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成皇后,太后嫌我胖,皇帝嫌我醜,寵妃絞盡腦汁跟我雌競。
她哭得梨花帶雨:「皇后殺了我的孩子!」
皇帝問:「是你乾的嗎?」
我兩手一攤:「是我乾的,然後呢,打死我?」
-1-
穿越一睜眼,我緊張地問婢女:「我是什麼人?」
婢女答:「皇后。」
我夾臂歡呼:「Yes!」
婢女像看神經病一樣地看着我,補充道:「但您已經失寵多年了。」
有錢有權,還不用伺候男人。
我再次夾臂歡呼:「Yes!」
婢女震驚地瞪眼:「您的母家雖富可敵國,可不過是最低賤的商賈。」
孃家給力還不用看男人臉色。
我梅開三度:「Yes!Yes!Yes!」
婢女從震驚轉爲同情:「天可憐見,娘娘懸樑不成,終於瘋了。」
我這纔看見地上散着一條白綾,還有一隻畸變的木凳。
我不懂就問:「木凳爲什麼折了?」
婢女上下打量我,就差臉上寫着「你心裏沒點數嗎」?
我瞄了一眼鏡子,懂了。
原主的重量太超過了,凳子沒受住。
可要是原主沒死成,我怎麼會穿進她的身體?
來不及多想,嬪妃自戕是大罪,我趕緊吩咐婢女把罪證拿去燒了。
下一秒,門外傳來太監的唱報聲:「皇上駕到——」
說時遲那時快,我抄起龍華擋住脖子上的紅痕,一腳把木凳踢進牀底。
在皇帝踏進來看見我的那一秒,我堪堪撿起那條白綾。
他用大眼看着我,我用小眼瞪着他。
空氣凝滯三秒後,皇帝怒道:「朱玉潤,你竟敢——」
也許是福至心靈。
在他說出「自戕」二字之前,我扭腰抬腕,律動着身體唱起了悠揚的旋律:「純白的哈達,獻給你。天上的白雲,獻給你。遠方的朋友,我們相聚在這裏呀相聚在這裏,嘿巴扎黑!」
皇帝:「……」
在他僵硬的凝視下,我虔誠地把白綾掛在他脖子上,合攏手掌:「扎西德勒。」
皇帝的嘴角抽動了兩下,艱難找回了聲音:「鶯妃說皇后企圖自縊,可有此事?」
「她瞎說的。」我面不改色心不跳,「臣妾是在學習藏地的風俗。我認爲此舉有利於促進民族團結,增進兩族友誼,實現我國繁榮復興。」
皇帝被我的連招堵得說不出話。
一個美女從皇帝的身後冒出來,信誓旦旦地豎起手指:「臣妾敢對天發誓,臣妾在門口親眼目睹皇后娘娘懸樑,如有不實,天打雷劈!」
看來這位就是鶯妃。
我揣起雙手不緊不慢地說:「我看你是狗掀門簾子,光憑一張嘴。你長得美就算了,視力也那麼算了?宮門離這兒那麼遠,把我認成劉亦菲也不是沒可能,能看清我是在跳舞還是懸樑?何況我喫得好睡得香還有錢,懸樑幹嘛?我有病?」
皇帝豎起耳朵:「宮中還有劉亦妃?」
鶯妃急紅了眼,指着我道:「皇后若真不曾懸樑,爲何把脖子遮得那麼嚴實?敢不敢解下龍華讓皇上看看?」
這小東西有點智商。
我捂住脖子,搖搖頭:「這不行。」
鶯妃見狀來了勁,搖晃着皇帝的衣袖撒嬌:「皇上,臣妾絕沒有看錯。皇后娘娘如此抗拒,其中定有隱情……」
皇帝眼中的懷疑漸深,威嚴道:「皇后,解下龍華。」
我只好照做。
鶯妃興奮地指着我的脖子喊:「果真有紅痕!」
皇帝的憤怒都寫在了臉上,他逼近一步,單手掐住我的臉肉:「接下來,你又會如何狡辯?」
他掐得用力,我被迫嘟起嘴,老臉一紅:「當着那麼多人,這不好說。」
皇帝愈發火大,咬牙切齒道:「讓你說,你就說。」
「行。」我嬌羞地垂眸道,「皇上久未寵幸臣妾,臣妾就想着精進一下房中術。聽人說,適當的窒息感會給人別樣的快樂,所以臣妾以身試法,替皇上試了試……」
皇帝掐着我的手微僵,嘴巴張着一時合不攏。
鶯妃瞪大了雙眼,面部漲紅。
滿屋的宮人低頭閉眼假裝自己沒聽見,蜷緊了腳趾。
世紀性的寂靜中,我羞怯地補充:「不信您瞧,脖子上的紅痕有指印,白綾可弄不出這個。」
皇帝一瞅,然後沒眼看地別過頭,組織了一下語言:「咳。最近忙於國事,確實冷落了皇后。但你往後也別搞這種……危險的研究了,不成體統。」
忙於國事?懶得拆穿你。
我唯唯諾諾地點點頭:「嗷。」
「至於鶯妃,」他的語氣裏略帶不耐,「因爲眼拙鬧出烏龍……」
「皇上——」鶯妃頓時嬌弱而不失優雅地癱倒在地,「臣妾也是因爲擔心皇后娘娘啊嚶嚶嚶……」
女人會撒嬌,皇帝魂會飄。
皇帝的語氣立刻緩和了一些:「禁足三日,小懲大誡。」
鶯妃擦擦不存在的眼淚:「是。」
我忍不住銳評:「才三天,牀都沒躺熱又能出門了。」
皇帝白了我一眼:「皇后茹素半年,泄泄浴火。」
?
說完他倆甜蜜地手挽手走了。
婢女在一旁扭捏地發問:「娘娘,窒息感真的快樂嗎?」
我:「你看我像快樂嗎?」
-2-
皇帝不愛,寵妃加害,原主身爲皇后卻毫無地位可言,一副好牌打得稀爛。
我快樂不了一點。
鬱悶地連啃兩盆冰鎮西瓜,婢女小英又一臉「這班誰愛上誰上」地來了:「娘娘,這是您孃家給您寄的上個月分紅。」
我快樂了。
嘴角的弧度很難壓。
我接過那厚厚的一疊票子,呸了口唾沫開始數。
我數了好久都數不完,小英站在一邊滿臉的仇富。
我瞥她一眼:「看不起商人?」
小英嘟嘴朝天:「商人不過是末流。」
我抽出一張五十兩票子擱她手心:「重新說。」
小英登時眉開眼笑:「商人永遠是頂流。」
我把票子又抽回來:「說得好。」
小英:「……」
主打一個該花花,該省省。
我還沒數完,小英臭着臉遞過來一個空匣子。
我不明所以:「幹嘛?」
小英微微瞪眼:「裝銀票啊。以往每月您收到分紅,不都會拿一大半孝敬太后嗎?趕緊的吧,都快過了給太后捏腳的時辰了。」
我瞠目結舌:「我不光上趕着給太后送錢,我還要每天給她捏腳?我那麼愛太后,那太后肯定是我在這冰冷的後宮裏唯一的救贖。」
小英的嘴脣顫了顫。
我當即馬不停蹄地跑去太后宮裏,急需感受被愛的溫暖。
太后躺在貴妃榻上,聽見動靜掀開眼皮。
我差點哭出聲,好慈祥的阿婆!
太后開口了:「還不快滾過來給哀家捏腳。」
丟,好能裝的一朵老白蓮。
想不通原主討好她幹啥。
我露出標準微笑:「不好意思,走錯宮了。」
我轉身就要走,老白蓮不幹了:「朱玉潤,當初是你死乞白賴地求着要給哀家盡孝,今天遲來也就算了,不幹活就想走,你想幹什麼?」
真是老王八退宿,鱉不住校了。
我當場開麥:「烏鴉反哺的前提是曾經被哺,子女盡孝的前提是長輩有德,請問您有嗎?」
太后渾身一滯,滿眼的錯愕和不敢置信。
做過背調的我持續輸出:「當年皇帝被人打成孫子掏光了國庫,是他求着我爹讓我做他的繼後。嫁妝一車車填進國庫,他才不至於皇位不保。我是你家的貴人,當是宮裏最有話語權的人,憑啥我要給你當牛做馬?」
Ţṻₓ太后顫着護甲指着我,氣得滿臉通紅:「朱玉潤你……你家不過是最低賤的商賈,我兒賜你皇后之位已是你天大的福氣,你竟不知感恩,口出狂言!」
我撲哧一笑:「皇帝讓我當皇后,可從沒給過我皇后尊榮。這三年我受盡冷落,對所有人卑微討好,可換來的只有冷眼和鄙視,這福氣給你要不要?」
太后攥緊拳頭,瞠目道:「你,你貌若無鹽、無才無德,我兒對你已是百般忍耐,你還不知足?」
我翻個白眼:「先皇后是病逝的,顯然是被你兒子的高顴骨給剋死的。他二婚、不潔還是喫軟飯的鳳凰男,我知足?我是什麼很賤的人嗎?」
什麼時候男人和某些女人能拿那套世俗的評判標準評評自己?一評一個不吱聲。
「放肆!你……」太后氣得從貴妃榻上站起來,起得猛了有點貧血,晃了晃又坐了回去。
她身邊的嬤嬤又憂又氣,對着我厲聲道:「皇后別再對太后娘娘不敬了,趕緊把這個月的孝敬放下就走吧!」
小英見狀,下意識就要把錦盒呈上去。
我捏住她的後頸把人扯回來,皮笑肉不笑道:「第一,我朱家於皇家有恩,只有皇家報恩的理,沒有朱家上趕着巴結的理。皇家若是咽不下這口氣,我大不了跟皇帝和離,把嫁妝搬回孃家,每年朱家的上貢你們也別再惦記;
「第二,我不搞霸權,我就要個公平合理。這個皇后之位既然是我們老朱家出錢買的,那就得買得值。該有的尊重得有,應得的地位得給。如果做不到,參照第一條。」
「第三——」我盯着那嬤嬤眯了眯眼眸,「你是個什麼東西,敢對本宮頤指氣使?」
嬤嬤渾身一抖,求救式看向太后,而太后還在懵圈中說不出話,她便只好兩腿一軟跪了下去。
我大步踏出殿門,只覺得替原主出了口小小的惡氣。
小英在一旁憂心忡忡地問:「您跟太后皇上撕破了臉,皇上要是派兵把朱家抄了可怎麼辦啊?」
我伸展了下雙臂道:「你以爲他不想嗎?他能抄早抄了。我跟我Ţù⁰爹通了氣兒了,朱家的勢力遍佈全國、盤根錯節,但凡他敢動一根手指頭,這江山分分鐘能易主。」
小英瞅我一眼,又瞅了我一眼。
我「嘖」一聲:「有屁就放。」
小英小聲嘀咕:「這三年您委曲求全過得比狗都不如,早知道懸樑能變這麼厲害,奴婢就該早點把您吊上去。」
我:「我謝謝你。」
-3-
我大戰惡婆婆的事蹟轉眼傳遍了整個後宮。
皇帝知情之後非常震怒,震怒地把罰我喫素半年的聖旨給收回了。
並且給我宮裏的小廚房新招了八個菜系的廚子,估計是想喫死我。
除此之外,他還暗中把給皇后的份例做了上調。
這些就算了,可怕的是,太監來傳話說今晚他要來我這兒睡。
大可不必啊,兄弟!
髒黃瓜不是獎勵,是懲罰。
我當即回絕:「大姨媽來了,不方便。」
皇帝聽懂了,當晚他沒來。
派人把我大姨媽抬來了。
我跟我姨媽一看就是一家人,都是一臉的福相。
姨媽樂呵呵地從懷裏掏出一個油紙包:「你最愛的叫花雞,你娘急急忙忙親手做的。這還是你嫁人以來頭一回召見孃家人,你爹孃老羨慕我了。」
從京都入宮一個時辰的路,秋涼風疾,叫花雞入口卻還是溫熱的。
原主是被家人寵到大的,入了宮卻被所有人欺負,連家人都不敢見。
我的喉嚨有些發緊。
「錢夠不夠花?」姨媽說着,開始拆頭上的金飾,拆完頭上的,又從袖口掏出一卷卷票子,掏空袖口又開始脫襪子,「我給你帶的足足的,就怕你不夠花。」
我跟小英看得目瞪口呆。
就在她準備往肚兜裏掏的那一秒,我果斷制止了她:「夠了姨母,真夠了。」
姨媽勉強收手,疼惜道:「你從小就是金枝玉葉,弱不禁風的,哪喫過什麼苦啊,我瞅你瘦了好多。」
我低頭看了看自己圓潤的身材。
這已經是瘦了?
姨媽情到深處甚至紅了眼圈:「皇后這活兒你能幹就幹,不行就把皇帝開了,回朱家嬌養着,昂。」
我感動之餘震了三震。
把皇帝開了?
看來我在太后面前放的狠話根本就不算狠。
儘管不捨,我沒讓姨媽多待,畢竟後宮不是個乾淨地兒。
姨媽走後,皇帝上門回訪。
「朕破例准許你的孃家人來瞧你,你可寬慰了?」
我拈了塊綠豆糕嚼巴嚼巴:「馬馬虎虎。」
皇帝的嘴角一僵,忍了下來,繼續拍馬屁:「據說你姨母年近三十,尚未出閣。朕有意爲她指婚,擬了幾個合適的大臣,你瞧瞧?」
我不瞧還好,一瞧一肚子氣。
畫卷裏的人不是四十就是五十,不是大肚就是禿頭,不是離異就是喪偶,要麼是一羣熊孩子的爹,要麼是說不出來的醜。
我問他:「你是要謀害我姨母嗎?」
皇帝擰眉就要震怒。
我都要被他氣笑了:「我姨母是朱家三把手,掌管商鋪上千家,要錢有錢要顏有顏,每天數錢都來不及,反而去嫁一個老男人伺候他,還要幫他帶孩子,什麼風氣還逼着人做慈善啊?你不會覺得不管嫁給誰,只要嫁出去了,就是女人這輩子天大的福氣了吧?」
皇帝氣得鼻孔一張一張的,憋了半天說出一句:「你就不怕世人對你的姨母指指點點,說她是嫁不出去的貨色?」
我翻了個大白眼:「我姨母不嫁是因爲她不想嫁,別人要指指點點是因爲他們賤。別人賤關我姨母什麼事?豬肉漲五毛就老實了。」
皇帝大概生平第一次被人氣得不輕,卻又反駁不了,一甩衣袖往寢榻走。
我很警覺:「你幹嘛?」
皇帝青着臉說:「朕要就寢。」
我知道他想幹什麼。
他無非就是想讓朱家覺得他是寵愛我的,好穩住朱家。
我絲毫不慣着他:「去找你的鶯妃睡。」
皇帝的情緒已經瀕臨崩潰,大聲道:「朕就要在這兒睡,你是皇后,你有侍寢的義務!」
「侍寢是吧?義務是吧?」我捋起袖子朝他逼近。
燭火把我們倆的倒影映在牆上,我的影子大大一團,皇帝的影子瘦瘦一片,疑似還在顫抖。
我伸手輕輕一推,皇帝被迫倒在牀榻上。
他吞嚥了一下,神情中交織着頭一次接客的窘迫感和恥辱感。
我甩掉東珠繡鞋,飛撲上牀,跨坐其上:「我讓你侍個夠!」
我臀部的飛速墜落伴隨着一聲骨骼的脆響,緊隨其後是一聲虛弱的尖叫。
皇帝的臉上血色盡失,青筋暴起:「朱玉潤,我的腰……斷了……」
-4-
帝后同房過猛導致皇帝腰折的事蹟不脛而走,迅猛地傳遍了整個後宮,乃至前朝和民間。
所有人談起此事都是笑嘻嘻的,只有一個人不嘻嘻。
那就是鶯妃。
聽說她氣得爆了好幾個痘。
我聽完心情舒暢,當晚多幹了兩碗飯。
第Ṫűₗ二天原本打算美美地睡到下午,結果天還沒亮,小英一巴掌把我呼醒。
我眼睛瞪得像銅鈴,準備開罵。
小英卻絲毫沒有意識到危險,滿臉的喜色:「娘娘,來了!」
我思索了兩秒:「你姨媽也來了?」
小英把我從牀上扯起來,拿出一套綴滿珍珠、繡滿鳳凰的圓領袍,語調歡快:「嬪妃們都在外頭候着了,就等着給您請安。以往一個個稱病不來,從不把您當回事兒。現在好了,知道皇上疼您,都開始上趕着巴結了。」
我的瞌睡蟲全在腦海裏蹦迪,我只問她:「現在幾點?」
小英瞥一眼天色:「卯時啊。」
家人們誰懂。
早八我都懶得上,穿越了還要上早六。
這可不行。
我把頭髮一紮,趿拉上鞋就衝向前廳。
衆人原本都在喫着茶餅講小話,一見到我的鬆弛感造型,全部愣在了原地。
我急着回去睡覺,開門見山地道:「從今日起,取消請安制。你們閒着無聊宮鬥可以,別鬧出人命;爭寵也行,但別太內卷。有活動一定要喊我,但我不一定會去。有困難一定要告訴我,但我不一定會幫。小事自己解決,大事自己嘗試着解決。好吧?就這樣。」
滿廳的嬪妃幹瞪着眼睛看着我,大腦一時轉不過來。
我也不管,打着哈欠轉身要走,身後傳來一道尖細的質疑聲:「皇后的意思是,要當甩手掌櫃了?」
鶯妃端着茶水坐在那兒,譏諷地皮笑肉不笑。
我很中肯:「你情商低,可以這麼說。」
鶯妃:「?」
屏風旁一個妹子大方發言道:「可若羣龍無首,後宮豈不是會亂成一鍋粥?」
這位妹子看上去端莊穩重又不失氣場,我問她:「你叫什麼?」
妹子一怔,行禮回道:「臣妾良妃。」
我很爽快地大手一揮:「本宮封你爲班長。」
良妃:「唔?」
緊接着,我看向人羣發問:「你們誰平時最喜歡打小報告?」
嬪妃們的眼神紛紛看向另一個妹子。
妹子嚇得立馬跪下,我指着她道:「你當紀律委員。誰幹了壞事,報告給班長。」
妹子:「欸?」
很快,我根據嬪妃們的特長分別任命了體育委員、文藝委員、學習委員以及桌遊委員。
我發言道:「從今往後,班幹部之間各司其職、互相監督。幹得好的一直幹,幹不好的就撤掉。年底會評選優秀班幹部,每個優秀班幹部都能獲得一張獎狀還有一朵小紅花。」
「大家從五湖四海相遇在宮裏就是緣分,這輩子只能共享一個男人也是同病相憐。願大家團結一心、互幫互助,共建美好後宮,共創和諧王朝。今天的講話差不多就到這兒……」
我剛準備散會,鶯妃又開始叫了。
她的臉色黑得可怕:「皇后——」
「這位嬪妃,」我舉起右手示範,「說話前先舉手,本宮讓你說了你再說。」
鶯妃忍氣吞聲地舉起小手。
我慈愛道:「你說吧。」
鶯妃說:「臣妾也是宮中的老人了,憑什麼臣妾不能當班幹部?」
我想了想,和顏悅色道:「那本宮就封你爲小衛生委員吧。」
鶯妃面色稍霽,傲嬌地問道:「那衛生委員都有些什麼權力?管些什麼?」
我告訴她:「衛生委員負責掌管所有的垃圾,每日監督茅坑的整潔度。」
「噗!」
不知道哪個嬪妃的嘴沒憋住屁,連帶着整個廳的人都轟然大笑。
鶯妃的臉青了又紅,紅了又黑,氣沖沖地行了個禮就跑了出去。
多半是去找皇帝告狀了。
果不其然,我回籠覺剛醒,就看見皇帝黑着臉坐在榻上,好像那個座山雕。
「朕聽說,皇后欺負鶯妃了?」
我並不着急回答,兀自套上外衫,慢悠悠盤腿上榻,斟了一盞溫熱的麥芽茶推給他:「起了個大早去上朝,下了朝又批摺子,挺累的吧?腰好點兒沒?」
皇帝沒料到我是這個反應,有些受寵若驚,興師問罪的表情散了大半:「嗯。ẗũ̂ₖ」
我一個眼神過去,小英呈上兩碟蜜餞。
我把銀籤子遞給他:「您愛喫的蜜杏、相思梅。」
他瞅瞅蜜餞嚥了一下口水,又瞅瞅我,輕哼一聲:「皇后倒學會懷柔了。」
我啜茶不說話,他嚐了一口蜜餞,睨着我的臉色:「她爲人單純,不記仇,你若叫她不痛快,道個歉安撫一下就算過去了。」
單純?
我脖子上的指印還沒完全消下去呢,要說與她無關我還真不信。
我只保持着淡淡的微笑:「臣妾是該道歉。」
皇帝的眉頭鬆弛下來。
我續道:「不是對她,而是對您。」
皇帝微微挑眉,有些困惑。
我拿籤子戳着蜜餞,溫聲道:「她是後宮嬪妃,而臣妾是中宮皇后,應當盡到管教之責。皇上每天日理萬機,她還不知道體貼懂事,總爲了一點點小事拿皇上當槍使,實在是不應該。」
皇帝的臉色一僵,嘴角緩緩降了下去。
原本鶯妃覺得自己受了委屈,撒嬌求着皇帝替她出口氣,這屬於情侶之間的小把戲。
但經過我一昇華,那就不一樣了。
我話不多說,點到爲止,拿熱手帕擦了擦手:「晚膳已經上桌了,皇上湊合一塊喫點兒吧。」
皇帝勉強擠出三分笑,有些許猶豫。
衆人皆知,皇帝已經一連兩個月在鶯妃宮裏喫晚飯了。
我露出一個善解人意的笑容:「是臣妾考慮不周了,皇上還是去鶯妃那兒吧,不然人家又得發脾氣了。」
皇帝終是被我點着了:「朕是天子,難道還需看她的臉色過活!」
他一撩袍子在桌邊坐下,夾起一塊肉就要往嘴裏送。
我緊急制止:「肉是生的。」
他有點尷尬。
我把那塊肉夾到沸騰的銅鍋裏涮一涮,蘸了醬汁放在他碗裏:「這叫——海底撈。」
-5-
不用猜,那天鶯妃絕對沒胃口喫晚飯。
我故意激她,就是爲了引誘她作妖。
掐死原主的兇手我沒有找到,但鶯妃她不是主謀就是幫兇。
要爲原主報仇,也爲了消除未來隱患,我得把她料理了。
良妃來向我報告,說宮裏新進了一批牡丹,文藝委員組織了賞花會,誠邀我出席。
我對牡丹沒太大興趣。
但是我對鶯妃她會不會藉機挖坑比較感興趣。
爲了給她創造機會,我大張旗鼓地去了。
文藝委員和班長把活動辦得不錯,賞曲、品茗之後,衆人移步遊廊觀鯉。
原本只是微微緊張的鶯妃變得更緊張了,生怕別人看不出她要搞事。
我在心底嘆了口氣。
又要把人推進池子裏餵魚?
這宮鬥能不能有點創新?
爲了方便她行事,我甚至特意擠到了欄杆邊。表面上我是在觀賞鯉魚,實際上我是在思考一會兒跳水的角度。
我暴露着後背左等右等,快等得不耐煩的時候,只聽「哎呀」一聲。
不知道哪個嬪妃踩了哪個嬪妃的花盆底,大家開始東倒西歪。
推推搡搡你呼我喊之間,終於有一雙手覆上了我的後背。
一推。
沒推動。
那一剎那,我汗流浹背。
可惡!昨晚海底撈我就不該喫那最後一盤肉。
我現在該不該轉身?
還是乾脆假裝腳滑直接跳下去?
我感到後背的那雙手在顫抖。
她在做第二次努力!
這次我的重心終於晃了晃。
然而,還沒等我往下跳,就聽見紀律委員一聲吶喊:「鶯妃你在做什麼!」
不是吧,她不會蠢到親自動手吧?
這種情節放電視劇裏都活不過第三集。
光有謀害意圖,沒造成嚴重後果,恐怕皇帝不會捨得下狠手。
只見我一個驚恐轉身,指着臉色蒼白的鶯妃顫聲道:「你……竟敢……」
然後重心晃了晃,如同一條光滑的泥鰍,從衆人的指縫中滑脫,一頭扎進了鯉魚池。
水花很大,落水聲很響亮。
一個太監發出了尖銳爆鳴聲:「不好啦!皇后娘娘落水啦!快去找侍衛,至少要八個!」
我吐了一口池子水,緊接着裝作不會游泳的樣子痛苦地呼救:「誰來救救我~」
叫了三四聲之後,我發現自己全然沒有嗆水的風險。
低頭一看,我以圓潤的體型優勢,好好地浮在水中央,好像一顆救生球。
……
侍衛們把我拖上了岸,一個個精疲力竭。
我坐在草地上裝作心有餘悸的樣子拍着胸脯:「好險,差點就被淹死啦。」
紀律委員指着鶯妃氣沖沖地說:「說!你把皇后娘娘推下水,有何居心?」
鶯妃好不委屈:「不是我推的——」
紀律委員叉着腰:「不是你推的,難道是皇后娘娘自己跳下去的嗎?」
我低頭在頭髮絲裏頭找水草,假裝很忙的樣子。
皇帝來得比我想象中還要快。
紀律委員向他稟報了事情經過,除了她,還有良妃等人都看見鶯妃推了我。
皇帝的臉色凝重起來:「鶯妃,怎麼回事?」
千夫所指之下,鶯妃快哭了:「不是我,我根本推不動她……」
她是有點冤,但又沒那麼冤。
我從襪子裏倒出一條小魚苗,嘆了口氣:「小鶯啊,你上次污衊本宮上吊也就算了,這次怎麼還親自動手了?你要是不願意做這個衛生委員,本宮也不會逼着你做呀,就這麼咽不下這口氣?」
「我知道,最近皇上確實老往我那兒跑,冷落你了。可是身爲後宮嬪妃,最重要的不就是格局嗎?皇上雨露均霑那是他的仁德,整個後宮不是隻有你一個人。嫉妒誰你就暗殺誰,你以爲你是誰?黑魔仙嚴莉莉?」
證人衆多,加上我確實落水,鶯妃洗不脫這個罪名,就是皇帝也無法替她推翻。
他讓太醫給我把了把脈,太醫說我有些受驚,沒啥大事。
一聽我沒啥大事,皇帝的表情鬆了許多。
「既然皇后沒什麼大事……」
「皇上說得對。」我搶過話茬,善解人意道,「既然本宮無礙,那對鶯妃的處罰就別太嚴重了。」
皇帝一怔,眼中流露出些許感動。
我掰着手指頭道:「謀害國母的話,一般來講是車裂、凌遲,但是這都有點太重了。本宮覺得像劓刑啊、刖刑這種,割個鼻子砍條腿就差不多了。」
皇帝以及衆嬪妃都抖了抖。
鶯妃嚇得癱坐到地上,直接抱住了皇帝的大腿哭喊:「皇上,您救救臣妾,臣妾不是有意的……是她們,她們都幫着皇后陷害臣妾,她們通通嫉妒臣妾,想讓臣妾死啊!」
這招很低端,但是有效。
皇帝繼位以來,要說寵愛,也就只寵愛過鶯妃一個。
對她的信任度自然也是最高的。
他寧願相信是我買通了所有人,也不一定捨得讓他的嬌花凋落。
如果這事放在以前,必然不了了之。
可現在的我不是逆來順受的原主,孃家是我的後盾,公道是我的底氣,鳳冠戴在我的頭頂。
皇帝想讓我受委屈?他得先掂量掂量自己的斤兩。
皇帝避免跟我眼神接觸,負手沉聲道:「此事尚有疑點,仍需細細查問,此時量刑爲時過早。」
鶯妃嗚咽一聲,嚶嚶啜泣起來。
小英把我從地上扶起,我擠了擠頭髮裏的水,氣定神閒地笑笑:「確實量刑過早。」
皇帝攥拳的手勁剛一鬆,我淡淡補充道:「她方纔非但攀咬國母,還污衊後宮嬪妃,罪上加罪,死不足惜。」
皇帝的嘴脣顫了顫,我瞥了他一眼:「方纔她推我您沒瞧見,這話您可是親耳聽見了的,總沒有疑點了吧?」
皇帝的神情陰晴變幻,他還想說什麼,只聽見遠遠一聲「太后有旨」。
衆人紛紛跪地聽旨。
太后的旨意簡潔明瞭,鶯妃謀害國母,擇日問斬。
鶯妃的父親不過是個小小的五品官,而朱家的人脈關係到整個朝廷的根基。
鶯妃頂着天不過是一個貌美的寵妃,有的只是皇帝的寵愛。
可她偏偏想要更多,把男人的寵愛當作這輩子的倚仗。殊不知比男人的寵愛更重要的東西,多得是。
這道懿旨就像一道耳光,扇醒了皇帝的戀愛腦。
侍衛來拖鶯妃的時候,皇帝站在那兒,一句話都沒說。
鶯妃又哭又求,又踢又叫,徹底崩潰了。
就在她快要被徹底拖走的剎那,她用盡了全身所有的力氣,喊出了那句:
「我懷了龍裔,誰敢動我——」
-6-
多麼恐怖的事實。
一個女人的命要靠男人的種來續。
鶯妃被貶爲答應。
除此之外,待遇基本沒變。
說是爲了皇嗣着想,但明眼人都看得出來,皇帝餘情未了。
於是鶯答應照舊高調,每天擱御花園支個遮陽傘,喫着御賜的燕窩,生怕別人不知道她害了皇后照樣受寵。
良妃忍不住找我吐槽,我啃一口脆柿子懶洋洋道:「你找十來個姐妹,圍成一圈把她當猴看,包她老實。」
良妃瞬間兩眼一亮,當即就搖人去了。
不出半柱香的工夫,鶯答應屁滾尿流地回宮了。
這頭丟了臉,她勢必要在另一頭找補回來。
於是一連十晚,她都以孕體不適爲由找皇帝來陪她。彷彿皇帝的主業是婦產科大夫,當皇帝只是兼職似的。
我對此沒什麼感覺,但是小英急了。
她一邊給我剝蝦,一邊憤憤道:「娘娘落水受了那麼大的委屈,皇上看都沒來看過一眼。那個賤人編幾句瞎話,皇上就心疼得不得了。」
我愜意地往嘴裏扔蝦子:「要他來看我幹啥?他又不是大夫。他只不過是個男人,下半身比頭腦發達,誰讓他舒坦他就寵着誰唄。」
小英恨鐵不成鋼:「娘娘,鶯答應仗着聖寵如此囂張,您就一點兒不着急嗎?」
「我早就想好辦法了。」我搖着合歡扇,眉峯微揚,「想聽嗎?」
小英頓時燃起興致:「想聽!」
我慈愛道:「解鎖完整版精彩內容,僅需要再剝一盤蝦肉。」
小英:「……」
三天後,我讓文藝委員張羅了中秋宴。
特意邀請鶯答應出席,特意把她的位置安排在皇帝身邊。
對此安排,鶯答應很得意,皇帝很欣慰,而我很期待。
酒過三巡,氣氛微醺。
一陣絲竹清越,動人悅耳。
殿門驀然大開,送入一股醉人的香風。
緊隨香風之後的,是三位身披流光紗的美人。
舞姿攝人心魄,明眸善睞,情波流轉。
一個清純溫順,一個大膽明媚,一個清冷絕豔。
任何一個單拎出來,都是後宮顏值巔峯。
當我再側頭看向皇帝時,他已經三魂丟了七魄,兩頰酡紅,喃喃地問:「皇后,朕是到了瑤池仙境嗎?」
我笑而不語。
再看鶯答應,她近距離把皇帝的失態看得清清楚楚,人已經是花容扭曲,快把手裏的筷子給折斷了。
要讓她失寵太過簡單。
因爲她的底牌除了美貌一無所有。而擁有美貌的女子太多太多。
美貌、才華、財富,任意組合都是絕殺。而單出美貌,則必輸無疑。
秋扇見捐,色衰愛弛。
永遠不要和一個沒有心的男人賭良心。
當晚,皇帝留宿在新人宮中。
鶯答應突發不適,她派貼身宮女小穗去請皇帝,結果頭一次喫了閉門羹。
狼來了的把戲是會玩脫的。
小穗又跑了太醫院,而太醫院的太醫要麼下班了,要麼被請去看診了。
當她跑到鳳儀宮門外嚎啕大哭的時候,我剛眯着。
小英攏了一支燭火來,音量很溫柔但罵得很髒:「外頭那個不長眼的東西驚擾了娘娘,奴婢這就去把她叉出去!」
我趕緊叫住她,忍不住笑:「你叉她幹啥,她惹你了?」
小英理直氣壯:「她是鶯答應的丫鬟,鶯答應看您不爽,我就要看她不爽。」
我無奈又寵溺地嘆口氣:「你是忠心護主,人家也是忠心護主。要是有一天我也危難了,你幫我四處奔走,我肯定不捨得你被人叉出去。所以,你也別爲難別人了。」
小英想反駁,但是又想不出反駁的話來,反倒是眼眶紅了一圈:「那,那我讓她進來?」
我裹緊被子:「不用,你把姨娘上回給我的金釵拿給她,讓她去太醫院請章院使。他是朱家的人,只有我請的動。還有——」
「別告訴鶯答應是我請的人,到時候她要是拒診什麼的更麻煩。」
小英把金釵找出來攥在手裏,眼神複雜地看着我:「娘娘,鶯答應幾次三番要害您,您幹嘛還要救她?」
睏意一陣一陣往我腦門撲,我無力地揮了揮手:「她壞關她小孩什麼事,趕緊的吧。」
第二天我睡到晌午,精神飽滿地會見章院使。
老頭子向我稟報了昨晚的情況,表示鶯答應這胎本來就不穩,他要是去得再晚點,情況就真不妙了。
我道了聲辛苦,又讓小英拿了兩株千年人蔘給老頭子。
老頭子臨走之前,用小豆眼瞅瞅我:「娘娘,這胎真保?」
「嗐,」我端起茶盞,「能保就保唄。」
老頭子走了兩步,又轉身瞅我:「您想保它過個年,還是保它落地?只保小的,還是大小都保?微臣這邊都可以。」
我一口茶差點噴出來。
老頭子也是老宮鬥人了。
我撫着心口:「您正常操作就行。」
老頭子朝我點點頭:「行。」
臥牀之後,鶯答應一下子消停了。
聽說爲了給孩子最好的胎教,她還每天唸詩畫畫、陶冶情操,整個人的氣質都溫婉了許多。
霜降那天,小穗過來請我。
「娘娘,我們小主最近想通了許多事,覺得從前虧欠您許多。今日親手做了茶點,請您到清涼亭一敘。」
有點懶得動。
看我神色懨懨,小穗笑道:「小主做了冰皮綠豆糕、金風玉露卷、陳皮紅豆冰、糖蒸酥酪、神仙桂花露……」
「夠了。」我抬起手,「我去。」
小英剛準備跟我一塊兒去,我阻止了她:「你去給我拿幾個打包盒,我喫不完還能帶回來。」
小英的無語寫在了臉上。
清涼亭風景如畫,但冷僻偏遠。
看見鶯答應的時候,她正坐在石凳上看書。
我走上前和藹地問:「你在看什麼書?」
鶯答應帶着某種清高和桀驁答道:「《女誡》。」
我中肯一笑:「挺適合你的。」
嬌妻寶典嘛。
她沒聽出來我的諷刺,昂着腦袋斟滿了兩盞茶:「我倒沒想到皇后娘娘今日能賞臉。」
我掰了一塊酥酪,從容道:「想來看看你的葫蘆裏賣的什麼藥。」
鶯答應扯脣一笑,竟也有幾分悽美:「我能如何?我不過是想活下去罷了。」
我托腮道:「你若不存害人爭寵之心,活到五六十沒什麼問題。」
「若無聖寵,在這深宮寂寞到老有何滋味?」她挑眉盯住我,眸中湧動着深重的欲求,「我就是要寵冠六宮,我就是要讓闔族以我爲榮,我就是要讓我父親看到,他的那些個蠢兒子個個都只配給我提鞋。」
「憑什麼只有他兒子和他正妻可以上桌喫飯,我和我娘只配縮在廚房喫剩飯?憑什麼他兒子可以穿金戴銀,我就只能穿粗布舊衣?憑什麼他總覺得只有兒子才能令家族榮耀,我卻是個賠錢的東西?」
她壓抑着音量,字字刻着不甘,眸中閃爍着瘋狂。
「我就喜歡看他們朝我跪拜請安的模樣,恨不得踩在他們的頭上。我要固寵,我要往上爬,爬得越高越好。我要他們求我,討好我,懼怕我。我要把我受過的屈辱都討回來。」
「這些你懂嗎?」她抬眸看着我,掛着諷刺的笑,「你當然不懂。你自小就是掌上明珠,你擁有一切,輕而易舉就是皇后之尊,你怎麼能理解我的野心?」
我抿了一口茶,淡淡道:「野心之於女人是個好東西。可若爲了野心,把無辜之人墊在腳下,就不是個東西了。你分明最懂得女性所受之苦,卻通過迫害其他女性來實現野心,你以爲你很優越嗎?」
爲了反抗父權而選擇成爲父權的附庸,把諂媚奉承當做勵志上進,把迫害他人當做高人一等。
以爲自己是虐文大女主,實際上只是炮灰幫兇。
鶯答應冷哼一聲,摸着小腹,咬緊了嘴脣:「若要往上爬,手上總得沾點血的。」
我看着她:「所以你找人掐死我,再僞造自縊的假象,就爲了朝皇后之位更近一步?」
「是啊。」她冷笑,「皇上最寵愛我,他幾次同我說過,他心中的髮妻是我。只要你死了,自然也就輪到我了。」
我托腮道:「今日你直言不諱,是篤定我要完蛋了?」
她笑帶幾分恨戾,走向離我一丈遠的步梯,語氣溫柔得很:「對不起啊,皇后娘娘,我是無論如何都要活下去的。」
剛一說完,她的身子往後一仰,整個人摔了下去。
很快,她的身下開始見紅。
快來人啊,救救我的孩子——
-7-
呼啦一下子。
周圍冒出好多人。
小英帶着章院使徑直奔向鶯答應,而三個新美人挽着皇帝從假山後頭繞了出來。
皇帝看着那灘血色,眉頭緊皺。
鶯答應慘白着臉,哭得梨花帶雨:「皇上,皇后娘娘她推了我,她殺了我的孩子!」
孩子落地的時候便是她的死期。只有讓我也犯下罪行,她纔有一線生機。
皇帝捏了捏太陽穴,看向我:「是你乾的嗎?」
我擺爛地兩手一攤:「是我乾的,然後呢,打死我?」
皇帝的額角跳了跳。
是了,哪怕我不解釋,就硬接這鍋,皇家也不能對我怎麼樣。
皇帝輕微地碎了:「朕給你辯解的機會,你好好說。」
我嘆了口氣:「你們不都在那兒聽了全程嗎,還需要解釋嗎?」
我跟小英也算是培養出了幾分默契。
我自然不是真叫她去拿打包盒,是叫她去搖人的。
只需要跟三個美人打聲招呼,她們自然有辦法把皇帝哄過來。
因爲這三個也都是老朱家的人。
鶯答應聞言一怔,原本慘白如紙的臉現在慘白如鬼了。
皇帝看着她狼狽的樣子,目光中是不加掩飾的厭惡:「朕從前還以爲你是個純善柔順的,沒想到心如蛇蠍。早知如此,朕就該早早將你就地處死。」
從昔日情郎口中聽見這番話,殺傷力相當於萬箭穿心。
鶯答應幾乎要把心肝肺全哭出來,泣不成聲:「皇上,就算您忘了昔日情誼,如今臣妾還懷着您的孩子啊……」
皇帝冷嗤一聲,摟過美人:「朕是天子,何愁子嗣?爲母無德,你的孩子能好到哪裏去?乾脆一併殺了,以絕後患。」
鶯答應大受打擊,張着嘴,一點聲音都發不出來。
章院使正要往鶯答應嘴裏塞參片,聞言瞅了瞅皇帝,又看向我。
我問他:「孩子還能保嗎?」
章院使說:「喝是喝了點打胎藥,但微臣還是那句話。您想保,臣就能保。」
一股敬意在我心中油然而生。不愧是國寶級老中醫啊!
我斬釘截鐵:「保。」
章院使毫無壓力:「行。」
鶯答應似乎已經失去了全部的心力,歪靠在那裏,用僅剩的力氣扯了一個冷笑:「可真會演。最想要我立刻去死的人就是你吧,臨了了還不忘記裝好人。」
我還沒說話,小穗「撲通」一聲跪了下來。
她哭道:「小主您別再冤枉皇后娘娘了。前些日子您突發不適,是皇后娘娘相助,奴婢才能請到章院使爲您保胎,不然孩子早就沒了……」
鶯答應聞言顫了顫眼睫,扭過了頭,到底再沒說話。
皇帝衝着我,語氣有些不滿:「太后的意思也是全部處死,你幹嘛非要留着這個賤種?衆人皆知她母親是這般貨色,將來誰願意養她?」
「我願意啊。」
我拈起一塊綠豆糕,笑得坦然,「正好我不想生孩子,我樂意無痛當媽。」
皇帝動了動嘴,最終扔下一句「隨你」,拉着美人走了。
我本以爲鶯答應鬧鬧叛逆,不配合太醫診治。
但沒想到她很配合。
每天大口大口地喫飯,把苦藥喝得一滴不剩。
我給她送去ƭûₚ的《孫子兵法》和《資治通鑑》她都會逐字逐句地看,不懂的地方還會向人請教。
每月我會叫樂師去她宮裏演奏,讓戲班子去表演,她都看得樂呵樂呵。
她似乎真的在好好孕育這個孩子。
立夏那天,小英煮了一鍋茶葉蛋。
我輕鬆幹掉兩顆,正準備剝第三顆的時候,小穗氣喘吁吁地奔進宮裏來:「皇后娘娘,皇后娘娘,鶯答應生了個小公主!」
我當即給她想好了小名,就叫三蛋。
產房內浮動着血腥氣。
宮人都散去後,殿內一瞬冷清了下來。
我問小穗,皇帝來過沒。
小穗同情地看了鶯答應一眼,搖搖頭。
鶯答應整個人彷彿剛從水裏撈出來一般,疲憊虛弱,這時反倒笑了:「在他眼裏我早就死了,他還會來看我?更何況她是個女娃,女娃算個屁呢。」
我小心地抱着三蛋,戳了戳她的小臉。
她眯着眼睛盯着我,似乎正在認識我。
我看着三蛋的眼睛道:「我會把她教出個名堂的。」
鶯答應久久沒有說話。
鴉青色的圍帳下,她沉重地躺在那兒,思緒不知墜入了何夕。
我不打算打擾她,把三蛋放在她身邊,儘可能讓她再多陪陪生母。
轉身走出兩步,鶯答應在身後發出嘶啞的一聲:「把她帶走。」
我回過頭,她緩緩背過身,像是不願再多看孩子一眼。
又像是不敢再多看孩子一眼。
我重新抱起三蛋,緩步走出那座殿宇。
她再沒轉過身,也沒說一句話。
傍晚,我晃着搖搖牀,剛把三蛋哄睡着。
宮人前來稟報,說鶯答應歿了。
是自縊。
我回想起和她的最後一面。
在她生命的最後,她沒肯跟我道歉,也疲於再度感傷自己殘破的一生。
她最後只說了一句話。
「把她帶走。」
-8-
後來很長一段時日,後宮風平浪靜。
大抵是因爲見識過皇帝ŧú₁的無情,大家都懶得爭寵。
我向良妃提議把ẗű̂⁻社團搞起來,於是大家集思廣益,舉辦了萌寵社、瑜伽社、冰嬉社、塔羅牌社還有狼人殺社等等。
白天每個社團輪流舉辦活動,傍晚大家一起聚餐,喫完飯上桌打麻將,打到天黑,一邊看星星一邊玩真心話大冒險。
每天最煩的時候就是敬事房太監來的時候。
被翻牌的嬪妃就跟那個上刑場一樣,恨不得當場來姨媽。
也不能怪她們。
要怪就怪皇帝不咋行。
偶爾她們實在是不想去,就來跟我撒嬌。
我就派人去跟皇帝說:「今晚她給我侍寢,你別想了。」
皇帝無話可說。
三蛋是喫各個娘娘的百家飯長大的。
每天飯點前,各宮會把小廚房的菜單送過來,三蛋想喫哪道菜,就跑去哪個宮裏喫,喫完抱着娘娘睡。
這孩子打小就聰明。
她三歲能背《氓》,五歲能背《木蘭辭》,七歲能在蟠龍殿的牆上默寫《三吏》和《三別》。
皇帝給她哥哥弟弟們安排的六藝課,我讓她站在第一個聽。
摔跤、劍術、暗器、蠱毒我強制她最少選一個學。
被師父無數次打趴下之後,她崩潰大哭:「別人的孃親只教女兒學琴棋書畫,天下哪有您這樣的娘!」
我自顧自喝茶喫西瓜,一句都不多說。
後來比她高兩個頭的大皇子扯她辮子,她反手就是一個過肩摔。
當晚,她高調回宮:「母后,把課全給我報上。」
十三歲時,她的戰鬥力已經拉滿。
姐姐妹妹奉她爲首,哥哥弟弟打不過她只敢在背後蛐蛐。
敵國來挑釁,派最壯的勇士把我朝的士兵當螞蟻踩在腳底下。
皇帝無語掩面。
三蛋主動請纓,沒等那勇士嘲諷完,一發暴雨梨花針把對方射成了篩子。
把皇帝爽得差點拍碎了桌案。
回去之後又是追加封號又是賞賜奇珍異寶的。
三蛋蹲在那堆珍寶裏頭挑挑揀揀。
我問她開不開心。
她皺着鼻子:「這些東西外祖父從來都是讓我砸着玩的,我真沒一個看得上眼的。我拿去捐了吧,直接發到難民手裏,別讓官員給貪了。」
我便直接派人馬護送她去賑災。
次數多了,民間開始傳頌歌謠,讚美和碩公主的仁德善良、英勇無畏。
三蛋的風頭甚至蓋過了所有皇子。
及笄禮一過,各國的王或皇子紛紛前來求娶,聘禮一個比一個給得多。
皇帝心花怒放,頷着臉來問我的意見。
我的態度很直白:「我就一個要求, 是否接受入贅?能入再看, 不能入免談。」
皇帝板起臉:「胡鬧!這些皇子將來都是要繼承王位的, 怎麼可能入贅?」
我翹起二郎腿, 撇着茶沫子:「我女兒家裏也有皇位要繼承,也不能遠嫁。」
皇帝傻了。
我問他:「和親的目的是不是爲了兩國友好邦交?」
皇帝下意識點頭。
我兩手一拍:「那既然目的都能達到,憑什麼只能我女兒嫁過去, 不能他兒子嫁過來?」
皇帝傻了半天, 想指着我罵兩句, 我的目光射到他的手指上, 他又慫然把手指縮了回去。
最後一甩衣袖,罵了句「異想天開」, 遁了。
三蛋抱着一盒椰絲糕轉出來, 餵了一塊到我嘴裏。
她問我:「母后,我也能繼承皇位嗎?」
我問她:「你感興趣嗎?」
她想了想:「我願意嘗試,我也應該嘗試。」
我摸摸她的發:「爲什麼說『應該』?」
她直言不諱:「爲帝乃重任,我認爲我的兄弟姐妹資質平庸, 擔不起這個重任。我身爲皇女,自小享受子民給予的紅利, 自當站出來,爲民謀福祉。」
我拿帕子替她擦擦嘴角,笑道:「就這麼自信?」
她湊到我耳邊, 小聲 bb:「就我父皇這樣的,都能苟那麼多年, 要是換我,必將開創盛世。」
小英聽見了,沒忍住噴了出來。
我笑着看着她, 緩聲道:「記住你今天的話。你只管去爭, 母后會爲你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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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元二十三年, 衆臣提議立儲。
我力排衆議, 開辦奪儲大賽,皇子公主皆可參賽。
文試武試外加演說辯論,公開公平公正。
三蛋過五關斬六將, 輕鬆拿到毋庸置疑的狀元。
皇帝沒有理由也沒有能力抗拒, 當場頒佈冊立皇太女的旨意, 公告天下。
消息傳出, 萬民歡騰。
那天下午,我躺在紫藤蘿架下, 搖着搖椅打着帛扇。
嬪妃們圍着三蛋說笑打鬧。
陽光照在每Ṫŭₙ個人的身上,折射出浮光,夢幻美好得不真實。
小英坐在我身旁, 爲我剝着核桃。
耳邊是歡聲笑語,鼻尖繞着胭脂的味道,我眯了眯眼睛, 睏意微醺。
小英在一旁有一搭沒一搭地說着話:「奴婢偶爾還會想起您從樑上掉下來的那天……自打那天起, 好多事情都不一樣了……」
陽光實在太暖,睏意陣陣侵襲。
她的聲音時斷時續,忽遠忽近。
「……您總有辦法……有那麼多新奇的點子……」
「宮裏的女人沒了死氣,日子也忽然有了盼頭……」
「……若是娘娘看得見……也會覺得欣慰吧……」
我撓了撓臉, 翻了個身。
在滑入夢境之前,發出了一聲嘟囔:
「英啊,一會兒幫我切個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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