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沅和我結婚三年,夫妻恩愛和睦。
有一天我在網上分享我們兩個的日常。
評論區不少羨慕的人。
「姐妹,你和你老公好幸福啊。」
「@XXX,快跟人家學學!」
「@是沅不是阮,你就是這樣我的好老公啊!」
我愣住了,「是沅不是阮」不是裴沅的網名嗎?
1。
我總是在網上分享我和老公的甜蜜日常。
不少姐妹都會在評論區討論,我照例看評論區的內容。
有人在分享同樣的甜蜜,有人大叫寫甜文又有素材,有人紛紛@自己的另一半來看。
一個叫「小溪不哭泣」的姐妹的評論吸引了我的注意。
「@是沅不是阮,你就是這樣我的好老公啊!」
我心中一慌,「是沅不是阮」是裴沅的微信名。
剛開始認識裴沅的時候,因爲沒有看清楚名字,給他的備註就是裴阮。
談戀愛之後,他發現了我給他的暱稱不對,笑着把所有平臺的暱稱改成「是沅不是阮」。
「這樣寶寶就不會忘記啦,永永遠遠記住我的名字。」
我把這看作只有我們兩個知道的甜蜜瞬間。
可現如今,這份甜蜜蒙上了一層厚重的陰影。
我穩了穩心神,點進了「是沅不是阮」的主頁。
主頁上空空如也,沒有筆記,沒有簡介,只有頭像是一條小溪。
點開關注列表,發現他只關注了我一個人。
沒有關注稱呼他爲老公的「小溪不哭泣」,反而關注了我。
雖然這個人的 ID 名很有可能是裴沅,但裴沅從不沉迷網絡,因此很多社交媒體和遊戲都沒有賬號。
所以我不敢斷定這個賬號就是裴沅的賬號。
世界上不是隻有裴沅一個人叫裴沅,也不是非要叫沅才能用這個 ID。
-2-
我還在「是沅不是阮」的主頁瀏覽,試圖從空白之中找到一點蛛絲馬跡。
「在看什麼呢?」裴沅突然進來,俯身替我蓋好被子。
我趕忙熄滅手機,挽住洗完澡上牀的他。
「沒事沒事,我就是在分享我們的甜蜜瞬間。」
我感受到他胸膛輕微的起伏,他輕輕地笑着。
「又在發這些,其實我也有在偷偷看哦,你寫得我那麼好,我都有點不好意思了。」
我愣住了,連忙問道:「你也有賬號嗎?」
「對啊,暱稱是什麼還用我說嗎?」
我連忙打開手機,一條小溪的頭像跳到了我的眼前,裴沅就着我的手看屏幕。
「對呀,就是這個呀。」
「爲什麼頭像是小溪啊?」
裴沅身體一僵,頓了一下說:「隨便找了張圖片。」
黑暗之中,我鬆開了他的手臂。
有問題。
他的反應有問題。
第二天裴沅上班走了之後,我打開 app。
「小溪不哭泣」這個名字經常出現在我的評論區,我也很眼熟。
在翻找我之前的筆記將近三千條評論之後,我找到了「小溪不哭泣」的另一條@了「是沅不是阮」的評論。
那條筆記是關於要不要孩子的。
小姨生表妹時難產,我全程看到小姨的痛苦慘狀,對生孩子產生了很大的恐懼。
因此婚前我就小心地問裴沅可不可以不生孩子。
裴沅給我吹頭髮的手一頓,「怎麼突然說這個啊寶寶?」
我向他說了我小姨的事情。
聽到這些,他放下手上的吹風機,貼到我的耳邊輕聲道:「我們寶寶害怕就不生,我明天就去做手術。到時候要是實在想要孩子了,就去收養一個。」
「小溪不哭泣」在下面評論:「生孩子這麼可怕嗎?我已經孕 21 周@是沅不是阮,老公你可要到時候寸步不離守着我。」
這條評論的發表時間是三個月前。
-3-
如果讓我想裴沅是否出軌,那麼仔細想來,那些被我忽略的瞬間之中,的確有痕跡可言。
裴沅不怎麼願意在家以外的地方洗衣服,出差之後總是把衣服都帶回家裏,一股腦塞進洗衣機。
因此出差走的時候穿的衣服和回來的時候的衣服總是不一樣的。
但最近這兩年他的出差頻率變高,出差時間變長,回來的衣服也都是乾乾淨淨的。
我有一次忍不住懷疑,問他這樣變化的原因。
他嘴角帶笑回應:「我助理說要是把衣服都帶回家,會讓人覺得是在麻煩妻子。」
「都是塞進洗衣機,回來塞和在酒店塞沒有什麼區別。」
「公司初創,接的項目多出差也多,我也是想要多做出點成績來,好讓你過上好日子啊。」
他不知道的是,每次他塞進洗衣機,我都會打開檢查一番。
深淺不一的衣服要分開,有些衣服不能用洗衣機洗要挑出來,要放進洗衣液,衣服幹了之後褶皺太多是要熨燙的。
這些之前都是我替他做的。
如果真的是他說的那樣,那帶回來的衣服不可能這麼幹淨平整,帶着淡淡柔順劑的清香。
但我手上還沒有確切的證據。
一邊是和我相伴多年的親密愛人,一邊是網上虛無縹緲的痕跡。
爲驗證事實的真假,我決定下一次裴沅出差的時候跟他同去。
看看他的衣服是怎麼在洗衣機裏變得乾淨平整、馨香宜人。
晚上一起用餐時,我便像裴沅提出想要陪他出差。
「你在家的時間那麼少,我就是想多陪你一會兒嘛?」
我如是對下班回來的裴沅說。
裴沅給我夾了一口菜,「跟我去出差多累啊,舟車勞頓的。」
我繼續撒嬌:「我就要跟過去,我保證不給你添麻煩。」
裴沅嘆了口氣,「寶寶,對於我經常出差不能陪你這件事,我必須要向你道歉。我以後一定儘量多抽出時間陪你,陪我出差很累的,聽話。」
我直接撂下筷子,生氣地看着他,像是委屈一樣,眼睛裏開始出現淚花。
裴沅看見我哭了,手足無措起來。
「哎呀,寶寶你別哭,我錯了!」
他來到我身邊替我擦去眼淚,無奈道:「好吧,要是被很晚回來的我吵醒,你可別跟我鬧脾氣。」
「不能跟你鬧脾氣嗎?」
「行,當然行,你怎麼跟我鬧都行。」
-4-
來到出差入住的酒店,一進門就有一位阿姨在裏面等着。
因爲沒有穿酒店的工作服,我一下子被嚇到了。
不少都市傳言開始縈繞在我的腦海之中,我下意識後退,害怕這位阿姨突然行兇。
裴沅在我身後忍不住笑,「這是我請的阿姨,專門照顧起居的。」
「啊?」
「真的,阿姨負責做飯,整理行李,收拾每天的衣服,很方便的。」
「哦,那還挺方便的!」
大概是誤會他的尷尬佔了上風,我笑得格外開朗,試țú⁰圖掩蓋心虛。
下午裴沅要出去見客戶,我們擁抱親吻告別。
「寶寶你今天心情不錯嘛。」
我但笑不語,說不出「發現你應該沒出軌」這句話。
午後陽光喜人,我邊喝茶邊和阿姨聊天。
「您一直跟着裴沅出差嗎?」
「對的,裴總請我料理雜務,說是擔心積存的衣服回去都讓您幹,怕您累到。」
阿姨曬完衣服,還過來不停誇。
「裴太太你真是太幸福啦,嫁的丈夫一表人才,那麼厲害,」
「也不像別的老總,在外面鶯鶯燕燕,裴總這麼專一,這麼體貼。」
我聽這個話聽多了,想着誇誇對方回應。
「上次您給裴沅那個檸Ṭû₎檬味的柔順劑味道特別好,不像市面上那些,感覺很乾淨,您能推薦給我嗎?」
我之所以發現端倪,更多的是因爲上次裴沅回來的衣服上的味道很好聞。
之前從來沒有聞到過這樣的味道,所以我留了心。
「啊?從來沒有用過檸檬味的柔順劑,我給裴總衣服用的一直是薰衣草味的,裴總說家裏用的就是這個牌子這個味道的,所以一直用着。」
我放下茶杯,仔細看了阿姨的神情。
她沒有說謊。
-5-
阿姨沒有說謊。
阿姨也沒有理由說謊。
接下來的日子我過得恍恍惚惚,滿腦子都是裴沅背叛了我。
也許是看着我情緒不高,裴沅以爲我是累到了。
他心疼地攬着我,一下一下摩挲着我的肩膀。
「下次不要跟我來了,你看你累得。」
我們提前結束了行程。
臨行前的最後一個晚上,我徹底失眠了。
也許是以爲我已經睡着了,半夜裴沅從牀上起來。
聽到他關上了臥室的門,我才下牀跟過去。
他在打電話,聲音刻意壓低,卻無法掩蓋語氣中的輕柔。
「我知道了,我儘快趕回去,羊水已經破了嗎?」
……
我滿腦子就是「羊水破了嗎?」
「好了好了,你聽醫生的話,我現在就走。」
我趕忙趕到牀上蓋好被子掩飾好自己,假裝被他的開門聲吵醒。
裴沅看見我醒過來,匆忙上前幾步。
「寶寶,我不小心吵醒你了。」
我揉了揉眼睛,「沒事,趕緊上來睡覺吧。」
趕緊上來睡覺,求你了,別走。
「剛剛給我來了電話,那邊有個項目出了問題,我要趕緊趕過去。」
還沒等我回應,他就着急忙慌地收拾起行李來了。
我連忙起牀去阻止。
聲音打着顫,不知道是冷的還是慌的。
「哪裏的項目啊,怎麼這個時候出事呢?非要你去嗎?」
裴沅可能是心裏很急,完全沒有聽出我語氣中的奇怪。
「項目很重要,實在是沒有辦法,我很快就回家,我讓小趙明天送你回去,到家給我電話。」
你是怎麼做到這麼周全又平淡的?
「我幫你把文件拿上吧。」
站在那裏我無所適從,想起有重要文件放在外間,決定去拿來。
還沒等我動身,裴沅直接伸手抓住我。
「你去睡覺吧,我自己來。」
我呆呆看着他忙碌的背影,感到胳膊上一陣疼痛。
擼起睡衣袖子,鮮紅中透露着青紫的抓痕赫然出現在眼前。
裴沅取出文件,身形匆匆,提起行李就打開了大門。
我給他按好電梯,替他整理好衣襟。
「這麼晚了叫你過去,到了那給我打個電話,多大的項目啊,這麼折騰人。」
裴沅笑笑,抓住我整理衣襟的手,輕聲道:「好,我知道了。」
我們相互告別親吻,我看見他眼神疲憊,卻帶着隱隱的興奮。
送走他之後,我正想打開手機看看時間,卻發現「小溪不哭泣」發了新的筆記。
「好像發動了,婆婆叫了救護車帶我去醫院,老公已經在趕來的路上了。」
我僵在原地。
手卻機械一樣給裴沅發消息,「走得急沒問,這次去哪裏出差啊?衣服帶夠了嗎?」
十多分鐘後,裴沅回覆:「去ƭű̂ₑ C 省,我會照顧好自己,你趕緊睡覺吧。」
「小溪不哭泣」的 IP 地址就是 C 省。
-6-
我坐上了去 C 省的高鐵。
雖然不知道他去哪裏出差,但是當時談戀愛準備結婚的時候,我到他的老家拜訪過。
我到現在還記得當初來那裏的緊張心情。
裴沅替我準備好見家長的衣服、禮物,一路上說話幫我緩解緊張,絮絮叨叨說了很多注意事項。
「不要太緊張,我們順其自然,畢竟你不是和我媽媽結婚,你是和我結婚,只要我們心在一起,一切都可以克服。」
裴沅父母都是老師,養成了他現在嚴謹自持的樣子。
他父親早逝,母親一手將他養大。
結婚之後的第一次過年,我和裴沅回了 C 省過年。
那次過年的經歷不算愉快。
要求我一個人做一家的菜,要求我喫完飯後收拾乾淨。
要求我早起張羅家裏的佈置、做好早餐。
裴沅心疼我接手這一切,他就開始罵我。
罵我不出去工作,整天在家裏好喫懶做。
罵我不想生孩子,心思惡毒想要讓裴沅沒有後代。
罵我不尊敬長輩,一年到頭也不知道回來孝敬她。
裴沅一邊安慰我一邊搪塞她母親。
我不想讓裴沅難做,還是在那邊過完了這個年。
離開 C 省之後,我在回去的時候哭了一路。
那個時候裴沅看着我堅決地說明年再也不回來了。
回想起那個時候,看着現在窗外呼嘯而過的風景,我鼻尖酸澀,難忍淚意。
過去種種,鏡花水月。
-7-
一下車我憑藉記憶前往裴沅的家中。
敲了半天都沒有人應門,旁邊的鄰居走出來看我,「你來看老師啊?」
裴沅的母親雖然已經退休,但是經常有學生來看她。
不知道是出於什麼原因,我鬼使神差地點了頭。
鄰居熱心道:「哎呀,裴老師帶着兒媳婦去醫院了,她兒媳婦要生了。」
裴沅是獨生子,我就是裴母唯一的兒媳婦啊。
我愣在了那裏,擠出一絲笑意,「老師去哪個醫院了您知道嗎?我好不容易能回來一趟,這次見不到老師就不知道下次什麼時候了?」
「就在三院,離這挺近的。」
-8-
孩子已經生了。
我站在病房外,看着裴沅一家團圓。
剛生完孩子的虛弱女人,俯身逗着孩子的裴沅,陪着女人說話的老太太。
我在病房外站了不知道多久,直到裴沅出來接電話。
我們堵在門口,四目相對,誰也沒有先說話。Ţúₓ
直到裴母從裏面詢問:「怎麼了,裴沅?」
這一句話徹底打破了平靜,裴沅趕緊拉住我。
「徐平,你怎麼來了?」
我甩手掙脫開,直接闖進病房中。
裴母見情形不對,站在了女人和嬰兒面前,她上下掃了我一眼,尖銳開口:「你是小徐是吧?」
「怎麼?都和我們裴沅離婚了,還要上門來鬧什麼?」
「真Ŧů₅不知道你父母是怎麼教育你的,一身臭毛病,一個女人不生孩子,不守着公婆孝順公婆?」
「我們裴沅跟你離婚真是離對了,現在他有妻有子,眼見着你就沒人要了。」
「媽!你別說了!」裴沅關上門喝止。
我看向裴沅,又看了看旁邊如臨大敵的兩個女人。
然後一巴掌甩到裴沅臉上。
裴母和女人發出尖叫,行動自如的裴母上前把我拽開。
「你個瘋女人你幹什麼?你有什麼事你衝着我來,難不成你就一輩子賴上他了!」
裴沅低着頭不說話,悄悄將裴母護在身後。
我看向死死抱住孩子,還不知所措的女人。
「你叫什麼名字?」
女人囁嚅着:「宋……宋溪。」
「小溪不哭泣就是你?」
女人點點頭。
「你知道我們兩個已經結婚了吧?你知道我們兩個還沒有離婚吧?」
女人低下頭,低聲埋怨道:「都是你不願意離婚,裴沅沒有辦法。」
我睜大眼睛,猛地看向裴沅,「誰不願意離婚?裴沅,你給我解釋清楚?」
裴母也看向裴沅,「你不是說已經和她離婚了嗎?」
-9-
因爲在病房裏大吵大鬧,我們被護士趕了出來。
宋溪因爲剛生產完,被我們強留在了病房裏陪孩子。
我們一行三人找了個飯館坐下了。
令我感到意外的是,裴沅並沒有什麼被捉姦的慌張。
他拿出了自己在生意場上冷靜果敢的態度。
「我必須要向你分析一下現在的利弊,你和我離婚是弊大於利的。」
「你父母重男輕女,已經明確表示家裏財產你不會拿到一點。」
「你雖然出身高校,但已經全職在家三年,以現在的社會發展的速度,已經與社會脫節,你很難回到你原有的職業。」
「你不想生孩子,害怕和公婆打交道,不願意和他們住在一起,你父母明確提出不會幫助你的配偶家裏分毫,這些都是你在婚戀市場的致命弱點。」
「總而言之,」他扶了扶眼鏡,「除了我,沒人會要你,沒人能養你。我不同意,你也不會和我離婚。」
即便這些都是真話,但是從朝夕相伴的愛侶的口中說出來,就足以讓人遍體鱗傷。
「那宋溪呢?你不和我離婚,宋溪能同意嗎?」
裴沅嗤笑一聲:「她不會離開我的,我給她足夠的金錢和情緒價值,而且還和她有一個孩子。」
「寶寶,我苦心孤詣維持的現狀不好嗎?」
裴沅眼睛長得很好,稍稍示弱就能讓人憐愛妥協。
「你作爲我的合法伴侶,我的摯愛,不用受任何苦楚,被我精心養護;宋溪也能獲得容身之所,擁有家庭、母親和孩子,享受家的溫暖。我們一直這樣下去,不是很好嗎?」
不是很好嗎?
裴母聽了這話目瞪口呆,幾乎愣在原地思考這個人是不是已經被奪舍。
她連忙向我擺手:「這個不是我教的,我退休前是一名三觀端正的人民教師啊!」
他在這邊享受着和我的婚姻,又可以在那邊享受老婆孩子熱炕頭的天倫之樂。
可憐我以爲我是他甘願對抗父母的摯愛,可憐宋溪暗戳戳發帖子企圖拿到名分。
我站起來,深吸了一口氣。
「這麼說你是不同意離婚了?」
「當然不同意!」
他驚訝於竟然還沒有說服我,聲音不自覺地大了起來。
「徐平你不能和我離婚,我是爲了你才和宋溪在一起的,你不願意生孩子,我家不能沒有後,我這纔跟宋溪在一起的。」
「我不能不和你在一起,你說不生孩子,我就讓別的女人替我生。」
「你說不願意回來過年,我就讓別的女人替你盡孝。」
「我還不夠愛你嗎?你怎麼就能忍心和我離婚?」
我不敢相信我聽到了什麼。
裴沅樣子並沒有和初識的樣子改變多少,可我卻覺得他的樣子過於陌生。
這樣堂而皇之地說自己出軌都是爲了妻子。
我沒忍住,又扇了他一巴掌。
「裴沅,你能不能搞清楚,是你想要生孩子,是你不能做到回來老家給老人盡孝,不是我,你是爲了你自己,不是爲了我!」
「是你一邊斷不開我,一邊貪戀宋溪給你世俗家庭的溫暖!」
我已經和他呆不下去哪怕一秒鐘,轉身就離開。
裴沅想要追上來,被裴母死死攔住。
「裴沅,我看你是瘋了!你還沒跟她離婚就這樣搞?大清早就滅亡了,你已經犯罪了!她給你體面了,你跟她趕緊離婚吧。」
10。
裴沅死性不改。
他並沒有把自己母親的話放在眼裏,也沒有把我想要離婚的話放在心上。
因爲沒有訂到當晚回去的機票,我被迫在 C 省暫住一晚。
晚上,正當我要下樓喫飯的時候,就聽見了敲門聲。
順着貓眼看過去,只看見兩個侍應生推着什麼東西……
我打開門詢問他們有什麼事。
侍應生禮貌地點頭:「您是徐平徐女士嗎?您先生給您定了晚餐,都是我們酒店的招牌,請您享用,祝您度過一個愉快的晚上。」
他們推着食物就進了房門,緊接着我就收到了裴沅的信息。
「收到晚餐了嗎?都是你喜歡的口味。」
等侍應生走了之後,我癱倒在沙發上。
我等了他一個晚上,希望能夠得到一句認錯,一句道歉,一句他已經和宋溪斷開的話。
沒想到等來了這樣的粉飾太平。
說實話雖然我當時說的話相當決絕,看着要離婚的心思很堅定。
但我們戀愛六年,結婚三年,我無法輕易放棄這段感情。
更何況正像他說的那樣,我家裏人不喜歡我,我也已經全職三年和社會脫軌,忍下這一切權當無事發生最好。
惰性和愛情同時讓我選擇不離婚。
但我確實無法忍受他所提出的生活。
和他在這邊享受兩人生活,卻清楚地知道他在那邊還有家。
「我們見一面吧」,我回復他。
11。
他約在了月子中心。
屋子裏裝修以淺藍和米黃爲主,整體色調柔和溫暖。
宋溪裹着毯子在牀上玩手機,裴沅在旁邊逗着孩子。
這樣溫馨的場景竟然一天見一次。
裴沅看見我推門進來,不慌不忙從牀邊繞過來。
「來了,那天比較匆忙,我給你介紹一下。」
他一點不在意我說什麼,自顧自向我介紹宋溪。
「這是宋溪,我和她在一起兩年了。」他一點不看我的反應,轉身對宋溪說:「這是我的妻子徐平,你昨天見過的。」
宋溪放下手機,怯怯地看了我一眼。
裴沅的話語和行爲讓我很無語,最開始的憤怒冷卻之後我只想看看他還有什麼動作。
他介紹完之後就叫人進來抱走了孩子。
「徐平,我這次叫你來就是讓你來給宋溪道歉。」
我一下子愣住了。
宋溪驚得從牀上彈了起來。
他看我不說話,不耐地笑了一下:「趕緊過來,別耍脾氣。」
宋溪坐起來,「別,不必了,這是幹什麼呢。」
裴沅語氣冷淡下來,「你在牀上躺好,徐平,你過來,別不說話。」
「平時你鬧脾氣我願意寵你,但是在這種問題上我不想慣着你。」
「宋溪替你承擔了這個家多少責任,生孩子孝敬婆母,剛生完孩子你就過來鬧,過來道歉。」
這段發言讓我釘在原地,我不敢相信自己朝夕相伴的丈夫竟然說出這話來。
所有旖旎想法消散殆盡,我的心情不像是來之前那樣保留着不離婚的期待。
「裴沅,我作爲你的合法配偶,有必要給精神病院打電話,讓他們把你收了,防止危害社會。」
「你自己聽聽你自己到底在講什麼?要是我演戲講這種臺詞我都要笑場。」
「宋溪,和這樣的人待在一起你不害怕嗎?這是健康的戀愛關係嗎?」
裴沅聽了這些話,並沒有生氣的跡象,輕哼一聲道:「別在這裏鬧脾氣,趕緊道歉,過兩天咱們一起回去,我以後多陪你。」
我感到心口一陣疼痛,當即摔門而去。
-12-
回家之後,我搬到了新租的房子裏。
剛把東西收拾好,就收到了裴沅的電話。
「你怎麼提前走了?不是說和我一起嗎?你還沒向宋溪道歉呢?」
「那是你自己說的,不是和我商量的結果。」
不管他在那邊更惡毒的話說出口,當即掛了電話。
出去置辦生活用品的時候,我遇見了好久不見的大學舍友程冰。
她當時降轉讀了法學,碩士畢業之後就去做了律師。
我們一起在我的出租屋裏喫了火鍋,我跟她講了這些天來我遇見的事情。
她喫着肥牛不忘吐槽:「沒看出來啊,裴沅之前大學談戀愛的時候多麼正常啊。」
不知道是火鍋的熱氣還是因爲談論過去所帶來的淚意,我眼前模糊一片。
說出話來不免帶着哽咽,「眼瞎了,光顧着表象了,怎麼也看不清本質。」
「需要我幫你打離婚官司嗎?」
「其實,」我猶猶豫豫地說,「我還不想這麼撕破臉,想最好是能協議離婚,他公司還在上市的重要階段。」
程冰看了我一眼,「行吧,等你有需要再找我,我話放在這裏,你遲早會成爲我的案源之一的。」
這句話應驗了。
裴沅回來 C 省見我不在家,第一時間給我打了電話。
當時我正要面試,直接就給掛斷了。
面試出來之後電話還在響,我還以爲是當時我沒有掛斷電話,結果是他已經打了十二個電話了。
剛一接通電話,對面人含着濃烈怒意,「徐平,我在家裏,你馬上回來,我不計較這次的事情。」
「不必回去了,我已經預約了時間,明天下午三點你帶好證件民政局見。」
裴沅顯然沒料到我真的會離婚,聽到這話不急着反駁,反而愣住了。
「你爲什麼要和我離婚?是你做錯了事情,我真的不理解你不尊重宋溪的態度。」
我要氣壞了。
「你覺得你沒做錯事情,好,那你告訴我,你爲什Ṭű̂⁷麼之前不告訴我宋溪的存在?」
「爲什麼一直騙我不敢告訴我呢?要是覺得自己沒錯的話爲什麼當初不告訴我呢?」
裴沅像是聽到什麼胡話一樣忍不住笑了出來。
「因爲你覺得有問題啊,我還在想辦法說服你呢,沒想到你這麼早就看見了,你的反應倒是有點過激了。」
我聽不下去,直接就掛了電話。
-13-
裴沅沒有過來。
我一個人站在民政局門口等了半天。
電話打過去只聽見他難以置信的聲音。
「我沒工夫陪你鬧,公司正忙着呢。」
「徐平,我現在忙得要命,你不想跟宋溪道歉我們就不道好不好。」
「你別在外面了多危險,趕緊搬回家,我叫小趙去接你。」
小趙是裴沅的助理之一。
我憤道:「你等着收法院傳票吧你。」
我和程冰又一次喫起了火鍋。
她揶揄我:「不是要協議離婚嗎?不是顧忌着他公司要上市嗎?結果人家忙着上市不想和你協議離婚。」
我脫力躺在地上,「別說了,需要準備什麼材料趕緊說吧,我上一個面試又掛了。」
程冰放下筷子,爬過來安慰我道:「好啦好啦,本來找工作就是難的,脫胎換骨總是痛苦的。」
她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麼,趕緊拍了拍我,「你要不開家咖啡店吧。」
「咖啡店?」
「就開在我們律所周圍,你是知道的我們這種職業周邊開多少家咖啡店都不算多,你先試一試嘛。」
辦下營業執照去看店面裝修怎麼樣的路上,我接到了裴沅的電話。
因爲要全力奮戰上市的事情,他已經半個月沒有和我聯繫了。
一接起電話,他怒氣衝衝地向我質問:「你鬧脾氣也有個限度!怎麼就要對簿公堂了呢?」
「如果你覺得我是在鬧脾氣的話也可以像上回一樣不去,不過這次不去的後果你可是不能承擔的。」
說完還沒等我掛電話,程冰的電話就打了過來。
她還沒等我說話,就在電話那頭喊道:「快看我給你發的鏈接!」
鏈接是一條社會新聞。
「知名青年企業家裴沅陷入離婚風波,疑似出軌被妻子起訴。」
我並沒有把要跟他離婚的事情大肆張揚,但是既然選擇了起訴,就很有可能被不懷好意的人抓住把柄。
程冰的消息緊接着發來了,「裴沅他公司剛剛上市就股價大跌,不是咱們乾的,說不定就是他對家。」
我必須向裴沅解釋這一切,至少證明我們的清白。
但是裴沅的電話一直佔線,我一直沒能打進去。
大概過了兩個小時,他的消息發了過來。
「徐平,我必須要告訴你,你這次做的事情真的觸及到我的原則了,你必須受到懲罰!」
我翻看起那條新聞的評論區,下面的評論火藥味十足。
「這還用說嗎?有錢人拋棄糟糠妻啊。」
「嘖嘖嘖,公司剛剛上市,還沒有大富大貴呢就拋妻棄子了。」
「別吵了小仙女們,反轉來了!<鏈接><鏈接>」
這事情有什麼反轉,我趕緊點進去查看。
鏈接指向了一個帖子。
發帖人已經匿名,和我也不在一個 IP 地址。
「我是這個新聞當事人中妻子的好友,雖然是妻子的好朋友,但是實在看不下去妻子的所作所爲了!」
「妻子婚內出軌之後,想要轉移婚內財產,被丈夫發現了。發現之後丈夫想要離婚,妻子不同意。」
「後來對家公司知道了就收買妻子,讓她提起訴訟離婚,聯合營銷號發出來反咬一口。」
「總之就是出軌還想分大部分錢,聯合外人害自家,不說出來我都覺得像是自己做了虧心事。」
底下有評論問他這麼說有什麼證據嗎。
它直接回復,「發證據會把我的隱私暴露,這件事公道自在人心。」
但我不知道爲什麼,全篇都是它在自說自話,毫無證據支撐,傳播量卻相當大。
程冰看完立刻和我說:「肯定買水軍了,這種東西都能傳播起來。我跟你說別管人家信不信,反正是挺膈應人的,之後就算你離成功了也會有人拿這個事兒說事兒你。」
她看我還捧着手機愣在原地,拍了拍我,「怎麼了?振作起來啊!」
「我在準備截圖,萬一它在轉發 500 之後刪了呢。」
因爲一直盯着原貼,我實時看着評論變動。
水軍和真實的評論已經分不清,各種侮辱詞彙出現在我眼前。
我強忍着怒意,一點點截圖取證。
不知道是誰這樣詆譭我,事情發生得一點源頭都沒有。
在和程冰分頭收集證據的時候,我接到了裴沅的電話。
他聲音慵懶又得意,像是忙了半天成果斐然的樣子。
「怎麼樣?別跟我作對寶寶,你馬上撤訴,網上的言論由我負責。」
「帖子是你發的?」
「當然是我要人乾的,我總要給你一點懲罰不是?現在害怕了?」
我怒道:「你瘋了?顛倒黑白害我,你是什麼人,還懲罰起我來了!」
我掛掉了電話。
已經數不清這是這段時間以來我掛掉他的第幾次電話。
無力與悲傷同時席捲了我。
輿論不等人,我立馬打開電腦,開始編輯這段時間的錄音。
這段錄音是我趕到 C 省站在病房外那一刻錄的,錄音一直持續到近些天來裴沅不停騷擾我,讓我認錯。
無論是裴沅前期哄騙自己的家人,毫無羞恥地承認自己出軌,發表各種奇葩言論;還是後面他親口在電話之中承認是他授意水軍去對我造謠污衊,只爲要我撤銷離婚訴訟,這段錄音都清晰無比地忠實記錄下來了。
最開始我只是想要抓住他出軌的證據,讓自己在後面的人生之中不至於處於被動。
不論是和他離婚還是他迴歸家庭,我都有充足的證據證明他的出軌確實發生過,不至於被反咬一口。
可事實的發展出乎我的意料,裴沅的態度也讓我匪夷所思。
我開始每和裴沅見面或者打電話都要錄音,有時我看着手機裏的錄音文件,簡直不敢相信我和裴沅會走到今天,我希望永遠也用不上。
按照時間順序排列好每份錄音,在字幕上標好時間和背景。
和程冰商量好之後,我把這份錄音發到了微博上。
在附加的文字裏,我先是簡明扼要地說明了那則新聞和帖子的情況,拿出了支持我說法的證據。
緊接着說明事情的真相,支持的證據就是上面的錄音。
可能是裴沅那篇帖子的影響力太廣,也可能是我發的錄音內容實在太過奇葩,這篇帖子的傳播量很大,不一會兒就上了熱搜。
「太癲了,是怎樣的小說閱讀量養成了你現在的三觀,趕緊卸載掉手機上的免費小說吧。」
「讓小三懷孕,原配捉姦,結果告訴原配是小三替她履行了家庭的責任,讓原配向小三道歉?這是正常人腦回路應該有的想法嗎?」
「原配提出離婚的態度已經夠決絕了,怎麼還以爲『鬧脾氣』啊,女人說不就是不的意思!」
「看着挺正經的一個人,相伴這麼多年的妻子好歹有點感情吧,怎麼就開始造黃謠呢?還『懲罰』~」
一切發展如我預料,看着網上輿情向我一邊倒,我滿意地關上了手機。
裴沅,是你先對我不義,我忍耐退讓至今,再不反擊就不是我了。
我關上手機,不理會裴沅轟炸式的來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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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喫完飯,我的門鈴就響了。
裴沅赫然站在門外。
開車飛速奔波讓他頭髮凌亂,面色倦怠,匆忙套上的西裝外套把襯衫的領子壓了下去。
「徐平,你怎麼回事?咱們這麼多年,你就這樣讓我的努力付諸東流了。」
「你找人造謠我的時候,怎麼沒想到我也會受傷。」
「你能受什麼傷?公司剛剛上市,你知道跌成什麼樣子了嗎?」
他也許是覺得話說重了,喘了口氣,又語氣緩和地道:「你這口氣出來了吧。」
我疑惑地道:「什麼意思?」
裴沅嘆了口氣,走進門來,來回看了屋子的四周。
「你把我的事情捅了上去,一邊讓我名聲受損,一邊害得我股價大跌,也算出了這口氣了吧。」
「既然你已經出了這口氣,就不要提什麼離婚不離婚的了吧。」
「趕緊搬回去吧,我這些天都想你了。」
我做了個請的姿勢。
「你趕緊走吧,我離婚的意願很堅決,你出軌在先,誣陷我在先,已經觸及了我的底線。」
他抬起頭,眼睛裏滿是不可思議,像是要哭出來一樣,說出的話帶着淚意。
「你真的要和我離婚?你爲什麼接受不了啊?我已經不要你和宋溪道歉了!」
我瞪大眼睛,「我跟你說的話,你聽不懂是不是?」
他瘋狂思考了一會兒。
「我……我向你保證,我再也不回家了,我再也不和宋溪見面了,孩子我也不要了。」
「如果一定要我捨棄一頭的話,我只想要你!」
「真的,你給我一次機會,只要你同意我現在就和我媽他們斷絕關係!」
我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自己聽見了什麼。
「裴沅,對你來說最好的選擇就是和我離婚,去過你心中真正想要的迴歸家庭的日子。」
我把他拉出屋子,推進電梯。
「裴老師辛苦將你養大,孩子是你的血親骨肉,你不應該說這種話。」
「我不會和背叛我的人繼續在一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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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裴沅是在大學裏認識的。
當時我們兩個申請同一個獎學金,上臺演講的順序正好是一前一後。
臨近上臺時我太緊張,不小心碰掉了他的講稿。
他眼神溫柔,小心整理好文件,用口型對我說:「沒關係,你加油。」
等到我下臺,他輕輕對我說:「你好厲害啊。」
我坐在觀衆席,看正在演講的他,那樣的優秀,那樣的惹人矚目。
儘管最後我們兩個一個都沒申請上,但卻因此結識。
裴沅想起來的時候還說:「雖然沒申請上那個獎學金,但申請到了你。」
我們當時相擁而笑。
後來我們聯繫不斷,聊着聊着關係就更進一步了。
我們相互扶持,彼此忠誠,終於走到了結婚這一步。
臨近結婚時,我的人生突然出了意外。
一直以來仰仗尊敬的上司突然給我甩鍋,我被當時的公司辭退。
不停地加班和 PUA 讓我心力交瘁,被辭退帶來的迷茫讓我無所適從,我就這樣帶着疲憊回了家。
回家之後是一場鴻門宴。
爸媽做了豐盛的飯菜等着我。
我一進門就看見他們笑意盈盈地坐在餐桌旁看着我。
「小平回來了?快快,趕緊坐下喫飯,怎麼下班這麼晚啊?」
在外受氣回家,甫一感受到家的溫暖,我幾乎要忍不住哭出來了。
還在喫着飯的時候,爸爸突然開口:
「小平,你馬上就要結婚了,爸媽有話想要跟你說。」
我看着他們突然嚴肅的表情,下意識放下筷子。
媽媽攏了攏肩上的披肩,溫柔地開口說:「家裏養了你這麼多年,送你到結婚也算是完成了任務。」
我已經意識到這話的不對,但顯然現在氣氛詭異,我僵在原地,剛喫的飯在胃裏難以消化。
「咱們不是大富大貴之家,準備好給你的陪嫁,剩下的都是你哥哥的。」
「結婚之後就是人家的人了,也不好經常和孃家往來。以後小裴家裏出了什麼事,也不要指望着家裏能幫你們什麼。」
「也不是不愛你,我們對你幫太多,你嫂子那邊也不會願意的。」
我不記得那天我是怎麼收拾好行李離開的家,砸開裴沅門的。
我只記得裴沅是怎麼抱着我循循安慰。
「別害怕,以後還有我呢,我們先休息一段時間。」
「我們這段時間就盡情哭盡情笑,人生還是自己的,要對自己負責啊。」
那時我在想,就算全世界拋棄我也沒有關係,裴沅會一直在我身邊。
我能從他的眼中看見他對我的珍視,熱烈的愛意。
那個時候的我太幸福了,我沉溺在青春恣意飛揚的青澀愛情之中,不知道這份感情最終竟然會變質。
又或者說並沒有變質,從一開始裴沅愛人的方式是不正常的。
他爲了能和我在一起,盲目削足適履,以至於發展到今天這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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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程冰最近一直準備着離婚開庭的事情。
裴沅的折騰進一步堅定了必須離婚成功的想法。
只是還沒等到開庭,我就收到了警察的電話。
趕到 C 省之後,我才從警察同志口中聽到到底發生了什麼。
裴沅孩子的週歲,裴母和宋溪好不容易說服他回來喫一頓飯。
不知道席上哪一句話說得不對,裴沅突然拾起手上的刀捅了旁邊的裴母。
宋溪慌忙撂下剛哄睡着的孩子、趕到裴母身邊查看情況。
還沒等打 120,裴沅就又抱起孩子重重往地上摔去。
宋溪看見這一幕尖叫着向裴沅衝過去,被裴沅一把推倒在地上。
正要出門的鄰居撞上了渾身是血就要出門的裴沅,情急之下報了警。
警察同志見我聽完之後愣在那裏,好心給我倒了一杯溫水。
程冰以我的律師身份陪我來到了這裏。
她吐槽:「你這婚離晚了,我早就說他不靠譜了。」
我看着躺在病牀上的裴母,她面色蒼白,似乎是在假寐。
她看到我進來,突然不知道哪裏來的力氣爬過來抓住我的手。
「小徐,小徐,裴沅被抓起來了,你告訴他們,我願意籤諒解書,我願意籤諒解書,他不是故意的。」
「真的,他不是故意的,我們就是開着玩笑不小心的。」
「你家裏能找到好律師,你看上次庭上的律師多好,你們夫妻一場,你要救救他啊,他是無心的啊。」
我看着她淚流滿面,掙脫開被她攥住的手。
「阿姨,就算您肯籤諒解書,孩子的母親願意籤嗎?」
「宋溪眼睜睜看着自己剛生下來不久的孩子被摔死,她願意籤諒解書嗎?」
「父母之愛子,您一樣,她也一樣。」
比起裴母,宋溪的狀況要嚴重很多。
她看起來已經不會說話,形容枯瘦,țųₕ頭上的傷還微微滲着血跡。
但我不敢進去,害怕再次刺激到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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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去看守所看裴沅。
他面目消瘦,兩頰凹陷,但整個人比上次開庭時的鬍子拉碴好多了。
一見到我進來坐下,他就激動了起來。
「寶寶,寶寶,我沒有孩子了,我沒有孩子了,我不要宋溪了,我不要我媽了。」
看守的警察連忙阻止:「安靜!」
我看着他泛着淚光的眼睛,透着無奈與請求。
「你現在這樣也好,我倒不怕下次開庭你不來了。」
我站起身來不再搭理他,「警察同志,我沒有什麼話要說了。」
剛剛出了看守所大門,我正打開車門,突然聽見有人喊我。
還沒找到聲音的來源,就感到腰部一陣刺痛。
是宋溪。
她不知道從哪裏鑽了出來,一把刀刺進我的肚子。
疼痛模糊了我的視線,耳邊大喊大叫不斷。
宋溪沒有跑也沒有逃,就這麼直直地盯着我,口中不住重複着一句話:「都是你害得我,都是你害得我,你去死吧!」
我從醫院裏醒來已經是兩天之後了。
在看守所門口犯事,自然被當場逮捕。
程冰帶着早餐來的時候,我還站在窗前看外面。
「我想籤諒解書,你看有沒有可能把宋溪關進去。」
程冰聽到這話,難以置信地說:「你怕不是瘋了,她雖然沒有殺了你,但她是真的想要殺你啊。」
「你就當我聖母一回吧,我就是覺得她太可憐了。」
我走到程冰身邊,「我就是覺得,她進去我也不會覺得解氣。她出來之後會怎麼樣呢,就因爲遇見一個裴沅,她的人生就全毀了。」
「她傷我不是很重,又有孩子死亡在先,公安那邊肯定進行了精神鑑定,我這邊再籤諒解書,應該差不多了吧。」
程冰瞥了我一眼,「知道了,等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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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我的咖啡店成功開了起來。
因爲大學時讀的專業和傳媒有關,最開始的工作也是品牌運營,我就開始發揮自己的優勢,在社交媒體宣傳自己的咖啡店。
「前夫出軌離婚之後,全職三年的我開啓了咖啡店。」
起號之後我開始每天穩定更新視頻,加上物美價廉, 我的粉絲量逐漸增長, 咖啡店的營業額逐漸增長。
雖然沒有賺很多錢, 但是足夠我舒服地生活了。
有一天打烊之後, 我正在覈對剩餘材料的數目,突然聽見有人進來店裏, 沒抬頭就回應道:「不好意思, 我們營業時間到了。」
對方沒有說話,我才抬起頭來。
是宋溪。
我第一反應是抬頭去看店裏的監控角度, 第二反應是提前輸好 110 的號碼。
可能是沒想到我在這裏,她也愣了一會兒。
「啊, 我是看店裏有招聘才進來的。」
因爲甜點師考公上岸準備離職, 我昨天在平臺和店外面發佈了招聘甜點師的通知。
我記得之前宋溪寄過來的菜口味很不錯,於是放下警惕。
「對, 你現在做幾樣, 還是明天再來?」
晚上喫太多甜品是邪惡的。
宋溪的手藝相當優秀, 剛開始還是將信將疑地測試,後面我就已經大快朵頤了。
宋溪可能是因爲無論白案還是紅案都太出衆了, 上帝把這扇窗戶打開, 其他索性關得死死的。
我們兩個人在店裏邊喫着甜點,邊聊過往。
宋溪大專學得烹飪, 最開始就是在親戚的蛋糕店工作。
後來遇見了來她們店買蛋糕的裴沅, 兩人就此相戀。
她是懷上孕的時候才知道,原來裴沅早就已經結婚。
裴沅騙她不願意離婚, 承諾即使不結婚也會讓她在 C 省這邊名正言順。
他們擺了酒喫了席, 騙過了所有親戚。
裴沅條件好,很會哄人開心。
宋溪在這樣的環境之中逐漸沉溺, 但她依舊想要光明正大,想要那一張結婚證,想要和裴沅得到法律的承認。
於是她開始在他的筆記下評論, 不時@裴沅。
她覺得, 最差不過是裴沅拋棄她們娘倆,她還可以憑手藝養活孩子。
誰承想,事情發展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孩子死了之後, 她整個人精神失常,不知道怎樣才能走出去。
逃出醫院,帶着刀捅了我,在看守所裏想要咬舌自盡。
她遇人不淑, 一路折騰到了現在。
所幸明天我的店還會開下去,一切皆成過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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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冰已經成爲了律所的合夥人。
爲了照顧我的生意, 她經常來這裏點下午茶。
因爲單量巨大, 程冰會提前一天過來通知我。
這天她因爲貨源出了點狀況離開店一段時間, 由宋溪料理點單等簡單事宜。
我回來的時候正好看見兩個人大眼瞪小眼地坐着。
程冰ƭûⁿ從業多年, 是見過大場面的人,率先回過神來。
「我這次就是簡單來喫點東西。」
我趕緊把不知所措的宋溪拉回後廚,親自給程冰端去了飲品和甜點。
「怎麼?有事要說?」
程冰拉近椅子, 低聲說道:「我有個 C 省的朋友跟我說,裴沅在裏面自殺過一次,他母親申請了保外就醫。」
自從和裴沅成功離婚之後,我就再也沒有關注過他的事情。
這麼多年我都苦心經營自己的小店, 甫一提起這個名字還讓我覺得恍如隔世。
「他自作自受。」
程冰見我不想提起舊事也沒多說什麼。
我把咖啡遞給她,託着腮問她:「不過程大律師,我最近有點問題想要諮詢您。」
「什麼?」
「我打算開第二家咖啡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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