屍體暖暖的。】
【故事外的人哭了。】
【再見了。】
……
殘陽將三人的影子拉長,最終融成月老桃花箋上的一句話:
「兩世紅塵客,今朝共白頭。」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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