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躺平後,抄襲才女坐不住了

我是京中最擅裁衣的女子。
鄰家孤女黎青青卻在長公主壽宴時,呈上與我一模一樣的壽服。
長公主大怒,命令我戴上枷鎖,遊城七日,作爲我抄襲的責罰。
我被萬人唾棄,更有思想極端的人,趁亂將我捅死。
再睜眼,時間回到了長公主壽宴前。
這一次,我不再縫製壽服。
我把上萬張設計圖紙燒了個乾淨。
整日裏除了遊山玩水,就是購買金銀細軟。
才女黎青青卻坐不住了。

-1-
「丁梨,這是我前些日子曬好的果乾,你嚐嚐。」
黎青青遞給Ŧṻₛ我一袋果乾,語氣輕快。
我卻在看到她的臉時,嚇得渾身一顫。
我摸了摸自己的腹部,完好無損,沒有將我貫穿的刀口。
又環視了一圈,發現自己在布料店裏。
我竟然重生了!
上一世,長公主壽宴。
全城女子皆可呈上壽服,而被長公主選中的,可以成爲紡織坊的掌權者。
這是無上的榮譽,更是對一名縫衣人的肯定。
我爲此將自己關在屋子裏,嘔心瀝血一整年,才設計裁製出整套衣服。
可鄰家孤女黎青青卻在長公主壽宴時,呈上與我一模一樣的壽服!
從小與我姐妹相稱的黎青青捂臉痛哭:
「丁梨,我知道你看不起我是個孤兒。」
「可我一直將你當作親姐姐看待。」
「這衣服是我的心血,是我一針一線縫製的,你爲什麼要抄襲我!」
全城權貴的注視下。
青梅竹馬的未婚夫林青竹站出來,指認我翻看黎青青的設計稿。
我的父親更是向長公主磕頭謝罪。
當衆宣稱要將我這個愛慕虛榮,庸碌不堪的女兒趕出家門,從此收養黎青青爲義女。
長公主大怒,命令我戴上枷鎖,遊城七日,作爲我抄襲的責罰。
整整七日,我的腳磨損得血肉模糊,在地面留下鮮紅的痕跡。
我被萬人唾棄。
人人都罵我是個不知廉恥的抄襲狗。
婦人往我身上潑灑腥臭的泔水,孩童往我頭上打砸堅硬的石子。
更有思想極端的人,趁亂將我一刀貫穿。
在我徹底嚥氣前。
已經成爲紡織坊領頭人的黎青青貼靠在林青竹的懷中。
二人看着我的眼神,滿是得意和嘲諷。
思緒回籠。
果乾也從我手中掉落到地上。
黎青青頓時滿臉委屈:
「這雖然不值錢,可也是我的心意,丁梨姐姐,你是不是嫌棄我是個無父無母的孤兒?」
黎青青話音剛落。
未婚夫林青竹就將果乾強硬地塞進我的手裏。
「丁梨,我勸你不要一副大小姐的做派。青青一心想着你,你該好好謝謝她纔是。」
又是如此。
林青竹雖然和我有婚約,卻處處站在黎青青身邊。
這果乾明明是不小心掉在地上。
他們兩個在這裏一唱一和,反倒成了我嫌棄黎青青。
看着前世害死我的兩人,我的心頭湧上無限的憤怒。
一把將手中的果乾扔到林青竹臉上。
「這麼好的心意,你自己留着好了!」
說完,我懶得理面露驚訝的兩人,轉身離開了布料店。
我的身體還能感受到慘死的痛楚。
既然上天給了我重來一次的機會。
我絕不會讓悲劇Ṱŭ₋重演!

-2-
我回到府內的裁剪室。
看着眼前平鋪在桌面的大紅色壽服。
衣服佈滿華麗的暗紋,暗紋之上,是重重疊疊的百花,一眼望去,仿若置身花海。
這上面的一針一線,都是我映着油燈,不分晝夜,將十指都刺穿才縫製成的。
可它已經被抄襲,更是會在壽宴上,成爲我慘死的加速器。
不得已,我一咬牙,舉起剪刀,狠心將衣服剪成碎片。
距離長公主壽宴還有兩月,若是竭盡我全力,還是可以趕製一套新的壽服。
於是我再次閉門不出。
除了每日拿取侍女放在門前的食物,再沒離開縫衣臺半步。
期間林青竹多次登門,我都沒有理會。
上一世,我惦念青梅竹馬的情分,再加上林青竹是我的未婚夫。
因此我沒有對他設防,反而允許他自由出入我的裁剪室。
想來定是他將我的設計透露給了黎青青。
想起二人時常眉目傳情的樣子,我不由得作嘔。
只當是自己瞎了眼。
這一世,我絕不允許自己再給仇人作嫁衣。
一月時間轉眼過去。
清晨太陽昇起時,我完成了最後一針。
以往我都是直接在布料店買入稀有的布料,之後在此基礎上進行裁剪縫製。
雖然華貴,卻死板。
而這一件,我選擇自己織布,每一寸的用料和染色,都掌握在我的手裏。
衣服豎掛在衣架上,裙襬與袖口點綴着無數羽毛,陽光鋪灑在上面,猶如一隻浴火重生的鳳凰。
我用布罩住衣服,免得沾染灰塵。
出門後,又在門上上了一把精鋼的鎖,確保除了我,沒有任何人能進到屋子裏。
結束這一切,我才舒展着痠痛的四肢,長舒一了口氣。

-3-
心中沒了擔心的事情。
我洗漱乾淨,換上一身輕薄的衣服,去往了集市。
沒走幾步,便遠遠看到林青竹帶着黎青青買首飾,旁邊還圍了幾個富家女子。
「青青,這一個月都沒見你出門,你去做什麼了?」
「這不是馬上到長公主的壽宴了嗎,我想着縫製一套衣服,雖然不能像丁梨姐姐那樣優秀。但若是能討長公主歡心,也能得些賞錢,填補家用。」
「青青,你真是個賢惠的女子,誰家公子若是娶了你,那真是撿了大便宜。」
黎青青聞言,不由得看向林青竹,面上染上幾分紅暈。
我只覺得晦氣,轉頭就想走。
她們接下來的對話țũ̂ₘ,卻讓我硬生生止住了腳步。
「青青,能不能我們透露透露,你做的衣服是什麼樣子的?要是不方便也不要勉強。」
「這有什麼,我只是去陪跑的,又不會被長公主選中。」
黎青青捂着嘴笑了一下,接着說道:
「市面上沒有我滿意的布料,所以我乾脆從織布開始就親力親爲。所以才花費了這麼長時間。」
「我用染色的絨毛裝飾了袖口和衣襬。」
「陽光照上去,就像一隻鳳凰……」
黎青青每多說一句,我的心就多沉下去一分。
她口中描述的,分明是我新縫製出的那件壽服!
這世上怎麼可能有如此巧合的事情。
可那分明是我親手設計製作的衣服。
怎麼可能又被她偷去。
這一個月,除了我沒人進過屋子。
難道是林青竹?
不可能,他這一個月連院子裏都未曾踏入,更不可能偷取我的設計。
那究竟是哪裏出了問題?
就在我頓足思考間,林竹青看到了我。
「丁梨,你還想躲到哪裏去?不過是說你幾句,你就和我置氣,躲了我一整月!你這樣沒有德行的女子,真是令人厭惡!」
「青竹哥哥,你別因爲我和丁梨姐姐鬧矛盾,都是我不好,那果乾窮酸,我不該拿到丁梨姐姐面前,本就是我不配。」
黎青青說罷低頭擦了擦眼角不存在的淚水。
這下更是把林青竹心疼得不行,一把將黎青青摟到懷裏安撫。
「青青,你這樣溫柔善良,配得上所有好東西。丁梨,把這些首飾給青青買下,就當是你給青青賠罪了。你若不肯,我們的婚約就此作罷,我看滿京城還有哪個敢要你這個棄婦!」
林青竹高昂起頭,彷彿在等着我痛哭道歉。
我本就因衣服再度被抄襲煩躁。
如今聽了這些蠢話,更加不想慣着他這副嘴臉。
當即冷笑一聲:
「林青竹,誰給你的勇氣這樣與我說話。你衣食住行哪樣不是我拿的,當真以爲你是什麼了不得的寶貝?」
「你想廢除婚約,可以。不過是我丁梨不要你這個沒有夫德,整日拈花惹草的廢物!今日當着大家的面,你我的婚約,從此不再作數,從此往後你我就是陌生人。」
見我非但不掏錢,還當衆服了他的面子。
林竹青的臉頓時比鍋底還要黑:「丁梨!你別後悔!」
「我有什麼可後悔的,倒是你懷裏的青青小姐,盯着那金首飾,口水都要流下來了,你不會不捨得給她買吧?」
聞言,黎青青勾着林青竹的衣領,嗓音一句話硬是被她拐出八個彎:「青竹哥哥,我知道你捨得的。」
「這,我自然是捨得,只是這店裏的首飾都俗氣,配不上我們青青。」
店家聽到林青竹貶損的話,不滿了起來:
「這位公子,買不起就直說,我這首飾多少富家姑娘都排着隊買,怎麼到了你這裏就成了俗物!」
眼見着林青竹和店家爭執起來,周遭的人都圍了上來看熱鬧。
我則因爲心裏記掛着被抄襲的衣服,幾乎是逃一樣回到了家裏。

-4-
我再次親手毀掉了自己的心血。
此時距離長公主的壽宴只剩一月。
我拿起筆,試圖再次繪製一套壽服。
卻在下手時,忍不住顫抖起來。
今天的事情的確打擊到了我的信心。
我處處小心,親力親爲,卻又一次成了他人的墊腳石。
難道這是擺不脫的宿命嗎?
難道我註定,要在一個月之後慘死?
那噩夢般的七天彷彿出現在眼前。
我明明是京內最擅製衣的女子。
凡是找我製衣的人,在看到成品的一刻,都讚不絕口。
卻在一夕之間跌落神壇。
戴在我脖子上的枷鎖重若千斤。
腳上的鐵鏈更是限制了我的步伐,讓我只得蝸牛般移動着身體。
可讓我痛苦的不是肉體上的折磨,而是他人的蔑視!
「都說丁梨裁製的衣服天下無雙,我看簡直是笑話!」
「估計都是抄來的,真是不要臉!」
「我女兒要是這樣,我還不如一頭撞死。」
「她倒是有個清醒的父親,第一時間就和她斷絕了父女關係,嘖嘖嘖,真是給家族蒙羞。」
謾罵一刻不停。
其中不少人身上還穿着我爲他們縫製的衣服。
難道這一次,我還要步入此種境地?
不,不可能!
我咬破了舌尖,一股鐵鏽味瀰漫在齒間。
我也因劇痛強行定下心神。
一定是有什麼疏忽,才導致設計的泄露。
我吩咐侍女不必再送來食物,而是自己準備了足夠的乾糧。
又拿來紙,將窗戶仔仔細細糊了個嚴實,只用蠟燭照明。
萬無一失,我再度提筆,無限的靈感從腦海中奔湧而出。
我的命運,只能掌握在我自己的手裏。
時間緊迫,再加上壓力使然。
竟然激發了我的潛能,整件衣裳的設計加上縫製,我只用了半月。
壽服多爲大紅。
我卻反其道而行,選擇了純白。
傳聞中,歷代皇族都爲神龍後代。
而神龍通體雪白,神聖無比。
這件衣服的靈感便是來源於此。
衣物看似平平無奇,卻能在一步一行間折射出七彩光芒,仿若神龍降世。
想着這一次,總不會再出波折。
可當晚參加遊園會時,我的情緒幾近崩潰。

-5-
遊園會上,幾乎人人都在討論着半月後長公主的壽宴。
「說到壽宴,你知不知道黎青青給長公主縫製了壽服。」
「她不是個孤女嗎?也懂得裁衣?」
「何止懂得,那手藝簡直無人可比。那壽服我看到了,一片純白,風一吹過便七彩斑斕,說是仙人的衣服也不爲過!」
「竟然如此有才!這樣好的設計,她怎麼願意給你看?」
「青青說有人抄襲她的設計,之前的衣物就是因此損壞。所以乾脆拿出來給大家看,省得擔心別人再抄去。」
「抄襲的人真是不要臉,只想着投機取巧。」
幾人拿着糖酥,輕快地聊着下一件事。
只留下我久久無法回神。
爲什麼,我想不明白。
爲什麼我又被抄襲了。
我一向滴酒不沾。
只怕喝酒影響我的手,導致刺繡時無法繡的精準。
可當夜,我卻忍不住將自己灌了個爛醉,只希望能暫時麻痹心中的苦痛。
我提着酒罈,看着縫製好的衣服,還有上萬張設計圖,粲然一笑。
不過是虛無縹緲的名頭,我不要了就是!
我肆意地潑灑着手裏的酒罈,將設計稿,針線布料,還有那件衣服淋了個徹底。
又拿起燭臺,隨意一擲。
剎那間,烈火熊熊燃起,我的前二十年燒成了灰燼。
這衣服,誰願意縫,誰便縫。
我丁梨,從此再不會碰一下!
我倒要看看,我不縫製衣服了,她黎青青再去抄誰的!

-6-
心頭沒了掛念,我反而睡到了日上三竿。
懷中抱着從小飼養的狸貓。
走着走着就到了那日的金飾店。
從前我只顧埋頭縫衣,從來沒注重過享樂。
現在想來,人活一世,什麼都該體驗體驗纔是。
我撥弄着眼前的首飾,店家忙不停地湊上來:「梨姑娘好眼光,這是我們店的新款,你看看喜歡哪個?」
我還未開口,令人厭惡的聲音就提前接話。
「店家,你不必給丁梨姐姐介紹了,她整天只知道縫衣服,根本不管這些身外物的。」
黎青青和林青竹不知道什麼時候也站在了攤位前。
店家明顯還記得林青竹說自己的首飾是俗物,當下不想給這兩人丁點好臉色:「二位今天又是光看不買嗎?」
林青竹拿起小小一枚吊墜給黎青青佩戴上,又拿給店家幾枚碎銀:「你這店家真是有眼無珠,拿去。」
「青竹哥哥,你對我真好,可是丁梨姐姐怎麼辦?」
「她只知妒忌,配不上我買的東西。」
黎青青有意無意地向我顯擺着吊墜:
「青竹哥哥你怎麼能這樣說丁梨姐姐。不過馬上就到長公主的壽宴了,等丁梨姐姐成了紡織坊的領頭人,肯定會有更好的。」
我感到奇怪,黎青青的語氣雖然挑釁,卻也有着幾分試探。
她怕我不製作壽服了?
爲了驗證我的想法,我將自己不再製作壽服的事情說出。
果然,黎青青難以置信地拉住我的手臂,臉上也帶着慌亂:
「丁梨,你是瘋了嗎?你不是爲了這一天準備了一年!爲什麼到這種關鍵時刻你要放棄!」
旁邊幾個富家女也滿臉不解。
「是呀丁梨,你設計的衣服定能被長公主看中的,到時候榮華富貴還不是都任你選。」
我將手裏的金釵又在自己鬢上比劃了幾下。
「不了,縫衣本就是我的愛好,也不是要爭個第一,何況我家大業大,榮華富貴根本不用我親自爭取。」
我將手中的髮釵放回櫃檯,接着指了指。
「店家,除了這個,其他都給我包起來。」
店家看我出手豪氣,忙不住地點頭哈腰。
黎青青看着那金燦燦的首飾全被我收入囊中,嫉妒得咬碎了一口牙:
「丁梨姐姐,你買這麼多又沒有用處,是不是太鋪張浪費了?」
「誰說我沒有用了?」
我拿起一個平安鎖套在了我的狸貓身上:「給我的小貓正合適。」
那平安鎖比黎青青的吊墜大了三倍不止,她當即沒有骨頭一樣貼在了林青竹身上:
「丁梨姐姐,你說這些話,是在刻意羞辱我嗎?我知道我家世卑微,比不上姐姐,可我都是靠着自己……」
我看白癡一樣看着她,不知道自己哪裏刺到了她敏感的神經。
林青竹卻聽了進去,對着我破口大罵:
「丁梨,你貪慕虛榮,簡直是沒有婦德!」
「大賽我勸你還是參加,因爲怕輸給青青就棄賽,實在丟人!」
「是嗎?」
我當着二人的面,又走到了隔壁的宅面前。
這宅子是新建的,又在最熱鬧的街區,可以稱得上千金難求。
而我從懷中掏出了厚厚的一摞銀票,放在了門口的小廝手裏:「告訴你家主人,這宅子,我買了。」
這下林青竹和黎青青徹底說不出話來。

-7-
我徹底躺平,變成了一個閒人。
整天不是遊山玩水,就是購買金銀細軟。
這日喫過晚飯,我擺出了筆墨紙硯。
下月是母親生日。
母親病重,不能出門。
我打算親手爲母親畫一幅山水畫。
正沉浸在繪畫中。
門外傳來下人的聲音。
「老爺回來了!」
是父親。
我眉頭一皺。
上一世父親分明是長公主壽宴前一日纔回來。
怎麼這一世提前了這麼多天。
心中泛起疑惑,還有一絲隱祕的期待。
或許上一世的父親只是氣急,他並不是真的不要我了。
只是這一絲期待,在看到父親的瞬間,蕩然無存。
「父親,您把她帶過來做什麼?」
父親笑得慈愛,卻不是對我,而是對着他身後的黎青青。
原來父親提前回來,是爲了黎青青。
聽到我的話,父親臉色馬上變得冷峻,狠狠甩了我一巴掌:
「丁梨,我纔出去幾天,你就越來越沒教養!你怎麼就不能學學青青孝順懂事!」
我的臉上發燙發痛,卻強忍着沒有讓淚水流下來。
從小我就發現,父親彷彿不愛我。
他好像把所有的愛,都給了鄰家的孤女黎青青。
幼時踏青,我和父親撒嬌說累,以爲父親會像別的父親一般將我抱起。
父親卻陰沉着臉,怒斥我嬌氣,更是嫌惡地將我趕開。
我卻遠遠地看到父親將黎青青抱在懷裏放風箏。
只有六歲的我無助地坐在地上擦眼淚,以爲是自己做得不夠好,纔沒得到父親的喜愛。
所以我拼了命地努力,事事都要爭第一,只爲得到父親的誇獎。
可他一次又一次地站在黎青青那邊。
甚至最後將我趕出家門,將黎青青收做義女。
這一次我徹底清醒。
在父親心裏,恐怕黎青青纔是他的女兒。
在我ťůₜ表明自己已經喫過晚飯,父親依舊強硬地讓我坐在飯桌前。
我選擇了聽從。
因爲我好奇,這兩個人要耍什麼把戲。
果然,在黎青青第十次給父親夾菜後。
父親把酒杯一放,嚴肅地質問我:
「丁梨,聽說你非但不參加長公主壽服的製作,反而喫喝玩樂,我怎麼會養出你這麼個敗家子!」
他說得義正言辭。
若不是我已經死過一次,恐怕只會以爲他是個要求嚴格的父親。
只可惜,我已經知道他的目的。
不過是想讓我當衆被指認抄襲。
他好將我逐出家門,再順理成章地將黎青青收做義女。
如此花費心思,只爲了讓自己的親生女兒成爲他人的墊腳石。
我心中恨極,卻也悲痛萬分。
這是我努力了二十年都沒得到的父愛。
究竟是爲了什麼,黎青青這麼輕易地就得到?
我不願在這裏停留一秒。
不顧父親的怒罵,憤然離席。

-8-
母親從一年前就病倒了。
從前的我爲了不打擾母親養病,總是把所有的苦都嚥進肚子裏。
可此刻的我,只想躲在母親的懷中。
我推門而入時,母親正在躺椅上翻看書籍。
在看到我時,母親先是驚喜地挑起了眉梢,接着又流露出擔憂:
「我的阿梨,怎麼哭喪着臉?受了什麼委屈,和母親說。」
母親的這一句話,讓我再難抑制住自己的情緒。
我跪倒在母親腿上,不住地哭泣起來。
兩世的不甘和委屈疊加在一起,終於在此刻有了出口。
母親雖然擔憂,但還是溫柔地撫摸着我的頭,並沒有急着追問。
等我的抽泣平穩下來,母親纔拿着手帕擦拭着我的淚痕:「阿梨,這是怎麼了?」
我將自己的設計如何毫無緣由地被抄襲,以及父親對我的態度,都一五一十地告訴了母親。
母親聽得又驚又怒:「什麼?你父親竟敢爲了一個外人這樣對你!阿梨,爲什麼不早點告訴母親?」
「是父親說母親在養病,不ŧûⁱ願被我打擾,所以我才……」
我話音未落,母親更加憤怒,竟然直接撐着病體從牀上坐起:
「真是一派胡言!明明是他說你忙於裁衣,不願見我!我怕耽誤了你,才忍痛不見,天下哪有母親會不想見自己的孩子!」
話說到這裏,我和母親都明白,是父親在我和母親之間挑撥。
「我猜那個黎青青和你父親的關係不一般,這件事我先派人去調查。當務之急是搞清楚你身上的異樣,女兒別怕,母親絕不會讓任何人傷害到你。」

-9-
不出三日,母親就從山林中請來了一位隱居的巫醫。
那巫醫滿頭白髮,臉上卻光滑細膩,沒有一絲皺紋,眼神淡然沉靜,彷彿這世間萬物都在她的掌控之ŧū⁶中。
「仙人,我女兒身上出現了些怪事,麻煩仙人幫小女看看。」
巫醫稍一點頭,說出的話卻讓我心慌:
「這小丫頭身上確實有問題,不過還可以緩緩。重要的是夫人你,若是再不抓緊,就要沒命了。」
聞言,我渾身一顫,不顧母親的阻攔,一下子跪在巫醫面前:
「仙人,母親是我最重要的人,求您一定救救母親,無論讓我付出什麼代價都可以,哪怕是我的命!」
「這丫頭,夫人養了個好女兒啊。」巫醫竟然失聲笑了出來。
她將我扶起,古井無波的臉上也帶了一絲笑意:「你母親對我有恩,放心吧,你倆的命,老婆子我都保定了。」
她先是細細觀察了母親的面色,又給母親把了脈。
「夫人,近一年可曾每日服用相同的食物?」
「相同的食物?」
母親沉思了片刻,接着說道:「有的,我一年前開始頭痛,夫君便重金買來了安神的茶,那之後頭疼確實緩解,可是我的身子卻日漸虛弱。」
說到這裏,母親驚覺:「仙人,難道?」
巫醫緩緩地點了頭,從懷中掏出一瓶藥:
「安神茶從此不能再喝,這藥夫人拿着,晨起和睡前各服一丸,半月之後夫人就可恢復健康。」
「多謝仙人。」
巫醫又轉頭看向我,將一枚青銅鈴鐺放在我額前。
片刻,鈴鐺竟然無風自動,且頻率越來越高,鈴聲也越來越尖銳。
突然一聲清脆的碎裂聲傳來,鈴鐺已然碎了一地。
巫醫神色凝重起來:「丫頭,有不屬於這個世界的東西盯上了你,你先沐浴淨身,老婆子我需回山裏取些物件,今天日落前回來。」
把巫醫送出門,我剛回到母親的房間,將母親的被角細細地掖好。
父親便一臉怒氣地闖進來:「丁梨,你個不孝女,忤逆父親,如今還來打擾你的母親,今日我就要好好地教訓你!」
他一副嚴父的形象,話裏話外還透露出對母親的擔憂。
只可惜,母親派去調查的人已經掌握了實情。
我和母親都已經知道了他的真面目。
「住手。」
母親冷冷開口,父親的動作一頓,卻沒有停。
「夫人,你就是太寵愛這忤逆不孝的丫頭,她若是有青青半分乖巧,我也不會如此煩心!」
「呵,青青?你是說你和你那早死的白月光一起生下的孽種?」
父親愣在原地:「你都知道了。」
父親的表情變得陰狠,看着母親的目光就如同看着仇人。
母親氣定神閒地將一罐安神茶扔到他面前:
「我不只知道你在外養的是你的私生女,還知道你日日給我下毒,從前我待你不薄。可你卻反過來傷害我還有我的女兒,這家從此沒有你的位置!」
「你這個老女人!你以爲我就是給你下藥嗎?實話告訴你!這府裏上上下下都換成了我的人!你既然戳破了窗戶紙,那今日就得死在這裏!來人!」
父親大喊了幾聲,卻無人回應,就在他驚疑不定時,母親一拍手。
數十名黑衣人從房樑上一躍而下,直接將父親五花大綁起來。
母親知道實情之後,早有防備,父親口中所說的自己人,也早被清理乾淨。
「把他關進地下室,每天喂點喫食,保證他不死就可以,對外就說,丁家的贅婿感了怪病,從此不能出門。」
父親頓時明白,母親是要他下半輩子都在生不如死中度過。
一下子嚇得涕泗橫流,不住地和母親道歉:
「夫人,我錯了!都是黎青青那孽種騙了我,我是被她蠱惑啊夫人!我心裏只有你,求求你!原諒我這一次!我們同牀共枕這麼多年!」
母親被吵得不行,揮了揮手,黑衣人就把父親拖了出去。

-10-
夜晚,我已清潔好了身子。
因爲不能被打攪,房內只有我和巫醫二人。
巫醫將一枚泉水似的玉放入我口中。
「丫頭,此事完成需要三日,老婆子我雖有些能力,也只是幫你一把,你切記堅守本心,不能被迷了心智。」
我重重地點了點頭。
法事開啓。
我彷彿進入了一片混沌,面前的一切都是虛無。
突然,眼前出現了黑點,那黑點越來越近,最後成爲了畫面。
畫面中,是我前世今生受過的屈辱。
那一幕幕都那樣真實,就好像我又回到了百口莫辯的時刻。
我不由得憤怒,想要逃,又想要摧毀眼前的一切。
就在我的心神越來越混亂時,一道溫柔的聲音出現在我的腦海:「阿梨,別怕,母親在。」
是母親。
我幾乎被摧毀的神志又堅定起來。
眼前的都是虛假的,而我可以掌控自己的命運!
腦海中傳來尖銳的刺痛,好像有什麼東西正在掙扎,終於,它敗下陣來,順着我的大腦下滑,匯入了我的口腔。
「好了。」
巫醫的聲音傳來,竟然已經過了三日。
我睜開眼,只覺得眼前一片清明,腦海更是前所未有的放鬆。
巫醫將我口中的玉取出,本是清澈透明的玉,此刻裏面卻躺着個銀色的物體。
那東西長得像蜘蛛一般,圓潤的肚子上伸展出六條細長的足,材質看起來像是某種稀奇的金屬。
「這是那東西的本體,恐怕是你親近之人放在你身上的,等你見到那人,或許會有新的發現。」
親近之人?
我第一時間想到了林青竹。
一定是他。
我和母親感謝了巫醫,將她送走。
夜已經深了,我如同幼時一般和母親躺在同一個被窩裏。
母親輕柔地撫摸着我的鬢髮。
「阿梨,去參加比賽吧,母親知道,那纔是你想要的。」
我眼眶一熱,點了點頭。
如今沒有了阻礙,我一定要拿到屬於我的位置!

-11-
轉日,黎青青和林青竹找上門來。
「我們老爺得了怪病,不能見人。」
門衛已然給了答案,二人卻不依不饒,非要抵着門口,吵着要進來探個究竟。
「大清早的,哪裏來到野狗在亂叫。」
「小姐,是這二位非要見老爺。」
我站在門內,冷淡地看着二人。
「丁梨,我們是來見你父親的,你快讓開。」
「都說了,他得了怪病不能見人,不過你要是不怕被傳染後臉上潰爛,那就進來。」
一聽到臉部潰爛,二人皆是臉色一白,後退了幾步。
「既然他生病,我們就不去打擾了,可是丁梨,你父親可是讓你去參加比賽了,你要忤逆不孝嗎?」
「誰說我不參加了,三日後我會準時出現在長公主的壽宴上!」
聽到我的答覆,二人臉上皆是一喜。
可除此之外,我還聽到了別的聲音。
「太好了宿主,她會參賽!」
「真麻煩,這一次總能把黎青青的好感度刷滿了吧。」
「宿主,這個世界你都重啓了九十九次了,每次女主的好感都達不到百分百。」
「無所謂,大不了重來,不就是丁梨這個女配再死一次,爲了我的獎勵,我耗得起。」
……
我終於明白了事情的始末。
原來我所處的世界,是一本小說。
黎青青是這本書裏的女主,而林青竹是外來的攻略者。
爲了拉滿黎青青的好感度,這是他重ťũ¹啓的第一百次。
也就是說,在這之前,我已經重複遭受折磨又死去了九十九次。
只不過這一次,我沒有丟失記憶。
我撫摸着手中的衣服。
就讓這荒唐的故事,終止在這第一百次吧。

-12-
長公主壽宴,官與民同樂。
數不清的美食與珠寶堆滿了檯面。
官員們獻上的賀禮也是各放異彩。
而最引人注目的,還是長公主的壽服。
如同前世一般,有百名女子爲長公主獻上壽服。
遮蓋在衣服上的紅蓋子一一掀開,每一件都引起觀衆的驚歎。
長公主始終微笑着,卻並沒有流露出驚喜的神色。
最終,場上只剩下我和黎青青。
首先被展出的是黎青青的壽服。
蓋布一被掀開,全場都安靜下來。
長公主更是微張起脣。
片刻後,浪潮般的掌聲襲來。
「神蹟,這是神蹟啊!」
「聽說這黎青青是孤女,難不成真是天上的織女下凡了。」
「這次的第一一定是她的了。」
長公主毫不掩飾自己的欣賞,也隨着民衆的討論頻頻點頭。
黎青青莞爾一笑:「大家可別這麼說,丁梨姐姐的衣服還沒展示呢,她可是京中最擅長裁衣的女子了,恐怕我這件衣服,只能當個陪襯。」
黎青青的幾句話,把大家的注意力又拉回我的身上。
「是啊,丁梨可是京中出了名的。」
「說不定她做的衣服比黎青青的更好!」
「我已經迫不及待了!」
觀衆都熱切地看着我身旁的紅布。
長公主也輕輕托起手:「丁梨,快把你的作品展示出來吧。」
我低頭應好,雙手一扯,紅布落下,被掩蓋住的衣服也展露出來。
「這,這是怎麼一回事,衣服怎麼一模一樣。」
「抄襲,一定是有人抄襲,不然就是兩個人合起夥來戲弄長公主!」
「太大膽了,給我十條命我也不敢這麼做啊!」
長公主臉上已經露出慍色:「這是怎麼回事?」
黎青青如同前世一般,一下子跪倒在地,委屈地哭訴起來:「丁梨姐姐,你爲何要抄襲我?」
林青竹也見機撲上臺:「長公主,我與丁梨青梅竹馬,也是她的未婚夫,我願做證,就是丁梨翻看了黎青青的設計!」
二ẗű̂ₛ人言辭鑿鑿,我卻理也不理,依舊站的挺拔。
長公主已然皺起眉頭:「丁梨,你爲何抄襲?怕不是在戲耍本宮?」
我作揖低頭:「長公主,小女子並無抄襲,林青竹和黎青青關係曖昧,毫無德行,早已不是我的未婚夫,他的話不可信。」
那日,我當衆毀了我倆的婚約,有不少人都看在眼裏,此刻也紛紛張口爲我做證。
再加上林青竹頂着我未婚夫的名頭,卻整日和黎青青廝混在一起。
大家都開始用鄙夷的眼神看着林青竹。
林青竹一時間羞憤無比,只好將頭埋得更低些。
長公主的怒火似乎有所緩和:「即便如此,也只能證明他們二人有染,又怎麼分辨你和黎青青誰是抄襲者?」
「長公主,裁衣不能假借他人之手,我願和黎青青當場比試一番,到時誰真誰假,長公主一看便知!就是不知道黎青青願不願意。」
我挑釁地看了黎青青一眼。
她當即站起身:「長公主殿下!如果這樣能證明我的清白,我願意!清者自清!」
「宿主,這女配真是個蠢貨,我的能力可以讓黎青青提前感知並復刻她的創作,無論她怎麼努力,黎青青都會快她一步的。」
林青竹:「哈哈哈,咱們就等着看好戲吧!」
看着他囂張的神色,我冷笑一聲。
是啊,等着看這場好戲吧!

-13-
兩個檯面被搬了上來,布料針線一應俱全。
萬衆矚目下,我拿起剪刀端詳着面前的布料。
半炷香的時間過去,我一動未動。
黎青青也只好拿着個剪刀,裝成思考的樣子。
只不過,我腦海中翻滾的是我用前二十年積累下的技法和靈感,而她大概是等着作弊吧。
我微微一笑,手中剪刀揮動。
黎青青的氣定神閒在此刻被打碎,她慌張地看向我,又看向了臺下的林青竹。
爲什麼,她沒有提前感受到我腦海中的畫面?
黎青青再次試圖感知,卻發現一片空白。
因爲那個作弊的物件,早就被封在了我頸上戴着的玉里。
隨着時間的推移,黎青青愈發恐懼。
可她騎虎難下,又不能從這裏逃離,只好一邊往我這邊偷瞄着,一邊顫顫巍巍地裁剪縫製着手裏的布料。
而我早已心神合一, 眼中只有裁衣,手法漸漸快如幻影。
臺下的觀衆都不是瞎子,紛紛看出了黎青青的異樣,窸窸窣窣的討論聲又成了壓在黎青青頭上的巨石。
她幾乎要跪倒在地上。
鼓聲響起, 時間到了。
我剛好縫完最後一針,輕呼一口氣, 倒退幾步, 將我的作品完整地呈現出來。
湖藍底色的布料上是碧綠的青竹。
線條零零散散, 卻是神大過了形,一眼看去就能感受到竹的挺拔高潔。
反觀黎青青,她還死抓着手頭的布料不放。
宮人只好用蠻力奪過,展開在衆人面前。
「這是什麼?肚兜嗎?」
「你看上面那幾針封的, 我家五歲丫頭都比她手巧。」
「這黎青青纔是抄襲的, 還有臉說清者自清,真是噁心!」
曾經用在我身上的辱罵, 如今都報應在了黎青青身上。
她顫抖着身子跪在地面,甚至不敢抬頭看長公主一眼。
先是抄襲,又是欺騙, 這是死罪。
「糟糕,宿主,任務失敗了。」
「無所謂,重啓, 看下一輪我弄死丁梨這個賤女人。」
他惡狠狠地看了我一眼。
我卻玩味地將頸上的玉提起, 在他眼前晃了晃, 接着一把捏碎。
「警報, 警報, 重啓失敗,本體受損!」
「警報警報!本體已損壞, 宿主將遭到反噬。」
「警報警報!」
林青竹不可置信地看向我:「你做了什麼?啊!!!」
下一秒,他發出尖叫。
我九十九次慘死的痛苦都疊加在他身上。
他躺倒在地上,痛苦地哀號, 可身邊卻無人理會。
任務失敗,他本就不屬於這個世界,這下更是成了透明人,只能不斷品味身體的痛苦。
真相明晃晃地擺在眼前。
「黎青青, 你抄襲戲弄本宮, 將她打入地牢, 日日鞭刑,秋後斬首!」
黎青青聞言, 直接昏死過去, 幾個侍衛匆匆地將她抬走了。
長公主再度看向我,眼中滿是欣賞:
「丁梨,你設計的壽服本宮很喜歡,你又如此聰慧勇敢, 紡織坊交給你,本宮放心。」
我跪下謝恩,心中無限喜悅。
抬頭時, 天邊陽光躍出浮雲,異彩紛呈。
而我也終於洗清冤屈,奪回了屬於我的榮耀。
(全文完)

精彩故事 全文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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