馴獸少女

穿到獸世後,我因被標記愛上白獅首領。
爲他換了半身血,輔助部落成爲最強獸族。
後來,他卻活生生挖去我的獸紋標記,更要親手摘掉我的子宮。
換給他不能生育的白月光雌性。
可他不知道,他那個白月光不能生,不是子宮不好,而是特麼因爲生殖隔離啊。
再度醒來,我回到了他帶回受傷的白月光雌性那一日。
這一次,我選擇成全。
第一件事就去想辦法,把那個我身上那個礙事的勞什子獸紋標記去掉。

-1-
部落外一陣喧譁,強悍的雄性們都在爲新到來的雌性歡呼。
在三年前,姜峙的父親大戰過世,姜峙重傷,白獅部落沒落。
部落最漂亮的雌性憐央在一個雨夜帶着部落僅存的物資,偷偷離開去了敵對部落。
姜峙一蹶不振。
三年後,姜峙再度重振白獅部落。
單單今年,便有三個雌性在部落成婚定居。
上個月,更有兩個幼崽降生。
部落一片欣欣向榮。
此刻憐央的到來如同給油鍋里加了一勺水。
姜峙站在原地。
面無表情冷漠看着憐央。
憐央垂淚委屈,說自己的不容易,說當時也是不得已,如果不離開,可能就會有別的部落來進攻爭奪她。
她是不想讓姜峙爲自己受傷,更不想讓其他雄性爲自己流血。
接下來一切如同上一世的情景。
其他雄性忘不了當日被背叛,一片喧譁。
有首人冷笑提出條件。
要憐央爲當初守護過她而失去家人的雄性生一個幼崽贖罪再說。
在獸世,雌性數量稀少,地位獨特。
一個雌性只要允許,是可以同時擁有幾個雄性的。
但自願和有條件選擇幾個雄性還是不一樣。
憐央含淚看向姜峙。
眼看他沒反應,竟真的弱弱點了點頭。
那雄性起初一愣,接着臉上露出驚詫又激動的表情。
他立刻走向憐央,伸手還沒碰到,姜峙一把抓住了他的手。
眼看到手的雌性被截胡,便是首領,那雄性也生出戾氣和凌厲的憤怒。
「是我先輪到的。」
此話一出。
姜峙手上瞬間不受控制生出暴躁的獸紋。
他惡狠狠看過去,卻還保持了首領的理智。
「她受傷了,讓她先治傷。」
我這纔看到,憐央的手臂一道淺淺劃痕,大概是被草葉劃傷的,在雪白的肌膚上格外刺目。
她委屈抬頭。
姜峙避開她的目光,四處搜尋我。
「阿瑤呢?」
而就在這時,那個雄性卻拒絕了。
「不行!她是我的!治傷我自會帶她去治。」
他身後的同胞兄弟也站了出來。
但他們根本不是姜峙的對手。
不過兩個回合,那兩個雄性就被扔了出去,一個斷掉了腿,一個恐懼收起了獸形和尖牙。
此刻柔弱的憐央受到驚嚇,忽然雙腿一軟,倒在了姜峙懷中。
靜默了一瞬,場上開始了歡呼。
上一世,姜峙說他只是爲部落着想,珍貴的雌性是每個部落求之不得的珍貴之物。
他說陪他患難的是我,幫助部落繁榮的也是我。
他決計不會辜負我。
但後來,他卻在憐央第一次選擇伴侶後失態,在她受傷後發瘋。
在她再次背叛部落要被懲罰時。
更是要親自摘掉我的子宮。
我永遠記得他用我教那些法子給我輸血續命時說的話。
「阿瑤,你身體強悍,在部落籠絡的人心也多,大家都喜歡你。不比憐央,她的身體在遇到蛇獸時毀了,太弱了,如果不能生育,她會被徹底趕出部落,她會,活不下去的。」
這一世重來,既然喜歡,我從一開始就成全你們。

-2-
我起身回了乾燥溫暖的洞穴。
當初大家住的都是冰冷的洞穴,我來了以後,教會他們生火,在睡覺的下面搭建暖炕,整個冬禁都沒有老弱凍斃。
將放在洞穴石板下幾個天然磁石收好,我又換上了手製的最耐穿的一套衣服。
背上我日常上山採藥的藥簍。
走出門時,姜峙剛剛抱着憐央回來。
我看也沒看他。
他站定,遲疑問我:「憐央受了傷,你方便給她看看嗎?」
看到我背上的竹簍。
他臉上露出微微笑意。
「我就知道,我的阿瑤最最懂事,現在就上山去採藥嗎?她的傷不重,不用山巔血祭蓮,就採山谷的野兔兒草就行了。」
我出了門,他半路又追上來。
「阿瑤,你不要多想,我都是爲了部落着想。當日我們決定成婚,我們就說好,我這輩子只會有一個妻子,你也只會有一個丈夫。相信我,好嗎?」
旁邊兩隻老獸人經過,笑着和我打招呼:「阿瑤祭司。」
我看着他們微佝僂的背,最後一次提醒姜峙。
「馬上入春,山雨增多,這處洞穴雖溫暖,但底基不牢,搬家的事情得抓緊了。」
「都聽你的,等憐央的傷好了,就搬家。」
說罷,姜峙低下頭,英俊的臉在夕陽下格外好看。
「等……搬家後,我們就舉辦婚禮。你既然烙下我的獸紋,我一定會對你負責。」
對了,差點忘了這個獸紋。

-3-
獸世中,獸紋是伴侶的標記。
是強大的獸人的佔有標記,也是對弱小伴侶的保護。
一般會在確認伴侶或者互許終身後纔會有。
而我肩上這一朵,有點特殊。
那時我剛穿到獸世,遇上了爲了冬禁強撐傷體進山狩獵的姜峙。
他重傷又生了病,被我撿到。
在給他治療試藥過程中,不小心用錯了紅豆果。
那果帶酒和迷情之用。
等醒來,我青紫的肩上蔓延到胸口,竟赫然有了白獅的獸紋。
獸紋不只是伴侶標記,還能左右被烙印者的情緒。
我不知不覺愛上了他,爲他歡喜而歡喜,爲他憂慮而憂慮。
我用盡全力治好了他,跟着他離開來到了白獅部落。
在每一次情動時,我身上獸紋也會滾熱發燙,熾熱的情愫傳導給他。
每每如此,他就會一次次叫我的名字。
「阿瑤,只有你是愛我的。」
「我也愛你。」
這三年的纏綿悱惻,曾一度讓我生出歲月靜好的錯覺。
此刻,他情愫的複雜和憂慮也傳到了我心口。
只是一個草葉劃開的傷口,就擔心到了這地步嗎?
我垂下眼眸:「鬆手,我要走了。」
姜峙遲疑着鬆開了手,卻又跟着走了兩步:「阿瑤,採完藥就早點回來,我學會煎肉了。今晚我做飯。」
我沿着熟悉的部落道路向外走去。
路上碰到獸人都傳來異樣目光。
「阿瑤祭司以後怎麼辦?」
「還能怎麼辦?她那麼愛首領,又有獸紋加持不會變心,當然是會好好照顧憐央討得首領歡心了。」
「可首領曾經那麼愛憐央,不知道會不會後悔曾經給阿瑤祭司烙下獸紋。」
「噓!」
我心裏一怔。
那時他重傷又生病,我一個人照看他格外喫力,在那種情況下的失控烙印……
不是意外,而是擔心我離開嗎?
所以,最後所謂的日久生情,原來也只是一場算計。
轉過最後一個洞穴,外面就是巨木森林了,往左是平日白獅部落採藥的山谷。
往右是平灘沼澤。
獸人不會說悄悄話。
他們壓低聲音的議論,此刻在耳中也聽得清清楚楚。
「萬一以後憐央也想嫁首領,到時候你支持誰?」
「我覺得憐央其實挺可憐的。聽說她是不得已纔去了敵對的白虎部落,還給我們部落說了不少好話呢。」
「啊!難怪這三年都沒有再攻擊我們。」
——這三年沒有再攻擊,不是因爲白獅部落強大了嗎?上一次的埋伏遭遇戰直接打平了白虎。
可笑啊,如果求情有用的話,這獸世也不會那麼多部族被毀滅了。
我轉身向右走去。

-4-
獸紋標記並不好去掉。
在沼澤深處有一種麻沸草,它的草籽像果凍。
喫下會沒有痛覺,塗抹在身上就可以進行手術。
現在正好初春。
沼澤還沒化凍。
獸世的草木異常巨大,沼澤的草就像現世的大樹。
我割下一片葉子當做小舟劃出,在平滑凍土上移動甚快。
就在我看到麻沸果停下采摘時,半空一隻巨大的黑鷹撲面而下,眼看巨大的鷹爪要落在我身上。
我用盡全力,揮舞砸過去。
砰的一聲,那隻受傷的鷹落地了。
好消息,鷹甩進了半凍的沼澤。
壞消息,我也是。
它越掙扎落得越深。
我看着這隻蠢鷹。
就在這時,外面傳來呼喊聲,是姜峙和手下的聲音。
那鷹似要掙扎求救。
我一把捏住了它的嘴筒子,反手將它勒在懷裏,冰冷骨刺對準了它脖子。
「閉嘴!」
它猛然瞪大了眼睛。
外面的聲音漸漸遠,我反而鬆了口氣。
上一世我也曾離開出走。
那時候,姜峙對憐央的感情已無法壓制,他們暗度陳倉,偷偷在雨夜的山澗中纏綿。
他們在歡好時,我身上的獸紋一陣陣刺痛。
一夜未停。
痛得我失去了腹中未成形的孩子。
後來,在我要離開成全他們時。
卻遇到可怕的流浪蛇獸。
姜峙冒着危險衝進了森林大火,將逃跑的我帶出,他用獸皮蓋住我摔傷的臉。
「既然你想走,我便成全你……這個獸紋不再屬於你,不能留下。」他說,「放心,我會輕一點。」
他就着火光和我身上的傷一點點挖掉我身上的獸紋。
鑽心的疼痛讓我一瞬昏厥。
卻又被更劇烈的痛痛得再度醒來。
他說:「你對我執念太深纔會這麼痛。我也不想……但因爲你在,憐央始終自責,甚至因此無法順利孕育幼崽。」
我疼得渾身顫抖,終於忍不住。
我說憐央生不出不是因爲什麼該死的嫉妒情緒。
而是因爲他們本身就不是一路人。
和魂穿的我不同,憐央是身穿到異世。
他們天生就有生殖隔離。
更可怕的事情發生了。
姜峙說既然她肚子生不了,那就把你不要的東西給她吧。
他用曾經我給他治療的辦法給我輸血,預備在我活着的時候親手剖開我肚子,換掉我的子宮。
換給他那流淚想要孩子的單純白月光。
那時我最後問他。
「你知道她爲什麼被白虎部落趕出來嗎?」
他說,他無所謂。

-5-
此刻外面的聲音終於消失。
我和黑鷹大眼對小眼片刻,鬆開了它脖子。
我的手上全是麻沸果的汁液。
來都來了。
我看着黑鷹:「餓了?想喫肉?新鮮的要嗎?」
黑鷹不解盯着我。
獸世獸人之外,還有普通獸類,這類獸一般也能聽懂人話。
特別在人能要它們命的時候。
我一手扯開肩上的衣裳,將麻Ŧü₇沸果汁液塗抹上。
另一隻手上的骨刺還在它脖子上。
「來,喫吧,把有獸紋的地方都啄掉。」
黑鷹的頭扭過去,又被我用骨刺戳回來。
它眼中除了震驚,還有些不解。
獸紋烙印一旦產生就不會消失。
是絕對的保護和佔有。
強行去掉對被烙印者身體健康影響極大。
我又叼了半顆麻沸果,扭着臉毛強硬將它頭扯過來:「快點,別逼我抽你。」
起初並不疼。
然後開始微疼。
巨疼。
我死死咬牙,一直不敢仔細看。
等肩上一部分去掉,還有靠下胸口一部分。
那鷹是無論如何不肯動嘴了。
沒關係,大差不差。
處理完,我才發現這鷹嘴還挺刁,這麼嫩的肉,它硬是一口沒喫,都扔在旁邊。
我又抹上事先準備好的止血散,然後坦然等待麻藥過勁的時刻到來。
「聽說獸世只有同類不食,你幹嘛不喫這肉,多可惜……誒,難道我也是個鷹。」
鷹愣țŭ₃愣看我。
我穿來時就是獸人形態。
上一世到這一世,都沒有展露獸形的一刻,所以,我一直不知道我的本體是什麼。

-6-
從沼澤出來並不麻煩。
抱着黑鷹脖子,踩着黑鷹的翅膀就順利爬了出來。
它大半身體都在裏面。
此刻傷口藥效過去,隱隱作痛。
我站在草葉上換了衣裳,叫那黑鷹別掙扎,免得繼續陷下去。
「我去通知你同類來救你。」
這得需要信物。
那黑鷹黑漆漆的眼睛盯着我。
過了一會,它還是聽話,低頭從胸口啄下一根羽毛給我。
泛着藍光的一根羽毛,還挺特別。
「等我。」
我拿着羽毛划着草葉出去,路程太遠,沼澤遼闊,又喫麻沸果太多,竟不覺迷糊了過去。
等我醒來已不知方向。
正在躊躇中,忽在半路上就看到黑漆漆一羣巨鷹沿着剛剛的位置飛過去。
我立刻躲起來。
不多久就看到它們帶着沼澤那隻泥水鷹飛過,這才從碩大的花蕊中爬出來。
等等,這花蕊的蜜真好喫啊。
我又爬了回去。
在這片半乾的小沼澤廢墟花池,我順利度過了早春,養好了傷。
再出來時候我已經胖了一圈。
整個人也捂白了。
這裏委實是個好地方,一汪凝出的水池就夠我用了。
肥沃,適合種地。
圈起來的這一小片,古蓮冒出頭,一朵就可以坐一個人進去。
我在邊緣的位置,編了吊牀,連着我在巨木空洞上挖出的樹屋。
三月過去,我肩上的傷好得七七八八。
日子也越來越好。
用之前的磁鐵石在水流中得到了一部分鐵砂。
燒製了陶罐和木炭,又用木炭和冶煉爐燒出了兩塊鐵,成功做出了兩把小刀。
用天幕蟲抽的絲給自己紡了好幾件衣裳。
手上也攢了好多筒蜜糖。
不用爲整個部落操心,整個人感覺都輕鬆起來。
又過了一月。
入夏那日大集會。
我簡易盤發換裝,穿上了斗篷準備去獸人集市換些必須的鹽巴之類的用品。

-7-
獸人集市很常見,幾乎每個部落的邊緣都會有。
即使是雙方交戰,這樣貿易也沒有停止。
只是交易方會簡單僞裝,這是不成文的規矩。
所以我穿着我的斗篷遮住頭,全副武裝,也並不突兀。
頂多就是有人來問我斗篷賣不賣。
集市熱鬧極了。
幾個小獸人在我攤位前不肯走,惹得母親好一頓屁股。
旁邊一個是鳥首部落的,跟我八卦。
「你不是白獅部落的吧。」
「不是。」
「誒,那我給你說個八卦。」
攤主年輕,是個多嘴的雄性鸛鳥,臉紅彤彤。
「你知道嗎?!白獅部落這回被山洪害慘了!半個部落都被衝沒了,聽說是因爲他們部落爲了讓新來的雌性養傷,耽誤了搬家。本以爲沒事,結果下面洞穴土基塌了——這回,真是元氣大傷。」
「所以啊,一會買他們東西,一定記得殺價。他們不敢還價的!馬上夏徙節,到時雌性選夫,要是物資不夠,說不定雌性又要跑呢。」
我哦了一聲。
鸛鳥說:「真的!你別不信!聽說他們前段時間跑了一個雌性,他們那個首領都快找瘋了!」
「說起來,前段時間跑丟的還真不少,我還聽說黑鷹那邊也丟了什麼東西,他們的首領之子到處跑來跑找。」
黑鷹麼?大概丟的是那隻被我揪了臉毛還踩了兩腳的寵物小鷹鷹?
但不是被找到了嗎?
我給了他一小罐蜜,換了他兩個蛋,順便堵住他的八卦嘴。
鸛鳥頓時笑成了花。
「啊呀呀,你人真好。我本來以爲我這蛋賣不出去呢,大家都不喜歡喫蛋,一不注意就散一地。」
忘了,他們不會煮蛋。也不會蒸蛋。
都是生喫。
我趁機殺價,用另一罐換了他剩下的所有蛋。
太賺了。
鸛鳥也高興極了:「啊呀呀,第一次有人這麼喜歡我家的蛋。早知道我多帶點來。你還要嗎?對了,那邊還有黑鷹部落的,他們家部落的蛋質量特別好,塊頭也大。別人啊——我都不告訴他。」
他說着:「對了,你要嗎?我和黑鷹部落遠遠的有點交情,我給你介紹。誒,他們好像過來了。」
他說罷,我抬頭看去,果真幾個身量極高面貌英俊的男子往我這邊走來。
爲首之人尤其醒目,整個人隱匿在黑色羽毛幻化的斗篷中。
暗色中,漆黑的眼睛如同利箭牢牢鎖定我。
我莫名有些心裏發虛。
就在這時,方纔已經走過的白獅部落幾人也停下,一人說:「憐央說還想要蜜。」
他們掂量了一下手上的交易物。
轉頭看向了我。
爲首之人,居然是姜峙,數月不見,他看起來憔悴許多,目光依舊睥睨鋒利。
「阿瑤也很喜歡喫甜的。」他輕聲說了句。
因爲我喜歡,以往在部落所有的蜜都是我調製釀造的,不僅不用花錢,還能換回好多東西回來。
在黑衣男子伸手時,姜峙同樣伸出了手。
兩人同時:「這罐蜜,我要了。」
旁邊的鸛鳥壓低聲音拼命叫:「哇,他們都有錢,快,坐地起價,加價!!」
倒也不用嚷得這麼大聲。

-8-
其實根本不用我叫價。
兩人自己就開始拍賣上了。
「山珍寸條五根。」
「一筐青蛋。」
「十根。」
「五筐青蛋。」
姜峙眯了眯眼睛:「兩張整獸皮。」
獸皮是硬通貨,正好,我缺獸皮當墊子。
我正要遞過去。
黑衣男子出了殺手鐧:「一筒鹽。」
鷹獸部落因爲飛行緣故,通常還會前往極遠的海邊海獸部落貿易鹽巴。
一小塊便價值連城,更不要說這一筒了。
我立刻轉向黑衣男子。
斗篷中,他漆黑的眼珠瞬也不瞬看着我帽沿。
姜峙身旁兩人皺眉:「算了,還有些別的物資採買,大不了回頭我們進山谷找蜜果。」
他們正要走,姜峙卻瞳孔一縮。
死死看着我的伸出去的手。
手腕上一抹淡淡的紅痕,正是曾經我在山洞救他時喂血留下的割痕。
「可是……怎麼可能?!明明這麼近一點獸紋感應都沒有——」
他喃喃,直接伸手來抓我肩膀。
大概是想要看我肩上的獸紋。
黑衣男子卻似誤會了他是要搶,猛然一把扣住他的手腕。
兩人直接動起手來。
白獅部落和黑鷹部落向來井水不犯河水。
加上獸人集市不成文的規矩,嚴禁動武。
所以兩族其他獸人保持着剋制。
我趁機將蜜罐往鸛鳥懷中一塞轉頭就走。
一看我走。
姜峙面色一變,竟瞬間變了獸形想要攔我。
巨大的白獅一出,獅爪揮動,罡風霎起。
我斗篷一瞬被掀開,只來得及捂住臉,卻沒來得及壓住當別針的那根藍色鷹羽。
鷹羽一飛藍光閃爍!
那羣鷹獸大概以爲他們首領被打掉了毛。
瞬間,所有鷹獸陡然生出殺意,化出凌厲的原型,鋒利長爪足足尺長有餘。
招招斃命,齊齊攻向了姜峙。
這下白獅部落其他獸人也不幹了。
獸形全出。
一旁觀戰的舊仇白虎也壓不住情緒。
場上頓時一片混亂大戰。
人腦子都打成了獸腦子。
我忙緊緊抓住淬毒的小骨箭,揹着我的小揹簍,蹭蹭往外跑。

-9-
繞路跑了半天,不知何時一個獸人也看不到了。
安全了。
我坐下緩了口氣,剛擦了把汗。
這時砰得一聲,從天而降一隻鷹,直接摔在我面前。
這鷹是普通的雛鳥,不是會化形的鷹獸,它掙扎了兩下,一下摔在我腿上。
眼看就是不行了。
獸世的潛規則,撿到的無主之物,歸己所有。
我左右看了下,又看了看這鷹,腿又長肉又緊,看起來就很好喫。
毛也不錯,可以做髮卡做羽絨被。
便將它撿起來掛在了小揹簍上。
怪了,多掛了一隻鷹,這揹簍卻好像輕了好多。
剩下的路,我汗都沒出就順利繞回了家。
外面留下的記號都沒有碰過,陷阱也全乎着。
我鬆了口氣。
今天收穫不錯。
只可惜鹽巴沒到手。
不然烤鷹肉一定不錯。
以前看動物世界,說食肉動物的肉都是酸臭的,看來得想辦法養點牲口什麼的。
下回換兩隻兔子回來。
只是這回打草驚蛇,姜峙起了疑心,短時間不能去集市了。
按照上一世的行程,就在這個夏徙節,姜峙控制不住對憐央熾熱的情感。
兩人在後山乾柴點燃烈火。
然後就此不知日月,不顧旁人。
所以等了夏徙節這倆配對了,我應該就能出門了。
太陽暖洋洋曬着,不知不覺就迷糊了過去。
等再醒來,漫天夕陽。
睡得好舒服。
伸了個懶腰坐起來,我正準備生火烤肉,卻發現一雙黑漆漆的眼睛看着我。
額,那鷹沒死。
又活了。
不止活了,還似乎大了好些,仔細看來看去,好像還有點眼熟。
額……是我之前在沼澤見到那隻?
都是熟鳥,有點不好意思下口了。
我走過去,鷹抬頭看我。
背上不起眼的地方夾雜着幾根獅毛。
看來是今天兩族混戰,殃及了這個小池魚啊。
事由我起。
我的道德感短暫戰勝了喫肉的決心。
「行吧,我一個人待着也無聊,你可以留下陪我說說話,但有個條件,每天給我下兩個蛋當生活費。」
我等着它回應。
奇怪,居然在一隻鷹臉上看到了爲難的表情。
怕羞嗎?
「你放心,下蛋時我不看你。喫蛋時還分你一份。」

-10-
第二天,樹下果然有兩顆漂亮的青蛋。
均勻,肥美,還怪乾淨的,好像洗過。
喫了蛋,美美躺在小吊牀上開始釣魚。
鷹蹲在我一旁。
今天那魚成羣結隊,瘋了一樣咬鉤。
差點把我給扯下水塘。
下午繼續午睡。
睡到黃昏起來,煮上一鍋魚粥。
用草籽磨成的粉,煎了一個餅。
黑鷹喫了兩口,像是突然打開了新世界,黑眼珠子更黑了。
差點把我的陶鍋給啄爛。
馴鷹也不難嘛。
幾頓下來,這黑鷹已完全變成我的跟屁蟲。
除了睡覺,我走哪它到哪。
其實挺好,有個鷹站崗,春困來得也安心。
喫撐了,懶得出門,睡覺。
雨季到了,下雨,懶得出門,睡覺。
如此好睡又安心。
姍姍來遲的兩年多月信,在一個晚上忽然來了。
月信讓我一瞬困困困到了極點。
關上門窗睡得昏天黑地。
幸好囤積的草棉籽多得很,用過的直接裹了扔進牀邊的悶爐裏燒了。
連續三日沒出門。
也沒理會窗外黑鷹斷斷續續的扣窗聲。
晚上睡得迷迷糊糊,忽然察覺牀前有人。
我頓時一個激靈,一把抓住枕邊骨刺差點扎過去。
卻看到一雙黑漆漆的眼睛。
眼睛的主人一手抓着一隻很大的螢火蟲,一手是上好的止血草,正半跪在我牀前。
頭髮長長垂在肩膀,漂亮的眼睛像一團濃墨,重彩雙睫長而醒目。
「你受傷了?一直在流血。已經……第三天了。」
這流血時間接近獸人的極限。
我張大了嘴。
起猛了,我養小鷹,養出了個這麼漂亮的獸人。
可他怎麼知道?
忘了,鷹的嗅覺很靈敏,千米高空都能聞到地上血肉氣息。
我盯着眼前的黑髮的俊美鷹獸,緩緩搖頭。
「我沒事。就是肚子痛。」
如果我沒聽錯那聲音,沒看錯那喉結。
撇開這漂亮的臉蛋不說。
眼下這鷹獸是個雄性。
按照我還沒忘光的樸素生物常識,雄性啊,是不能生蛋的。
所以,這事,這鷹獸,是從哪裏不對的?

-11-
鷹獸說我救了他兩次,他很感激我,又怕嚇着我。
纔會以鷹的形態留下。
他說他叫桑克,來自鷹獸部落。
等等,我記得鸛鳥說那個首領之子好像也是這個名字來着。
再等等!
這身形……不正是集市上那個穿ṭűₘ着斗篷和姜峙打了一架的傢伙嗎?!
難怪他身上有獅毛!
我還以爲是姜峙老了,掉毛呢!
他還說他上一次摔下沼澤,是剛剛拔毛斷喙,格外虛弱,纔會如此。
我是他恩人。
現在如果我有任何需要,他一定會竭盡全力做到報答我。
我緩緩閉上嘴。
等桑克出去。
我爬起來,連夜列了長串的草藥名單和珍寶瑪瑙十竹片清單。
天不亮給了桑克,讓他去沼澤東面一千里外的齊桑山脈看看。
鷹獸前腳出門,我後面就打包了包裹。
預備前往我早就準備好的第二窟。
不是我多疑。
當初姜峙也說我救了他,要報恩呢。
況且說起來恩情——上次在沼澤,我怎麼對桑克的,我心裏還沒點數嗎?!

-12-
結果剛走到半路,就聽見熟悉的抱怨聲。
竟然是白獅部落的人。
好在我才灑過花粉水掩蓋了氣息。
透過巨大的樹葉看過去。
姜峙帶着兩個獸人正在用石刀割堅硬樹皮。
石刀裂開,樹皮滲透白色的汁液。
這個我知道,是專門用來美白的。
憐央是身穿,對美容要求很高。風大雨大太陽大都不出門。
日日都要敷面膜。
這樹汁的美白效果還是她跟着蛇獸流浪時發現的。
一個獅獸微微蹙眉:「這是阿瑤祭司留下的最後一把石刀了,壞了就再也沒有了!」
另一個譏諷:「哼,憐央不是說阿瑤祭司會的她都會嗎?讓我們做石刀,結果搬了幾十框石頭回去,一把能用的都沒有!」
傻子,石刀又不是撿個石頭砸碎就行。
得看岩石類型,硬度得夠!
況且我這個石刀上面還鑲嵌了天然鑽石。
姜峙沉默接着樹汁。
「好了。憐央也不想的。」
先頭的獸人說:「首領,周圍幾片森林和沼澤都找過了。聽說那日沼澤有鷹獸出沒。這片區域阿瑤祭司曾經遇險,她應該不會在這裏的!」
姜峙一拳砸在樹幹上:「ṱú₍萬一呢!?」
他抬頭,眼睛發紅。
脖子上還帶着我送他的如意扣。
「那一日她神色不對……我就不應該讓她離開的。」
他收緊手腕:「但沒關係,只要獸紋在,她離不開我的。到時候——」
獸人問:「那……憐央到時候不同意阿瑤祭司回來呢?」
姜峙搖頭:「憐央很明事理,她希望部落好,一定會接受阿瑤回來的。況且——阿瑤不爭不搶,我對她好,她想通了,也會好好照顧憐央的。」
我手太短,伸不過去給他一巴掌!
前面不能走了,我看了看方向,轉頭走向我第三個備用的洞穴。

-13-
結果沒想到,我這第三窟,竟然被佔了!
掀開藤蔓進洞一瞬間,陰涼氣息撲面而來。
本能讓我快速後退,還沒退出去,一條斑斕的蛇尾就擋住了去路。
然後便看到一隻受傷的流浪蛇獸走了出來。
他吐露細小的蛇芯在空中觸了觸。
蛇獸豎瞳變圓。
歪着頭露出笑意:「瞧瞧我發現了什麼好東西,一隻即將發情的雌獸。」
在獸世,雌性月信後就會Ŧŭ²發情。
一般這時交尾獲得幼崽的幾率極大。
對被部落驅逐出來的流浪獸人來說,這是千載難逢的好機會。
他笑起來:「本來以爲發現住所已經夠好運了,沒想到還送上門來一隻雌性。」
他看向我身後。
「自己跑出來的?別怕,我不是壞人。我啊,很溫柔的。」
他說着說着忽的眯了眯眼睛。
然後狂笑起來:「是你?!」
我也認出了這隻蛇獸!

-14-
半年前,我在森林邊緣被襲擊差點被一隻蛇獸拖走。
姜峙暴怒,在我逃回後,立刻追殺這隻流浪蛇獸,結果竟意外發現了被囚困的憐央。
他救出憐央後便離開了。
不久後,憐央獨自艱難從森林找回了白獅部落。
蛇獸哈哈大笑。
「當初跟我私奔那隻小雌性給我推薦過你,說你身體好又是白獅的祭祀,定然能生。那日想抓你回來,結果被你跑了,今天正好送上門——」
又是憐央!
她先背叛了白獅部落,又棄了白虎部落,跟這個陰邪的俊美蛇獸私奔。
卻因爲遲遲無法生育又被嫌棄。
後來,她厭倦了流浪生活,又恐懼蛇獸會翻臉無情,偶然見到白獅部落重新繁榮。
她覺得蛇是卵生才導致她無法生育,想找個姜峙這樣的哺乳動物。
她便下定決心要回去。
將我取而代之。
她覺得。
我會的那些鑽木取火,她也會。
我知道的雨季疏通河道防範洪水,她也耳濡目染過。
她有十足的把握可以取代我。
況且,姜峙曾那麼喜歡她。
上一世,她賭贏了。
我快死時,她哭着承認是她故意讓蛇獸逼我入火海,只是因爲她太愛姜峙。
姜峙沉默將她的臉按進懷中說:「知道錯了就好了。以後不許這樣了。」
這一世。
姜峙不在。
這隻曾糟踐欺騙過無數雌性的蛇獸正裝模作樣。
他取出一件蛇蛻裁製的外衣:「雌性,這是送給你的見面禮。」
衣上還有沒有洗淨的血跡。
對於雌性,流浪蛇獸的耐心不會超過三個月。
這也是蛇獸雌性的懷孕時間。
他歪着頭看我,冰冷滑膩的蛇尾緩緩收攏,將要觸碰到我小腿。
「放心,我會很溫柔,等過幾日你發情期開始,我有足夠的精力讓你懷孕。」

-15-
我看了他一會,緩緩露出一個笑:「好啊。那我倒是很期待呢。你看起來比姜峙更懂風情。」
蛇獸詭異的豎瞳微微張大:「你比我想象識趣。」
我向他走了幾步,看向洞穴中的冰涼石榻。
蛇也怕冷,卻又天生怕火。
它們總會死死纏住帶着暖意的東西,至死方休。
在暖意的誘惑下。
蛇獸同意了我點一小汪火。
火光烤熱了石榻。
蛇獸很滿意。
它盤踞上去。
趁它不注意,我戳破了之前土埋的一罐油。
油是冬節粿果的種子榨的,油脂香甜,清亮輕盈。
「好香啊。」
我垂下睫毛,待會更香呢。
油脂流淌,我順手將油脂抹在蛇獸尾巴上。
他輕輕呻吟了一下:「你啊,真是個有意思的雌性。」
溫熱的手下鱗片微張,他的瞳孔變成豎狀。
我忍住噁心,慢吞吞俯身過去夠更後面的竹筒。
蛇獸啞了聲音:「你的月信期真的沒結束嗎?或者,快要結束?」
我裝作打翻了竹筒,油脂灑滿他全身。
他滑到在油脂裏,卻以爲我是在調情。
我微微一笑,他也一笑。
下一刻,我一腳將腳上的那一小圈火猛然踢了過來。
這粿果油的威力可堪比汽油!
幾乎瞬間,火勢沖天而起。
上一世的火,我全數還給了他!
蛇獸尖叫一聲,下意識想要後退,但後面全是油脂,反而裹了自己一身。
火轟然炸裂。
半個山洞全起了火。
我瞅準時機往外跑!

-16-
蛇獸狂怒,直接甩尾撞塌了山洞出口,想要和我一起同歸於盡。
「那就一起死!」
他扭動着着火的身軀,瘋狂衝向我!
我本已跑出去,卻被他不顧烈焰撲來拖了回來。
外面隱隱是獅獸的聲音:「那邊起火了?好像有獸人——似乎是雌性,首領要去看看嗎?」
另一獸人說:「這裏有蛇獸的氣息。應該是他的雌性。」
姜峙嫌惡道:「跟着流浪蛇獸的雌性早就被蛇獸糟踐得不成人樣了,死了倒是解脫。憐央說最討厭蛇獸的味道,若是我們進去,她今晚連飯都不肯喫了。」
煙霧蔓延。
我啞着嗓子叫了一聲相熟獅獸的名字:「萊恩!」
那獸人回頭。
「好像是阿瑤祭司ẗū́⁻的聲音叫我?」
「阿瑤怎麼可能叫你呢!?」
姜峙喫醋說:「走吧,這裏獸紋沒有感應,也沒有阿瑤的氣息。等把東西給憐央送回去我想去集市再看看,也許阿瑤還會再去——上一次如果真的是她,她一定會去等我的!」
我身後是堅硬的巖壁,退無可退!
外面獅獸的聲音消失了!

-17-
蛇獸猙獰陰毒一笑:「現在我就要在火裏要了你,死也要讓你死在我身體裏。」
我骨刺出手。
下一刻,蛇獸尾巴猛然收緊,劇烈的窒息讓我說不出話。
我齜牙。
麻蛋,來,就算死,我死也要咬下你一塊肉。
巨大的火光和熱浪一波波用來。
我眼前漸漸發黑。
就在這時,空中一聲尖利的鷹嘯,一雙巨大的鷹爪瞬間洞穿了石洞,下一刻,蛇獸被連火帶蛇拖了出去!
轟然塌陷的山洞,刺目的陽光照射下來。
有一瞬山谷的雲流彷彿停滯。
洞穴重歸晦暗。
然後下一刻,所有的暗色全數碎裂,一隻羽毛折射耀目藍光的巨大鷹隼出現了。
它揮動巨大的翅膀,劃破疾風。
而在它鋒利的爪下,那隻不可一世的蛇獸就像渺小的蚯蚓。
迅速被撕裂,從Ťűⁱ半空慘叫着摔下。
我摔坐在地上,張大了嘴,看着那如垂天之羽的鷹獸重新變成了人的模樣。
他落在地上,所有的風雲自動爲他指引了方向。
他緩步向我。
收攏的羽翼漸漸幻化成了質感極好的斗篷。
垂下的兜帽是我曾經戴過的款式。
墨色髮絲輕輕飛舞。
他的眼睛還是獸的琥珀色。
鋒利的染血鷹爪現在收了起來,甚至還貼心幻化出了黑色的手套遮掩受傷的位置。
然後這個俊美的鷹獸走到了我面前,從身後取出了一個巨大的袋子。
「阿瑤,你看看,這個清單裏面的東西對不對。」
欸!
我呆了兩秒。
麻蛋,轉身就跑。

-18-
後半夜,跑路失敗的我,躺在柔軟華麗的鷹絨被子裏。
枕着軟乎乎的枕頭。
剛半個身體都被上了藥。
聽着一旁誠心誠意,端着蛋羹,嘴上說着要報恩的桑克。
看着自己手上五花大綁的獸筋。
慢吞吞張嘴,喫了一口蛋羹。
淡了。
桑克很懂事立刻加了送過來。
我看着他:鬆開,我要自己喫。
他不動:「那你答應,不能再亂跑。」

-19-
在此之前,我從沒到過鳥獸部落。
天知道他們的巢穴建在這麼這麼高的地方!
我本已成功趁着月黑風高溜出去,結果把白雲看成了路,一腳踏空。
在被摔碎在岩石前,被化形的桑克一把撈起。
還好只傷了小腿。
那之後,桑克就不肯隨便讓我離開視線了。
讓我在傷好之前不能隨便亂跑。
我說要喫的。
喜歡的青蛋壘了滿滿一圈。
小火爐,獸皮毯,瑪瑙寶石鋪了一地。
沼澤的角色對調。
我變成了被豢養的小鷹。
鷹巢外,每天睜開眼,必定有假裝路過的鷹,瞪着琥珀色眼睛看我。
「這個就是拿了桑克的定情命羽又不認賬的雌性啊。哇,好可愛啊。」
我這才知道,鷹之命羽,如龍之逆鱗。
是身上唯一一根連着心頭血的羽毛。
只會給自己的伴侶。
而鷹想來認定後只會有一個伴侶。
也就是……上次沼澤桑克給我那根藍色的羽毛。
可是,當時感覺給的明明很隨意——
怎麼就認定了?
因爲我踩了他幾腳?抱了幾下?
「上次桑克在集市碰到,瘋了一樣從半空墜下去追,沒想到真的追了回來!」
桑克的咳嗽阻止不了族人的八卦,他臉越來越紅。
「阿瑤,你,那個你自己喫。」
他發燙的指甲一勾,手上固定的獸筋斷了,然後快速在臉全紅之前出去了。

-20-
外面的八卦還在繼續。
「聽說她好像是白獅部落的祭司,白獅部落怎麼這麼不懂珍惜!難怪現在日子都過不下去了。」
我豎起耳朵。
這才知道,白獅部落因爲接連決策失誤。
部落在春洪中損失了好幾員骨幹。
又爲了釀酒損毀了去年的果米。存糧沒了。
上回他們的新祭祀說有個保存肉類辦法。
自作主張把部落所有鹽抹在了肉上面。
結果天氣熱,肉臭了長蟲了喫不了,鹽也沒了。
如今部落啊,一顆鹽巴都沒了。
獸人的生存需要鹽,尋常獸人沒辦法時可以通過獵物的血液和鹽壁獲得。
但懷孕的雌性不行。
這是必備品。
馬上夏徙節。
要是沒有鹽巴,現在的雌性也待不住!必是要走的!
正在八卦中,忽然聽到下面傳來議論聲。
「別說了,白獅部落的人來了。」

-21-
姜峙帶着族人,扛着新鮮的獸皮,親自來了。
他先道了歉,放低了姿態說願意以三倍的價格進行這次交易。
拿到了半竹筒鹽。
他頷首致謝。
卻不肯走,而是到處看。
他說上次在集市失態,是誤以爲看到了部落中他走失的祭司,一時着急才動手。
「聽說上一次你們部落有人在沼澤出沒,不知道有沒有看到我那個走丟的……」
買鹽是幌子,這纔是目的!
一個鷹獸雌性蹙眉:「按照獸世的規矩,雌性可以自由來去不得禁錮。什麼叫你走丟的?難道不能是雌性自己離țű̂⁽開?!只要不是像你們之前那位拿走了所有貴重物資投奔敵對部落,你們管得着嗎?!」
這雌性正是剛給我上藥的。
她揮手讓姜峙快走時,手上殘留的氣味飄出。
姜峙一瞬冒出了獸耳。
他微微動了動鼻子,一把抓住了鷹獸雌性的手!
「你的手——這氣息——」
他眼睛一亮。
「我好像聞到了阿瑤的氣息。」
那雌性冷笑:「如今還沒到自由擇偶的夏徙節!白獅首領就算想要追求想發瘋,也得看看這是什麼地方!」
姜峙強硬往前走了一步。
桑克上前一步,擋住姜峙的視線,寸步不讓。
「交易結束。你可以走了。」
氣氛膠着,一觸即發。
姜峙反而上前一步,低低嗅了嗅桑克。
等確認了他身上沒有我的味道。
他臉上露出輕鬆的表情,譏諷道。
「聽說你之前一直在找什麼——看來,但你就算找到了,但別人的東西就是別人的。就算藏起來,也是別人的!」
桑克危險地眯了眯眼睛。
「滾。」

-22-
「阿瑤?!」姜峙提高聲音叫着我,「我知道你在的,是不是?」
我瘸了一條腿,一時騰挪不動,嗓子也被煙燻得沙啞,罵不大聲。
氣勢不夠,武器來湊。
四下看,看到一塊不值錢的青岡石。
一把抓起來。
只聽外面姜峙說:「我得提醒你一件事。七天後就是夏徙節。按照阿瑤的身體情況,她即將進入燥熱期,如果你不想害死她,就遵守獸世基本的體面,讓她來夏徙節!雌性有權利選擇自己心愛的雄性!」
雌性月信後的一段時間被稱之爲燥熱期。
在這段時間如同喫了情果一般。
特別是已被烙印上獸紋的雌性伴侶,根本無法離開自己的雄性。
如果強行分開,甚至會威脅雌性的生命。
桑克聞言,手上的獸紋變化倏忽靜止。
真不要臉!
我站起來。
正要走出去。
姜峙身後獸人中,一隻小小的手追着伸出來,在他胳膊上搖了一搖。
「阿峙,我們是來買鹽的呀,別生氣呀,我害怕……」
是憐央。
姜峙一愣:「你怎麼跟來了?!!」
「我擔心買不到鹽回去,大家會生氣我弄丟了鹽的事,要是沒有鹽,我……會被趕出去的。我就悄悄跟來了。」
她的臉藏在兜帽裏,但仍然能聽出委屈和害怕。
「阿峙,我好害怕。你會讓我被趕走嗎?」
一滴眼淚落下來。
「自然不會。」
姜峙隨口回答,再要往前。
憐央死死拉住他:「阿峙,你說過的呀,只要靠近獸紋就會有感應,但,但是現在並沒有對不對?你要進去萬一沒有呢?」
「而且真到了燥熱期,她自己就會哭着回來求你的……阿峙,我們還是買鹽回去吧。好不好?」
這話成功安撫了姜峙。
他顯然想到了什麼。
「是啊,她到時候一定會自己回來找我的。」
我終於爬到了窗邊,用盡全力,一塊石頭扔了出去。
啪嗒。
石頭落地。
姜峙沒有回頭,生生受了這一石頭。
「阿瑤,我知道你生氣。但夏徙節你一定要來,我會給你想要的答案和交代。」
我還沒來得及扔第二個。
他就自信滿滿走了。

-23-
我的身體比預想好得還要快。
三天後就可以下牀行走。
我說,我一定必須要去夏徙節。
這是所有雌性的權利,確認下一年度的去向。
我更要當所有獸人面拒絕這個不要臉的東西!
桑克沉默着看了看我肩膀,點了點頭。
從鷹巢出發,飛過去也要一天多。
第二日晚上,我們在一處山洞避雨。
山洞中的火溫度越來越高。
迷迷糊糊中半夜我突然驚醒。
很熱。
洞口坐着半人形態的桑克,他的雙手還是鷹翅形態,這樣擋住了大部分要吹進來的風雨。
「不用擋雨了,今天怪熱的。」
他渾身溼透,看了我一眼,籠着翅膀往外面更走了一點。
「進來呀。」
他今天怪怪的。
桑克走進來。
一股帶着雨水和草木的清香跟着進來。
「好香啊。」我低頭嗅了嗅。
桑克低頭看我,目光一閃,他伸手觸碰到我的額頭。
「好燙。」
冰涼的手溫度非常合適,我下意識想要按住他的手掌繼續落在額頭。
「是嗎?今天天氣就是挺熱的。看來夏天提前到了。」
雨水順着他臉頰和髮絲緩緩滴落。
漂亮得不象話。
外面一聲驚雷,雨更大了。
一小汪火烤的我口乾舌燥,我微微鬆了一點肩上衣裳,桑克忽然道:「阿瑤,別動。」
我轉頭看他。
太好看了,溼漉漉的眼睛,犀利又溫柔。
他表情複雜,忍耐般別開頭:「你肯定是餓了,我去給你摘點果子。」
外面風雨交加,他迅速飛了出去。
過了一會,他捧回來幾個冰冷青色的雪蓮果。
入口一顆就涼到了心裏。
果然沒那麼熱了。
但只是一會。
體溫又起來了。
我將手貼在冰冷的石頭上:「我……好像發燒了。」
「沒事的。」桑克頓住,又飛了出去。
過了一會,他帶回一張冰冷的蛇蛻。
不知道從哪個蛇獸手裏搶到的。
脖子還被劃拉了一小塊。
不停冒着一顆顆血珠。
蛇皮在地上鋪好。
「蛇皮陰冷,很適合你現在睡。」他看我一眼,「我去洞口等着,有事你叫我。」
「等下。」我叫住他,「你脖子受傷了。我幫你擦擦。」
他頓住,老實站在洞口。
隨着走近,風雨和草木香味越發濃郁。
真好聞啊。
我踮起腳尖看他脖子傷口。
真漂亮的脖子,真好看的頭髮。
微涼的身體。
我歪頭,一手勾住他脖子,一手搭在他肩膀,然後側頭直接親了上去。
桑克一瞬僵住,輕喟一聲。
「阿瑤……」
我當然知道我在做什麼。
在喫下第二個雪蓮果時我就知道,我的燥熱期提前到了。
燥熱期的雌性,身上的氣息沒有雄性能拒絕。
所以,桑克根本不敢靠近我。
甚至連進洞給我送壓制的蛇皮,都屏住了呼吸。
而我這樣的動作,無疑是在火上澆油。
我一手緩緩按在他胸口。
仰頭看他。
「別出去。」
他的喉結滾動。
「阿瑤,可是——可是那烙印。」
烙印是雄性給雌性的禁錮,燥熱期的雌性在獸紋烙印的作用下,只會瘋狂用盡一切辦法找回自己的雄性。
同時寧死拒絕其他任何人。
但是,我的,不是一開始就被挖了嗎?
挖了一半多也是挖。
我自己的喜好難道自己還不清楚?
我的手緩緩收緊,桑克的臉越來越近。
漆黑的眼眸如同暗夜,脣齒觸碰一瞬,所有的暗色洶湧成看不見底的深淵。
第二天醒來時,外面的風雨都停了。
身體昨晚的異樣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另一種說不出的異樣。
桑克的翅膀在我身下,緊緊攏着我。
他的體溫好高。
我動了動腳。
「昨晚……」他臉上遲疑又緊張,「我、阿瑤……」
「昨晚很好。」
我從來不知道,原來在清醒的狀態下,這種事是如此美好。
並不是三年前在藥物作用下,渾身的劇痛和醒來的難堪。
桑克眼睛一亮,他緩緩收攏翅膀化成手臂,將我的衣裳給我裹上。
我這纔看到,他的翅膀居然糊了一大塊。
是昨晚那汪火!
我說怎麼火燒了一晚上!
「你!」我有些心疼又有些無語,「火燒到翅膀了,你就不知道挪一下嗎?」
「我看你睡着了,怕吵醒你,昨晚你本來就沒怎麼睡覺。」他溫柔一笑,「不疼的,過兩天就重新長出來了。」
我拉過他胳膊,輕輕給他吹了吹。
「下回不能這麼傻了。覺什麼時候都能睡,可受傷了會疼的啊。」
「覺什麼時候都能睡嗎?」
他亮晶晶的眼睛看着我,小心翼翼輕輕問。
好吧,本來計劃出發的時候又晚了半天。

-24-
終於到達夏徙節的草原。
溪流繚繞的丘陵草原,長滿了半人高的花海。
高大的灌木,結滿了櫻霜果。
每個部落都有自己的位置。
除了雌性的挑選交友,通常還伴隨着物資交易。
這時候的交易也是展示部落實力的時候,每個部落都會拿出最好的貨物。
在我之前的建議下,鷹獸部落除了日常的鹽,還增加了好幾種草藥,還有容易保存的種子。
生意好得很。
後面的帳篷外堆滿了交易物。
之前有過一面之緣的鸛鳥喜滋滋帶着好多人來找我。
「就買她的,她的童叟無欺,品質又好。」
他還給我帶了好多蛋過來。
「知道你喜歡,我都給你存着呢,都是我媽媽生的,沒有喫任何怪東西,質量好得很。」
他悄悄給我指不遠處的就是白獅部落。
他們的貨物都是各種獸皮,但這些獸皮都是新獵的,太新鮮,連基本鞣製都沒有。
所以只是放了一天,就已經開始散發異味了。
根本沒人要。
此刻出現的姜峙似乎重新梳洗打扮過。
髮絲飄逸。
他徑直過來。
我和桑剋落下時,他目光便一直盯着我。
空氣中是淡淡的花香,而在這花香中,殘留的獸紋因燥熱期的到來微微發熱,讓姜峙有些激動。
「阿瑤。你的獸紋還在。我感覺到了。」
他自信微微一笑。
這時,帳中的憐央也走了出來。
「阿瑤姐姐,我們都很想你,你回來吧。」
不過一年沒見,她老了許多,看來美容失敗,乾枯的頭髮緊緊貼在頭皮上,越發顯得臉長。
她一說話,好幾個原來部落的獸人都熱烈看着我。
「阿瑤祭司,你快回來吧,我們不能沒有你。」
「這幾個月,部落的日子太難熬了。你不知道,沒有你尋草藥看病,好幾個人都死了。」
一個獸人一邊說,一邊怨恨看着憐央:「丁康老伯只是發熱,可是憐央祭司將他放在石板上說是散熱,然後生生凍死了。」
憐央委屈:「這怎麼能怪我呢?我只看過老伯一次病,以前都是阿瑤姐姐看的呢。況且當初阿瑤姐姐要走,你們不是都看出來了嗎?你們也沒攔着啊。」
姜峙打斷,一如既往護着憐央:「好了。現在吵架也沒有用。當務之急,便是阿瑤你快點回來。」
他倒是臉大,要我回去做他伴侶。
然後憐央做他妹妹。
一起爲部落繁榮努力。
「你放心,憐央她……不能生育幼崽,做不了首領夫人。她現在只想要一個容身之所就好了。」
「管我屁事。」我粗魯又嫌棄打斷他,「姜峙你真有病!老孃走的時候就給你說了,我不會再去回去了!」
「不會回去是什麼意思?不會回來你爲什麼要來夏徙節?你身上爲什麼要留着我的獸紋?你明明在意我的!」
「夏徙節本就是自由擇偶。」我伸手牽住了桑克的手,「我今天來,自然是按照獸世規矩選擇我想要的伴侶。」
至於他的獸紋烙印。
我撥開了散落的頭髮。
肩上齊齊整整,癒合的傷口和淺淡的疤痕下,根本看不到獸紋烙印!

-25-
姜峙一瞬間面色慘白!
「你?怎麼會?你怎麼能?!你瘋了,阿瑤,是不是他逼迫你的?別怕就算是鷹獸部落強大,我也不會善罷罷休!」
我直接打斷他:「這些東西讓我噁心!我纔會處理!」
姜峙顫抖了一下:「阿瑤,可我們明明在一起很好很開心的啊,你賭氣發脾氣不開心,我認錯便是,你爲何要這樣——你可知道,這些日子我爲了找你走了多少地方——」
我譏諷看着他。
「是啊,你找了很多地方,集市我見過你,流浪蛇獸的洞穴我也見過你。那又怎麼樣,你找了我就應該感激涕林?」
姜峙不可置信猛然瞪大了眼睛。
「什麼?你是說流浪蛇獸洞穴那次!你在洞中!!?」
他身後萊恩回過神:「那次難怪我聽到了有人叫我名字!阿瑤祭司真的是你嗎?」
姜峙如同被捅了一刀:「那一日在森林火光滔天,我本來以爲是聽錯了,可是阿瑤爲什麼你不叫我的名字!哪怕那一次,叫一次,我都能來救你啊!」
他說到這裏,猛然看向桑克,怨毒道。
「是你,一定是你趁虛而入,你趁機帶走了阿瑤!早知道,早知道那次我就在鷹獸部落帶走她!」
他說着竟想來硬的。
「我必須要帶阿瑤回去。她身上已有了燥熱期的氣息,燥熱期到來,沒有我她捱不下去的。」
桑克冷冷看着他,他身量比姜峙還要高一些,垂眸看下,壓迫感十足,哪裏是平日對我溫柔乖巧的小鷹兒。
桑克一動,他身後的部落獸人都站了起來,轉頭看向人丁凋零的白獅部落。
憐央害怕,伸手來拉姜峙:「阿峙,我好怕。我們打不過他們吧。」
我目光掃過她的手,上面竟有淡淡的獸紋。
看來這兩人已有過最親密的關係。
當下又覺一陣惡寒。
又想來上一世這一套嗎?
姜峙一把甩開她的手:「怕?怕就進帳篷去!嚷什麼!」
他看着我:「阿瑤,我對你如何你難道不清楚嗎?我只是想要你開心快樂回到部落。憐央和我一起長大,我不過是可憐她罷了,如果你不喜歡,我可以爲她選一個最好的雄性。」
憐央一下哭起來。
「阿峙,我都不要!你我明明已經——」
「閉嘴!」姜峙猛然大喝,「那時候你給我喫了迷情果,我什麼都不記得了!」
憐央委屈極了:「那晚就算是這樣,可昨晚你也失控了啊……你說你實在控制不住。」
姜峙說:「憐央,昨晚只是意外……我只是當你是妹妹!我喜歡的只有阿瑤!我是夢到了阿瑤!」
昨晚嗎?大概是我和桑克太瘋,殘留的獸印影響了姜峙。
但昨晚才和憐央親密。
我更覺噁心。
憐央嘟嘴:「不喜歡?可是不喜歡怎麼會留下這個烙印?」
她手上有獸紋烙印,只有在有情時候才能烙下。
桑克忽然挑了挑嘴角:「如果我沒看錯,你這獸紋烙印是兩層啊,還有一層很淡的,在皮膚下,是蛇獸紋吧?」
姜峙聞言一愣,一把抓住憐央的手。
「怎麼回事?蛇獸紋?!你不是說你被迫被蛇獸帶走後,很快就跑出來和他沒發生過關係嗎?」
憐央解釋,越描越黑。
我懶得再費時間在這對瘋子身上,抓着桑克的手準備離開。
臨走前,我再告訴姜峙:「對了,那蛇獸臨死前還說上次襲擊部落是有人帶路。白獅首領有空可以查查哦。」
這人自然就是憐央。
姜峙其實早知,但此刻在早就劇烈不滿的部落族人面前,他不得不表明態度。
咬牙揚手就給了憐央一巴掌。
憐央頓時發了瘋:「你打我,我和你拼了。」

-26-
白獅部落剎那亂成一團,我和桑克回了帳篷。
外面求偶的歌聲不時響起。
夏風正好,吹得人想睡。
累了一天,我靠在他腿上休息。
就在這時,忽然獸紋烙印開始發熱。
異樣的溫度應該是來自外因。
要麼是姜峙在搗鬼。
要麼新一輪的燥熱期開始了。
管他呢。反正最後的感覺都不差。
我哼唧了一聲。
外面果然傳來姜峙的聲音:「我是來談合作的。我們的獸皮可以按照十分之一的價格賣給你們。」
「不需要。你們的獸皮太臭。」
姜峙又說:「那彩晶石呢,這是我潛水挖到的,可以免費送,只要讓我見阿瑤一面。」
「不稀罕,我們部落有白鑽石,比鷹喙還堅硬!」
姜峙終於繃不住了。
「我要見阿瑤。我必須見她……獸紋烙印開始發熱了,她的燥熱期要到了。你們應該讓雌性自由選擇!否則就是違反了獸世公約。」
強者制定規則,弱者祈求規則。
曾經的白獅首領如今竟然也要嚷嚷着規矩了?
可憐。
帳篷裏。
桑克依依不捨離開我的脣,眼裏一閃而過殺氣:「等我一下。」
姜峙的聲音像個妒夫:「你們爲什麼要關着她!只要阿瑤見到我,她一定會跟我走!你們這是心虛!禁錮!」
我抓住桑克衣襟。
「一起。」
翻個身吻住他。
桑克的翅膀裹住我,我靠在他胸口:「抱我出去。」
外面的獸人圍了好多。
我靠在桑克懷中,脣還在微微發麻。
獸紋烙印會相互影響。
情動時尤其如此。
此刻我胸口滾熱的獸紋越發清晰,想必姜峙也感同身受。
姜峙怒極:「阿瑤,你!」
巨大的嫉妒幾乎掀翻他的一切理智。
本來他是來談合作的。
現在直接快掀桌了。
卻被桑剋死死壓制住。
「爲什麼會這樣?!」他痛苦看着我,「阿瑤,爲什麼是他!?他不就比我年輕一點高一點帥一點有錢一點油嘴滑舌一點嗎?!」
「我喜歡他呀。」我看着他,「要是你覺得我們親密你受不了,很簡單,烙印並不是只有我有。我挖了一半,剩下的你自己挖了不就行了?」
「當然如果不挖,也沒關係。畢竟你如何感受和我都沒關係。」
姜峙怔了一瞬,眼底陡然而生絕望,他猛然化形想要撲過來!
下一刻,桑克默契抱着我一轉身,我手裏的淬毒小箭扔了出去!
他脖子上的那如意扣應聲落地。
彼此之間最後一個聯繫消失了!
姜峙摔坐在地上!
眼底一片絕望。

-27-
夏徙節還沒結束,連續兩次挑戰鷹獸部落的白獅部落敗北,貨物全數損失。
姜峙沉默帶隊離開了。
這一次,不但沒有雌性一起,還有幾個部落原本的雌性加入了別的部落。
半路上本來一直跟着他的憐央, 第二次離開了。
這一回她帶走了白獅部落剩下的所有鹽。
姜峙阻止不了部下的憤怒,只能任由他們追擊。
憐央帶着鹽再度投靠白虎部落。
卻還沒進部落就被白獅部落發現, 引起一場亂鬥。
她慌亂中跌落懸崖, 再無訊息。

-28-
和桑克在一起的第二年, 我懷孕了。
一直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什麼獸。
我心裏打鼓。
做夢一會夢到一個八爪魚鷹獸,一會是個狗臉鷹獸。
桑克無奈捧我的臉。
「什麼我都喜歡。怪就怪點吧,怪是怪,有人愛。」
懷孕後,我身上那個原本的獸紋烙印居然越來越淡。
口味也越發喜歡甜的。
桑克得空便帶着我四處尋找最好的花蜜。
這一日落在鏡山冬節粿果叢外,意外碰到了許久未見的憐央。
她竟然沒有死。
不但沒有死, 而且還有了伴侶。
她的身上縱橫交錯起碼十個獸紋。
「賤人,你居然還敢來這裏?」
「上一次我知道你來了, 就在這裏等着呢!」
她身後一隻流浪狼獸,一隻流浪蛇獸,還有一隻流浪熊獸。
「就是這個女人, 她是搶奪了我氣運的賤人, 只要抓住她,剝了她子宮給我,我就能孕育子嗣了, 到時候你們要多少, 我就給你們生多少!」
那三個獸人獰笑躍躍欲試轉過身。
但桑克一個人就擋住了他們。
我還有時間換個位置觀戰。
就在這時,憐央忽然冷笑一聲,她從伸手陡然抓住一個早備好火把, 用力扔了過來。
「不是說我不會取火嗎?!賤人讓你試試被火燒的滋味!」
我的身後冬節粿果一排排剛剛掛果。
火勢猛然而起。
我其實並不怕火。
上一世和這一世的火都沒有真正燒傷我。
但火光一起, 倒是有些唬人。
就在這時,突然一聲獅吼, 變成獸形的姜峙從天而降,直接一把撲到了憐央。
與此同時,那成熟的冬節粿果在火光中猛然炸裂開來!
油脂一瞬貼在了我身上。
猛火猝然變大。
我哇了一聲。
姜峙大怒,一口咬斷了憐央的腰,將她扔了下去。
巨大的油脂衝擊力讓我一瞬向後一退,直接摔下了懸崖。
姜峙大叫一聲:「扶瑤!!!」
縱身撲面而來,卻踏空摔下去, 居然和憐央一起掛在了一根橫生的晃悠樹枝上。
桑克如閃電一般向我衝來。
眼看來不及了!
懸崖下是鋒利的石仞!
而我在下一刻,平穩停止了下降。
火光中,我下意識揮動手,卻發現早就變成了巨大的紅色翅膀。
直到這一刻, 在護衛孩子的本能中,我終於發現了自己的真身。
「原來我也是……鳥獸?火中生出的鳥?火鳥?……還是鳳凰。」
無所謂, 都極好極好!
桑克驚詫看着我的翅膀!然後又看着我緩緩收攏, 再張開。
「阿瑤——」
他爲我開心極了。
我一個騰躍, 直接飛上雲霄。
此刻的憐央和姜峙此刻變成了渺小的塵埃。
他們掛在懸崖的樹枝上,下一刻,憐央猛然用力。
樹枝折斷, 兩人齊齊摔了下去!
山澗我只剩下風和雲。
再往上看, 我看到了山巔的雪, 廣袤的草地,蜿蜒的河流。
原來,飛翔的感覺如此自由。
肩上生長出羽毛, 最後一絲絲原本的獸印都消失了!
我回過頭,看到了桑克溫柔的笑臉。
陽光灑滿每一片羽毛。
一切,都是新的開始。

精彩故事 全文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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