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困在時間循環。
一次次目睹樓上少年死在我面前。
爲打破循環,我主動接近他。
想跳樓?我掏出鎖鏈,把他鎖在牀上。
拿刀自殺?我奪刀橫在手腕比他更瘋:「要死一起死!」
後來他被我感化,臉上笑容日漸增加。
放下戒備時,某天夜晚,從夢中驚醒的我發現自己手腳被綁。
而他俯身,掰過我想閃躲的臉,極俊的臉上近乎蔭翳的深沉:「今天爲什麼要看那個女生?說好愛我愛到瘋了的。」
半夜,被他折騰半死的我,扶腰下牀,質問我那個亂出餿主意的妹妹:
「說好不會被我掰彎的,他怎麼就成了男同?」
-1-
重生回來,我連水都來不及喝,馬不停蹄跑到樓上拼命敲門。
隔壁大娘被聲音吵出來:「孩子,那屋沒人。」
「不可能。」
怎麼可能沒人?
我着急解釋:「再過五分鐘,就會有人從這屋裏跳下去摔死。」
「你要不想咱們房價大跳水,就幫我想辦法,讓裏面的人出來。」
大娘不信,斥責:「你這孩子怎麼說胡話?沒人在家,他家好久就沒回來人了。」
我沒理會她,繼續敲門。
大娘卻把我當成精神病準備報警抓我。
拉扯間——
「砰!」
一聲悶響。
樓下響起此起彼伏汽車防盜笛尖叫的聲音。
我顫抖着雙腿跑到樓下,盯着被圍觀人羣困在中間的少年。
他面朝着地,臉被摔爛看不清真容。
只有緩緩流淌出的鮮血染紅他大片衣衫。
沒人知道,這是ƭṻₕ我第六次見證葉昱的死亡。
也是我的第六次重生。
-2-
我和葉昱之前有過幾次接觸。
他身穿藍色校服,牽着狗,與同學有說有笑。
獨屬於少年的肆意張揚,在他身上體現得淋漓盡致。
想不明白,這麼意氣風發的少年,怎麼毅然決然沒了生念。
【本市富人區一名 18 歲少年今日墜樓,經警方覈實,初步認定爲自殺。】
晚上,我聽着手機播放新聞ṭù₅。
麻木地將手裏的頭孢全部倒進嘴裏,打開一瓶高濃度白酒飲下。
我無力地倒在牀上,忍受着五臟六腑像被人生拉硬拽出來蹂躪,感受生命在我身體流逝,眼睛緩緩閉上。
「鈴鈴鈴。」
鬧鐘在耳畔響起,我猛地從牀Ṭũ̂ₕ上坐起,大口呼吸。
果然,我又回到距離少年死亡只剩下十分鐘的節點。
這次,我直接抄起桌上水果刀,上樓。
越過少年家,敲響大娘家的門。
在大娘開門瞬間,我抄出刀抵住她的脖子:
「阿姨,讓我進去。」
凶神惡煞的模樣把大娘嚇得慌忙側身閃躲。
上次死前我特意觀察過樓體結構。
少年不開門沒關係,我可以從大娘家的陽臺跳過去。
時間所剩無幾。
我進屋快步,剛跨在陽臺邊,隔壁陽臺的簾子被拉開。
一雙白皙到病態的手堪堪扶住瓷磚,虛弱地往前邁步,整個人彷彿風一吹就會倒一般。
長髮潦草,遮擋整張臉,讓人看不清面容。
但看穿着就是少年。
-3-
我記恨他一輩子。
就是這禍害縱身一躍,不光讓十萬一平寸土寸金的房子,變成了一萬都沒人要的凶宅。
也恰巧砸死正要去醫院看望妹妹的我。
第二次重生後,我避開了他,可少年的橫死,導致房子低價抵押都沒人收。
躺在醫院的妹妹,沒錢做手術。
要上線的遊戲差最後一筆資金啓動。
種種壓力下,我被飛來的車撞死。
再之後醒來,就發現自己進入可怕又跳不出的循環。
無論我怎麼努力,妹妹都會因爲沒錢手術而死亡。
公司也會因爲沒上線那款遊戲,而最終破產。
當我一次次經歷不同的死法後,我終於明白,一定要救下少年。
一切源頭都從他跳樓開始。
想到前幾次悲慘又無力掙脫的命運,我更加憤怒:
「葉昱,你給老子站住。」
少年聽到自己名字,身形微頓,並沒停,雙手握住陽臺扶手。
躲在一旁瑟瑟發抖的大娘冒出頭驚歎:「咦,那屋居然真的有人,我還以爲搬走了。」
緊接着大娘音量提高:「啊!小夥子,他這是要幹嘛?」
我冷哼一聲,扔掉手裏威脅大娘的刀子,往那邊陽臺一跳:「沒看到嗎?這貨,要拉低咱們整棟樓的房價。」
少年在我翻過去接近他的瞬間,從陽臺縱身一躍。
還好我眼疾手快,在最後一刻撲過去,抱住了他的腰。
他真的很虛弱,直接暈倒我懷裏。
摸着他瘦得僅剩下骨頭的身材,我心底躥上一股無名火。
照這麼折騰下去,就算不跳樓也沒幾天活頭。
他到底經歷了什麼?
-4-
少年醒的時候,警察剛給我做完筆錄。
本來要抓我去警局,還是大娘力保我:「這小子也是着急,我也沒受傷,就算了吧。」
然後她拉着我胳膊:「看,大娘對你多好,以後有事直接說,可不能拿刀嚇唬我。」
我笑笑沒吱聲,默默垂頭聽着警察教育。
想着一會兒怎麼把賬全算在那小子身上。
回到屋裏,望着蜷縮在角落用被子遮擋身體的少年,情緒緊繃的我總算鬆了一口氣。
不管怎麼說,暫時算把這活爹救回來了。
爲什麼說暫時?
單不說他身體大大小小的傷痕,就拿他餓了不知道多少天的身體,現在還有口氣,真是老天保佑了。
我幫他把地板上褐紅色的不知道幾天的血跡擦拭乾淨,又拿了一套新的牀單被罩換好。
-5-
打開爐竈點火下方便麪。
從始至終少年沒說一句話,連個眼神都沒給過我半分。
任由一個陌生人在他家爲所欲爲。
「喫吧。」
方便麪冒着煙火氣,我用筷子夾出裏面的荷包蛋,放到小碗裏晾涼,遞到他嘴邊。
少年緊緊抓住被,擋着臉,只露出死寂的毫無生氣的眸子,頗有抵死不從的架勢。
「挑食?」
我氣不打一處來。
直接將裹着麪湯的荷包蛋放到我嘴裏,大口吧唧:「好喫。」
比頭孢配酒好喫多了。
我一口氣將面和湯全部喫光。
少年眸子輕顫,這次將整個身子藏進被裏。
我氣得笑出聲:「等哥給你做個別的。」
又拆開一袋海鮮味道方便麪。
這次給他加了根腸。
我剛端出廚房,臉上堆起來的假笑還沒掛好。
「砰!」
悶響之後,報警器又發出刺耳的聲音。
我看向被打開還在風中搖曳的陽臺門。
手中的麪碗滾燙,可渾身的血液開始一寸寸冰冷。
我的房價……
這活爹前世不會是跳高運動員吧,怎麼還跳起來沒完了。
我閉眼試圖說服自己去接受葉昱的第七次死亡。
-6-
再次重生,我用之前的方法將少年拖回屋子,又聽了一遍警察教育我的話。
這次我直接在葉昱醒來時,打暈了他,再用麻繩把他綁起來。
外賣敲門的時候少年剛悠悠轉醒,雙眼迷離。
我拆開包裝,端起裏面點的粥,坐到少年牀邊,吹涼後喂到他嘴邊。
「喝。」
少年試了試手上的繩子掙脫不開,咬脣別過臉。
嘿!
我這脾氣。
真想一碗粥扣他臉上。
僵持不下,手機響了提示音。
是在醫院的妹妹。
【哥,要不試試用嘴呢?】
……
對話框的上一句,是我問妹妹,一個人不喫飯有什麼辦法?
我懷疑這小姑娘電視劇看多了。
我回復:Ţű̂²【是男生。】
【真的嗎?那哥哥更要做了(期待)。】
我不打算理她,她又發來一條:
【哥,你就當人工呼吸了,都是男的,你有什麼怕的?】
話是對的。
可總覺得妹妹發過來的話裏隱約透露興奮。
我不斷說服自己,這麼做是爲了妹妹的住院費。
即便少年不跳樓,餓死家裏,也有可能影響房價。
爲了妹妹的醫藥費,爲了遊戲啓動金,我豁出去了。
我猛喝一口粥,強制掰他的下巴,將他的臉正對着我。
撞進少年幽深的眼眸,我這才發現,少年很好看。
真的很好看。
比我見過的所有男生更好看。
我想不明白。
有錢有顏,到底有什麼過不去的坎,值得他這麼尋死?
我照着葉昱的嘴湊了上去。
他慌亂往後躲,可到底是幾天沒喫飯,根本拗不過我。
我扣着他的後腦勺……
怎麼說呢?
脣很軟。
心不由悸動。
不得不說,我妹妹這個方法雖然很噁心,但很管用。
他嚥下了。
「你不喫,我再用這個方法。」
我裝作很兇猛的樣子盯着少年被我粗暴對待下紅腫的嘴。
少年眼眶微紅,閃着淚花,滿臉屈辱憤怒。
「誒,你別哭啊,我就是怕你餓到,你不喜歡這個方式,咱們再換一個行不?」
挺大男生,怎麼這麼嬌弱?
我這沒怎麼樣,他就活脫脫一副被糟蹋的德行。
-7-
我連哄帶威逼,粥總算下去了半碗。
但少年始終很安靜,沒吭聲。
我懷疑他是啞巴,但沒證據。
解開了綁他的繩索,讓他能自由活動。
但又不放心。
我把領帶抽下來,綁在我和他手腕上。
爲今之計是要打消少年想死的衝動。
本來想問他有沒有家人。
環顧四周,什麼都沒發現。
難道他父母拋棄他了?
還是說他是孤兒?
可孤兒又怎麼能住得起這麼好的房子?
要知道,我和妹妹住的房子還是父母生前趕上好時候拆遷留下來的。
那還花了一大筆積蓄。
如果葉昱無父無母……
感覺再想下去腦子都要炸了,索性擺爛躺在牀上。
葉昱依舊如離羣的狼崽一般蜷縮在一處,呆呆垂眸,不知在想什麼。
那頭亂七八糟黏成一坨的頭髮,我越看越心煩。
我拉着他進了浴室。
想死的人,哪還有心情注意個人衛生?
他身上早就髒兮兮了。
不顧他抗拒,我像個猥瑣變態一樣把浴室門反鎖。
「乖,你也不想一會兒跟哥哥睡覺的時候臭臭的吧?」
他捂着自己身體往後退。
幽黑的眸子眼淚馬上就要溢出。
我手臂穿過他的耳側,以一種圈住他的方式,制止他的閃躲。
葉昱動了動嘴,終究憋不住,聲音顫抖地問:「你……你要做什麼?」
他的嗓音帶着一絲哭聲,清冷夾雜破碎,聽上去頗有抵死不從的意味。
「能做什麼,自然是……」
我打開他身後花灑開關,制止他的反抗。
「別動,幫你洗澡。」
-8-
熱水從花灑噴薄而出,氤氳熱氣團團將我們包圍。
我自詡是直男,雖然沒去過公共浴室,但上學的時候,還是和室友互搓過後背。
所以把葉昱扒光後,套上搓澡巾,權當撿了個好大兒,賣力搓。
葉昱好像不是這麼想,羞憤咬脣。
我發現,他一感到慌張或者不好意思就咬脣。
以至於嘴脣總是腫的。
一腫我就不受控制地想喂他粥時候的畫面。
那可是老子的初吻,就這麼給了一個男人。
不知不覺手上力道重了些。
他壓低聲音「嘶」地呻吟。
本來我想嘲笑,挺大個男人這點力道都受不了。
結果……
如玉般光潔無瑕的後背,赫然冒出鮮紅的血淋子。
不是吧?
這貨還真是陶瓷做的,碰一下就碎。
爲了避免再次弄傷他,我力道輕了一些。
我發誓,我洗我家狗都沒用這麼久。
可這位爺還不滿意。
不光全程躲避着我觸碰,就連我試探跟他打開心扉,他也閉口不言。
從浴室出來後已經是後半夜。
我翻出藥箱。
「疼嗎?」棉籤和光滑的肌膚相接觸,他閃躲一瞬。
我輕輕吹了吹傷口。
葉昱後背僵直緊繃:「爲什麼?」
聲音落在夜色中十分清脆。
我反應了一會兒才明白他說的是爲什麼救他。
「爲什麼……」我輕笑,「這就好比太陽會東昇西落,樹葉會在春天發芽,而我……剛好不想看到你死在我面前。」
「你對我很重要。」
我收拾完藥箱,拍拍少年肩膀,示意太晚了,該睡覺了。
「重要……」少年呢喃。
我「嗯」了一聲。
畢竟……
我們現在是一條繩上的螞蚱。
他死我得重開。
-9-
怕我睡着後,他再跳樓,我找了根繩子將他的左手綁在牀上,右手和我的手綁在一起。
不顧他抗拒,手指插進他的掌心,強迫十指交握。
安靜的夜裏,葉昱眸子微晃動,炙熱的眼神落在我和他交織在一起的手,欲言又止。
而我,全身心都盯在被月光照耀下,他那頭柔順的頭髮上。
我突然想起,他家之前明明有隻薩摩耶來着。
唯一和他有過簡短對話還是一次遛狗。
他家薩摩耶把我扔給自家狗子的腸搶過去喫。
當時,葉昱笑容明媚,轉頭從薩摩耶背的包裏掏出一塊骨頭,靦腆地說要賠給我。
短短兩句接觸,能看出來那隻薩摩耶對他非常重要。
如今滿屋Ťũ₇沒有狗存在的痕跡。
他的病會不會和狗有關?
-10-
不知道葉昱是什麼時候睡的。
但我難得睡了一宿安慰覺。
晨光照射在落地窗。
我睜開眼時,手還搭在葉昱的腰間,悻悻收回,卻正對上他沉沉的目光。
我咧開嘴尷尬道了聲:「早。」
他視線移到我露出大半截的鎖骨,側頭避開。
身子卻因爲繩索的禁錮動彈不得。
我撐着身子去解他手腕上的繩索。
這個姿勢像極了小情侶溫存。
聞着他好聞的氣息,我下意識躲閃坐直。
不是,老子是直男,害羞個什麼玩意兒?
起牀後,我像個保姆,照顧他洗漱換衣服。
全程他都默默垂頭,任我擺佈。
喫飯的時候,他抿脣一直盯着我看。
我端着碗故意嚇唬:「不喫?怎麼,還想讓我親你?」
「醜話說在前面,我不是變態,這也不是囚禁你,我只是怕你死。」
葉昱在聽到這話,眼神鬆動。
這次少年還算比較乖,拿起筷子,喫進去一些。
-11-
我試探地問他,要不要出去走走。
他雖然沒說話,但我能從面部表情感受到他很抗拒。
所以把他領在身邊,帶他去醫院看望妹妹的念頭打消。
我打電話把我的合夥人兼老同學叫過來。
「大哥,你不怕入刑嗎?」
餘成還以爲我獸性大發,凌辱男大。
尤其葉昱一臉忍辱被綁坐牀邊,更讓他誤會。
面對餘成的質疑,我沒解釋太多。
這事要不是親身經歷,就算我妹跟我說,我都會以爲她電視劇看多了。
「把你腦子裏的髒東西都甩出去,想讓咱們遊戲成功上市,就把這貨看住了,尤其遠離陽臺。」
出門後,我先約了借貸中心。
這次沒有葉昱跳樓,順利用房本抵了五百萬。
我火速去醫院把妹妹的手術費交了。
妹妹直腸癌不算嚴重,做手術治癒率非常高。
但前幾次都因爲手裏錢剛用來遊戲開發,倒不開。
僅剩的房子也因爲葉昱的事價格大跳水,不得不眼睜睜看着妹妹沒錢治療被醫院驅趕。
再一次見到妹妹躺在病牀滿臉笑意,心還是被狠狠觸動。
我的妹妹還在,這次終於來得及了。
沒等我上前,妹妹先迫切衝着我招手八卦:
「哥哥,那個男生怎麼樣了?」
提到葉昱,我纔想起來他還被餘成那小子看着。
也不知道兩人喫沒喫飯。
「對了,妹妹,你書讀得多,能不能幫哥哥想辦法?」
「怎麼可以讓一個不想活的人,打消這個念頭。」
妹妹眸子垂下,像是想到什麼。
沉默許久,久到我察覺出一絲不對勁的地方。
她緊擰的眉突然化開,盪出燦爛的笑,如花在綻放。
「哥哥,別人做不到,我相信你一定可以。」
「你的偏愛,真誠,一定會讓人敞開心扉,去愛這熱氣騰騰的人間。」
剛在我妹這喝了心靈雞湯。
餘成那小子電話就攆着屁股打來。
「兄弟,你擱哪兒整來這麼一個活祖宗,快回來吧,他死活不喫飯。」
「不喫飯好說,你用……」
嘴……
不知怎麼,腦海裏閃現葉昱咬脣委屈神色,我把剩下話咽回肚子。
餘成這個大老粗,別弄疼他。
「我馬上回去。」
餘成看到我回來後,少年乖乖喫飯的樣子,撓了撓頭。
他把我拉到一旁,壓低嗓音指了指飯桌上安靜喝湯的少年:「你倆是不是有什麼事瞞着我?」
他不停地追問,我挑揀一部分,把能說的都告訴了他。
餘成一臉秒懂的表情,用胳膊肘懟我眨眼:「喜歡就說喜歡,還整什麼怕他死了房價會跳水。」
算了,智者不和傻子論高低。
-12-
往後幾天,葉昱沒再出什麼麼蛾子。
但我繃着的弦始終沒放下,我怕葉昱死,會再次陷入循環。
妹妹那邊只能託不靠譜的餘成幫我照顧。
而我將生活辦公用品一股腦搬進葉昱的家裏。
除了每天必要的工作之外,我找人查找關於葉昱的一些數據。
從他出生的醫院到他休學的大學。
就連他幾天拉一次屎這種小事都被我記在本子上。
終於讓我發現點苗頭。
正當我理出頭緒時候,有天無意間掉了一張紙在他的面前。
葉昱比我出手更快一些。
紙上面記載得很簡單,就是他被什麼人告白,喜歡喫什麼,穿什麼牌子的衣服。
葉昱看了一眼,淡定還給我。
但我還是能感覺到自那天看完紙後,葉昱他看我的眼神有了變化。
我沒細想,着手安排拯救葉昱計劃。
-13-
經過調查,他最喜歡的薩摩耶,之所以消失不見,是在一次遛彎中不小心掙脫繩索。
而愛他的父親,着急攆狗,狗和人被疾馳而來的車撞飛。
雙重打擊讓葉昱陷入無休止的自責。
所以他開始封閉自己,不敢去和外界接觸,逐漸被黑暗吞噬內心,想要用逃離世間來解決一切。
想要拯救抑鬱的人,應該讓他發自內心覺得自己被需要。
要讓葉昱走出房間走出陰霾,也需要一個逼他的動力。
因爲妹妹之前生病沒時間照料,我把狗子寄存在朋友家。
一條阿拉斯加。
嗯……
怎麼說呢?
那崽子所到之處,寸草不生。
就我家的電視,那崽子就已經啃壞了三個。
起初,我把它領回葉昱家還有些不好意思。
我飛速把值錢的東西收起了。
葉昱面對比他家薩摩耶還要巨大的狗子,有一瞬間不淡然。
也對。
當初被他家狗搶食的時候,它還是個寶寶。
轉眼就跟喫了化肥一般,站起來都快趕上我高了。
「它叫什麼?」
葉昱很少跟我開口說話,像這種詢問更是幾乎沒有。
我連忙回答:「叫貓貓。」
貓貓可真長臉。
來葉昱家的第一天,它就把牆挖了個大洞。
我買來水泥,讓葉昱補。
第二天,它啃開麪粉袋子,將自己變成大雪人。
葉昱收拾了整整一下午,滿頭大汗才把屋子弄乾淨。
我不太託底,怕氣壞了葉昱,偷偷擰了把大腿,聲淚俱下:「我妹妹住院,家裏積蓄見底,實在沒有能力養它,可我真的捨不得它。」
葉昱看着它拉得比人還多的狗屎,忍着怒意沒說什麼。
第三天,就在葉昱想要開口讓我遛狗時候,我撒謊說崴到了手。
「沒事吧?」
他有些緊張。
我發現哭這招對他百試百靈。
「貓貓好可憐,在家裏待了這麼多天,你看,它多渴望外面。」
我指了指,滿是爪痕的防盜門。
葉昱肉眼可見地臭了臉。
他無奈嘆氣:「我幫你遛吧。」
牽引繩握在他手上,他卻遲遲不敢推那道將他和外界隔開的門鎖。
他的手無力放下:
「算了……今天還是……」
「咔噠。」
門被扭開,獨屬於外界的空氣撲面而來。
「再磨蹭,貓貓又要拉了。」
葉昱牽着貓貓,我牽着他,一起出了電梯。
少年沐浴久違的陽光,有些閃躲地拉低戴着的帽檐,企圖不讓過路人看見。
「葉昱,你真棒。」
他能勇敢地邁出這一步,我發自內心替他高興,忍不住激動地抱住了他。
他微愣,臉紅說聲:「謝謝你。」
-14-
安穩的日子沒過兩天,一個女人找上門。
那人是葉昱的繼母。
女人一身白裙,面色憔悴。
我們剛坐樓下花園長椅上,葉昱剛把餵給貓貓的午餐肉遞到我手上,那個女人突然衝出來。
她不顧來回過往的人,撲通跪在葉昱身邊。
「你居然還有臉活着?要不是因爲那隻畜生,你爸也不會死!」
女人淚如雨下,一遍遍對圍觀人羣說着自己遭遇。
我感受到身旁少年的身體在發抖。
我從兜裏掏出耳機,點開音樂塞進他耳朵。
不理會他錯愕的目光,我指着葉昱繼母。
這女人,沒等我找她,自己倒是送上門來。
我收起面對葉昱時的笑容,冷冷看着她:「想讓葉昱陷入自責,承受不住自殺,也要看你做的事情乾不乾淨。」
繼母收起眼淚,戒備地盯着我:「你什麼意思?你和他什麼關係?」
我看着她手腕上價格不菲的手錶悠悠笑道:「鉅額保險受益人過得一定特別滋潤,想讓葉昱出事,吞掉剩下財產,也要看你胃口能不能喫下。」
葉昱戴着我給他的耳機,聽不到我說話,但女人心知肚明。
她被我激得惱羞成怒:
「我不明白,是他害死了他的爸爸,害死我深愛的男人,這和我有什麼關係?」
「沒關係,但我手裏有份東西,你可能會很感興趣。」
「你還不知道,做遊戲開發最怕被黑客攻擊,所以都會學點計算機方面的知識,有些事,我一查,你猜怎麼着?」
我點到爲止,女人臉色由青轉白,撂下一句讓我等着,頭也不回地離開。
-15-
回頭時候,發現葉昱在看我。
我指了指耳朵,示意他把耳機摘下。
他臉色平淡,看不出喜怒。
「耳機的歌我關了。」
輕飄飄的一聲,投在我心裏宛如驚雷。
我吞嚥口水小心翼翼:「你都知道了……」
「我早就知道了。」
少年失落地垂下眸子,身上快要飄零的破碎感,讓我的心不受控制地抽搐。
原來他一直都知道。
可他還是選擇……
「我是膽小鬼。」
不。
「你只是太善良了。」
想用自己的死結束人性的貪婪。
之前爲了瞭解導致葉昱這樣的誘因,我就偷偷查過葉昱的手機聊天。
上面全是繼母在他父親死後發的 PUA 話術。
字字戳心。
我看了都很消極。
每一句無不在說,他父親的死和痛失愛寵,導致這一切的罪魁禍首就是葉昱。
-16-
我感覺自己有做偵探的天賦。
在得知葉昱愛犬突然掙脫繩索,我就嗅出一絲不對的地方。
果然,在他繼母衆多購物記錄裏,有個極不起眼的訂單被我翻到。
訂單除了一些成人用品,竟然還有興奮成分的藥。
這藥人喫了不會有多大反應,但狗喫了,會引起強烈亢奮狀態。
時間卡得很好,加上葉昱父親死前買了鉅額保險。
很容易讓人懷疑這是一場陰謀。
如果說害死葉昱父親是爲了保險,那麼逼死葉昱則是想霸佔他家的所有財產。
我記得前幾次重生時,面對我因爲房價大跳水鬧到開發商那裏,和我一起的還有個女人。
想來那個人就是他後媽。
她沒想到價值大幾百萬的房子,竟然淪爲無人敢買的凶宅。
所有證據我都收集好了,找律師起訴。
葉昱也比往日更有生機。
有幾次主動提出遛狗。
我樂於他的改變,又實在沒有安全感。
爲了改善我倆的生活水平,我開始一門心思潛心研究菜譜。
那句話怎麼說的,要想留住一個人,首先要留住他的胃。
妹妹說得對,愛這熱氣騰騰的人間,首先要讓他喫進去熱氣騰騰的——
方便麪……
在我連續炸壞四個鍋之後,我終於向現實低頭。
老子做飯就是沒天賦。
能奈我何!
我僱了個做飯保姆。
薪資好說,只有一個要求,留住這位少爺的胃。
可惜,保姆阿姨做的飯,這臭小子不喫。
寧可喫紅燒排骨、老壇酸菜、鮮蝦魚板、西紅柿雞蛋……味道的方便麪。
可我不行啊。
再喫下去,我都要像方便麪一樣成彎的了。
我只好開始破壞第五個鍋,煮掛麪。
終於,好事多磨。
我滿心期待地把他摁到餐桌前。
這些日子雖然他沒怎麼跟我說過話,但經過了解,葉昱的一個眼神我就能讀懂。
現在面對這盤西紅柿炒雞蛋味道的掛麪,能感覺到他強烈的嫌棄。
但他還是硬着頭ƭŭⁱ皮拿起了筷子。
-17-
「算了,別喫了,我給你點外賣吧。」
我想奪走筷子。
他卻用另一隻手攥住我的手腕。
我心一驚,竟然有些掙脫不開。
再看向被我養了快一個月的少年。
曾經慘白沒有絲毫人氣的臉,泛着絲絲紅光。
沒有尋死時那樣清瘦,好像恢復初見的樣子。
一頭被我剪得像狗啃碎髮,遮不住他完美的五官。
「你要幹什麼?!」
我嚥了下口水,有一絲緊張。
他默默鬆開我的手沒說話,而是拉着我進了廚房。
他拿起刀。
刀?
糟了,大意了。
我以爲他改邪歸正了。
不會因爲我飯做得難喫,生氣自殺吧?
還是說他還沒走出陰影?
不管哪種,爲了不讓付出的心血功虧一簣,我都要阻止。
我閉眼深吸一口氣。
結合妹妹教過的,以及書中建議,讓患者感受到被需要,被關愛。
我開啓發瘋文學,痛心疾首大吼:「爲什麼?!」
「你爲什麼總是想拋下我獨自在這世上?」
「你知不知道,老子第一次看見你就喜歡你了,每天想你想到瘋了,你卻時時想離開我。」
趁着他錯愕愣神,我奪過刀子橫在手腕,戲癮上頭:「想死是吧?葉昱,要死一起死!」
結果沒控制好力道,刀尖貼着手掌劃破皮膚。
霎時,血順着掌紋滴落在地。
疼疼疼。
一時激動,戲過了。
但那句話怎麼說的來着,以瘋制瘋。
沉默少言的葉昱突然扔掉刀,爆發一陣怒吼:「沈辛,你瘋了嗎?!」
接觸這麼久以來,我第一次在葉昱的臉上看到憤怒。
-18-
我承認我慫了。
「我只是不想你死。」
葉昱眸子更深,盯着我的臉抿脣,像在剋制什麼。
「你值得世間最好……」
「沈辛,你不要用這種眼神看着我。」
話被男生打斷,緊接着柔軟的脣將剩下的音節堵在喉嚨裏。
我的腰被他壓着抵在冰冷廚臺上,霸道帶有佔有氣息將我團團包裹。
突遭變故,讓我忘記反抗。
葉昱用力在我嘴脣蹭了好久。
我也愣了好久。
回過神後,我倆都氣喘吁吁。
鬆開我的時候,他眼中有我看不懂的東西洶湧翻滾。
我像要被猛獸吞噬的獵物。
掙扎一下,便陷入萬劫不復。
我才發現,站直後的葉昱居然比我高一頭有餘。
現在他整個人將我籠罩在屬於他的陰影中。
「其實,我只是想給哥哥你做菜。」
清清涼的聲音伴隨着還沒平靜的喘息。
我的清白。
我清心寡慾的二十五年。
居然……對一個男生……
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但我不敢動。
怕他發現我身體起了變化。
我轉身想去洗手間沖涼,又怕刀在他手裏危險。
自己連思考最佳方案的腦子都背棄自己離家出走。
而眼前把我弄成這樣的罪魁禍首,像個尋常人一樣,切着黃瓜。
我在喜歡葉昱和葉昱喜歡我之間,選擇相信,葉昱是想報復之前我親他那一下。
想明白這事後,我迅速讓自己冷靜。
對對對,我的目標就是保證他打消死的念頭。
所謂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
狗屁。
老子就是喜歡他。
喜歡一個人,身體是最不能撒謊的。
就是對他有反應。
不然有那麼多方式,爲什麼偏偏選擇把這禍害留在自己身邊?
葉昱低頭安靜地爲我手消毒包紮。
而我用另一隻手乾飯。
不得不說,葉昱做的飯真的很好喫,對比我之前,感覺我倆一直喫的是屎。
在我連續幹了兩碗大米飯後,才發現葉昱沒動筷子。
他撐着下巴衝我淡淡笑。
糟糕。
有種心被狙擊的感覺。
要了血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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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果去醫院想看望妹妹時,發現餘成那個狗,居然兔子喫窩邊草。
辛辛苦苦養的大白菜被豬拱了。
推開病房門的時候, 妹妹正躺在餘成懷裏。
「哥。」
妹妹有些臉紅, 餘成噌地坐起來,望着我帶有怒意的臉說:
「沈辛, 你說我, 別說她,我們是真心相愛的, 我會對你妹妹負責。」
我氣得拍他頭:「光顧着親來親去,不知道盯着點點滴,藥都快被打空管了。」
「啊?完了!」
餘成慌忙換藥。
我恨妹妹不爭氣:
「真不知道你到底相中這蠢貨哪兒。」
我妹不服:
「總比你見色忘義,連自己妹妹都不管要強, 哼。」
-20-
看樣子病是真好了, 都有力氣跟我耍脾氣了。
葉昱後媽被送進監獄那天,剛好趕上妹妹出院。
我接妹妹回家,放下東西, 本想上樓去找葉昱分享喜悅。
就見他連同貓貓蹲在我家門口。
兩個玩意兒跨越物種,表情出奇一致。
妹妹起初挎着我的胳膊等我介紹, 結果硬是被葉昱陰沉的目光嚇退。
妹妹壓低聲音:「……我怎麼看上去他好像要咬我。」
「胡說,葉昱很好相處, 你看錯了。」
我們進屋,葉昱全程繃臉。
也就在聽到後媽獲刑,他臉上纔有一絲鬆動。
一頓飯在壓抑的環境下喫完。
晚上我照常去葉昱家睡。
爬上他的牀後,他背對着我,明顯沒睡着, 又不願意和我說話的樣子。
我一臉蒙, 不知道哪裏得罪他了, 帶着不解渾渾噩噩睡着。
半夜我被尿意憋醒, 起牀卻發現自己動不了。
手腳被綁也就算了,更糟糕的是, 褲子也被褪去大半。
我身下一緊。
葉昱俯身, 掰過我想躲閃的臉。
「葉昱, 你要幹什麼?」
少年極俊的臉上近乎蔭翳病態,悠悠吐出完全不符合他長相的字:「幹什麼……當然是……」
「……你。」
無論我怎麼求饒、掙扎,都無濟於事。
「爲什麼要對那個女人笑?說好愛我愛到瘋了。」
他動作粗暴, 卻溫柔地替我擦拭眼角疼出的淚花:「哥哥乖, 我這麼做你應該高興纔對,哭什麼?」
「葉昱,我錯了, 她是我妹妹,我沒對別人笑。」
「那也不行。」
「我再也不敢了,看在我照顧你這麼多天的分上, 先讓我上個廁所。」
清晨,被他折騰半死,連尿都讓我硬憋幾個回合的我, 扶腰爬下牀。
妹妹打來電話, 問我要不要一起喫早飯。
我怒吼:「喫喫喫,除了喫,你……」
身後一雙大手從後圈住我的腰,將我禁錮在他炙熱的胸膛。
「沒餵飽嗎……哥哥還想喫?」
我被他再次摔到牀上。
他輕鬆抓住我想要逃跑的腳腕。
「哥哥, 跑什麼?喜歡什麼樣,我們可以共同探討。」
去你爹的。
話說,現在反悔重開還來得及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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