訂婚宴上,未婚夫資助的小白花對着我大聲控訴。
「哥哥之所以娶你,是迫於形勢。得不到真愛的婚姻註定不幸。
「他爲我煮過清晨的白粥,爲你煮過嗎?
「他帶我曠課、抽菸、坐地鐵,總之他愛的是我,你難道還不懂嗎?」
一瞬之間,滿室寂靜。
所有人都嘲諷地看向大廳中間的小白花。
她自以爲的倔強追愛,不過是豪門當中的逗狗手段罷了。
-1-
我和楚堯的訂婚宴那天,全城爲之轟動。
豪車開道、鮮花滿城。
無數社會名流送上祝福,或真心或假意,總歸給足了面子,做足了排場。
我遊走在各位賓客之間,笑意盈盈。
楚堯卻時不時神遊天外,隱隱有些不耐。
我將他的表情盡收眼底,又漠然移開目光。
管他怎麼想,人到了就行。
服務員推來一頂十二層大蛋糕,將宴會氣氛推到最高潮。
突然,她腳腕一扭,尖叫着撲進蛋糕深處。
蛋糕瞬間崩塌,奶油炸了一地。
對於我這個東道主來說,無疑是赤裸裸的打臉。
我深吸一口氣:「大家少安毋躁……」
楚堯卻像一根離弦的箭飛出去,緊緊抱住那個服務員,翻來覆去檢查她身上有沒有傷。
「云溪,你怎麼在這兒?」
名叫趙雲溪的女孩從蛋糕裏抬起頭,眼淚蓄了滿眼。
「楚堯哥哥,對不起,我是來兼職的,並非故意毀了這場宴會,我只是……太激動了。」
周圍ṭų₃人的眼神頓時變得微妙,不過礙於我還在場,誰也沒點破。
我將酒杯放回托盤,快步走到兩人身邊。
「小妹妹,你沒事吧?我叫服務員給你包紮一下。」
趙雲溪對我的話語置若罔聞,目光粘在楚堯臉上,深情而執拗。
楚堯手忙腳亂地扶起她,壓低聲音:
「乖,你先換身衣服,我稍後再向你解釋。」
而趙雲溪不語,只是倔強地攥緊楚堯的衣袖。
場面一度變得尷尬。
趙雲溪咬住嘴脣,抬眼望向我:
「呂嵐女士,事到如今我必須承認,我不願意楚堯哥哥踏進火坑。哥哥之所以娶你,是迫於形勢,得不到真愛的婚姻註定不幸。」
呦,衝我來的。
我眉頭一挑,含笑看向楚堯。
楚堯手忙腳亂,去捂趙雲溪的嘴巴。
除了沾上一身奶油,變得與她一樣狼狽之外,其他毫無用處。
趙雲溪不依不饒。
「你何必自欺欺人呢?楚堯哥哥愛的人是我,你的美夢該醒了!
「他爲我煮過清晨的白粥,爲你煮過嗎?
「他帶我曠課、抽菸、坐地鐵,總之他愛的是我,你難道還不懂嗎?」
擲地有聲。
大廳瞬間寂靜,所有人不約而同地望向這個女孩。
年輕,愚蠢,不知天高地厚。
我勾起脣角,輕輕貼上她的耳邊,語氣帶上憐憫。
「可是這個蛋糕價值二十萬。
「是你的楚堯哥哥親自跑到法國爲我訂的欸。」
短短一句話,輕而易舉讓趙雲溪破防。
「你!」
我直起腰,面向衆人,重新端起一杯香檳:
「剛纔讓大家見笑了,請大家忘記剛纔不愉快的小插曲吧。今天是我二十七歲生日,歡迎諸位蒞臨我的生日宴會。」
賓客們如夢初醒,大廳響起熱烈的掌聲。
有人小聲詢問:「呂小姐的生日不是在下個月嗎?」
他的同伴立刻低聲制止:「噓,說是今天就是今天。」
大家豎起大拇指,聲稱這是他們參加過的最氣派的生日宴會。
趙雲溪呆呆地站在原地,身上的奶油和麪包屑糊作一團。
無人在意她的存在。
她自以爲的倔強追愛,不過是豪門當中的逗狗手段罷了。
-2-
宴會結束後。
楚堯抓住我的手臂,語速飛快:
「嵐嵐你聽我解釋。云溪那小姑娘是我資助的學生,性格一向如此,她沒什麼惡意,單純沒辦法接受真相而已。
「我倒是想問問你,你爲什麼要把我們的訂婚宴說成生日宴會?」
我坐在沙發上,輕點膝蓋。
「楚堯,注意你的語氣,我可不是你資助的女大學生。恰恰相反,當年你大哥上學還是我出資贊助的呢。」
楚堯握緊拳頭,又不甘心地鬆開:
「是,嵐嵐姐。」
他蹲下,討好地爲我捶腿。
趙雲溪不知道從哪兒衝了出來,擋在楚堯面前:
「你別欺人太甚!男兒膝下有黃金,你怎麼敢讓哥哥向你下跪?」
她剛剛換過衣服,身上依舊散發着甜膩的奶油味。
我哼笑:
「是他自己膝蓋軟,關我何事?趙小姐別惦記你那白粥了,還是多給你的楚堯哥哥燉骨湯吧。」
趙雲溪輕咬紅脣,轉身對楚堯說話:
「楚堯哥哥,我承認我衝動了,可你看,她根本沒把你當成男人。你真的要和她過一輩子嗎?」
一邊是善解人意的知心妹妹。
一邊是財大氣粗的聯姻夥伴。
楚堯面露痛苦,在趙雲溪震驚的眼神中低聲哀求:
「嵐嵐姐,這次是我的錯,你別告訴我大哥好不好?他會打死我的!至於訂婚……我們下個月再訂一次,我一定會給足你面子。」
我暗自發笑,拍了拍他的狗頭。
「沒可能了,下個月還是我的生日宴會。」
楚堯臉色煞白,身形搖晃。
趙雲溪見狀,收起刺蝟似的氣焰,怯生生站在楚堯身後。
時間不早了,我還要回去處理爛攤子。
我和其他朋友打了個招呼,準備離開。
酒店經理捧着笑臉,畢恭畢敬。
「呂小姐息怒,我們酒店御下不嚴,會盡力彌補您的損失,請您千萬高抬貴手。」
服務員當衆搶婚,打的不僅是我的臉,還有作爲服務行業的酒店。
鬧出這種醜事,下次誰敢放心訂酒宴?
見我笑而不語,經理把趙雲溪拉到一旁,大聲問責。
她抬起通紅的眼睛,一邊哽咽一邊辯解:
「呂嵐把楚堯哥哥當成召之即來揮之即去的狗,一直糟蹋他的心意。況且哥哥根本不愛她,不被愛的人才是小三。」
經理本意爲趙雲溪搭個臺階,未料到這廝牙尖嘴利,執迷不悟。
「不愛呂總愛你?你懂個屁,不愛能給人家訂幾十萬的蛋糕?」
趙雲溪的淚珠滾滾落下。
「楚堯哥哥爲我親手煮過白粥,這纔是真正的無價之寶,一百萬的蛋糕都比不上。」
經理張口結舌,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另一當事人楚堯則跪在地上,偷偷活動麻木的膝蓋。
我嘲弄地看了趙雲溪一眼。
這就是她心心念唸的愛人,如此自私無能。
-3-
我沒向楚堯他哥告狀。
但鬧出那麼大的動靜,不用我說,自然有人添油加醋地轉述。
楚縉當即飛回國內,押着楚堯上門請罪。
楚縉連連道歉,話鋒突然一轉:
「年輕人不懂事,都是鬧着玩的。嵐嵐你何必咄咄逼人?」
我端起茶杯,細細品嚐。
「大哥說笑了,楚堯追求自由戀愛,我也很贊成。但給呂家造成的經濟損失和名譽損失,這塊誰來補呢?」
楚縉道:
「我會盡力彌補損失,但我們兩家的交情不能因爲一個女人毀掉。如果你氣不過,我可以讓趙雲溪徹底消失。」
傭人知趣地退下,偌大的空間僅留下我們三個人。
楚堯驚詫不已,猛然從沙發上站起。
「哥你怎麼能這樣說?云溪是我資助的學生,你憑什麼三言兩語就決定她的命運?這不公平!」
楚縉揉揉眉心:「你閉嘴,這兒沒你說話的份。」
楚堯愈發激動,像無風自燃的白磷,唾沫星子噴得到處都是。
楚縉給了他一巴掌,乾淨利落地讓人閉了嘴。
恨鐵不成鋼道:
「上不了檯面的東西,斷了你的生活費就老實了!」
楚堯捂着紅腫的臉頰,從牙縫裏擠出一句話。
「那你就斷吧!小爺早受夠了你們吆五喝六的命令。
「這破婚誰愛結誰結,我要爲自己活一次!既然你當年能白手起家,那我也能,你別看不起我!」
說罷摔了一整套官窯茶具,憤憤離去。
傭人們聽見動靜,快速上來收拾殘骸碎片,又悄無聲息地退下。
楚縉臉面受挫,眉心緊鎖:「這死孩子,越來越不省心了。」
我微微一笑:「楚堯還是小孩子嘛,沒喫過苦頭。」
十年前楚老爺子中風去世,楚家旁系虎視眈眈,像蒼蠅似的撲上來,瞬間瓜分完所有家產。
楚縉當時在英國讀書,連學費都湊不齊,隨時面臨着被退學的窘境。
還是我出面做擔保,向爸媽借了二百萬,得以讓楚縉繼續讀書。
好在他也是個爭氣的,靠着讀書時積攢的人脈和資源開闢歐洲市場,居然做出了不小的成績。
但楚家本部始終是他的一塊心病。
楚縉想重返國內市場,而我意圖進軍國外市場。
兩人一拍即合,聯姻!
可惜ṱúₕ楚縉的孩子都會打醬油了,他只好把他弟弟推出來當聯姻對象。
二十三歲,高校畢業,英俊帥氣,養在家裏挺拿得出手。
我滿口答應。
卻沒想到楚堯拉了一坨大的。
事到如今,聯姻必然進行不下去了。
楚縉滿臉歉意,保證打斷楚堯的狗腿,不會讓他再來礙我的眼。
臨走前,楚縉與我握手:
「那合作的事……」
我公事公辦:「當然繼續,我們還要一起發財呢。」
畢竟,婚姻不是聯盟的最強黏合劑。
利益纔是。
-4-
從那天起,我很久沒再見楚堯。
聽說他被楚縉打斷了腿,送到國外療養院養傷。
沒人敢在我面前提起訂婚宴上的醜事。
下個月他們照常參加我的生日宴會,觥籌交錯間全是對我的奉承。
還是那家酒店,經理親自爲我斟酒。
「呂總大駕光臨,是給我的面子,我必須珍惜。」
沒等我開口,他像邀功似的,自覺說出趙雲溪的結局。
「那服務生笨手笨腳,砸碎了後廚好幾個被子,我早把她打發走了。」
我淡淡「嗯」了一聲,抿了一口紅酒,代表揭過這件事了。
和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姑娘置氣,不是我的風格。
經理如釋重負,胖臉笑得像朵花。
正巧我大學時的導師也來參加我的生日宴,特地邀請我回學校做個演講。
我自然沒有拒絕的道理。
一星期後,我站上母校的主席臺。
主持人們一水的高挑清秀,都是從學生會挑選出的帥哥美女。
我饒有興趣地打量,發現趙雲溪也混在其中。
她誤以爲我是來示威的,眼睛瞪得溜圓,身板挺得筆直,倔強地立在主席臺正中央。
旁邊有學生拉了拉她的裙子,小聲提醒該退場了。
結果趙雲溪絲毫不領情。
「我不走,該走的另有其人!」
全場譁然,觀衆席傳來竊竊私語。
趙雲溪興奮到臉色發紅,像是做了件驚天動地的大事。
她轉向我,語氣鏗鏘有力。
「別以爲我會怕你,這裏是學校,我料你不敢對我下手。」
我莞爾一笑。
「小姐,你誰?」
趙雲溪攥緊拳頭,鼻孔裏噴着粗氣:
「你裝什麼裝?我是趙雲溪,楚堯哥哥資助的……學生。」
我緊接着問:
「哦,我們見過嗎?」
趙雲溪呼吸一滯,吞吞吐吐不敢說話。
開玩笑,要是讓別人知道她大鬧別人的訂婚宴會。
身敗名裂的人可不是我,而是她自己。
趙雲溪回過神來,ŧū₇大聲扯開話題:
「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做了什麼。
「你故意使壞,把楚堯哥哥趕到國外,目的不就是防止他和我見面嗎?
「可憐的楚堯哥哥,他才二十三歲,一個人在外怎麼照顧得好自己。」
我聽明白了。
原來趙雲溪要爲她的楚堯哥哥討公道。
我不免覺得有些好笑。
楚堯在國外揮金如土,衣食住行全是最高檔,光伺候他的傭人就有五六個。
趙雲溪不心疼自己,反倒心疼起錦衣玉食的豪門少爺來了。
這對嗎?
我忍不住仔細打量趙雲溪,想看看眼前人的腦子結構。
趙雲溪欲蓋彌彰,下意識護住項鍊,白膩的皮膚泛起雞皮疙瘩。
「你看什麼看?」
已經遲了,我看出了項鍊的品牌。
卡地亞的雙環項鍊,市價四萬左右。
於情於理,一個接受資助的貧困大學生肯定買不起這種奢侈品。
我拿起話筒,笑容可掬。
「闊別母校多年,看到青春洋溢的學弟學妹們,我頓感欣慰。
「不過母校請我舉辦講座,我卻自慚形穢。比方說這位趙學妹,早已憑自己的努力戴上了奢侈品;而我像她這般大的時候,還在灰頭土臉地讀書。
「長江後浪推前浪,一浪更比一浪強。與其讓我傳授人生經驗,不如多向同齡人看齊,或許他們的經驗更有借鑑的可能性。」
說罷,我把話筒遞到趙雲溪脣邊。
她冷汗涔涔,嘴脣囁嚅:
「你……你別轉移話題,我現在在和你說楚堯哥哥的事情,你對不起的人是他!」
我笑着搖搖頭。
俯身在她耳旁說道:
「其實我更應該向你說對不起。
「因爲你無拘無束的人生,馬上要被我毀了。」
-5-
那天講座過後,網絡上忽然出現了個大新聞。
某某大學出現冒領貧困生補助的現象。
某女生身戴奢侈品項鍊,用的是蘋果全家桶,朋友圈貼滿了天南海北的旅遊照片。
而這樣的人,竟然能領到最高級別的貧困補助。
網絡輿論沸騰,紛紛衝到大學官網下要個說法。
有人扒出了趙雲溪的身份,說她曾插足別人的婚姻當小三,有人聲稱曾見過她和大腹便便的富翁開房。
孰真孰假,一團迷霧。
校長聯繫到我,向我道歉。
接着又提起趙雲溪,言語多有不滿:
「我們成立項目組調查過了,這位同學是建檔立卡戶,剛入學時的確符合貧困生條件。但她家裏現在搬進大別墅,卻還在領取補助。我們一定會從嚴處置,對此種行爲嚴懲不貸。」
掛斷電話,我若有所思。
看來還能挖出來不少勁爆消息。
只是沒等我行動,楚堯就從國外溜了回來,興師動衆跑到我家裏興師問罪。
趙雲溪跟在他身後,雙眼像兔子似的鮮紅。
楚堯拍着輪椅,唾沫橫飛。
「嵐嵐姐,不,呂嵐,我沒想到你是這種人!你知不知道對於女孩子來說,最重要的就是她們的名聲。云溪到底怎麼得罪你了,你非要把她釘死在恥辱架上?」
我坐在真皮沙發上,嘴角噙笑:
「我看你的左腿也不想要了。」
楚堯喉嚨一梗,罵聲漸漸低下去。
弄斷一條腿和弄斷兩條腿並沒太大區別。
楚縉真的會下狠手。
趙雲溪見勢不妙,輕輕扯了扯楚堯的衣袖,好讓他看清自己臉上搖搖欲墜的淚珠。
她今天倒是素面朝天,沒戴多餘的飾品,整個人看上去好似一朵清麗的蓮花。
「楚堯哥哥,我們快走吧。我寧願自己嚥下這份苦,也不願意讓你再受折磨。」
楚堯大爲感動,握住她的手。
「不,我一定不會讓你受委屈。呂嵐,你趕緊向云溪道歉。」
啪。
我將茶杯砸在地上。
滾燙的茶湯濺到楚堯腿上,疼得他一哆嗦。
我起身,從上位者的角度俯視他。
「小楚堯,我給你臉了是吧?」
兔子急了還咬人,遑論我是屹立羣獅中的獅王。
楚堯做事沒輕沒重,咬疼了我一口。
我付之一笑,不和小輩計較。
但若是他想爬我頭上耀武揚威,休怪我不客氣,一爪子撓不死他是他運氣好。
楚堯籠罩在我的陰影下,一滴冷汗沒入衣領。
「我,我警告你,你要是敢動我,我哥絕不會放過你……」
我嗤笑,用手背拍拍楚堯的臉。
「世界並不是以你爲中心,你哥也一樣。他有妻子和孩子,你覺得在他心裏誰輕誰重?」
不用我多說,楚堯肯定明白。
他哥出國讀書時楚堯才十歲,兄弟感情有是有。
但與事業和新家庭相比,楚縉會選擇誰,楚堯得好好掂量。
-6-
楚堯來時有多瀟灑,走時就有多狼狽。
趙雲溪推着輪椅,連大氣都不敢出。
直到走出我的視線,她纔敢出聲埋怨:
「楚堯哥哥,那老女人太放肆了。先不說你曾是她的未婚夫,她合該對你放尊重些。害得你被大哥打斷腿,連句道歉都沒有。
「這種性格的女人,如果沒有財富和權勢,我都想不明白會有哪個男人願意娶她。」
傭人將這句話學給我聽。
我笑得前仰後合,抽出紙巾擦眼淚。
能被一碗白粥感動的女人,目光也就到這了。
不過誰讓我是大善人。
既然趙雲溪喜歡喫粥,我就讓她喫一輩子的白粥。
一通電話打給楚縉,他明白前因後果後,當即讓楚堯滾回國外,否則後果自負。
楚堯唾沫橫飛,一副爲愛衝鋒的架勢。
「你們休想分開我和云溪,我死也不會屈服。」
好,那就死。
楚縉斷了楚堯的生活費,同時把所有傭人召回老宅,讓他自生自滅。
同時母校也在發力。
調查結果公之於衆,趙雲溪的貧困生補助和勵志獎學金資格被取消,連帶背了個處分。
可喜可賀,小情侶的前途「一片光明」。
我沒空打聽細枝末節的小事。
收拾完兩人後,我就包機飛到歐洲,開闢我的第二市場。
再回國已是三個月後。
我的事業大獲成功,每天都要連軸參加各種慶祝會。
楚堯和趙雲溪被我拋之腦後,若不是有好友偶然提起他們的現狀,我甚至忘了他們姓甚名誰。
好友說趙雲溪從大學退學,全身心地照顧楚堯。
而後者爲了掙錢養家,不惜放下身段做起苦力,白天跑外賣晚上當酒吧駐唱,也算喫盡了生活的苦頭。
我淡淡應了一聲。
沒苦也要硬喫,我實在想不明白這些人的腦回路。
好友興致高漲,非要拉着我去酒吧見世面。
我實在拗不過她,叫司機開車把我們送到目的地。
楚堯果然在舞臺上又蹦又跳,歌聲撕心裂肺。
好友推給我一杯朗姆酒,問我作何感想。
我說:「看起來楚堯兩條腿恢復得不錯,蹦躂得挺有勁。」
興許我們交談的聲音有點大。
楚堯的動作一頓,後面的歌詞和舞蹈全忘了。
好不容易捱到下臺,又有兩個醉醺醺的男人圍住他,憑藉酒意對他動手動腳。
我揉揉眼睛,確定自己沒看錯。
好友的下巴掉到地上。
「呦,玩得還挺野,楚縉要是知道了得氣死。」
話雖如此,看在楚縉的面子上,她打算幫楚堯一把。
好友揮揮手,保鏢像幾座小山似的堵在男人面前。
那兩個男人瞬間清醒,夾着尾巴灰溜溜逃跑。
楚堯則深深望了我一眼,大步流星走來。
「我不需要你的假好心。」
我頭也沒抬:「哦。」
要不是爲了看笑話,誰稀罕搭理他。
楚堯卻越發激動,雙手撐在吧檯上,青筋暴起。
「呂嵐,我死也不會娶你,你休想逼我就ṱůₒ範!和你在一起的每一分每一秒都讓我感到窒息,我寧願和癩蛤蟆住一起,也絕不接受你的好意!」
哦,是嗎?
我掏出一沓鈔票,伸手扔到他腳底。
「廢話少說,再給我跳幾支舞。」
-7-
幾千塊錢不夠楚二少爺的一瓶酒錢。
卻足以買下楚堯的一夜,讓他唱跳一整晚。
金錢可貴。
買不到一個煮粥的人,難道我還僱不起嗎?
楚堯結結巴巴道:
「你什麼意思?我現在是結了婚的人,絕不會被你勾引。」
我輕叩桌面,笑容嘲諷。
「字面意思,羞辱你啊。你以爲我饞你身子?不好意思,我沒有異食癖。」
楚堯漲紅了臉,也不知是氣的還是羞的。
酒吧門口突然傳來一聲尖叫。
扭頭一看,趙雲溪捧着飯盒,披頭散髮向我衝來:
「賤貨,不許勾引我老公!」
保鏢擋在我身前,牢牢扭住她的手腕。
趙雲溪彷彿不知疼痛,歇斯底里地大吼大叫:
「你不是走了嗎?爲什麼還要回來!別以爲你有權有勢就能搶走楚堯哥哥,你只不過是個聯姻工具!」
我打了個哈欠。
「那也比你這個煮粥工具要強。」
「啊啊啊,賤貨我殺了你!」
趙雲溪破防了,高高舉起飯盒,越過保鏢的肩膀朝我飛來。
意料之中的疼痛沒有到來。
趙雲溪的準頭不行,飯盒飛過我的頭頂,砸到楚縉身上,滾燙的湯水撒了滿身。
整個人別提有多狼狽。
楚堯慍怒道:
「趙雲溪,你鬧夠了沒?像個潑婦似的在這鬧,還不嫌丟人?」
趙雲溪先是一驚,憤怒隨即壓倒內疚,嗓門拔得更高:
「你有沒有良心,我之所以變成這樣還不是爲了你!本來我是名牌大學的學生,爲了你才做了家庭主婦。而你竟然又和這賤人勾搭上,你不要臉!」
衆目睽睽之下,楚堯的自尊心被人摁在地上摩擦,五官同樣猙獰。
「你閉嘴!」
「不讓我說我偏要說,別以爲我不知道你心裏在想什麼!你不就是想拋開我重新抱上那賤人的大腿嗎?只要我活着,你休想如願以償!」
啪!
楚堯忍無可忍,反手給了趙雲溪一巴掌。
趙雲溪姣好的面容浮現出一抹巴掌印。
她不敢置信:「你竟然打我?」
楚堯的眼裏滿是冷漠:「你給我滾回家去。」
趙雲溪「哇」的一聲哭出來,哭聲特別淒厲。
還舉起粉拳往楚堯胸膛砸去。
「好啊你,現在嫌我丟人了是吧?當初你可不是這樣說的!」
楚堯身上本來就穿得少。
被趙雲溪這一折騰,單薄清涼的 T 恤徹底碎成渣渣。
不少人舉起手機,悄悄拍攝這一對怨侶。
楚堯喘着粗氣,朝我的方向瞥了好幾眼,意味不言自明。
可惜媚眼拋給瞎子看。
我放下鈔票,故作悲痛。
「唉,你看Ţû³今天這事鬧的……我下次再來照顧你的生意。」
說罷不顧趙雲溪的哭叫和楚堯的怒視,帶着好友轉身離開。
-8-
這樁桃色新聞掀起不小的風波。
在有心人的推波助瀾下愈發離奇。
有說楚堯賣鉤子的,也有說他轉了性取向突然愛上男人的。
總之,楚家二少爺爲真愛下海做牛郎的消息傳遍了圈子,楚家淪爲整個上流社會的笑柄。
楚縉氣瘋了,親自處理親弟弟留下的爛攤子,忙得焦頭爛額。
氣壓低到他夫人和孩子都不敢輕易與他搭話。
最後楚縉親自上門拜訪,與我談成一筆交易。
我給他擺平這樁醜事,楚縉低價賣給我一座我眼饞很久的莊園。
事情談妥,楚縉的心情平和許多。
他轉着茶杯,開玩笑道:
「其實這套莊園是我預備送給你和楚堯的新婚禮物,倘若你願意原諒他,這套莊園你可以免費拿去。」
我撲哧笑出聲。
「算了吧,我在世界各地都有房產,難道會在乎一套小小的住所?楚總,你還是自己留着吧。」
楚縉自知玩過了火,連忙向我道歉,又在原價的基礎上打了個對摺。
我這才滿意了,給新聞界的朋友打去電話。
晚上約頓飯,擺幾條好煙好酒,這點問題都不叫事。
幾天後,網絡上關於楚家的風言風語全部銷聲匿跡。
楚縉言出必行,叫祕書送來莊園的過戶合同和鑰匙。
司機開車載我到莊園門口。
沒等我下車,幾個石頭便砸到車窗上,留下一道道擦痕。
我皺眉:「怎麼回事?」
司機不敢耽擱,連忙下車查看Ťŭ⁰。
一羣小孩拔腿就跑,躲進莊園裏面,還順手鎖大門,朝我們做鬼臉。
司機問他們是誰。
小孩不語,只一味拿石頭砸人。
我問楚縉派來的祕書ẗũ̂₀,祕書也一臉迷惘,不知這羣小屁孩是從哪兒來的。
都不知道,難道見鬼了不成?
我倚在座位上,叫司機報警。
二十分鐘後,警車呼嘯而至。
祕書向警察展示過相應的產權證明,聲稱有人私闖民宅。
正當警察準備強行破門而入時。
大門開了,幾個老頭老太太朝着柺杖就衝上來砸我的車。
司機額頭也被砸出幾個大包。
-9-
我臉色一黑。
敢在我頭上動土,怕是覺得自己活得太久了。
祕書見我心情不好,急忙問道:
「你們是誰?這裏是楚家莊園,你們怎麼進來的?」
爲首的老太太跳腳道:
「什麼楚家莊園王八莊園,這塊地現在是我們趙家的!」
聽到這兒,我頓時明白了。
「趙雲溪是你什麼人?」
老太太放肆地打量我,頗爲自豪。
「云溪丫頭是我侄女,她老公是楚家二少爺楚堯,你老公是誰?」
她身邊的老頭搭腔:
「哦哦,我想起來了,不是說楚堯之前有個下堂妻嗎?
「這麼兇,怪不得楚堯不要她。
「估計連做飯刷碗都不會,這種婆娘倒貼我都不稀罕。」
……
原來人在無語的情況下真的會笑。
我懶得跟他們計較,轉身鑽回車廂,與警察局的朋友通了話。
沒過多長時間,特警也來了。
實槍荷彈的那種。
老頭老太太們啞了火,誰也不敢拿命硬碰硬。
趙雲溪這才火燒火燎地跑出來,怒目圓瞪。
「呂嵐,你什麼意思?」
我不想動嘴,祕書自覺充當我的嘴替:
「趙小姐,我們先生已經將這處莊園賣給呂總,請你自覺離開。」
空氣傳來令人窒息的尷尬。
趙雲溪的親戚叫嚷開來:
「云溪這是咋回事,你不是說這房子是楚堯送你的結婚禮物嗎?」
「楚堯呢?趕緊讓他出來鎮場子,就不信他連個女人都治不服。」
趙雲溪的表情更侷促了。
她不敢說出自己和楚堯情感破裂的事實,也不願意放棄裝逼的機會。
「二姑,三叔,這都是意外,你們少安毋躁。」
「是麼,意外——」我拖長語調,「趙小姐,請你們馬上從我的房子裏滾出去,並且補償我的損失。否則我不介意採取強硬措施。」
非法佔用他人住宅的罪名就夠趙雲溪這一大家子喫一壺的。
趙雲溪還想狡辯。
我使了個眼色。
祕書會意,通知他家二少爺去了。
楚堯一聽說我到了楚家莊園門口,急匆匆趕到。
目光看到趙雲溪後一沉:「你怎麼還賴在這兒,我不是讓你滾嗎?」
衆目睽睽之下,一點面子都沒給她留。
趙雲溪終於忍不住了,哽咽道:
「楚堯,你的良心被狗喫了?」
「就是被你喫了,怎樣?」楚堯神色懨懨,「帶着你這羣窮親戚從我家滾出去,這套房子只有楚家的女主人配住。」
趙雲溪飆淚,指甲深深陷入掌心。
「你到底還愛不愛我?!你忘了那些我爲你煮過的……」
陰影下,楚堯顯得冷酷無情,答案更是殘忍。
「白粥我已經喝膩了,現在我要喫山珍海味,你有嗎?」
說罷,不顧趙雲溪的尖叫,屁顛顛跑到車窗前,十足十地諂媚。
「嵐嵐,要我幫你提行李嗎?」
我搖下玻璃,紅脣輕啓:
「算了,我不買了。」
「爲什麼?」
「因爲,二手房子不配讓我住,二手男人也別想沾邊。司機,走。」
司機踩下油門,車輛滑行十幾米。
突然, 身後傳來陣陣嘈雜。
我回頭一看, 趙雲溪又哭又笑。
不知道從哪兒摸出一把刀,徑直捅進楚堯小腹。
血濺當場。
-10-
趙雲溪當即被制服, 一邊掙扎一邊獰笑。
「楚堯, 你這輩子都休想甩開我!」
我驚呆了,沒想到這朵小白花還是朵食人花呢。
而楚堯的子孫根廢了。
趙雲溪奔着這個目的下刀, 自然不會有絲毫心軟,動作準確狠辣。
醫生遺憾宣佈他也無能爲力, 楚堯這輩子都做不成男人了。
這件事上了各大媒體的頭條, 鬧得沸沸揚揚。
儘管我及時摁下這件事,但還有不少風言風語傳了出去。
楚家再次淪爲笑柄。
楚縉趕到醫院, 望着病牀上的楚堯, 眼裏的波瀾凝結成冰。
趙雲溪傷的不僅是他弟弟, 更挫傷了楚家的顏面。
從一開始的當衆搶婚, 到如今楚堯變成太監, 中間都少不了她的推波助瀾。
一向爭強好勝如楚縉, 怎麼會容忍這種人存活於世?
沒過多久, 趙雲溪的判刑結果出來了。
只被判了三年有期徒刑, 表現得好還能提前出獄。
趙雲溪在看守所裏揚揚得意。
律師連大氣都不敢出,向我轉述了她的話——
「你們家大業大又如何?能把我關三年, 還能把我關一輩子嗎?等老孃出獄, 照樣讓你們好看!」
我嘆了一口氣,無可奈何。
趙雲溪蠢得可憐。
有沒有一種可能, 坐牢既是懲罰, 也是保護。
等她出獄後, 楚縉的報復纔會讓她明白什麼叫痛苦。
而這一邊,我也在火上澆油。
當初楚縉只斷了楚堯的生活費,卻沒有收回他手中住宅的鑰匙。
畢竟是親弟弟,楚縉捨不得讓他露宿街頭。
卻沒想到趙雲溪爲了裝逼, 叫來許多親戚在莊園長住。
供養這一大家子的重擔就落在楚堯身上, 也能解釋他爲何去夜店做駐Ťũₗ唱。
而趙雲溪的親戚砸了我的車, 傷了我的人, 這件事可沒辦法善了。
他們本來還不以爲意,聽到我的豪車光維修費就要幾十萬後,終於知道害怕了。
一個個求爺爺告奶奶般地求我寬容大量。
我打了個哈欠。
「那可不行,我掙點錢不容易,該賠的錢必須一分不少。
「不過冤有頭債有主, 我也不爲難你們, 我爲你們指一條明路。要不是趙雲溪邀請你們住進莊園, 你們也不會得罪我對吧?她跟了楚堯那麼久,手上還能沒錢嗎?」
這羣人像一窩蒼蠅似的飛進監獄。
不是去慰問的, 而是去要錢的。
其實趙雲溪身上哪還有多餘的錢?
但懷疑的種子已經種下, 那羣親戚不榨乾她身上最後一點油水絕不會罷休。
估計趙雲溪會被噁心得夠嗆。
不過那與我無關了。
楚堯臨走前向我辭行,眼圈紅彤彤的,整個人瘦了一大圈。
「你心裏還是有我的, 對嗎?
「如果能有再來一次的機會,我不會把體驗生活的機會浪費到給趙雲溪身上。我要帶你去抽菸擠地鐵,和你一起享受人生。」
我一頭問號。
「趕緊滾好嗎?」
楚堯一步三回頭地走了。
聽說剛下飛機,楚縉就撕了他的護照, 責令他永遠也不許回國丟人。
我的世界安靜了。
後來趙雲溪出獄,沒折騰出水花就銷聲匿跡,消失得無影無蹤。
誰在乎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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