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寒假回鄉時,我因爲挑食,偷偷將剩飯倒進了豬圈。
沒想到,那頭大白豬竟然用嘴拱來拱去,將地上的剩飯拼成了文字。
我看得新奇,拍了段視頻發到網上。
家裏人如臨大敵,連夜磨刀:「豬一旦通了靈性,就留不得了,明天必須宰了它!」
我也聽過一些通靈豬會喫人的迷信說法,雖然不信,但這幾天老喫剩飯,正饞得厲害,自然也支持殺豬。
可就在這時,有網友私信我:【你好好看看,剩飯擺的是個什麼字?
【他們殺完了豬,下一個要殺的就是人。
【那隻豬是想救你啊!】
-1-
網友在說什麼?
我愣住了,打字的手指懸在空中。
太荒唐了,我的家人要殺我,而大白豬要救我?
見我已讀不回,對面催促道:【看到了麼?不想死就快跑啊!】
我猶豫片刻,眼下我還在放寒假,住在鄉下老家,雖然跟外婆、舅舅的關係不太親密,但他們也不至於要殺我啊!
【抱歉,我很難相信你的話。請問你有什麼證據嗎?】
對面停頓片刻,緩和了口氣:【如果你不相信我,至少去豬圈再看一眼,看清楚大白豬給你擺的到底是什麼字!】
我抬頭看看漆黑的院子。
什麼字?
不就是個土地的「土」字嗎?
但對方篤定的語氣,卻引起了我的好奇。
思考片刻,我並沒有馬上出去,而是點開了自己拍攝的視頻,調成 0.5 倍速仔細觀看。
在視頻裏,我把剩飯倒進了豬圈,拍攝豬嘴拱食的動作。地上的餿菜葉被拱來拱去,意外形成了兩橫一豎的線條。
我還在開玩笑說,高考後知識水平迅速退化,快被大白豬趕超了。
評論區也都是調侃的,滿屏互相艾特的損友。
可看着看着視頻,我卻笑不出來了。
忍不住坐直了身體,緊盯屏幕。
在慢速下,我才發現,視頻的最後一秒,大白豬竟然又從旁邊叼來了雜草,在「土」字下方繼續拱着,似乎是一道豎線。
但沒Ŧů⁻等這個筆劃成形,視頻就戛然而止。
我本來輕鬆的心情忽然有些不安。
如果說,結構簡單的「土」字還可以算是巧合,但大白豬繼續往下襬的筆劃未免也太詭異了些……
網友再度發來消息,語氣急迫:【相信我,你快逃吧,你的家人真的要殺你!】
我強壓心頭焦灼,反問道:【你是怎麼知道的?】
【我是上清茅山派的弟子,晚課上揹着師傅刷手機,結果在視頻裏看到你的面相,就Ťū⁺知道你今晚有場親緣大劫!】
茅山……看相……親緣劫?
這也太玄乎了些?
我半信半疑地點開對面的主頁,卻發現這人從五年前就開始發佈生活記錄類視頻,看環境,看日常,好像還真是個道士。
這下子,我不由得信了幾分。
【我不敢出去,這大白豬通了靈,不會害我嗎?】
眼下,只有我和外婆在家,舅舅帶着表弟出去找幫手了,說是要從村裏拉幾個壯勞力來,明早一起殺豬喫肉。
出門前,他們非常認真地提醒我,千萬不要離開自己的房間。
說家豬報復心最重,一旦通了靈性,就會憎恨人類,甚至會主動攻擊體格較小的人,把他們拖進豬圈裏一口口吃掉。
表弟講起了他小時候玩伴掉進豬圈,被活活啃光腦殼的故事。
還活靈活現地模仿了豬喫人時哼哧哼哧的喘息聲,牙齒沒入血肉的撕扯聲,牙齒摩擦過頭骨的尖嘯聲……
但網友卻篤定道:【放心吧Ťũ̂⁼!那豬身上有功德金光,不會害人。】
我這才壯了壯膽,緩緩地拉開房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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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我預想中的恐怖畫面不同,簡陋破敗的豬圈裏,足有 400 公斤的大白豬正趴臥在地上,低着頭髮呆。
原本擺了「土」字的地方,現在只剩下星點米粒。
大白豬頭也不抬,彷彿壓根沒有意識到我的存在。
一切如常,院子裏只有靜謐的風聲和蟲鳴,沙沙作響,安寧平靜。
我的神經漸漸鬆弛下來,忽然覺得自己有些好笑。
仔細想想,那網友肯定是騙子。先說我有什麼親緣大劫,待會兒ẗű⁾就該讓我破財免災,跟他買些符咒經書了。
至於說大白豬喫人,就更是表弟他們的迷信說法了。
鬆了口氣,我轉身就要離開。
然而,就在這一瞬間。
忽然余光中出現了詭異至極的一幕,讓我的頭皮瞬間炸開。
只見大白豬仍垂着頭,溫順地伏在地上,一雙豆大的黑眼珠卻忽然一轉。
翻着白眼直勾勾地盯着我,下三百里透出絲絲血紅,顯得十分陰毒。
我的心臟漏跳了一拍。
這是什麼情況?
豬……會翻白眼嗎?
我不敢轉身,硬着頭皮打開手機前置攝像頭。
畫面裏,大白豬真的在鏡頭裏陰惻惻地看着我!
我嚇得魂飛魄散,猛地轉身,它也飛快移開了目光,假裝盯着地面。
這畜生還會變臉的?!
一陣強烈的恐慌湧上心頭。
我不敢再將後背暴露給它,只能盯着它的動向,緩緩倒退着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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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回屋,我立刻喘着粗氣鎖上門。
手指還在顫抖,我憤怒地打字質問網友:【你想害死我嗎?】
對方無辜道:【你說什麼?】
我將照片甩了過去:【你看看吧!那隻大白豬分明是攻擊我!】
一想到這隻豬故意做出渾渾噩噩,麻木溫順的假像,背地裏卻用那麼陰毒、惡意的目光盯着我,就彷彿,彷彿在尋找什麼時機……
我就渾身發寒,控制不住地直打冷戰。
但對面卻仍堅持原來的看法:【這豬並沒有惡意,反而是有話要對你說。你看看原來擺了文字的地方,是不是有腳印?我懷疑你的家人故意破壞了那個字。
【相信我,你今晚可是生關死劫,若度不過去,會死於親人之手的!】
我又看了看照片,畫ṭüⁿ面角落裏,大白豬面前好像真的有半個模糊的腳印。
但這也不能說明什麼。說不定是外婆清理衛生時留下的腳印。
我的思緒混亂至極,一時不知道該信誰。
但我也不敢再出去探查了。
思來想去,我決定先去廚房找把刀來,以備不時之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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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想到一進廚房,我竟和外婆迎面撞上。
我沒想到會遇見人,嚇了一跳。
外婆笑笑:「麼女,你大半夜來廚房幹嘛?」
「我……」
剛要解釋,我卻忽然起了疑心。
這個時間點,外婆平時早就睡了。
而且,就在我進來的一瞬,她也是猛一哆嗦,忽然從板凳上跳起來,驚慌地背過手去,將什麼東西藏在了身後,表情極不自然。
我掃視過外婆身後的竈臺。
只見各種殺豬的工具已經備好了。
剜心的尖刀,砍骨的斧子,放血的大木盆、塑料雨衣……竈上甚至還燒好了一大鍋熱水。
舅舅十分鐘前剛決定要殺豬,這麼快就全準備好了?
說好了明早動手,今晚燒熱水乾嘛?
我的話鋒急轉:「我有點餓了,來找點喫的。」
說着,還故意伸了個懶腰,做出一副慵懶放鬆的樣子。
外婆打量我幾眼,見我神情淡定,也放鬆了幾分,嫌棄道:「饞死你得了,一個沒用的丫頭片子,在家不幹活,光知道喫。」
「哼,還不是因爲你老給我喫剩飯,偏心。」
我故意像往常一樣,跟她鬥了幾句嘴,纔不滿地轉身離開。
就在轉身的一瞬,我忽然一個假動作,閃身劈手,躲過她藏在身後的東西。
「啊——」
尖叫聲在耳邊炸響。
外婆的臉瞬間扭曲:「天殺的小娼婦,回來!」
這前所未有的惡毒咒罵讓我心下一驚,卻更篤定了懷疑。
當下顧不上別的,頭也不回,拼命往回跑去。
-5-
回到臥室,我用後背死死門板,拆開了袋子。
塑料袋裏的東西,只看了一眼,我就覺得一陣涼氣從後背躥上來。
這……這赫然是一迭花花綠綠的冥幣,加起來恐怕有上千張!
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每一張冥幣上都用鮮紅色的筆跡,密密麻麻寫着我的名字和生辰八字!
「開門,小娼婦!別逼我動手!」
外婆的聲音扭țü²曲如惡鬼,充斥着怨毒和憎恨。
我幾乎站立不住,身體順着門板滑坐下來,控制不住地想要乾嘔。
所有冥幣加起來,上面足足寫了十幾萬字,而且有三種字跡!
外婆,舅舅,表弟……
我不敢想,他們三個人寫了多久。
難道從我回鄉第一天,他們就在給我準備冥幣?
想到這裏,我顫抖着雙手,撥通了報警電話。
外婆在門後聲嘶力竭地罵起來:「賠錢貨,你有沒有良心啊!那是你親舅舅!你報警幹什麼,是要害他坐牢嗎?!」
我怒吼道:「你們要殺我,還怪我沒有良心?」
他們不僅要殺我,而且是蓄謀已久!
可沒想到,門外的外婆一愣:「什麼,誰要殺你?」
我氣極反笑:「別裝了,難道我是傻子嗎?你們連冥幣都準備好了!」
外婆的語氣忽然變了,變得悲傷又慈愛:「傻丫頭,是外婆把你拉扯大的啊!外婆怎麼會捨得害你呢?
「跟你說實話吧!那白豬通了靈,第一個就要殺你。
「那冥幣是給你做法事擋煞的啊!」
我完全不信:「擋煞?我跟大白豬無冤無仇,它憑什麼先找我啊?」
外婆帶上了哭腔:「跟你說實話吧!麼女,你舅舅殺了人,結果那怨靈附到了白豬身上,怨靈會喫掉跟它生辰相同的人,好消除怨氣投胎!」
這突如其來的消息震得我頭腦空白了一瞬。
舅舅……真殺過人?
外婆哭得站不住,趴在門上哀求:「你要報警也沒事,可你快出來啊!麼女,外婆必須在十二點前燒掉冥幣,這樣才能救你啊!」
聽着那包含關心,近乎於泣血的懇求,我不由得動搖了一瞬。
十多年前,爸媽在外地打工,曾經讓外婆帶過我兩年。
那時候,表弟還沒出生,她也曾把我當作最小的孫輩,短暫地疼愛過。
也許……也許她真的沒有害我?也許她只是嘴上罵得難聽,但心裏還是在乎我的?
我強忍心裏的酸澀,握上門把手,輕輕按開鎖釦,扭動着準備開門。
外婆破涕爲笑:「好麼女,快出……」
「砰——」
下一秒,我奪門而出。
把外婆推開,頭也不回地狂奔而去。
-6-
我很想相信她,但我不能。
現在能讓我真正相信的,只有爸媽和警察。
接線員說,村子位置偏僻,警方已經第一時間出發,但還要半小時左右才能抵達,要我堅持住,保護好自己。
在這半小時裏,我不會相信任何人,只能優先保證自己的絕對安全。
外婆說那些煽情的話,只是因爲她身子骨瘦弱,破不開房門罷了。否則絕不會耐着性子,跟我打感情牌。
可待會兒舅舅、表弟回來,情況就要逆轉過來了。臥室房門只是薄薄的一層木頭,我無論如何也攔不住破門的兩個壯年男性。
所以我絕不能被堵在房間裏,必須化被動爲主動。
我衝進廚房,剛要拿刀跑路,就聽到窗外一陣院門打開的聲音,幾個男人談笑着走了進來。
真是不巧,舅舅他們偏偏在這時回來!
要是出去,就會迎面撞上他們。
我目光一轉,只好抄起刀子鑽進了雜物間。
雜物間大約四五平米,堆放着不少乾柴、農具、舊衣服,還有一張過年用的巨大折迭桌,顯得逼仄又昏暗。
我身形纖細,剛好能鑽進陰影裏,遮掩住身形。
值得慶幸的是,雜物間的窗戶沒有封鐵絲網。
萬一被堵在裏面,我還可以偷偷跳窗逃走。
只聽舅舅一進門,就驚訝地喊道:「媽,你這是怎麼了?」
外婆被我一推,似乎受了點傷,躺在地上咬牙切齒地叫着:「那小娼婦跑了,你們別管我,快去追她!」
其餘幾人都有些驚慌:「跑了?!」
舅舅冷笑道:「這麼短的時間,她能跑到哪裏去?肯定還在附近,找!」
他們立刻分頭行動,兩人去院子裏,兩人去院外,還有兩人在屋裏翻箱倒櫃,逐屋搜查。
不到五分鐘,就有一道腳步聲從廚房走出來,剛好停在雜物間門口。
我心裏暗暗祈禱,希望對方掃一眼就走,不要留意到這裏。
然而下一秒,門被拉開了,一個男人緩緩走了進來。
一雙渾濁的眼睛閃着貪婪的光芒來回掃視。
沾滿泥濘的雙腳剛好停在我身前。
再往前一步,就可能會碰到我。
我緊緊蜷縮身體,大氣也不敢喘。
這時,門外忽然傳來一聲呼喊:「王強,找到人沒?」
男人停住了腳步,轉頭答道:「沒有啊,她好像不在屋裏。」
「靠,難道這小賤人真跑出去了?!」舅舅踩滅菸頭,咬牙切齒,「走吧!再去院兒裏看看,還找不到的話,就他媽搜村!」
男人卻夾着腿,嘿嘿一笑:「三哥,俺尿急,你先去吧!」
舅舅啐了一口:「懶驢上磨屎尿多,真不該找你來。」
說完,就不耐煩地轉身走了。
我卻鬆了口氣。
看來第一輪的搜索,我算是躲過去了。
都說最危險的地方最安全,他們估計不會再搜索屋裏,我只要苟在這兒,就有很大希望撐到警察趕來。
「咔噠——」
我一愣,門鎖爲什麼響了?
我這才發現,王強沒有走,而是反手關上了門。
他咧着滿嘴黃牙,笑了起來:「妮子,出來吧,叔看見你了。」
我心裏一顫,死死握住了袖中的刀柄,沒有動彈。
王強剔着牙,笑得猥瑣:「呵呵呵,以爲叔在詐你?」
「跟你說實話吧,上一個小美女也是躲在這屋,被叔給揪出來的。
「出來吧,你再不主動出來,叔可就把你舅舅喊回來了。」
他說……上一個?
我如墜冰窟,看來外婆說的是真的。他們殺過人,這不是第一次犯案!
想了想,我只好緩緩從陰影中站了出來,警惕地望着王強。
王強淫邪的目光掃視着我領口露出來的肌膚,舔舔嘴脣:「妮子,知道叔爲什麼關門嗎?你舅舅喊我們來喫豬肉,我就來了,畢竟這豬肉實在是……
「又白又嫩啊!
「但叔跟他們不一樣。
「叔老婆死了,好久沒開葷,想提前偷喫幾口。
「明白了嗎,妮兒?待會兒你要是聽話,叔就收你當老婆,你就不用死了。」
那副猥瑣乾癟,醜陋不堪的模樣讓我噁心至極,控制不住地渾身發抖。
王強卻滿臉興奮,像一隻玩弄獵物的老貓,雙眼閃着殘忍的邪光。
我握緊了袖管裏的刀,剛要掏出來跟他拼個你死我活,卻忽然冷靜了下來。
警察馬上就到……爸爸媽媽還在等我……
我垂下眼,忽然散去了滿身的戾氣,彷彿被嚇破了膽,卑微討好道:「叔,叔,我聽話,那你可得說話算話啊!」
王強大喜:「城裏來的大學生就是識時務。」
他一邊解褲腰帶,一邊把那張臭烘烘的嘴不斷地往我臉邊湊。
嗤——
寒光一閃。
趁着他的手還在腰帶上,我用盡全身力氣,將刀子送進了王強胸口。
王強臉上的表情還在笑着,動作卻驟然停止。
「呵……呵……」
他死死捂着胸口,艱難地張開嘴ṱŭ̀¹,卻只能發出死豬一樣嘶嘶的喘息聲。
我撲上去毫不猶豫地補刀,直到他的臉色青紫,徹底停止了掙扎。
王強死了,是我親手殺了他。
但我沒時間恐懼,而是脫下外套,拼命擦着滲出的鮮血。
然後用上全身力氣,推着王強死沉的屍體,塞進雜物間的最深處。
鐺——
忽然間,屍體不知碰到了什麼。
一陣清脆悠長的金屬振動聲在寂靜的夜色中響起。
我的心都要跳出喉嚨了,卻無能爲力,只能絕望地聽着這突兀至極,令人心顫的聲音。
果然,舅舅聞聲走了回來,探頭進屋裏。
「王強,還沒拉完?」
「人呢?」
他疑惑地抽着煙,走到衛生間邊上一看。
「……」
他像是察覺到了什麼,忽然沉默下來。
門外的腳步聲放輕了,緩慢地搜索着各個房間,最後朝我靠近。
我深吸一口氣,然後屏住呼吸,靜靜聽着他的聲音。
這一次,我沒有再嘗試躲藏,而是舉起雙手,將刀子握在胸前。
舅舅身高一米九,體重快有二百斤。巨大的體力差距,決定了我只能偷襲,而且只有一次機會!
王強的屍體正散發出濃重的血腥味,他不可能察覺不到。
等他開門,我就藏在門後,然後從背後襲擊!
不知等了多久。
「吱呀——」
門開了一條縫。
舅舅並沒直接進來,而是從門縫觀察。
昏暗的雜物間裏,沒有燈光,只有幽幽月光,看不清楚。
他又湊近了些,將身體貼在門板外側,眯起眼睛看着地上那灘暗色的液體。
我的心臟狂跳,我倆只隔着一張薄薄的木頭門板,我甚至能清晰地感知到他身上散發出來的熱量。
「吱——」
舅舅開門,邁步。
我毫不猶豫地舉起刀。
這在我即將刺下去的一瞬,老屋深處忽然傳來一聲慘叫!
這叫聲淒厲至極,絕望至極,彷彿主人已經被恐怖的畫面震懾得失去了語言能力。
舅舅腳步一頓,迅速轉身朝叫聲的方向跑去。
不多時,老屋深處傳來越來越多驚慌失措的聲音。
「靠,這豬找錯人了吧!它怎麼來咬嬸子了?」
「快去拿鋼叉,拿繩子來,先把它趕出屋。」
「先救人,誰來幫幫忙,先把我媽救出來啊!」
可沒人搭腔,就連舅舅也只是在原地跳腳,在武器拿來之前,不敢動手阻止這頭半噸重的大白豬啃食自己的母親,生怕把自己也搭進去。
慘叫聲漸漸微弱,取而代之的,是越發清晰的撕扯聲、咀嚼聲。
眼前彷彿出現了外婆氣息奄奄,被大白豬一口一口撕下血肉吞嚥的模樣。
我打了個寒戰,那些聲音……
是從我房間發出來的。
也就是說,外婆受傷之後,是被扶到了我的房間休息,纔會被大白豬襲擊。
我想起網上說過,豬的嗅覺比狗還靈敏。也許,它進屋來找我,但我身上的氣味恰好被血腥氣掩蓋住了,它才誤打誤撞來到我的房間,襲擊了外婆?
想到這裏,我立刻意識到此地不能久留。
以大白豬的嗅覺,待會兒很可能找到我。
於是,趁着舅舅他們還在和大白豬對峙,我踩上窗沿要跑。
一隻腳已經邁了過去,藉着滿地月光,我卻忽然看到了一樣東西。
看位置,就是王強的屍體碰落了這個布袋子,發出的聲音引來了舅舅。
鬼使神差的,我回身,從地上撈起這個袋子。
然後縱身一跳,翻出了房間。
趁着院門沒鎖,所有人都在對付大白豬,我一溜煙逃了。
-7-
現在還是正月,夜晚冷得人發抖。
看了看時間,警車還要二十分鐘才能到村裏。
蹲在半人高的草窩裏,我用僵硬的手指一點點解開袋子。
朦朧的月光下,袋子裏是一個奧特曼文具盒和一個薄薄的本子,上面的字跡看不清楚。
而文具盒裏有兩根小拇指長的鉛筆,內側還貼着一張小學生的課程表。
我怔怔地看着它。
難怪我會忍不住將它撿起來。
這是……我的文具盒。
忽然間,記憶如潮水般湧來,塵封的某個冬天重現在眼前。
我追在外婆身後,繞着竈臺轉來轉去,像個小尾巴,哀求着:「今天是我生日,就給我買個文具盒吧!求求你了,外婆。」
外婆忙着做飯,板起臉來:「妮子能上學就不錯了,哪還能要這要那的?」
我兩腿一蹬,忍不住哭了起來:「要是爸爸媽媽在,肯定會給我買的。」
可外婆不會買,舅舅更不會給我買。
想起爸媽,留守的我越發傷心,哭得根本停不下來。
哭聲驚天動地,連鄰居都被驚動了,問我發生了什麼事。一聽說我沒錢買文具盒,似笑非笑地瞟了一眼舅舅,就轉身離開了。
舅舅很生氣,覺得我給他丟了人。
只好捏着鼻子去村頭小賣部,買了這套文具盒和本子。
我認真貼好了課程表,興奮地滿屋亂竄,卻不小心闖進了舅媽的臥室。
外婆說過,舅媽剛生了表弟,身體不好需要靜養。
只要我靠近這個房間,就肯定會招來毒打。
我心虛了,立刻轉身想跑。
屋裏卻忽然傳來一聲呼喚:「小妹妹,你過來。」
聲音又輕又柔,像電視裏的人一樣,說着好聽的普通話,文雅極了。
我忍不住回過頭去,只見牀上坐着一個臉色蒼白,頭髮散亂的瘦弱女人,她的手腳都縮在那張單薄的被子裏,朝我笑了一下,露出兩個小酒窩。
我頓時被迷住了……她真好看啊。
雖然看上去很虛弱,但五官卻標緻得像個仙女。
我連捱打的事都忘了,小心翼翼湊過去:「仙女姐姐,你就是我舅媽嗎?」
她卻忽然不笑了,表情變得有些陰鬱,別過臉去:「我不是。」
我舉起全套的文具盒和本子,笑着說:「仙女姐姐,你看,今天是我的生日呢!這是我的生日禮物,我好開心呀!」
她目光一動:「小妹妹,今天……是什麼日期?」
「是 12 月 7 號,我今天滿 6 歲了。」
我驕傲於準確無誤地背出了自己的生日,她卻愣住了。
那雙大眼睛裏有亮亮的光在閃動,良久,她顫聲說着:「今天也是我的生日……我,我今天就滿 23 歲了!」
說完,她猛地撲在被子上,失聲痛哭起來。
雖然我不明白她在哭什麼,但幼小的心卻被那哭聲揪成一團。
我小心翼翼地拉住她的手,認真道:「不要哭了,你是不是也想爸爸媽媽了?咱們倆是同一天生日,那我把這個送給你,仙女姐姐,當作你的生日禮物。」
我想,有了生日禮物,她就會像我一樣開心起來了。
可她看看文具盒,忽然兩眼放光,猛地撲過來抓住我的肩膀。
我這才發現,她的手腕上掛着兩個沉甸甸的黑色鐲子,硌得我肩膀好疼。
我伸手想給她擦去眼淚,她卻搶過本子,飛快寫下幾行字。
字跡匆忙卻娟秀,像她一樣美麗輕盈,我左看右看,可惜一個字都不認識。
她將紙撕下,塞在我衣服裏,急迫道:「等你去了學校,就把這張紙交給來支教的老師,說是你舅媽寫的,好不好?!」
我疑惑了,她不是說,她不是我舅媽麼?
但我還是認真地點了點頭。
她露出一個含淚的笑,推我出門:「好姑娘,走,快走!」
可話音未落,外婆竟破門而入,也不知在門口聽了多久,直接拿趕羊的鞭子狠狠抽在了仙女姐姐的身上,破口大罵道:
「好啊,你個娼婦,我就知道你還沒死心,還惦記着往外跑呢!
「我兒子哪裏對不起你,你就不能老實過日子嗎?
「賤貨,孩子都生了還留不住你!」
外婆那年才六十出頭,力氣大得很,一鞭子下來,在她臉上抽出了深深的血痕。
仙女姐姐痛苦地呻吟了一聲,我被嚇得哇哇大哭。舅舅狠狠剜我一眼,就把我丟出房間,「砰」地關上了門。
門裏的哀嚎聲,呻吟聲響了一夜。
我在門外也蹲了一夜,在寒風中瑟瑟發抖。
第二天,就發起了高燒,幾乎燒了個半死。
等到一週後,我終於在媽媽朦朧的淚眼裏醒來,ťúₜ就發現自己被接回了城裏。
可是,因爲巨大的驚嚇,我稀里胡塗地忘記了這一切,把這個房間當成了一場噩夢。
我只隱約記得,衣服裏有個字條,需要給什麼人。
可字條去哪兒了?我詢問外婆,外婆說是我燒胡塗了。
我想破頭,也沒能想明白這件事。
直到……十六年後的今天。
我顫抖着抱住膝蓋,忽然間眼眶酸澀。
我終於明白了,大白豬爲什麼會優先追殺我,不僅僅是因爲我和她生辰相同,更是因爲我曾辜負過她,傷害過她。
她給了我唯一的信任,我卻還給她無盡的絕望。
-8-
仔細想想,難怪這些年來,舅舅一直推三阻四,不肯讓我們一家人回鄉探親。
直到今年舅媽病逝,才收拾了她的房間,讓我住進來。
我想,我的到來並不是巧合。
他們從一開始,就想用我的屍體來喂大白豬,平息她的怨氣。
我把文具盒和本子都塞進衣服裏,藏在胸口處,靜靜地等待着警察到來。
半小時到了,村口處,出現了交替閃爍的紅藍燈光。
警察到了!我終於安全了!
我一定要把這一切公之於衆,不僅爲我自己,也爲她討回個公道!
我激動萬分地從草窩裏站起來,用凍僵的雙腳跌跌撞撞跑過去,拼命揮舞着雙手:「警察叔叔,救命,救命,我在這兒!」
可剛跑了幾步,就身體一輕,被人從背後勒住脖子,直接提到了空中。
「呃,啊……」
窒息感迅速襲來,我瘋狂踢腿。
但毫無作用,缺氧的暈眩感襲來,四周視野開始變暗。
警燈近在咫尺,可我馬上就會失去意識!
惡向膽邊生,我用盡最後一絲力氣,反手握住刀柄向後一捅。
「艹,這小婊子有刀!」
身後的人喫痛,手上力氣一鬆,被我掙開。
我顧不上快要炸掉的肺,連滾帶爬地向燈光衝去。
寒風灌進氣管,激起一陣陣戰慄和嗆咳,我卻只覺得欣喜若狂。
「救命,是我報的警,我在這兒!」
我高呼着撥開草叢,衝進了警燈下。
可緊接着,我只覺得天旋地轉。
閃爍的燈光中,只有三個男人笑嘻嘻地靠在村頭大樹下,像守株待兔的獵人般,玩味地看着我自投羅網。
居中的那個,正是我表弟。
表弟笑着瞟了我一眼:「誰說大學生就比我聰明的?還不是被個玩具燈騙出來了。」
我渾身冰冷,如同看到了地獄中的惡鬼。
心中卻仍沒有喪失希望,瞟向村外的小路。
算算時間,警察應該馬上到了啊!
表弟哈哈大笑:「看什麼呢!該不是在看警察吧?告訴你吧,村長帶人挖斷了路,警車沒個把小時是繞不過來的,你就死心吧!」
有人奉承表弟:「天賜,等你繼承了她爸媽的錢,可記得兄弟們幫襯你的情分啊!」
表弟得意:「放心吧,忘不了你們。我那個大姑和姑父,在城裏可有兩套房呢。等這個賠錢貨一死,咱們都去城裏玩兒啊。」
我恨得牙根直癢癢。
我們一家只是小康,平時想着舅舅辛苦,沒少幫襯他們。
沒想到,他們一家還嫌不夠,竟然謀劃着殺了我,喫我家的絕戶。
更可怕的是,連村長都是他們的幫兇!
我轉身就跑,可沒幾步就被追上,一記窩心腳踹在背後。
我摔了個狗啃泥,只聽那被我刺傷的男人追了上來,扯着我的頭髮怒罵:「小婊子,敢傷你大爺,看我待會弄不死你!」
那人用力踩着我的頭,把我的臉壓進混雜着雪和泥的地裏。
表弟用捆豬的麻繩將我的四肢捆了起來。
仰面朝天,背朝黃土,就像抬着待宰的豬一樣,被他們用扁擔挑了起來。
我已經沒有半點掙扎的力氣,只能在最後一瞬間,將手機偷偷丟到了路旁的污水溝裏。
進村的小路斷了,但村長再怎麼猖狂,也不敢破壞國道。
那一小時後,警車還是會繞路來到村口。
到時候,他們找不到我,肯定會給我打電話。
等手機鈴聲在雜草中響起,他們自然會猜到,我可能遭遇了綁架。
而現在,唯一的問題是,我要怎麼活過接下來這一小時?
倒吊着看着熟悉的院子越來越近,我的心也漸漸沉下來。
-9-
老屋的門板被卸掉了,上面躺着一個人。
外婆臉上血肉模糊,頭皮被啃得乾淨,露出一片森白的頭骨,昏迷不醒。
我暗暗心驚,很明顯,他們並沒有給外婆叫救護車。
大概是想等我的屍體被處理乾淨,再喊醫生過來,而到時候外婆還能不能活,就全看她的命數了。
大白豬也已經被控制住了,像我一樣捆着四腳,兩個人按着趴在院子裏。
舅舅看我一眼,目光冷得像個陌生人:「麼女,別怪舅舅。你舅媽不肯投胎,每天禍害咱家,大師說了,只有你才能把她送走。」
我同樣冷冷地瞪視回去:「等我死了,做鬼也不會放過你。」
舅舅不以爲意,將那些準備好的冥幣在我周圍擺了個怪異的圖形。
他囑咐表弟:「把紙錢用石頭壓上,大師說了,這樣你姐的魂兒就會被困住。你看着她,別讓她跑了。」
隨後,他起身招呼那些男人,開始準備「殺豬」的工具。
我認真看向表弟:「殺人是犯法的,你不怕毀了自己的前途嗎?」
他今年剛十六歲,雖然只上了箇中專,但也是第一次離開家,看到外面的世界。
外面的世界,那是一個不能買賣人口,不能囚禁女性,不會因爲他的性別就格外優待於他的世界。
表弟稚嫩的臉上劃過一絲恐慌,但很快,又很快變成虛張聲勢的狠厲。
他學着舅舅的動作點了根菸,惡狠狠說道:「呵,等把你先奸後殺,再把屍塊餵給大白豬,喫個乾淨,還有誰會知道這事?就算警察來了也查不出什麼。」
我沉默下來,心中徹底放棄了他。
他看到了外面的世界,但他還是喜歡這裏。
忙忙碌碌的男人們在地上鋪好了塑料布,穿好了雨衣,各種工具在地上一字排開,刀子斧頭都擦得亮晶晶。
看起來,他們都是老手了。
如果動作夠快,說不定真能在警察趕到之前就處理掉我的屍體。
到時候,殺人現場遺留的一切痕跡,都可以解釋爲殺豬。
即使有我的報警記錄,也是死無對證罷了。
我忍不住質問表弟:「他們也是這樣對你媽媽的?」
表弟動容了一瞬,但很快又反駁:「那個瘋子纔不是我媽!」
我心寒至極,也不在乎是否會惹怒他了:「嗯,她也希望你沒出生過。」
表弟氣得俯下身來,抽了我一個耳光:「放屁!」
我卻繼續挑釁:「不然呢?你看看自己,到底哪裏配得上當你媽的孩子?從長相到身高,全是你爸的劣質基因。這種狗在城裏,我們都叫雜種!」
「閉嘴,婊子!」
表弟紅着眼撲上來,一拳砸在我臉上。
我嘴角流着血,卻笑得越發猖狂:「你媽要是有得選,寧可真的生個豬仔都不會生你。連高中都考不上的蠢貨!」
「啊啊啊,我殺了你!」
在表弟雨點般的拳頭下,我的手指一點點勾進了他的口袋。
-10-
表弟把我打了個半死才收手。
我蜷縮着身體,忍痛側身看向大白豬。
它正定定地看着表弟,神色中是說不出的悲傷。
在這個角度下,我第一次發現,豬是多麼像人的動物。
它的軟毛在雪白中透着粉色,像極了女人的皮膚,透明的睫毛下黑漆漆的眼神溼潤而柔軟。
聽到表弟說「那個瘋子纔不是我媽」,它緩緩垂下了眼睛,恰好和我對視。
我帶着些許羞愧,輕聲問:「你還認得我嗎?」
它忽然湊近,嚇了我一哆嗦。
可它並沒有攻擊我,而是用鼻子拱了拱我。
動作落在我眼中,忽然和記憶中那個溫柔憔悴的大姐姐重合在了一起。
電光火石間,我渾身顫抖起來:「你……你是不是……」
可沒等我說完,舅舅走過來,陰陰笑道:「呦,媳婦兒,着急喫她了?彆着急,等我們給你加工一下食材,再餵你啊!」
其他人也低聲鬨笑起來。
表弟一把將我從大白豬身後扯出來。
他拉着我的頭髮,逼迫我仰着頭,將脖子露出來。
冰冷的刀鋒在脆弱的血管旁來回比劃着。
舅舅一面尋找下刀點,一面戲謔着對大白豬說:「媳婦兒啊,雖然我總打你,但也是跟你生了孩子的。你喫了我媽,再喫了外甥女,就算扯平了,別記恨你老公了,成不?」
「呼……」
大白豬發出一聲吼叫。
像是憤怒,像是哭泣,又像是迫切的食慾。
舅舅垂眼,盯着抵在我動脈上的刀尖,對我說:「死了之後,」
他舉刀,猛地刺下來。
我卻拼命一掙,身子向上一躥。
嗤——
表弟一驚,沒按住我,被我躲開了要害,刀子刺在胸前。
竟巧之又巧,卡進了我藏在懷裏的文具盒上。
就在這一瞬間,大白豬猛地站了起來,瞬間掙開了兩個人的壓制,朝着我們的方向以驚人的速度狂奔而來。
舅舅正要刺下第二刀,見狀目光一暗:「你把它放開的?」
我氣喘吁吁,拿着從表弟懷裏偷來的刀跟他對峙。
他冷笑一聲:「這是你自己找死。」
大白豬飛奔而來,他側身閃開,以防被我殃及。
卻沒想到,大白豬底盤相當靈活,當即繞過我,以山搖地動般的衝擊力一頭頂了上去。
舅舅甚至沒來得及發出一聲驚叫,整個人就輕飄飄飛了起來。
落地後,大白豬調轉方向,再次衝了過去。
就在大白豬踩上他胸口的一瞬,所有人耳邊都清晰地響起骨裂聲。
胸骨,肋骨,緊接着是面骨……
當大白豬從舅舅身上下來,他已經被踩得不成人形。
胸腔都癟了下去,口角冒出血沫,眼珠爆凸。
大白豬調轉了方向,再次衝了出去。
哀號聲在院子裏不斷響起。
衆人慌亂逃竄,卻不斷被大白豬追上、頂飛。
就連爬上高處躲避的人,也被「咔嚓」一聲咬斷了腳。
「救命,救命啊,快叫警察!」
「放過我,求你放過我,不是我動手殺你的啊!」
「啊啊啊,我好疼,好疼啊!」
-11-
不知過了多久,終於有警笛聲疾馳而至。
幾名警察破開院門,卻被眼前的一幕驚呆了。
只見滿院子裏十幾個人,多數都在地上躺着,七八個壯漢打着滾哀號,還有幾個人渾身是血,已經不知道死活。
站着的,竟只有我和表弟。
一位警官謹慎地舉着槍走過來:「女士,是你報的警嗎?」
我點點頭,目光落在圍牆上的一處缺口上。
「這裏發生什麼事了?」
「野獸,是山上的野獸殺了他們。」
警官目光怪異:「這裏可不鄰山,也沒聽說有野獸出沒啊!」
我剛要回答,卻聽身後忽然傳來一聲響亮而誇張的「媽媽」!
回頭一看,只見表弟掛着怪異誇張的笑容,竟跑進了豬圈,趴在地上。
他抬起屁股,露出潮溼一片的褲襠,像豬一樣探頭,呼嚕嚕地喫起了泔水。
警官們愣在原地,一時不知作何反應。
我淡淡道:「他親眼看着親人被野獸攻擊,被嚇瘋了吧。」
警官滿臉憐憫:「那他爲什麼一直在喊媽媽?」
「也許,是因爲他媽媽最後保佑了他一次。」
我看得清楚,大白豬原本也是想攻擊他的。
但在最後一刻,卻只是深深看了他一眼,改了方向擦身而過。
-12-
一切塵埃落定後,我又找到了那名自稱茅山小道的網友。
「她殺了人,會不會被陰司懲罰,影響投胎?」
茅山小道大呼小叫:「怎麼會呢!她殺的都是害死她的債主,更何況她還救了你,救了好幾個人,是大功德啊!」
我安下了心,因爲有她的日記作證,警方迅速掃蕩了村子。
找到了全村大範圍進行拐賣人口,互相打掩護,對抗警方搜查的罪狀。
還解救出了四名被拐賣過來,鎖在地窖裏等待轉手的女孩子。
茅山小道試探道:「你不回消息, 急得我差點要下山去救你,結果你竟然自己反殺了, 怎麼做到的?」
我微笑起來:「還要多謝你的提醒。」
對面傲嬌:「哼, 你不是不信麼?」
在勘查過現場痕跡後, 警方基本確認了我的說法。
舅舅一家企圖謀殺我,卻意外有下山的野豬闖進了院裏。
外婆被啃咬後,失血過多,成了植物人。舅舅被踩踏致內臟損傷,當場死亡。表弟嚇成了瘋子。其他幫兇也全都死的死,殘的殘。
偏偏只有我安然無恙。
他們沒有發現, 殺人的不是野豬,而是一頭家豬。
而偷走刀子, 割斷它四肢繩索的人,是我。
茅山小道問:「怎麼,你不怕它攻擊你了?」
我搖搖頭:「最後一刻, 我忽然明白她要對我說什麼了。」
「說什麼?」茅山小道好奇極了。
我彎下腰, 在地上用手指先輕輕寫下「土」。
然後又繼續往下,一筆筆認真寫着。
一豎,一橫, 一撇, 一捺。
那張溫柔的臉彷彿又出現在眼前。
最後一眼,是她含淚笑着:「好姑娘,走, 快走。」
她要給我寫的, 是一個「走」字啊!
她沒怪過我,她只是叫我走, 叫我遠走高飛,永遠別回頭。
-13-
但我依然滿心愧疚:「如果我小時候沒有忘掉這一切,就能早點把她救出來了。」
茅山小道安慰我:「我算了她的生辰,她現在在野外遊蕩,其實過得很自由快活。再過幾年,就可以去重投人胎了。」
我忙問:「有沒有什麼辦法,能讓她投胎投得好一些?」
片刻後, 對面回道:「做場法事吧!我能讓她投胎成江浙滬獨生女,一輩子無病無災。」
我立刻拿出這些年攢的所有零花錢,轉了過去:「夠不夠?不夠的話我再向爸媽要。」
對面卻點了退還:「錢夠了,剛好我馬上下山, 可以順便去她身死之地,在那裏做法效果會更好, 到時候你再給我錢。」
我有些好奇:「下山?看你的視頻, 好像從沒下過山啊!」
「是啊!」茅山小道發了個苦着臉的小狗表情, 「有個師兄叛逃出山,用邪術害人,還企圖用陣法拘魂鎖魄, 殘害無辜。師傅叫我下山清理門戶。」
「哦, 這樣啊!」我點了點頭, 卻忽然想起了什麼。
「等等,你說的人該不會是……」
「沒錯,就是他!」
好啊!就是他教唆舅舅一家殺我, 還想拿冥幣困住我的魂魄!
我不由得握緊了拳頭,竟敢惹我蘇曉曉?
茅山小道,速來助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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