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司上市第二年,齊灝向我提出離婚。
他要給夏彤一個名分。
不想那個海歸畢業,陪他徹夜奮鬥,幫公司邁上新臺階的女人,再被人指指點點。
他說對不起我,但兩個人沒感情了,不該互相折磨下去。
我不肯放手,無論是爲了十年感情,還是我們的女兒。
直到女兒生日,他接到夏彤電話匆匆離去,我們母女不幸發生車禍。
醒來時,我主動在離婚協議簽字。
因爲我失憶了,記憶回到認識他之前。
-1-
齊灝出現在 VIP 病房時,我正請教護士姐姐如何使用智能手機。
一場車禍,讓我的記憶回到十年前。
那時,我是剛上大學的小嫩蔥。
活潑天真。
開朗率直。
小姐姐耐心教導後,我下單了麥當勞三件套,豎着拇指誇道:
「太厲害了,感覺自己穿到未來世界。」
齊灝走了進來,蹙眉道:
「蕭意安,你又在玩什麼把戲?」
我抬頭瞥了一眼。
男人身着定製西裝,五官清雋深邃,身上散發一股商業精英的味道。
但眼底的不耐遮掩不住。
看着讓人來氣。
我不爽地嗆回去:
「大叔,你哪位?知不知道亂吼亂叫很沒禮貌?」
他怔住了。
似乎沒想到,我會用懟人的語氣說話。
護士尷尬解釋,這位先生是我的丈夫。
討厭!
我明明是可愛迷人的青春美少女。
怎麼一場車禍,就成了別人的老婆和老媽子。
關鍵是,跟我一起送進醫院的名牌包裏,還裝着一份離婚協議。
呸,狗男人!
-2-
齊灝找到我的主治醫師。
那位是國際醫學權威。ṱũ̂₍
不存在串通撒謊的嫌疑,證明我真的失憶。
齊灝回到病房,雙腿交迭。
目光沉靜地看我狂啃漢堡和薯條。
我吮着手指上的西紅柿醬,警惕地看着他:
「你該不會是騙婚的吧?
「思來想去,我都覺得自己不可能嫁給你這種人!」
齊灝看着我的動作,有些失神。
像沒見過乾飯特別香的女大學生。
「爲什麼?」
他的聲音清清冷冷。
「首先,我不喜歡裝逼的男人,你一看就不好相處,對女生沒有基本的尊重,何況我是你老婆。」
說到最後兩個字,我感覺臉有點燙。
莫名有種羞恥感。
「其次,我醒後聽到一個八卦,有個男人爲了趕去陪小情人過紀念日,害老婆和女兒出車禍。
「等我喫完瓜跟着一起罵,發現我就是那個可憐的老婆。」
喫瓜這個詞,是我上網新學的。
「我寧可相信本人已瞎,有事燒香,也不願接受自己挑了個拋妻棄女的男人當老公。」
齊灝薄脣緊抿,看不出喜怒。
「你真這麼想?」
「當然。我以前覺得自己會嫁給江銘學長那樣的人呢!」
江學長是系裏的籃球隊長。
長得帥,運動細胞發達,暖男一枚。
見我當面誇別的男人,齊灝的臉色變得無比難看。
-3-
除了失憶外,我的腳輕微骨折。
問題不大。
坐輪椅去民政局沒問題。
我喜滋滋拿出象徵一夜暴富的離婚協議,清了清嗓子:
「齊先生,你完全不在意我的死活,肯定迫不及待想離婚。
「我蕭意安不是死纏爛打的人。今天可以把協議簽了,但有一個要求。」
齊灝神色微微鬆了鬆,耐心開口:
「你說!」
「協議提到市中心的家和一千萬現金歸我,另外希望我把手裏 15% 的股份,優先按市場價賣給你。
「這些我都沒意見,但女兒撫養權,我不要。」
齊灝眼神變得犀利起來,聲音隨即變得寡淡:
「別怪我沒提醒你,股權和女兒的撫養權,是你抓在手裏不肯放的東西。」
我伸了個懶腰,無所謂地說:
「我不知道十年後的自己,怎麼變成一個絕望棄婦。
「但我記憶回到大一,滿心期待新世界的大門打開呢!
「再說,我連自己都不太會照顧,怎麼給熊孩子當媽。」
齊灝差點氣笑:
「蕭意安,可可要是知道你叫她熊孩子,肯定又要哭鼻子。」
「呵,誰哭得過誰還不一定呢!」
看着我傲嬌的臉。
恍惚間,齊灝彷彿見到那個,會飛撲到他懷裏撒嬌要親親的蕭意安。
那是他最愛我的時候。
那時,我也沒有成爲成天圍着女兒打轉,時不時查崗的煩人妻子。
-4-
齊灝撕了我簽好的離婚協議。
他說回去重擬一份。
我不再理會,拿起遙控器看電視。
不想一覺醒來,成爲被時代Ťū⁷拋棄的可憐娃兒。
誰知,齊灝這個殺千刀的,牽着一個五歲的小女孩進來。
「媽媽!」
她扎着兩個小羊角辮,淚眼汪汪朝我撲來。
啊這!
儘管我被提醒過,心裏依然難以接受。
誰家好學生剛過十八就無痛當媽。
我略帶尷尬,朝女孩笑笑:
「你叫可可?」
「媽媽,你真不記得我了?」
我無奈嘆氣。
小女孩哭得更厲害了。
齊灝的眼睛一秒鐘沒從我臉上挪開,似乎看ṱũ̂³我是不是還在飆戲。
畢竟在他看來,母女連心。
我可以忘記所有人,唯獨不該忘掉我用命換來的孩子。
因爲生可可那天,我在陪齊灝跑客戶。
他被爲難,被灌酒,最後爛醉如泥被扔到大街上。
扶齊灝去洗胃的路上,我摔了一跤早產,被好心人送去醫院。
等他清醒,醫生說我大出血,生命岌岌可危。
好在最後搶救過來,只是我恐怕難有二胎。
所以,可可的撫養權,成爲齊灝跟我談判的籌碼。
他同意把女兒給我,前提Ṭũ¹是我讓出公司股份。
可現在,我什麼都不要ƭú₂了。
齊灝卻把可可送到我眼前。
爲什麼呢?
難道是不希望女兒在他的小三面前礙眼?
-5-
我和可可相處得挺愉快的。
她很乖,把護工切好的蘋果往我嘴裏塞。
她還說我變得有趣了,不像以前那樣,臉上很少掛着笑容。
我有點好奇。
元氣少女到底墮落成什麼樣子。
「可可,以前媽媽是怎麼樣的?」
她的小肉手捧着我的臉蛋:
「媽媽以前對我也很好,但是老在被窩裏偷哭,很少對爸爸笑。」
這!
遇上出軌的渣男,神仙姐姐也笑不出來吧!
只是,齊灝都愛上別人了,我爲什麼死活不肯放手?
人真是複雜。
十年前的我,看不清十年後的自己。
-6-
齊灝開着賓利,親自把我和可可接回家。
他不肯籤離婚協議。
理由是怕我恢復記憶,跟他鬧個天翻地覆。
笑死。
誰家好人會把扔掉的粑粑再撿回家。
齊灝一手抱着睡熟的可可,另一手幫我提換洗衣物:
「你不要撫養權,但可可離不開你。」
我拄着柺杖,緩緩跟在身後。
進了屋,眼前不由得一亮。
房子是我喜歡的風格,主打溫馨舒適風。
但面積有三百平。
想想市中心的房價!
笑發財了。
齊灝仔細觀察着我的神色,脣角漫過一絲連他自己都沒察覺的笑意。
我有點口渴:
「杯子在哪,我想喝水。」
齊灝找了好一會兒,才遞到我面前。
我揶揄:
「看來你很少回家嘛,一點都不熟。」
他靜靜地看着我,表情不顯山不露水。
看不出什麼情緒波動。
但有人按捺不住了。
齊灝生疏地幫可可洗頭時,手機響了。
我看了一眼,好奇地問:
「夏彤是誰?要接嗎?」
電話響個不停。
齊灝平靜的表情終於有了波瀾,嘴裏狠狠吐出兩個字:
「不用!」
「哦。」
我回到客廳,撕開一包薯片,又把腳擱到沙發看電視。
-7-
晚上十點,門鈴響了。
一個穿着黑色高領內搭、描着玫紅色口紅,渾身透着自信的女人出現。
「你哪位?」
女人沒理會我。
「齊灝呢?」
「在陪可可睡覺。」
她踩着細跟高跟鞋,徑直走了進來:
「蕭意安,爲什麼不肯籤離婚協議,齊灝給得不夠嗎?
「公司能上市,全是我和他的功勞,你一個只知道在家待着的全職主婦,有什麼臉繼續佔有他?」
我丟了記憶,但智商沒丟。
這位肯定是齊灝的小情人。
囂張又張揚,對原配也咄咄逼人。
讓人牙癢癢。
我突然有點理解,爲什麼十年後的自己不肯放手。
哪裏是捨不得男人,根本就是咽不下這口氣。
齊灝聽到動靜,走了出來。
夏彤換了張柔柔弱弱的嘴臉:
「阿灝,我一直在等你,不是說接她們出院就回去嗎?」
見我一臉看好戲的樣子,他神色不自在:
「我怕她照顧不好可可,今晚先留下。」
夏彤的聲音帶上哭腔:
「可是,你答應過我,不會再跟她一起的。」
這是什麼狗血十點檔?
我趕人了:
「你們走,把可可一起帶走。」
別妨礙我熬夜追劇。
夏彤憤怒地看着我:
「蕭意安,別以爲以退爲進,阿灝就會妥協。」
「你腦子是不是有大病?我什麼都沒說,你就幫我腦補那麼多。
「要不,把我主治醫師介紹給你?」
她氣得想再說。
齊灝把她推出門:
「乖,你先回去,等我這邊先處理好。」
夏彤滿臉不甘地走了。
我滿足地喝了一口快樂肥宅水,忍不住問了一句:
「對了,我出了那麼大的事,我媽怎麼沒來看我?」
齊灝身形頓了頓。
不知該怎麼開口。
腦海想起一年前,岳母彌留之際,我打電話求他回來見最後一面。
齊灝說在國外出差,一時趕不回來。
實際上,當天他陪夏彤去了瑞士滑雪。
-8-
「意安……」
齊灝的聲音,莫名多了憐惜和懊悔。
害得我起一身雞皮疙瘩。
該死!
肯定是我們關係差到極點,身體才自動起排斥反應!
「先答應我,聽完要冷靜好嗎?」
不祥預感湧上心頭。
「大叔,有話就說,別嚇我。」
「岳母她……在一年前病死了。」
我往後踉蹌一步,杯子砸落在地,碎得一塌糊塗。
「不可能!」
淚水一下子糊了眼。
我發瘋似的翻找手機號碼。
「老太太喜歡田園生活,肯定在老家種花、種菜、喝下午茶。」
可電話撥過去,顯示號碼已過期。
淚水決堤。
如同漏雨的天空破了個洞,怎麼堵都堵不上。
從小,我跟媽媽相依爲命。
她不聽外公的話,喜歡上一個不負責任的男人,還有了我。
長大後,媽媽不止一次叮囑,讓我不要被男人騙,不要那麼早生小孩,更不要當單親媽媽。
那樣活得太累。
現在看來,我一樣都沒做到。
她一定很失望吧!
齊灝抱着哭得泣不成聲的我,像哄小孩一樣替我擦淚。
「意安,別這樣。」
「走開。
「我媽這輩子打了很多份工才把我養大,雖然勞累,但身子還算硬朗。
「一定是你騙我早婚早育,才害我沒了媽媽的。
「她說過如果我不聽話,就會把她氣死。像當年,外公也因爲生了個不孝女早早走了。」
「不是這樣的。」
齊灝試圖解釋,但無力辯駁。
大二時瘋狂追我的是他;畢業迫不及待娶我的是他;爲了讓親媽在臨終前抱孫子,在套上偷偷扎洞的也是他。
最後,愛上別人拋棄我的,還是他。
那些被時間塵封的過去,隨着我對媽媽的無盡懺悔,猝不及防地湧到齊灝眼前。
他想起我失憶前,拒絕離婚的理由,是想給可可完整的家,不願她在單親家庭長大。
那時,齊灝不信。
他漠然看着我:
「蕭意安,不愛就是不愛了。我會給你足夠補償,何必扯上孩子。」
直到此刻,我的記憶回到十年前,仍記得媽媽教導,並認定自己違揹她的話方纔釀成悲劇。
齊灝終於驚覺,從原生家庭帶來的固有觀念,不是用金錢能彌補的。
-9-
天亮時,我醒了。
發現自己被人從沙發抱到牀上。
齊灝送可可去了幼兒園,回來帶上一籠茴香餃子。
我的心刺痛了一下。
那是媽媽最喜歡的味道。
我終於冷靜下來,跟他說:
「早點去辦離婚手續吧。」
齊灝不同意:
「岳母是病死的,跟你沒有任何關係。
「她生前對我挺滿意,認爲我可以照顧好你,沒必要把責任攬到身上。」
我也知道自己鑽牛角尖。
但一覺醒來,發現世上最愛自己的人不在了,總要找到宣泄的出口。
日子進入膠着狀態。
齊灝不肯去民政局,在家的時間明顯變多。
號稱日理萬機的齊總,耐着性子接可可上下學,買菜回來燒飯。
一舉一動,跟我剛醒時見到的,判若兩人。
喫飯時,我忍不住問:
「你中邪了?忘記自己在外頭還有個家?」
齊灝覷了我一眼,往可可碗裏夾了一塊剔好骨頭的魚肉,淡淡道:
「孩子面前,別胡說八道。」
我撇撇嘴。
失憶前,我應該沒怎麼在女兒面前說他壞話。
父女倆關係挺融洽。
晚上,可可纏着齊灝說睡前故事,摟着他脖子撒嬌:
「爸爸,媽媽以前說你工作忙,纔不回家陪我。現在是不是放假了,你會一直跟我天下第二好嗎?」
「會的。」
我怔愣聽着。
幼時,我爸拋妻棄女,我媽卻很少說他壞話。
倒不是對那男人有多念念不忘。
只是覺得,我已經失去父親的陪伴,不想我的心跟着記恨。
媽媽給我雙份付出,在物質上儘量滿足,親子運動會跟其他爸爸一起比拼。
她說:
「囡囡,別人媽媽能給的,我會給你;別人爸爸可以給的,我也不能少了。」
只是,當單親媽媽太累了。
她不想我重蹈覆轍。
想起愛我的媽媽,我拿出計算機找工作。
齊灝說過,生下可可後,我辭職在家。
他的小三也嘲弄過,我是個毫無貢獻的全職主婦。
如果媽媽還活着,會氣得半死吧!
她花了那麼多力氣供我讀書,省喫儉用給我請家教,肯定不想看我當米蟲。
齊灝哄睡可可,發現我在更新簡歷,皺眉問:
「你要找工作?」
「嗯。」
「我給你的錢足夠過好日子了,你去工作,可可怎麼辦?」
「奇怪!可可上幼兒園了,我怎麼不能工作。」
他煩躁地扯了扯領帶:
「可可的身體一直是你照顧,萬一……」
「沒有萬一!」
我冷冷打斷他。
「那你回公司幫忙,我給你開最高工資。」
我被氣笑:
「如果我沒記錯,大叔的小三也在公司吧?你想左擁右抱,還是想看我被打臉?」
「我不是那個意思。可可身體弱,如果生病,你請假也方便。」
「我看你纔有病,還病得不輕!」
-10-
登錄久違的 QQ,大學舍友莫莫發來消息:
【蕭意安,你可真行!】
【畢業跑到 A 城玩早婚早孕,把老同學拋諸腦後。】
【南大百年慶,要不要回來?】
我不假思索,買了機票。
說來也怪,丟了十年記憶,對這座久違的城市依然有種熟悉感。
莫莫興奮道:
「你真失憶了?那記得我勇闖男廁的糗事嗎?」
「本來忘了,你這一說,還能再記三十年。」
她氣得捶胸頓足,又問我認得江銘學長嗎?
說到這個,我馬上不瞌睡了。
江學長是南大風雲人物。
長得帥,家境好,是校籃球隊隊長,專業成績第一。
莫莫滔滔不絕:
「高嶺之花對你這個長得清純可愛,活潑開朗的小丫頭挺感興趣。
「我們大二時,他出國當交換生,聽說跟初戀女友複合不回來了。
「你哭得稀里嘩啦,姓齊的纔有機會捷足先登。」
喫瓜喫到自己身上。
我的八卦之魂燃起。
莫莫話鋒一轉:
「聽說江學長在 A 城開公司,你們見過面沒?」
這我真不記得。
-11-
南大禮堂。
江銘以優秀校友的身份,給學校捐了一千萬。
臺上男人西裝革履,侃侃而談。
我盯着他看了好久。
直到那張眉目清雋的臉,和記憶裏少年的模樣漸漸對上。
嘴角露出一抹笑意。
那是少女懷春過的浪漫時光啊!
那時,齊灝還沒出現在我的生命。
「好久不見!」
江銘主動走到我跟前,笑容和煦。
漫步在校園。
一個籃球飛撲而來。
他快步替我擋開,用漂亮的弧線,拋出一個標準三分球。
我情不自禁鼓掌。
腦海浮現出當年,清冷自持的學霸,在籃球場耀眼奪目地得分。
那時的我,大膽在球場給江學長吶喊助威。
江銘看我總是帶着笑。
我以爲他也有點喜歡我的。
可後來,青春成了一場錯過。
江銘目光深沉:
「意安,你失憶了?」
「學長怎麼知道?」
江銘老家也在 A 城,他回去接手家業無意中聽到我的事。
我莫名心虛:
「那學長知道我結婚生娃嗎?」
「嗯。」
他的聲音突然變僵,隨即淺笑道。
「聽說你在找工作?」
「是呀!」
「以前我就覺得,你的才華不該只埋沒在家庭之中。」
畢竟當年,我是以全市第五的成績考上南大。
「要不來我公司試試?」
「可我失憶了,很多知識怕忘了。」
「沒關係,我教你。」
-12-
回母校一趟,我沒有找到記憶,但找回好友。
莫莫把我拉到宿舍羣。
她們嗔怪:
【意安,你當全職太太那些年,捨棄了很多東西。
【昔日小太陽完全變了一個人,滿心滿眼只有女兒。】
她們在羣裏說着升職加薪,我忙着給女兒換尿布,做輔食,安撫齊灝創業不順的心。
直到有一天,我退了羣。
隔着時間和距離,跟從前的好友漸行漸遠。
聽着舍友們抱怨,我自嘲:
【興許,我那時被人下了降頭吧!】
江銘發了資料過來,讓我熟悉公司業務。
我拿出高ťų₁三時的狀態努力學習。
幸運的是,學過的知識不像瑣碎往事,它們牢靠地駐紮在我的大腦。
我學着去做行業的深度調研報告,研究時下政策影響。
遇到不懂的,江銘第一時間予以說明,數據隨我取用。
他說不用急,以我的學習能力,循序漸進會得到好的結果。
我很快進入狀態,並在公司承擔有分量的工作。
與之相悖的,是齊灝的態度。
他一開始嗤之以鼻,認爲我轉正都難,慢慢變成接受。
當然,齊總不止一個家,不可能親力親爲照顧女兒。
他找了一個保姆,又面試了專業育兒師。
可可很乖,看我努力工作,不吵不鬧。
她說更喜歡現在的我:
「媽媽現在笑容越來越多,也更漂亮。」
從前,我的衣櫃多半是休閒運動服,親子裝。
現在,我去商場掃貨,一口氣買了十套職場套裝,特意學了搭配和化妝。
很多時候,我得學着見客戶,不能太丟江學長的臉。
那天,齊灝打電話過來,厲聲訓斥:
「蕭意安,你明知可可是嚴重過敏體質,怎能給她喫有芝麻的糖?
「當媽當成你真失敗,害親生女兒要去醫院搶救。」
這陣子,我熬夜加班,少不了零食醒腦。
想起早上隨手塞到可可包裏的糖,確實有芝麻餡,心彷彿被狠狠攥住。
但齊灝的態度太差勁。
我委屈反駁:
「兇什麼兇?
「我失憶了,哪記得女兒對多少種食物過敏。
「你是她親爹,只說她不能喫蛋白和魚蝦,我怎麼知道堅果也不行?」
齊灝一時語塞。
他太着急了。
育兒師打電話說,可可喫了媽媽準備的東西,滿臉出現團狀紅斑,腹瀉不止,呼吸困難。
齊灝的第一反應,是我沒照顧好女兒。
可他忘了,當初就是因爲可可對魚蝦蛋奶等過敏,飯菜要專門去做,請人不放心,我才留在家精心搭配營養餐。
日復一日囿於廚房準備美食,有女兒的,也有老公的。
齊灝很久沒聽過女兒過敏了。
不是孩子的免疫變強,而是我在默默付出。
之所以毫無意識,是公司飛速發展後,花花世界誘惑太多。
家庭細碎的溫暖,絆不住他前進的腳步。
突如其來的認知,讓齊灝發現內心彷彿缺失了一角。
並且預感再也找不回來。
-13-
趕到醫院。
可可在牀上半睡着,捲翹睫毛沾着淚珠,看起來弱小又無助。
我鼻子酸酸的,心裏內疚。
小丫頭睜眼看見我,撒嬌要抱抱。
「媽媽!」
我伸出手,把香香軟軟的女兒摟在懷裏。
用了好些日子,我終於慢慢適應媽媽的身份,接納新時代的一切。
「寶寶,對不起。我不記得你喫芝麻會過敏。」
「沒關係。以前我喫的東西,都是媽媽親手做的。但你好久沒做了,我特別想喫零食。」
「等你好了,媽媽給你再做好不好?」
「嗯嗯。」
齊灝第一次留下守夜。
大概怕我再給女兒喫錯東西吧!
我準備離開,他跟了出來。
醫院的長廊很靜,空氣瀰漫消毒水的味道。
齊灝在背後開口:
「蕭意安,每月給你十萬,能不能別去上班,留下照顧可可?」
我看傻逼一樣看他。
「你給我的定位,是保姆還是營養師?」
「我不是這個意思。你從前可以在家照顧女兒,爲什麼現在不行?」
「因爲我失憶了,忘了自己懷胎十月才成爲母親,也做不到再把未來綁在你身上。
「職業的空白,讓我費了好大勁才找到工作。再被你困十年,難道要我向你和小三搖尾乞憐?」
「蕭意安,我說過不可能虧待你的,別太執拗。」
「人心難測。」
手機響了,我懶得再理會他:
「江學長,你在凱旋大酒店?我馬上過來。」
齊灝的臉上湧出怒意,一把攥住我的手腕:
「這麼晚了,你去哪?」
「關你什麼事。」
「去接人?不行!」
「你沒權利阻止。」
「那我不陪女兒了,你留下。」
「神經病!」
「蕭意安,你說過這輩子只接我一個,憑什麼食言?」
狗男人抽什麼瘋?
我用力推開:
「齊灝,結婚時,你肯定宣誓過愛我一輩子吧!
「現在你食言了,憑什麼讓我守諾?」
齊灝失落地放開手。
看着我離去的背影,往事浮現。
創業初期,我爲他發傳單,求客戶,在深夜接他回家。
一個個酷暑的日,嚴寒的夜,陪在身邊的只有我。
後來有了可可,我怕耽誤他工作,都是獨自去產檢。
不像剛纔路過的產科,很多妻子身邊站着丈夫。
但我從沒抱怨過。
只是這一切,在夏彤出現後,齊灝慢慢淡忘。
他被設計過的甜言蜜語,哄出一種錯覺:
公司是在小情人來後才騰飛,夏彤纔是那個應該共享勝利果實的人。
全然不記得九層之臺,起於累土。
沒我的付出,公司壓根堅持不到發展起來那一刻。
-14-
江銘沒那麼無聊。
喝醉了不至於找我去接。
他今晚見了一個大客戶,是南大校友,打算讓我接洽。
見我面露忐忑,他鼓勵:
「別怕,有了第一次,後面越來越順遂。
「準備一下,明天飛回 N 城談另一個大單。」
這是個極好的機會。
我很感激。
以我蒼白的履歷,沒有江銘支持,不可能成長得那麼快。
他讓司機把我送回家,才坐着邁巴赫緩緩離開。
大清早,齊灝打來電話時,我已在機場。
「蕭意安,你的行李箱不見了,要去哪?」
「出差。」
「跟江銘?你結婚了,知Ťṻₔ不知道避嫌。」
「有病!難道你公司的女員工不用出差?」
「辭職回來,女兒需要你。」
「騙人。我一大早打到小天才手錶,她說好多了,爸爸也不在醫院。
「你有小三要陪,我有工作要忙,很公平。」
「別鬧了,夏彤她……」
我不想跟腦子進水的人說話。
啪地掛掉手機。
準備登機。
齊灝有種該死的熟悉感。
一開始,他跟夏彤不是那種關係。
但我一口咬定,新來的海歸女員工不是什麼好人,不想她留在公司。
夏彤一邊委屈叭叭,一邊說被誤會也沒關係,公司好就行。
不得不說,那時的夏彤真優秀。
長得好,嘴巴甜,拿得出手,比家裏的黃臉婆有吸引力。
聊着聊着,齊灝就跟她滾了牀單。
我打電話查崗,得到的只有不耐煩的敷衍。
齊灝從未想過有一天,我不再計較他在不在夏彤那。
甚至,允許別的男人闖進生活。
佔有慾作祟,讓齊灝很煩躁。
-15-
抵達酒店的不只我和江銘,還有核心團隊成員。
大家討論得熱火朝天,彷彿回到大學辯論賽的時候。
十年後的江銘,穿着剪裁得體的西裝,身形頎長,斯文儒雅。
我忍不住誇了誇:
「學長風采不減當年,人帥能力強,到哪都迷倒一大片。」
他脣角彎出弧度。
「學妹也像以前一樣活潑開朗,跟去年見面時判若兩人。」
我彷彿捕捉到一閃而過的信息。
「在哪?」
「那時你母親剛走,幸虧都過去了。」
我神色暗了暗,很快恢復清明。
是呀!
這段時間,我從周圍種種跡象,拼湊出過往的自己。
焦慮的家庭主婦,歇斯底里查崗,與出軌丈夫糾纏,跟社會脫節。
每張標籤都寫滿絕望。
好在失憶後,我不與惡龍纏鬥。
止損反而讓我找到新的天地,尋回充滿期盼的自己。
真好!
江銘拍下我自信從容的模樣。
「發朋友圈,讓大家重新認識閃閃發光的你。」
很多人誇我漂亮了,自信了。
只有齊灝變得婆婆媽媽。
他打來好多電話,問我幾時回去。
他說換季後,可可病了兩次,去了三回醫院。
我乾脆只回小天才手錶。
女兒咳了半天,糯聲糯氣地說:
「壞阿姨真討厭,她說我又裝病,是媽媽教的。
「不過,爸爸現在好像不信了,他們還吵架了,是我做錯什麼嗎?」
「當然沒有!生病別忍着,不舒服就說。」
只言詞組,也能猜出大概。
可可身體弱,是醫院常客。
但以前,齊灝很少帶娃。
不回家的日子,他受夏彤挑撥,覺得我故意讓女兒生病,爲的是「爭寵」逼他回家。
親自照顧,齊灝才發現養一個體質差的孩子,不是砸錢那麼簡單。
更不可能完全交到保姆手裏。
可可叫我不要急着回去:
「我很想媽媽,但我更喜歡像小太陽一樣愛笑的你。」
女兒好貼心啊!
像我愛我的媽媽一樣,她也深深愛着我。
-16-
合作談成那天,我和江銘笑着走出離南大不遠的酒店。
迎面撞上始料未及的人。
齊灝黝黑的眸子,死死盯着他。
周身散發陰鷙氣質。
我腦海冒出來的第一個念頭,是瘋狗想咬人。
正想當沒看見,聽見齊灝微微發澀的嗓音。
「老婆,怎麼不接我電話?」
有病!
誰要在百忙之中,抽空聽準前夫軟硬兼施,逼我回去帶娃的電話。
他不理會我的無視。
用一種欣賞的目光,打量我的穿搭。
江銘的私人造型師,爲我搭配了阿瑪尼套裝,妝容精緻幹練,處處透着韻味。
毫無半分過去素面朝天,套着臃腫家居服,忙着做飯帶娃上醫院的家庭主婦模樣。
江銘淡淡勾了勾脣角:
「意安,今晚要不要一起去慶功宴?」
齊灝搶着開口:
「可可也來了,保姆帶她去買你最愛那家學校門口的生煎包。
「她說沒去過媽媽的母校,想來看看。」
這是什麼操作?
我看不懂了。
江銘不勉強:
「沒事,合作談妥了。你可以單獨離開,機票公司報銷。」
齊灝的勝負欲發作:
「不必!我們回去坐頭等艙。」
我的白眼快翻到南天門。
等同事離開,開口質問:
「齊灝,我們要離婚了,你ţũ⁻跑來這算什麼?」
「我以爲你單獨跟他過來,又不肯接我電話,心裏難受。」
從前,我追着他跑,他不稀罕。
現在,我不再圍在身邊打轉,他又巴巴兒跟過來。
男人真是賤骨頭。
-17-
可可牽着我,在南大的林蔭道蹦蹦跳跳。
我來了興致,告訴她哪裏是我得獎的跑道,遲到的教室。
可可在微黃的草地撒歡。
她彎起眼睛甜甜地笑了,那模樣,像極了我年輕的時候。
黃昏來臨,齊灝跟在身後。
有輛自行車歪歪扭扭撞過來,他狠狠摟緊剛舉起可可摘秋葉的我。
「小心!」
我感受到他貼在身上的胸口起伏,環在腰上的手格外用力,久久不肯鬆手。
我羞惱把人推開:
「別趁機佔便宜。」
齊灝卻一臉受傷:
「對不起。」
「我只是突然想起,以前說過等我們有了孩子,一定帶她回來看看,沒想到實現了。
「在這裏的很多個早上,你怕我不喫早餐,從南大飯堂買了送到隔壁學院。
「第一次創業當中間商,你厚着臉皮,替我挨個到女生宿舍倒賣產品。
「那時我沒什麼錢,得知我用喫泡麪省下的錢給你買兔子蛋糕,你感動得落淚。」
那時,一個蛋糕要 188 塊。
齊灝一心想着在校園創業,很多時候我用生活費補貼他。
爲了陪我過生日,他臨時做了兩天苦力,幫人搬東西砸傷了腿。
看着一瘸一拐的男友,手裏還提着蛋糕,我哭得稀里嘩啦:
「齊灝,你怎麼那麼傻,我又不是沒喫過。」
「不一樣!你的二十歲只有一次,我想給你世上最甜的東西。」
可後來,他連我的生日都忘了。
陪另一個女人去度假,丟下糟糠妻在家哄女兒。
好在,我忘了一切。
不管是幸福還是傷害。
齊灝卻成爲不幸的那個,被過往的回憶裹挾。
他越說越愧疚。
表情突然像倒欠我八百萬。
我眼裏全是不在乎,語氣甚至有點冷:
「如果我們相互攙扶走了那麼多路,你還是背叛,活該被我遺忘。」
齊灝一愣。
懺悔彷彿打在棉花上,軟綿無力。
再說不出一句話。
-18-
手機在靜謐的校園響起,齊灝不接。
那邊不依不饒。
他摁掉幾次,才終於接起。
夏彤聲音尖厲,不開免提都聽得清楚:
「齊灝,爲什麼躲着我?
「你不是說好和那女人離婚,跟我見父母嗎?
「我說過她手段卑劣,不是叫女兒裝病就是玩失憶拖你,她就是咬定你會心軟……」
電話掛斷。
齊灝突然抓住我的手臂。
「意安,爲了可可,能不能再給我一次機會。」
我托住在肩膀睡着的女兒,利索後退兩步:
「齊灝,我是失憶,不是失智。
「你和夏彤都到了見家長的地步。髒了的男人,我不要。」
他露出痛苦神色:
「我不會跟她去的。
「你失憶後,我想起很多從前的事。
「你爲我和女兒付出那麼多,我不信你真捨得拋下。」
「神經病,去查查腦子吧!」
我抱着可可快步離去。
他發怔地望着我們的背影。
眼圈漸漸紅了。
黃葉飄落。
彷彿在重映十八九歲的我們,一起喫飯、逛街、看電影,做盡親密之事。
我們那樣熱烈愛過,擁有許多甜美青澀的回憶。
我們曾許諾走一輩子,等老了,要揹着孩子去聽演唱會,盡情享受二人世界。
可最終,齊灝半路另尋新歡,我受傷丟失記憶。
故地重遊。
人面不知何處去,桃花依舊笑春風。
不再有誰爲了誰,執拗停留在原地。
-19-
齊灝徹底變了一個人。
突然有很多時間回家,陪可可做手工,笨手笨腳給我做愛喫的紅燒排骨。
熱衷加班應酬的人,變成了我。
夏彤用小號加我微信。
她拼命刺激我。
說齊灝會揹着穿高跟鞋的她,走在沙灘上;
在我生日當天,陪她飛去看煙花;
幼兒園親子節,帶她買新到的珠寶首飾。
【蕭意安,別再裝了,你只是想利用齊灝的同情和心軟,強行把他留在身邊。
【知不知道,他在牀上對我有多瘋狂?
【我穿黑絲的時候,他甚至嘲諷你生娃後下面太鬆,讓人根本毫無慾望。】
天啊!
這女人,是忘了我的記憶停留在單純的大一階段嗎?
嗚嗚,我被污染了!
我反手把截圖發給齊灝:
【管好你的情人。
【趕緊離婚,她再做見不得人的小三,估計要憋出狂犬病了。】
齊灝變了臉色:
【我會處理。】
-20-
不知狗男人怎麼跟夏彤說的。
她跑到江銘公司執意見我。
「蕭意安,你跟齊灝說了什麼,他爲什麼突然翻舊賬?
「我跟了他那麼久,被人指指點點。
「公司上市了,要是沒我付出,你怎麼可能安心當齊太太?」
我無語。
夏彤失控般砸了樓道角落的玻璃瓶,用力把我撞倒。
我的手掌被劃出深深傷口,流了一地的血。
齊灝趕到時,江銘報警了,親自拿藥箱幫我清理傷口。
夏彤撲到齊灝懷裏:
「別不要我好不好?沒有蕭意安從中作梗,你怎麼可能追討在我身上花過的錢?」
齊灝把她推開,聲音極冷:
「不關意安的事,是你貪心,手太長伸到財務了。
「她的傷,是你弄的?」
夏彤哭得歇斯底里:
「是!誰讓我愛上一個有夫之婦,活該被罵。
「可是,當初要不是我挖來榮氏的訂單,你的公司怎麼可能起死回生,更別提上市。」
江銘手上的動作一頓。
齊灝目光復雜:
「夏彤,你還敢騙我?
「我都查清楚了,當初給了公司活路的榮氏負責人,終於承認是看在意安的份上纔出手。
「你仗着在榮氏打工,冒險領了這份情,更心安理得搶走我老婆的功勞。」
我一頭霧水。
齊灝耐心解釋。
三年前,公司遭遇有史以來最大危機。
眼看要扛不過去,我們四處尋人幫助。
最終榮氏出手了。
不知因何緣故,對方沒指名是幫我,但的確幫齊灝的公司渡過難關。
夏彤冒領了功勞。
不但設計跳槽,還勾搭上 CEO。
齊灝一臉鄙夷:
「夏彤,你連學歷都是造假的,除了撒謊,還能做什麼?」
她眼圈迅速紅了,嘴角抽搐:
「誰讓你當時那麼寵老婆,動不動爲家裏的黃臉婆喫醋,快破產還惦記着她。
「我想要一個好男人當老公,有什麼錯。」
我被奇葩的三觀驚到。
不去想互毆有什麼結果,一腳重重踹在她身上。
夏彤摔倒。
臉擦到碎玻璃上,劃出一道長長疤痕。
她氣瘋了,想來打我。
但江銘和齊灝都擋在身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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錄口供時,監控剛好在死角。
怨不得旁人。
夏彤一開始就算計着要打我,挑了個偏僻角落。
齊灝和江銘作證,是她先傷害我,我給予反擊。
夏彤不敢置信:
「齊灝,你爲了黃臉婆,居然誣陷我?」
齊灝的聲音更冷:
「別以爲我不知道,爲了逼我放棄撫養可可,你買通保姆在糕點加花生醬。
「要不是我最近常在家,她差點被你害死。
「敢害我女兒?」
喪盡天良。
我沒忍住,在警局又給了她一個大逼兜。
夏彤瘋瘋癲癲:
「誰讓臭丫頭一直跟我爭寵,動不動裝病把爸爸叫回家。」
女人的嫉妒心太可怕了。
不管老小,一樣下狠手對付。
由於可可沒有受到實質傷害,夏彤沒坐牢。
但她沒能嘚瑟多久。
齊灝以學歷造假爲由炒了夏彤,爲了挽回我的心,又強制追回花在她身上的錢。
趕狗入窮巷,必遭反噬。
夏彤喝了很多酒,開車想撞我和可可。
齊灝大概是良心發現,用力推開我們,被車撞飛。
空氣有一瞬間寂靜。
夏彤瘋狂拍打方向盤,大聲吼叫:
「齊灝,憑什麼救她們,根本不值得!
「蕭意安,齊灝根本不愛你,在你媽死那天,他陪我去瑞士滑雪。
「要是你跟他複合,你媽在地府都看不起你!」
齊灝面如死灰,倒在血泊裏。
「我這人就這樣,自己無法擁有的男人,別人也不許得到。」
偏執狂的愛,太可怕了。
-22-
齊灝沒死。
代價是斷了一條腿。
籤離婚協議時,他自嘲:
「本以爲你忘記岳母的事,有機會跟我重來。
「但你知道了真相,應該永遠不會原諒我了!」
的確。
我沒有恢復記憶。
但以我愛媽媽的程度,是無法原諒丈夫在她彌留之際,跟另一個女人風花雪月的。
那不僅是對我的背叛。
更深深傷害了一位母親的心。
即將離開人世時,媽媽本想託付齊灝照顧我,但他連電話都沒接。
無法宣之於口的遺言,成了她最後的遺憾。
我要走可可的撫養權和更多股權。
齊灝同意了。
他說,那是他欠我的。
「對不起!」
人生的跌宕起落,讓一個人發自內心承認錯了。
「意安,過去那樣傷害你, 希望不要記恨我。」
我內心無波無瀾:
「我不恨你,也不記得跟你發生過的一切。」
齊灝的臉變得煞白。
「意安,你怎麼能……不記得?」
這意味着, 我們曾擁有的共同回憶, 只有他一個人守着過了。
齊灝整個人愈發陰沉。
生意不好, 身體每況愈下。
我離開得毫不拖泥帶水。
套現的錢, 足夠我和可可舒舒服服過兩輩子。
後來, 聽說齊灝找人去牢裏折磨夏彤。
要是沒她, 他應該有完整的家,以及光明未來。
但人生無法後悔。
背叛是不歸路。
有去無回。
-23-
沒有恢復記憶, 對我來說不是壞事。
我像沒有受過傷害一樣,去熱愛生活,去重啓夢想。
可可說:
「我好喜歡現在的媽媽,每天都笑得開心,像牀頭的陽光小檯燈那麼暖。」
我升了職, 加了薪。
年會到來,江銘把我隆重介紹給榮氏老總。
誰知, 對方一看我就笑了:
「學弟, 這位是你當年委託我幫一把的本科小學妹吧?」
原來,當年幫了齊灝公司的人,是江銘。
宴會廳, 音樂流淌。
我晃了晃紅酒杯:
「江學長, 做了好事爲什麼不留名?」
他沉吟片刻,與我碰杯:
「當年,我出國當交換生,不是爲了初戀留下。
「我滑雪受了重傷,在國外治了很久, 還考上當地研究生。
「回來發現你成了別人的妻,我只好放手。
「但齊灝公司出了危機,我見你撇下臉面, 抱着孩子去求人,終究不忍。」
那時, 江銘得知, 齊灝是個醋罈子。
爲了不讓我們夫妻不睦,請了榮師兄幫忙。
榮總經常在國外,被夏彤鑽了空子。
雪花緩緩落下,江銘向我表白。
可我猶豫:
「你那麼優秀, 我卻離異生過娃。」
他眼眶微微泛紅:
「意安, 自從我當年差點死掉,就知人生無常,該抓住眼前值得珍惜的人。」
江銘略帶顫抖的聲音,落入我耳中, 帶着暖暖啞意。
我們牽手走在雪中。
聽見有孩童朗誦:
「大雪至, 寒意濃。願你身寒有衣穿,心寒有人暖,願你遇良人,長歌暖浮生, 細水度流年。」
來年的美好春天,一定會伴隨人間煙火,如期而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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