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帶着女兒開車五個小時去找他,想要給他一個驚喜。
但他看到我的那瞬間,眼底只有驚,沒有喜。
我被綠了。
後來我問他:「那一刻你是在心疼我開車五個小時太累,還是在害怕你的新歡會看到我和女兒?」
-1-
周易出軌了。
在他看到我和女兒出現的那瞬間,他的眼底只有驚,沒有喜,我就知道,自己被綠了。
他的同事們也紛紛露出尷尬的神情,想要跟我打招呼,又害怕被我看出什麼,乾笑着快步走開。
周易終於回過神來,上前從我手裏接過女兒,又摟着我的肩,故作驚喜地問我:「怎麼突然來了?」
我沒有接話,只是麻木地跟隨他的腳步朝着車子走去。
女兒看到爸爸很興奮,摟着他的脖子,跟他臉貼臉,分享着幼兒園近期的趣事。
看着那兩張幾乎一個模子刻出來的臉,我的心口一陣抽痛。
爲了不讓女兒看出異樣,我只能別過頭去,假裝看窗外的風景。
父女倆嘰嘰喳喳聊得很歡,我卻一路上都沒說話。
周易問我去哪喫飯,我也沒回。
-2-
好不容易忍到周易住的地方,我安排女兒先看會電視,然後就跟周易進了房間。
「手機給我。」
「怎麼了?」周易笑着上前,伸出手想要抱我,但是被我推開了。
我盯着他的眼睛,直到他妥協,把手機遞給我。
密碼沒改,還是我們的結婚紀念日。
多諷刺。
解鎖後,我點開了微信,迅速從一片聊天記錄裏,憑藉第六感鎖定了一個叫小羽的人。
她跟周易是同事,最新的聊天記錄停留在四十分鐘前。
小羽說:「晚上我要加班,你來接我下班的時候順便買點夜宵,好想喫南街那家的小籠包哦~」
周易回覆:「小饞貓~」
再往上翻,發現他們每天都會聊天。
那些周易說很忙,忙到連喫飯都沒時間的日子裏,他都在跟小羽分享日常。
明明……他們是同事,就在一家公司。
-3-
我跟周易戀愛三年半,結婚六年,有一個五歲的女兒,漂亮可愛。
兩年前,爲了事業,周易調來了這邊。
他跟我說,等穩定了,就把我和女兒都接過來。
我安心地等着,平時自己一個人帶孩子再苦再累,也從不抱怨。
可聊天記錄裏清清楚楚的寫着,我跟女兒一起發燒的那晚,周易嘴上說忙,其實是在陪小羽過生日。
我出車禍摔斷了腿,女兒要開家長會,周易說趕不回來,其實是陪小羽去周邊遊了。
還有情人節,他給我發了 520,給小羽發的卻是 1314。
他要跟小羽一生一世嗎?
那我又算什麼呢?
在看到這些聊天記錄前,我從未懷疑過,周易會出軌。
我以爲他所有的奮鬥都是爲了家庭,以爲他會永遠忠於我們的婚姻。
可事實證明,確實沒有一個女人能活着從老公的手機裏走出來。
他和小羽的每一條聊天記錄,都在無形中化成一把把刀,狠狠地插進我的胸口。
痛苦鋪天蓋地襲來,幾乎將我整個人淹沒。
窒息感令我瞬間臉色發白,眼前亦是陣陣發黑。
周易扶住搖搖欲墜的我,聲音暗啞而愧疚:「老婆,對不起,但我發誓,我跟她絕對沒有越界。」
「你說的越界……是上牀嗎?」
「我們沒有。」
「所以,你覺得自己沒錯是嗎?」
-4-
周易的答案是什麼,對我來說已經不重要了。
我把手機還給他,然後走出房間,對女兒說:「畫畫,我們要回去啦。」
女兒一愣,疑惑地看向我:「ţű̂₃媽媽,爲什麼這麼快就要回去了?你不是說,週末都在爸爸這裏嗎?」
「媽媽有點事情要趕回去處理,我們下次再來陪爸爸。」
女兒被我抱着往外走的時候,還一臉懵。
但她看我臉色不對,也不敢多問。
周易追上來,拉住我不讓走,「來都來了,等過完週末再走吧。」
「不了。」
他和小羽約好了週末去露營,我不想打擾他們。
「週一你抽空回來一趟,把該辦的事都辦了。」
我沒有在女兒面前明說離婚兩字,但是周易聽得懂。
他更加不讓我走了,「你剛開車開了五個小時,回去又要開五個小時,你的身體喫不消的。」
他還在乎我的身體嗎?
剛剛看到我和女兒出現的那瞬間,他是在心疼我開車開了五個小時太累,還是害怕小羽會看到我們?
沉默對峙的時候,耳邊忽然傳來開門的聲音。
是小羽,她直接指紋解鎖開門進來了。
「阿易,我……」
後面的話,因爲看到了我,卡殼了。
-5-
看到小羽的這一瞬間,我的腦海中先是空白了幾秒。
然後,我纔想起剛纔周易說,他們沒有越界。
一個普通的同事能指紋解鎖進入你家?
就在我用嘲諷的眼神看向周易時,更大的打擊接踵而至——
女兒畫畫居然認識小羽。
她主動開口打招呼道:「小羽姐姐!」
小羽的臉色有點尷尬,可她的眼神卻充滿了挑釁。
她和周易的聊天記錄裏說今晚加班,現在卻出現在這裏。
很明顯,她是故意衝着我來的。
她還對周易說:「我給你打電話你沒接,我怕你出什麼事,所以……」
周易沒跟她解釋什麼,只說:「你先回去。」
小羽猶猶豫豫的,語出驚人:「我來都來了,不能跟你們一起喫飯嗎?嫂子和畫畫應該不會介意吧?」
周易黑了臉,眼神裏寫滿了暴躁。
我實在沒心情看他們在我面前演戲,掰開周易的手,徑直出了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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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梯裏,畫畫摟着我的脖子,小心翼翼地問:「媽媽,你是不是不喜歡小羽姐姐?」
我忍着心底的悲涼和痛楚,用最平常的語氣反問道:「怎麼了?你和小羽姐姐很熟嗎?」
畫畫點點頭,「之前爸爸有工作,就讓我跟着小羽姐姐,小羽姐姐還做三明治給我喫呢。」
「什麼時候的事?」
「就上次放假的時候。」
「那你怎麼沒有告訴媽媽?」
畫畫想了一下才回答:「對不起媽媽,我忘了……」
我想,應該不是她忘了,而是周易叮囑過,讓她不要在我面前提起小羽。
在今天之前,我也從未往刻意問過畫畫,周易的身邊有沒有出現過別的舉止親密的女人。
我沒想過周易會出軌,也不想污染女兒的心靈。
本來問一嘴就能知道的事,我卻戴了這麼久的綠帽子。
我像是一個笑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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啓動車子的時候,我發現我的手在抖。
視線也被淚水模糊了。
畫畫大概是捨不得爸爸,坐在後面的安全座椅裏小小聲地問:「媽媽,真的現在就要回去嗎?我想爸爸了……」
我說不出話。
喉頭堵着太多東西,情緒都在那下面壓着。
我怕一開口,哭聲會最先衝出來。
周易這時趕到了車前,直挺挺地站着,不讓我往前開。
他用嘴型叫我下車。
畫畫也再度開口:「媽媽,爸爸來了,我們可以不走嗎?」
他明知道女兒什麼都不懂,卻故意擋在車前。
這個時候如果ƭų⁵我非要走,在畫畫看來,鬧脾氣的人就是我。
明明是他出軌,卻還要把我塑造成惡人。
我低着頭,顫抖着在手機上打下兩個字發給周易:「滾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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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易還是不肯讓路,我們僵持了幾分鐘後,我突然從倒車鏡裏看到,女兒正在抹眼淚。
她想爸爸,她不想走。
我的心頓時更痛。
畫畫有記憶後,跟周易相處的時間並不多。
之所以這麼愛爸爸,除了血緣關係,更大的原因是我每天在她面前說爸爸有多好多好,讓她記憶深刻。
可她的爸爸真的好嗎?
在她媽媽斷了腿,只能拄拐仗出門的時候,陪着別的女人周邊遊。
我再也忍不住,趴在方向盤上哭得泣不成聲。
周易見狀,立刻走過來拉開車門。
「你現在不能開車,先跟我回去。」
我不願意。
死活都不願意再踏入他的住處。
那裏面可能處處都留有小羽的痕跡。
他們在沙發上依偎着聊天,在廚房嬉笑着一起做飯,在臥室擁吻親密……
腦海中浮現各種齷齪的畫面,形成一張密不透風的網,將我困在其中,幾乎窒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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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我和周易各讓一步,我沒有回家,他也沒有強迫我去他的住處。
我們開了親子房,我跟女兒睡,他自己睡。
在女兒睡着之後,周易想跟我聊聊,但被我拒絕了。
我不想再聽他任何的謊言。
只想儘快過了這一晚,趕緊回去。
這裏我人生地不熟,萬一有事,連找個人幫忙都叫不到。
可我沒想到,第二天我一睜眼,發現周易的爸媽和我的爸媽都到了。
他們相信了周易的單方面說辭,認爲周易只是邊界感不強,沒有真的出軌,讓我爲了孩子考慮,不要鬧離婚。
周易的父母站在他那邊,我一點也不奇怪。
令我心寒的是,我父母居然也站在他那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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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不理解我的心情,還言之鑿鑿地指責我太會鬧。
我媽單獨把我拉到一邊,儘管壓低了聲音,卻還是透着濃濃的不滿:「事情周易都跟我們說了,他確實有過分的地方,但不至於鬧到離婚,他已經跟我們保證過,以後絕對不會再跟那個女人來往。」
「這不是來往不來往的問題,他的心已經不在我身上了。」
見我不肯妥協,我媽白了我一眼:「男人的心是要靠你自己抓的,你抓不住,那就只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我不敢相信,這樣的話是從同爲女人的我媽嘴裏說出來的。
她知道畫畫是我的軟肋,更是不留餘地的往那裏戳——
「你要是離婚了,畫畫的撫養權爭取得過來嗎?俗話說,有後媽就會有後爸,畫畫跟着周易,你能放心?」
「就算你爭取到撫養權了,以後怎麼一邊帶孩子一邊工作?還不是要我們幫襯你?我跟你爸都這麼大歲數了,你別折騰我們。」
這一番話,幾乎把我逼入絕境。
周易和他父母也是明裏暗裏地表示,他們絕對不會放棄畫畫的撫養權。
可已經爛掉的婚姻,我難道就要困死其中嗎?
我不甘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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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婚前,我也有大好的事業。
我跟周易是同一所學校出來的,學歷相當,能力相當。
如果不是爲了家庭和孩子,現在的我,應該跟周易一樣,在職場叱吒風雲。
現在好了,我爲家庭做出的犧牲和付出,成了他們拿捏我的把柄。
因爲我沒有收入,所以爭取撫養權也沒有勝算。
周易更是在出軌後,輕飄飄地一句『以後我不會再犯』,就當這件事沒有發生過。
父母認爲我小題大做,女兒對此一無所知。
只有我,日日夜夜痛苦,短短半個月的時間,暴瘦二十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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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所有人都以爲我已經妥協的時候,我在發小的幫助下,悄悄找了律師和私家偵探。
長達半年的時間裏,固定了一些列的證據。
周易只在最初的那個月裏,沒有和小羽有過密的舉動。
之後他仗着我全職在家沒有收入,有恃無恐地借用各種理由和小羽私會。
起初他以爲我不知道,後來他認爲我不敢吭聲。
畢竟雙方父母都站在他那邊,我又是個沒收入的家庭主婦,哪敢跟他叫板?
這個時候,我特別感謝發小沈鹿。
她得知周易出軌後,沒有像其他人一樣,勸我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也沒有急躁地要我立刻離婚,而是一步步跟我分析,怎麼做才能對我最有利。
爛掉的婚姻,就應該及時割捨。
哪怕沉沒成本很大,也要忍痛放手。
畢竟餘生還有更多的時間,總不能日復一日地活在痛苦裏,親眼看着自己一點一點枯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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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律師告訴我,證據已經足夠,可以跟周易攤牌後,我問了女兒:「畫畫,如果爸爸和媽媽分開了,你想跟着誰?」
畫畫靜靜地看了我一會兒,然後很清晰地回答:「媽媽,我跟着你。」
「爲什麼呢?」
「因爲爺爺奶奶和外公外婆都跟爸爸特別好,媽媽只有一個人,我跟着媽媽,你就不會孤單了。」
這個答案,是我從ŧū́₎來沒有想過的。
帶給我的衝擊,自然也在我能承受的範圍Ťű⁰之外。
眼淚如決堤,根本無法控制。
畫畫抬起小手給我擦了擦,又試圖用短短的胳膊抱住我。
「媽媽,你以後不開心了要告訴我哦,我可以給你講故事。」
「那天我起來上廁所,看到你哭了。」
「爸爸總是不回來看我們,他是個大壞蛋!」
我以爲女兒什麼都不懂,可原來我深陷痛苦的時候,她也都看在眼裏。
她只是太小了,不知道怎麼安慰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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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女兒已經徹底熟睡。
我拿起手機撥通了周易的電話,響了好多聲都沒人接。
就在我準備掛斷的時候,電話接通了,傳來小羽的聲音:「嫂子,今晚公司聚餐,我們還在外面。」
「讓周易接電話。」
「他喝多了。」
「沒喝死就讓他接電話。」
小羽還在支支吾吾,周易把電話拿了過去:「老婆,你別誤會,今晚聚餐很多人都在。」
「你不用跟我解釋,離婚協議我已經發到你的郵箱了,你看完沒問題就回來離婚。」
周易一愣,緊接着大怒:「林千星,有意思嗎你?又鬧離婚,你真以爲我不敢離是嗎?離了我看你怎麼過,畫畫我也不會給你,以後你都別想再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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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知道周易有沒有看我發給他的離婚協議。
第二天我把畫畫送到幼兒園,回到家就發現他已經回來了。
鬍子拉碴,眼睛裏都是紅血絲。
周易說:「老婆,我接完你的電話就往回趕了,昨天的事不是你想的那樣,我……」
「去民政局吧。」
我冷漠地打斷他的說謊,轉身去臥室拿了結婚證和戶口本。
出來的時候被周易擰住胳膊,他把我推到牆上,目眥欲裂的模樣像是要喫了我:「林千星,我再給你最後一次機會,你確定要離婚?」
「是。」
「那好!」周易把我甩開,冷笑着走到沙發那兒坐下,語氣高高在上的:「你非要離婚的話,家裏的錢我一分也不會給你,畫畫的撫養權也必須歸我,只要你淨身出戶,我就同意離婚!」
我差點都聽笑了。
「憑什麼?你出軌,我淨身出戶?」
「誰說我出軌了?你有證據嗎?」
我往前走了走,微微俯身,一瞬不瞬地看着這個我愛了十年的男人。
十年啊……他竟然一點也不瞭解我。
心還是很痛,但理智佔着上風。
我輕聲對他說:「周易,你太小瞧我了,過去這半年你做了什麼,我比你更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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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易微微一怔,緊接着暴跳如雷,「你跟蹤我?不可能!你每天都要照顧畫畫,你不可能有時間!」
你看,他其實是知道的,我每天都要照顧女兒。
我累不累,他心裏很清楚。
那些他說沒空、說很忙的日子,不過是在敷衍我、欺騙我罷了。
周易得知我手上有他出軌的證據後,直接跟我撕破了臉。
「就算你能證明我出軌了又怎樣?出軌就不能撫養孩子了?我的經濟條件能給畫畫更好的生活!你就是個靠我養着,沒有收入的家庭主婦!」
半年前我的確沒有收入,靠他養着。
但他都能變得不愛我,我爲什麼不能變得有收入呢?
人一旦下定決心要做一件事,所有的困難都會去克服。
我很幸運,在婚姻裏遭遇背叛之後,重回職場遇到了貴人。
對方在時間上給了我最大的自由,甚至允許我居家辦公,只要我把事情做好。
經過三個月的磨合,我跟新公司合作得非常順利且愉快。
我只是心疼女兒。
如果真的鬧上法庭,要畫畫出來做選擇,那場景……我都不敢細想。
「周易,你真的都不考慮一下畫畫的感受嗎?」
周易冷笑着逼近,「不是我不考慮畫畫的感受,是你這個當媽的非要離婚,是你不知好歹!」
他氣急敗壞地把所有罪名都扣在我頭上,然後摔門而去。
我站在窗戶邊往下看。
小羽等在車旁。
難怪喝多了還能這麼快趕回來,原來是有人給他當司機。
真是可笑。
小羽知道他不肯離婚嗎?
大概是周易當着我的面一套,當着她的面又一套吧。
幸好我已經決定抽身而退,否則這樣的日子,遲早會把人逼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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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爲周易不肯和平離婚,我只能提起訴訟。
我做好了接下來有一場持久戰的準備,卻還是低估了周易和他家人的無恥。
周易的媽媽約了我見面,『非常不小心』地把一杯咖啡倒在了我的手機上。
然後周易趁着我的手機進了水不能開機的那段時間,去學校把畫畫接走藏了起來。
他明知道,這兩年是我一個人帶畫畫,相依爲命般的感情!
我給他打電話,他不接,只給我發來一條微信:「要麼繼續過日子,要麼離婚再也見不到畫畫,你選吧。」
當時我正好跟沈鹿在一起,她也看到了這條信息,氣得破口大罵:「什麼垃圾玩意,他居然用畫畫威脅你,不要臉!」
沈鹿罵得很對。
這一刻,我不得不承認,我愛了十年的男人,是個卑鄙無恥的垃圾。
如果殺人不犯法,我現在就想提刀上門把周易砍成一塊一塊的。
但我不能,我還要強迫自己冷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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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周易又給我發來一段視頻,是畫畫跟他們一家其樂融融的畫面。
「你爸媽不支持你跟我離婚,畫畫跟了你,能有這種快樂嗎?」
「作爲一個媽媽,你隨心所欲自私自利,考慮過畫畫的將來嗎?」
「我可以跟小羽斷了聯繫,只要你保證以後好好過日子。」
周易給我發這些話的時候,小羽就在他家。
他不知道,我和小羽加上了微信。
這麼好的炫耀機會,小羽怎麼會錯過呢?
她拍了一張在周易臥室的照片發在朋友圈。
模糊的背景裏,還能看到我和周易的婚紗照掛在牀頭。
這照片,應該是僅我可見。
周易無恥就算了,他的父母……也不要臉嗎?
我和周易還沒有正式離婚呢,他們居然就讓小羽住進去了?
還是他們以爲,這樣的手段能逼迫我妥協?
還有畫畫,她那麼小,什麼也不懂,會不會也被他們用手段給籠絡了?
她有沒有想媽媽?還是……已經忘了媽媽?
我難過到全身發抖,耳邊有什麼聲音傳來。
仔細一聽,竟是我心碎的聲音。
人生真無趣。
丈夫背叛,父母不理解,一眼望到頭全是黑暗。
昏昏沉沉間,腦海中竟閃過無數跟周易相愛的畫面。
那些海誓山盟,最後都變成過眼煙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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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醒來的時候,人在醫院。
沈鹿驚魂未定:「你嚇死我了,燒到三十九度八,我要是沒發現,你就燒傻了!」
我朝她抱歉地笑了笑。
沈鹿一下就紅了眼睛,哽咽道:「之前畫畫在你身邊,爲了她,你一直繃着,現在他被周易藏起來,你心裏的絃斷了,不生病纔怪!」
我沒法說話,身上疼,心裏更疼。
就不張嘴哭哭啼啼了。
沈鹿這時告訴我:「周易藏孩子的地方,我已經託人查到了,你快點把身體養好,別到時候畫畫回來了,還要給你端茶倒水。」
「真的?」
沈鹿睨我一眼:「我難道還會騙你?」
「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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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見到畫畫之前,我一直認爲,她是願意跟我回去的。
哪曾想,真見了面,她卻對我搖搖頭:「媽媽,我在爸爸這裏挺好的,我暫時不想跟你回去。」
彷彿當空劈下一道雷,我傻了,僵在原地一動不能動。
沈鹿着急地上前,「畫畫,你媽媽生着病來接你,聽話,快跟我們走。」
畫畫再度搖頭,又看着我說:「媽媽,你生病了就好好休息,我也會照顧好自己的。」
她冷靜得可怕,對我也格外疏離。
我想要上前抱一抱她。
周易的爸媽這時發現了我們,衝過來一把將我推開。
我摔在地上,眼冒金星。
「媽媽……」我聽到畫畫小聲地叫了我一聲。
但我抬頭看過去的時候,她已經被周易的媽媽抱進了屋裏。
周易的爸爸對我和沈鹿破口大罵,還揚言要報警抓我們。
沈鹿也炸了:「報警啊!等警察來了,看你們怎麼說!藏孩子還有理了是吧?!」
他們吵得厲害,我卻連起身的力氣都沒有,渾身還在冒虛汗。
沈鹿發現我不對勁,也顧不上吵了,連忙扶我回車上,往醫院趕。
-21-
醫生說我本來就身體虛,最近又心力交瘁,再不好好休息,人真的會垮掉。
傷了元氣,再想養回來,需要花很多的時間和精力。
沈鹿也勸我:「還是自己最重要,畫畫覺得他們那邊好,你就放手,單身多自由。」
她沒孩子,不懂媽媽對孩子的感情,且是爲了我好。
所以我沒解釋什麼,只點了點頭。
接下來的日子,我強迫自己不去想畫畫,努力養好身體。
開庭之前有一次調解,我跟周易互相都不願意接受對方的條件,調解自然失敗。
再就是開庭,那天周易帶着畫畫,還有他的父母都來了。
我看到車裏還有個人,是小羽。
只不過她沒下車。
畫畫老遠就抬手跟我打招呼:「媽媽!」
周易頓時有點不高興,轉頭把畫畫塞給他媽,朝着我走了過來。
「現在認輸,我還願意跟你過日子。」
我笑了笑,朝他身後看去,視線落在畫畫身上。
我的語氣前所未有的平靜:「既然畫畫你都搶走了,我爲什麼還要認輸?」
「周易,你很髒,不配跟我共度餘生。」
「你——」
周易現在的脾氣好像變得很差,被我隨便激了兩句,就暴怒了。
還是他爸上前來把他拉走,纔沒有發生什麼。
-22-
庭上的過程冗長又枯燥。
我越平靜,周易越氣急敗壞。
中間他們那邊叫停了一次,周易過來找我說話。
「千星,我們在一起快十年了,非要徹底撕破臉嗎?」
我淡漠地看着他:「是你出軌在先。」
周易眉頭緊蹙:「我承認是我先犯錯,但是爲了畫畫,我們各讓一步行嗎?」
他說着,竟從兜裏掏出了婚戒。
那是我搬出來之前留下的。
周易把戒指舉到我面前:「千星,我知道你還愛我,再給我一次機會。」
戒指上的鑽石閃閃發光。
以前每次看到上面的光,我都以爲那代表着幸福。
可原來,光也會刺眼。
「扔掉的東西,我不會再要回來。」
周易立刻說:「那我給你買個新的,克數更大一點的。」
我冷冷地直視他:「周易,我扔掉的不是戒指,是你。」
-23-
因爲我手上有周易出軌的證據,以及夫妻共同財產我都做了公證,所以即便周易轉移了財產,也是無效之舉。
該給我的,一分也不能少。
唯一麻煩的,就是畫畫的撫養權。
怎麼都談不攏,鬧到最後,法官只能去問畫畫本人的意思。
經過上次的事情後,我其實對撫養權不敢抱有太大的希望。
律師也提醒過我,法官會尊重孩子的意願。
就算畫畫真的選了周易,我也不怪她。
這麼小的孩子,選擇一個自己喜歡且舒適的生活環境,是本能。
我永遠都是她的媽媽,永遠愛她。
然而,令我們所有人都沒想到的是,畫畫在法官問她選誰一起生活的時候,她很堅定地選了我。
並且,她還解釋了這段時間,爲什麼留在周易身邊。
「媽媽生病了,沒有人照顧她,只有她自己,我回去的話,媽媽還要給我做飯,媽媽太辛苦了。」
「現在媽媽病好了,我想回到媽媽身邊,我愛媽媽。ţüₖ」
她一口氣說了長長的話,中間雖然停頓了幾次,但最後很完整、很清晰地表達了自己的意思。
應該是在今天之前,她反覆練習過很多次。
她還對我說:「媽媽,對不起,那天我不是故意讓你傷心的,我不想你生病了還要照顧我……我好想你……」
說到最後,她哭,我也哭。
整個庭上除了我和畫畫的哭聲,其他人都沉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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畫畫的撫養權最終判給了我。
不知道出於什麼原因,周易沒有再跟我搶。
他消失了一段時間,再出現時,整個人變得很瘦,渾身透着一股病態。
我朝他身後看了看。
他苦笑道:「別看了,就我一個人。」
「今天不是你看畫畫的時間。」
周易點點頭,「我知道,我來找你的。」
「有什麼事?」
他遞過來一個文件夾。
裏面除了房產證之類的,還有一份公證過的遺囑。
「我沒有多少日子了,這些東西,都留給畫畫。」
我震驚地看着他。
周易尷尬地抬手抓了抓自己的頭髮,聲音沉沉的:「胃癌,剛查出來,但已經是晚期了。」ƭū́⁾
「醫生說,我的病情發展得很快,要是早半年查出來,還能治一治。」
「也都是報應,你知道的,我們公司每年都有體檢,去年那次,我因爲陪小羽去國外,就落下了。」
他體檢落下的事我知道。
但當時他跟我說的是——因公出差。
沒想到,又是跟小羽鬼混。
後面我催過他幾次,他一直拖拖拉拉。
再後來,發現他出軌,我就不管了。
「小羽呢?」
周易自嘲地一笑:「我都快死了,她哪還會守着我,早跟人跑了。」
「不過她運氣不好,後來又跟我遇到了,她怕我打她,逃走的時候從商場的樓梯滾下去,臉摔壞了。」
小羽的臉整過容,遭受劇烈撞擊的後果很嚴重。
周易還在絮絮叨叨,我卻沒心思再聽了。
我滿腦子都是他說的那句:我快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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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我恨周易,但他是畫畫的爸爸,我也沒想他這麼早死掉。
突如其來的消息,讓我不知道怎麼反應。
周易看了我一會兒,小心翼翼地問:「剩下的這段時間,能讓我跟你還有畫畫一起過完嗎?」
「不會太久的,醫生說最多半年,就半年……我想再陪陪你和畫畫。」
「千星,對不起。」
這一聲道歉,應該是真心的。
只可惜,人之將死的真心,稍顯誠意不足。
倘若周易沒有得絕症,小羽沒有離他而去,他大概永遠也不會回頭對我道歉。
他背叛我的時候,就沒有想過,自己的所作所爲會傷我多深。
十年啊。
一句對不起,又怎麼抹得平。
「周易。」
「你說,我聽着。」
「過去十年,我真的很愛你,全身心,毫無保留。」
「我知道。」
「但那個林千星,被你親手殺死了,現在的我,要爲自己而活,你懂嗎?」
周易點點頭,然後開始哭泣。
一開始只是無聲流淚,後面越哭越兇。
我有過一秒的心疼。
這一秒,算是祭奠過去的十年。
然後我很冷靜地告訴他:「剩下的時間,如果你想多陪陪畫畫,我可以安排,其他的,我給不了你。」
說完我看了眼時間,「畫畫快要放學了,我要去接她。」
周易除了點頭,已經說不出話。
咖啡館外面種着一排玫瑰,有些已經枯萎凋零,有些正迎風綻放。
花沒有選擇,但人有。
不要做枯萎的玫瑰。
要永遠熱烈、清醒。
尾聲一
周易死的那天,他的父母按照他的遺願,沒有通知我和畫畫。
孩子還太小,親眼看着爸爸死去,會留下心理陰影。
至於我……
周易認爲我應該不想看到他,也怕通知了我但我不去,所以也沒讓人沒通知。
最後的時刻,良心發揮到了極致。
後來他媽媽來找我,跟我說:「阿易每天都去幼兒園對面的那條街,看你和畫畫,走不動了,就讓他爸推輪椅去……」
我知道。
早在他第一天出現在幼兒園對面的時候,我就發現了。
以前我都是把車開到幼兒園門口,接了畫畫直接走。
後面這段時間,我把車停在了拐角的停車場,跟畫畫走一段。
畫畫還問我:「媽媽,我們這是爲了鍛鍊身體嗎?」
我沒讓她知道,這是爲了讓她爸爸多看她幾眼。
無論是作爲丈夫,還是作爲父親,周易都不合格。
但他快死了,在不打擾我和畫畫的前提下,我可以允許他多看畫畫幾眼。
看得越多,越不捨。
也許那個時候他明白了,爲什麼當初他帶走畫畫藏起來,我會一病不起好多天。
只可惜,明白得太晚。
他媽媽走之前,問我還恨不恨周易。
「爲了多點把錢留給畫畫,他很早就放棄了治療,後面的日子,都是靠喫止痛藥度過的,都是爲人父母,你應該懂,我們親眼看着他受盡折磨,一點一點走向死亡,心裏有多痛……」
我懂,但不重要。
如果我是他們的女兒,當初被周易那樣欺負的時候,他們會心疼嗎?
我跟自己的父母尚且不再頻繁來往,跟他們更沒必要。
「如果你們想看畫畫,我不會阻止。」
這是我最後的仁慈。
尾聲二
周易死的第二年,我收到了一份禮物和一封信。
禮物是我當初留下的那枚婚戒。
信的內容也很簡單——
「千星,很抱歉又打擾你了。
不過這是最後一次。
我本來想給你和畫畫每年寄禮物,但又覺得對你和畫畫不公平。
我這樣的人,不該死後還持續出現在你們的生活裏。
以後畫畫的生日,還有各種節日,就由你代替ẗùₐ我給她送禮物吧。
祝你們,平安喜樂。」
祝這個字前面,有幾個落筆的點。
周易寫這封信的時候,應該還有很多話要說。
但是最終,他沒寫下來。
他應該不想我和畫畫忘記他。
但是很遺憾,我對他的記憶已經開始模糊。
畫畫偶爾會想他,但因爲之前的兩年就一直是分開的,所以想念並不強烈。
經歷過撫養權爭奪,畫畫也知道,我跟周易早就鬧僵了。
她愛我,就會下意識地遠離傷害我的人。
我抽空去了一趟墓園,把周易寄給我的戒指,放在了他的墓碑前。
黑白照片上的他笑得很好看,一如當初我們剛認識。
少年意氣風發,眼裏有光。
是我曾經愛過的模樣。
也只是曾經。
我俯身放下一枝熱烈綻放的玫瑰,跟他告別:「周易,再見。」Ťü₉
愛和恨,都到此爲止。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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