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驚魂

我想租房子,中介發來一套凶宅。
房子還挺溫馨,薑黃色的沙發,上面趴着只草莓熊玩偶,只是……
我瞪圓了眼睛。
「這不是我家嗎!」
中介笑了:「您真愛說笑,自從去年發生了兇殺案,這裏再沒人住過。」
怎麼可能?
這房子的每一處我都熟悉無比,那隻熊還是我上個月剛買的。
「死者叫什麼名字?」我顫抖着問。
「我查查……哦,一名 24 歲的女性,叫錢朵朵。」
我徹底傻了。
因爲我就叫錢朵朵,今年剛好 24 歲。

-1-
「人就死在客廳的沙發上,被掐死的。
「不過沙發已經被清理過了,肯定讓您看不出來一絲的痕跡。
「雖然發生過命案,但是價格便宜啊,只有平常的一半,真的是非常划算呢……」
中介小哥還在喋喋不休,長語音連珠炮般發過來。
可我已經什麼都聽不進去了。
我現在住的房子是租的,已經住半年了。
要不是上週在客廳發現菸頭,懷疑房東大叔偷偷進來過,我也ŧų₄不會這麼着急找房子搬出去。
我在小某書發帖求租,這個中介小哥就主動私信我,說他有便宜房子。
加微信後,他把照片發了過來。
我卻一眼認出,這正是我現在住的房子!
難道,有個與我同名同姓還同年齡的女生,在一年前被殺死在這間房子裏?
我轉過頭,幽幽地看向客廳的沙發。
這半年來,我躺在上面玩手機、看電視,甚至睡覺……
想到沙發上發生過那麼可怕的事,我不禁打了個寒戰。
可是,如果這裏真的發生過兇案,怎麼從來沒有人提起過呢。
房東就住在對門,還有左鄰右舍,也看不出一絲的異樣。
我又點開照片,兩指放大,仔細打量。
草莓熊是我上個月買的,假設照片是這一個月內,房東趁我不在的時候偷偷進來拍的。
可我放在衛生間裏的漱口杯、書架上的專業書、門口的雨傘又哪去了?
我的很多個人物品都消失了。
這些照片絕對不是近期的。

-2-
我一肚子的問號,連忙聯繫小哥。
我:「你騙人的吧,這怎麼可能是凶宅,我問你,照片什麼時候拍的?」
小哥:「絕對沒騙人,如假包換的凶宅,我親自去拍的,老嚇人了,那天什麼八卦鏡、五帝錢我都帶上了……」
我:「說重點。」
小哥:「半年前。」
半年前?
我再仔細看照片,那隻草莓熊的右眼上方有塊紅色的污漬,是我喫漢堡時不小心甩上的西紅柿醬。
這分明是我上個月纔買的那隻。
這中間到底是哪裏不對……
我捂住腦袋皺緊了眉頭,感覺比大學時做高數題還頭疼。
按小哥的說法,有個叫錢朵朵的女生,與我同名同姓同年齡,還恰巧租住了同一間屋子。
這個世界上真有這麼巧的事?
等等!
一個可怕的想法逐漸在我的腦中成形……
我覺得自己大概是瘋了,顫抖着在手機上打下一行字:「請你告訴我,今天是哪一年,幾號?」
小哥:「???」
我:「快告訴我!」
小哥:「2025 年 12 月 6 日啊,姐妹兒,怎麼還不信我?」
他還把相冊截圖發給我,上面有拍攝時間,證明照片正是 2025 年 6 月拍的。
小哥:「有圖爲證,照片真是半年前的,就是人家一聽是凶宅,都不敢來,房子半年都沒租出去……」
我一陣頭暈目眩。
這麼說,對面的中介小哥,真的是來自一年後的未來。
我不禁又一次看向那個普普通通的布藝沙發。
彷彿看到一個女生被死死按在上面,痛苦掙扎,直至嚥氣。
一股深切的恐懼從腳底躥到頭頂。
如果小哥說的是真的,那個死在沙發上的錢朵朵,就是我。

-3-
我看了眼手機,現在的時間是 2024 年 12 月 6 日 23 時 58 分。
小哥所在的時間正是一年後的今天。
我必須自救,現在唯一能幫我的人就是小哥。
我拿起手機,急切道:「我就是錢朵朵,這裏是 2024 年,求求你告訴我兇手是誰?我是哪天死的?」
爲防止他不相信,我當場拍了所有房間的照片,加上身份證的,一起發了過去。
「你看,我真的是錢朵朵,我現在就在這個房子裏。」
過了彷彿有一個世紀那麼長的時間,小哥回覆我:「你真是一年前的錢朵朵?那你豈不是……」
我快哭了:「對對,求求你救救我。」
小哥:「懂了,我現在想辦法,一定讓你活下來。」
我:「謝謝謝謝!」
可這時,我發現信息發不過去了,小圈圈轉啊轉,最後變成了一個歎號。
怎麼在這個關鍵時候……
我急得一遍遍重發消息,可都無濟於事。
明明信號滿格,可就是發不出去,小哥也不再回復我。
突然,門的方向傳來一聲清脆的「咔噠」聲,在寂靜的夜晚尤爲清晰。
這是門鎖被人扭動的聲音。
接着,又一聲「咔噠」。
聯想到今晚發生的事,我屏住呼吸,去廚房拿了把菜刀,光着腳小心地走到門邊。
門把手微微轉動,外面正有人一遍遍地嘗試着開鎖。
咔噠,咔噠,咔噠咔噠,咔噠咔噠咔噠……
聲音越來越快,越來越大,逐漸暴躁。
門上的貓眼壞了,我看不到外面。
一股涼意包圍了我,我從未感到如此恐懼,只好用兩隻手死死握住菜刀,將它舉過頭頂,準備在對方破門而入時砍下去。
「媽的,怎麼打不開?」是男人含混的聲音。
我愣住了,房東?
頓時我不知從哪裏來的勇氣,大吼一聲:「大半夜的,幹什麼呢!」
「哦,走錯了,對不起啊。」房東說,然後是腳步聲,開鎖進屋聲。
確認他走了,我腿一軟,癱坐到了地上。
房東就住在對門,經常在外面喝到半夜纔回家。
他今晚到底是走錯了,還是真的想進來?
一週前,我在發現菸頭的當天就換了鎖,他當時不在家,這件事他並不知道。
於是他拿着原來的鑰匙開門,卻怎麼都打不開……
難道,房東就是殺害我的兇手?

-4-
看看手機,信息還沒發過去,小哥也再沒有回覆,時間已經來到了 12 月 7 日的凌晨。
我不敢睡覺,更不敢開門,只能寸步不離地守在門口。
緊張到胃疼,爲了分散注意力,我在微信裏點開閨蜜樂瑤的頭像。
剛開始樂瑤也住在這兒,她常常和我一起吐槽房東,後來搬走和男友逍遙快活去了。
樂瑤是個夜貓子,一般這個點兒都在玩手機。
我:「告訴你件事你肯定不信,我剛剛跟一年後的人對話了。」
我:「他是個房產中介,他說有個叫錢朵朵的人,將會被殺死在這個房子裏。」
我:「然後剛纔房東就來開門了,我差點被嚇死,菜刀都拿出來了。」
我:「你說,房東會不會就是兇手?」
樂瑤秒回。
她先是發了個翻白眼的表情包,然後說:「我真是服了你了,什麼鬼話你都相信?」
樂瑤:「我看那個人是想泡你吧,他調查過你,你小心着點,別被人給騙了。」
我:「是真的,他還給我發了房子的照片,時間正好是半年後,很詭異,我轉你看看。」
我把小哥發給我的所有圖片都轉發給了樂瑤。
我:「你看截圖日期,還有那隻草莓熊、房間的佈置,除了他是未來的人,根本不可能有別的解釋。」
這回,樂瑤沉默了,遲遲不回我。
我剛準備再說點什麼,小哥的消息突然彈了出來。
他終於回我了,我激動地點進去。
這一次,小哥的聲音異常急切:「快告訴我,你那邊是什麼時間?」
我看了眼手機:「12 月 7 日 0 點 35 分,怎麼了?」
小哥秒回我,幾乎用吼的:「現在,立刻出門,不要待在房子裏!」
小哥:「一小時後,你會被殺!」

-5-
我陡然把手機甩了出去。
小哥的這句話,比我看過的所有恐怖片加起來,還要恐怖一萬倍。
一小時後,我就要被人殺死了。
不行,我不能坐以待斃。
我連滾帶爬地撿起手機,看到小哥又發來好幾條語音。
小哥:「我剛纔上網搜新聞,有報導稱錢朵朵是 12 月 7 日凌晨一點半左右被殺死的。」
小哥:「還有一個小時,你必須馬上離開!」
我:「兇手是誰?」
等不及他回我,我已經起身穿鞋,握住門把手將門打開。
老式居民樓,感應燈壞了很久也沒人修,樓道的窗子被鄰居的雜物擋住,月光照不進來。
從門縫往外看,外面伸手不見五指,黑夜濃得化不開一樣,任何東西都可以很好地隱蔽其中。
也包括——人。
手比大腦先行動,等我反應過來,門已經再一次被重重關上了。
後背貼在門板上,心臟控制不住地怦怦狂跳。
打開手機,讓我失望的是,小哥並沒有回覆我。
我只好又發一遍:「兇手查到了嗎?這對我很重要。」
信息又發不出去了。
我試了幾次,最終只能放棄,等待信號恢復。
我試着分析這一切。
我大學畢業就留在了這座城市,沒有男朋友,也沒得罪過誰,到底是誰想要殺我?
我首先懷疑房東。
房東是個四十多歲的獨居男人,據說前妻受不了他喝酒後家暴,帶着孩子與他離了婚。
自從我和樂瑤搬進來,好幾次撞見他用色眯眯的眼神打量我們。
樂瑤還被他摸過屁股,氣得她跟他大吵了一架,我也幫着罵了幾句。
房東可能懷恨在心,於是便在今晚蹲守在我的門前,等待機會進門。
不管他想做什麼,我肯定要反抗,他一氣之下,便掐死了我。
這麼一想……很合理!
所以只要我打死也不開門,今晚就能平安度過,改寫悲慘命運。
等到明天天一亮,我立刻捲鋪蓋走人,遠離房東。
我想得入迷,手機突然響了。
我以最快的速度打開微信,可讓我失望的是,不是小哥,是樂瑤。
也許因爲不在同一個時空,我與小哥聯繫的信號總是時斷時續。
我除了被動等待,別無他法。
我點進與樂瑤的對話框。
樂瑤:「剛纔接了個電話,你怎麼樣了,房東又來找你麻煩了嗎?」
我:「我不知道,我不敢出去。」
樂瑤:「我現在過來陪你。」
我:「別來,也許他就在門外。」
樂瑤:「那我叫上大海一起過來,你等着啊。」
我感動得差點當場落淚,還得是親閨蜜啊,有事她真上。
樂瑤的男朋友楊大海是健身教練,人長得又高又壯,雖然我平時跟他不對付,但這個時候也顧不了那麼多了。
想到樂瑤很快就來了,我的心情放鬆了不少。
一陣手機響,這次是小哥的微信。
小哥:「能看到嗎?」
我:「能。」
小哥:「終於發出來了,我查到兇手是誰了!」

-6-
小哥:「這篇報導上說,死者的房東陳學濱目前失聯,有重大作案嫌疑。」
小哥:「房子是一個老太太委託我出租的,估計是他媽,這就全對上了!」
小哥:「你房東就是殺死你的兇手,你快點出去,晚了就來不及了!」
果然是房東干的!
我恨得牙直癢癢,想我一個花季少女,老老實實上學、工作,從沒惹過誰,卻莫名其妙死在了出租屋,死狀悽慘……我決定就是變成鬼也不能放過他。
小哥又說:「我還有現場的打碼照片,你想不想看?」
我:「……」
小哥:「發不過來,連結也不行,那算了吧,好可惜。」
我:「……」
我:「我還是不出去了,在家裏挺安全的。」
小哥越發着急:「你這人怎麼不聽話,你就是在家裏死的,現場照片我都看到了,你再不出門只有死路一條!」
我:「我鎖着門不就得了。」
小哥:「你忘了你家還有個陽臺,他隨時可以從陽臺翻進你家!」
對了,我怎麼把這事忘了!
我跟房東家的陽臺是挨着的!
正在這時,陽臺方向傳出了一聲怪響,說不清是什麼發出來的。
我望着黑洞洞的陽臺,幾乎僵在原地。
小哥說得沒錯,在家裏必死無疑,我得出去。
我胡亂地往腳上套鞋,一邊緊張地注視着陽臺的動靜。
尖銳的消息提示音又一次響起,我一把抓起手機。
是樂瑤。
樂瑤:「中介對你說的話,你一個字都不要信。」
樂瑤:「他發來的照片是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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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蒙了:「照片是假的?」
樂瑤:「我剛發給大海看了,他會看照片原始參數,這些照片分明是一週前剛拍的!」
我:「怎麼可能,那我的東西都不在,這怎麼解釋?」
樂瑤:「你傻不傻,現在都有 AI 消除技術,手機就能 P,還有他相冊的截圖日期,也是 P 的,日期都 P 歪了,你看不出來嗎?」
樂瑤:「否則你真的以爲你能穿越時空跟未來的人交流嗎?科幻小說看多了吧!」
不可能……
難道這一整晚,小哥都在騙我?
我:「可是他爲什麼要騙我?」
樂瑤:「我和大海正開車往你家趕,你先彆着急,告訴我他都跟你說什麼了?」
我:「他說一小時後我會被房東殺死在房子裏,讓我立刻出門。」
樂瑤:「別聽他的,千萬別開門!」
樂瑤:「你信不信他現在正躲在什麼地方,等你一開門,他就會衝進去!」
樂瑤:「不能出門,老實在家待着,等我們。」
我的心怦怦直跳,剛纔只差一點,我就聽小哥的話開門了。
從始至終,我竟從未懷疑過小哥。
可是仔細想想,除了那張有 P 圖嫌疑的截圖,再沒有證據能證明他所說的。
一直都是他單方面向我傳達消息。
他告訴我,錢朵朵被人掐死了。
他告訴我,房東是兇手。
他告訴我,讓我馬上離Ťũ₉開房間。
可他始終連一張新聞的截圖都不曾發過來。
一週前,房間內莫名出現菸頭,我幾乎立即斷定是房東留下的。
可如果不是呢?
如果這一切都是小哥設下的陷阱……
我不敢再繼續想下去。
我越想越後怕,自己竟然像個傻子一樣被小哥戲耍了一整個晚上。
什麼我將在一小時後被殺,什麼凶宅,什麼時空對話,全都是騙人的!
如果不是樂瑤,我現在恐怕已經身遭不測了!
恰在此時,手機又響了。
小哥:「怎麼樣,出去了沒?」
我冷笑一聲:「還裝?」
小哥:「什麼意思,我是真的關心你!」
我乾脆直接戳穿他:「算了吧,你根本不是房產中介,你分明一直在騙我。」
過了好久。
小哥:「……」
小哥:「還是被你發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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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承認得還挺痛快。
想到我整整被他耍了一晚上,擔驚受怕,幾次魂都差點被嚇出來,我就恨得直咬牙。
我:「你到底是誰,爲什麼要騙我?」
小哥:「我不是有意騙你……哎呀現在這不是重點,你還是快點逃出這間屋子!」
我都氣笑了,他都被我戳穿了,還在這演呢。
看看時間,樂瑤他們快到了,我也沒啥可怕的,乾脆再陪他玩一玩。
想到這兒,我慢悠悠地打字:「我剛纔想起來,房東前幾天喝多了從樓梯上摔下來,手骨折了,現在還住院呢,兇手不可能是他。」
我:「你是不是搞錯了啊?」
小哥:「網上的新聞,還能有錯?」
小哥:「你等會兒,我再找找有沒有別的。」
我給自己倒了杯果汁,行,我倒要看看你怎麼演。
過了一會兒,小哥又發來一條語音。
小哥連連抱歉:「對不住啊,剛纔是我弄錯了,那條新聞已經過時了。」
小哥:「我又搜到一條更新的,房東陳學濱已經找到,他自稱由於太害怕躲到了鄉下的老家,經警方調查,陳學濱沒有作案時間,已經排除掉嫌疑人身份。」
我剛喝下一口果汁,聽到他這麼說,樂得差點噴出來。
真是難爲他,這麼短的時間又編了一個新段子出來。
我:「你再搜搜,還有沒有更更更新的,兇手抓沒抓到呀?」
小哥:「有,兇手抓到了,但是沒有更詳細的信息……」
小哥:「總之,你快點出門吧,時間真的不多了!」
他可真夠執着的。
我徹底失去了耐心:「行了別裝了,我知道你是個騙子,根本沒有兇殺案,你也不是什麼房產中介,你就是想騙我給你開門!」
小哥無奈承認:「……好吧,我實話跟你說,我確實不是房產中介,我本職工作是建築設計師。」
小哥:「最近行業不景氣,院裏沒活,我就從朋友手裏要了房源,業餘時間幫着找找客戶,賺點中介費。」
小哥:「沒辦法,混口飯喫……但別的我真的沒騙你,我這邊真的是 2025 年,你住的房子也真的成了凶宅。」
我:「空口無憑,你有什麼證據?你把新聞報導發我看看。」
小哥:「我發不過去……你等等,我剛想起來我小學有個哥們兒當警察了,他肯定知道點什麼。」
小哥:「我現在就證明給你看,但是你可不可以先相信我,離開這個房子?」
被小哥這麼一說,我又不確定了,難道我真的錯怪他了?
可是樂瑤說過照片的事……
我:「那照片的事怎麼解釋,我朋友懂看參數,照片明明是上週拍的!」
小哥激動了:「他放屁!照片雖然不是我拍的,但我敢保證,這就是兇案以後拍的。」
小哥:「你先別騷擾我,我現在就給我哥們兒打電話,我要自證清白!」
聽他這麼說,我又不確定該信誰了。
樂瑤是我閨蜜,我們從Ṫũ̂⁼小學就認識了,她不會騙我。
但是中介小哥也說得有鼻子有眼的。
我點開照片,自己搗鼓了半天,也找不到拍攝時間在哪裏。
剛準備上網查一下攻略,房子裏突然響起重重的拍門聲。
接着是樂瑤男友楊大海的聲音:「錢朵朵,開門,我們來救你了!」
我跟楊大海互相看不順眼,他這句話說得也極不客氣。
不過人家是來幫我的,我應了一聲,準備過去開門。
這時,小哥的消息發了過來:「我哥們兒剛纔回我了,殺錢朵朵的兇手是個健身教練。」

-9-
我定在了原地。
楊大海正是健身教練,這不可能是巧合。
小哥繼續說:「我哥們兒沒說兇手叫什麼名字,就說是熟人作案,你認識的人裏面有健身教練嗎?」
這時,門外傳來楊大海不耐煩的聲音:「錢朵朵,我們大半夜跑過來救你,你到底開不開門?」
「等……等一下。」我衝門喊了一句。
我現在腦子特別亂,不知道應不應該相信小哥。
叮的一聲,手機又響了。
小哥:「對了,他還告訴了我一個重要信息,兇手在作案前半個小時,剛剛殺死了自己的女朋友!」
!!!
我震驚到無以復加,如果楊大海是兇手,那說明……現在樂瑤已經死了?
可是我明明一直在跟她聊天。
楊大海在外面又捶了好幾下門:「錢朵朵你有沒有良心,樂瑤大老遠趕過來陪你,你不讓她進門,你好意思嗎?」
對了,從剛剛開始,一直都是楊大海在說話,樂瑤呢?
我對着門說道:「樂瑤,你在嗎?」
外面一下子安靜了,過了一會兒,楊大海說:「樂瑤說她來例假了,下車以後先去便利店,讓我自己先上來,她一會就到。
「你能不能把門打開,外面冷死了。」
我沒理他,給樂瑤打了個視頻電話,一秒後,外面響起熟悉的鈴聲。
死一般的寂靜。
楊大海訕笑着說:「你看她,真是個小馬虎,居然把手機落下了,沒事,她一會能回來找,你先把門打開。」
淚水瞬間湧上眼眶,我幾乎可以肯定,樂瑤出事了。
她從來不會忘帶手機,更何況她要去買東西,怎麼能不帶手機?
除非她早已經死了,剛纔跟我聊天的,一直是楊大海!
巨大的悲傷向我襲來,但我現在沒時間哭,很明顯,我現在很危險。
我假裝擰了幾下門鎖:「壞了,這鎖怎麼打不開了,你稍等一會兒,我給開鎖公司打個電話。」
楊大海的聲音冷了下來:「怎麼這麼巧,你不會騙我吧,就是不想給我開門。」
我沒理他,迅速躲進臥室關上房門,撥打了 110。
「喂,我在幸福小區 3 幢 601,門口有個男人一直不走,請你們快點過來,我很害怕。」
剛打完電話,發現小哥已經給我發了好幾條消息。
小哥:「怎麼樣,你逃出來了嗎?」
小哥:「喂,錢朵朵,你說話啊,你別嚇我好不好。」
小哥:「不會吧,你要是真死了,我的心裏也不好受。」
小哥:「這樣吧,我明天過來一趟,你要是還有未了的心願,你就顯個靈,咱聊了一晚上,也算是朋友,這個忙高低得幫,但先說好了,不許嚇唬我。」
我嘆口氣:「還活着呢,但是能活多久不好說。」
小哥大喜:「太好了!我就知道你沒死,你那邊什麼情況,都告訴我!」
門外,楊大海正試圖開鎖。
我突然想起來,楊大海抽菸,而且他作爲樂瑤的男朋友,複製一把我家的鑰匙,並不是難事。
菸頭的主人也可能是楊大海。
樂瑤跟他交往不久,我無意間在街上見到楊大海摟着一個濃妝豔抹的女人進了情人酒店。
我把這件事告訴了樂瑤,樂瑤跟他大吵一架分手了。
可沒過幾個月,他們竟然又重新在一起,爲這事,我好幾次用絕交來威脅樂瑤跟他分手。
我是真不想看到最好的朋友一直被一個渣男騙。
也許正因爲這樣,楊大海恨上了我。
我看着手機,已經十幾分鍾過去了ṱũ̂⁺,警察一直沒到。
楊大海一身的力氣,對着門又拉又拽,門鎖竟有鬆動的樣子。
我一下子緊張起來,衝着門外大聲說:「我報警了!」
外面的動靜瞬間消失,隨之而來的,是楊大海低沉的聲音:「誰讓你報警的,小賤人!」
說完,他又開始瘋狂拽門。
我趕緊給小哥發微信:「警察還沒來,他快要進來了,怎麼辦?」
小哥:「你打這個電話,這是我一年前的號碼,你把事情說給我聽,我肯定會來救你!」
他給我發來了一個手機號:「我叫郝誠,記住了。」
我有點猶豫:「可是你會相信嗎……」
偏偏信號又中斷了,這句話沒發過去。
終於,門口傳來了敲門的聲音。
「我們是警察,請開一下門。」

-10-
門外除了楊大海,又多了兩個聲音。
我一狠心,打開門。
門口站着一高一矮兩個警察,正用審視的眼神看着我和楊大海。
我上前一步,哽咽着對警察說:「警察同志,這個人剛剛殺了他女朋友,現在又想要殺我,你們快點去他家,多帶點人!」
兩位警察對視一眼,沒說話。
楊大海震驚了一秒,但他反應很快,馬上裝出一副純良的樣子。
雖然楊大海的衣服下面全是肌肉,但他臉長得很斯文,白白淨淨的,看起來有點靦腆,不瞭解他的人,很容易被他的外表給騙了。
楊大海低頭輕嘆一聲,對警察說:「對不起,她是我朋友,患有重度妄想症,我不知道她還報了警,給警察同志添麻煩了。」
說完,他還深深地鞠了個躬。
警察看着我:「你說他殺了他女朋友,你在家裏是怎麼知道的?」
我憋了半天,只能實話實說:「有……有一個來自未來的人告訴我的,他還說我今天就會被殺死在這裏,所以我才報警……」
我的聲音越來越小,因爲我清楚地看到兩位警察交換了一下眼神,而楊大海一臉無奈地搖頭苦笑。
「我知道我這麼說好像個神經病,可我說的都是真的!」我快急哭了。
兩位警察點點頭,對我說:「除了這個,還有別的要說嗎?」
我突然想起來,我還有與小哥的聊天記錄。
我拿出手機:「看!這就是我與未來人的微信對話,就是他跟我說的。」
警察漫不經心地掃了一眼:「很多妄想症患者,會自己用兩個手機聊天,我們已經接觸過多起這樣的案例。」
「我不是……」我的反駁軟弱無力。
「行了,你們,」警察指着我和楊大海,「該看病看病,該休息休息,以後大晚上的,少佔用警力資源。」
「對不起,警察同志。」楊大海低眉順眼道。
警察說完就走下了樓梯,我知道他們不但不相信我,還被楊大海騙了。
情況又一次陷入危急,我趁楊大海不備,光速關上了門。
楊大海反應不及,手指差點被門夾斷,但他絲毫不生氣,反而貼着門輕聲細語地哄起我來。
他的聲音順着門縫傳進來,異常溫柔:
「朵朵,我是你交往了三年的男朋友,你想起來了嗎?
「你得了妄想症,時不時就會把我ƭüₗ忘了,還總覺得有人想要殺你。
「其實,根本沒有什麼未來人,一切都是你的幻想。」

-11-
楊大海在說什麼?
他說我有妄想症,而他是我交往了三年的男朋友?
怎麼可能,這個我光看臉就覺得厭煩的人。
可是今晚上發生的一切,又是如此不真實。
爲了讓我相信他,楊大海說出了很多我上學時的事情。
難道,他真的是我的男朋友?
一瞬間,我陷入了恍惚。
……
不可能!
就算全天下的男人都死光了,我也不可能看上他。
我的事樂瑤最清楚不過了,她一直在我和楊大海中間做調和,說不定這些事都是她告訴他的。
我狠狠踹了一腳大門:「閉嘴吧,王ƭũ̂₌八蛋!警察都來過了,你還不滾?」
楊大海委屈地說:「朵朵,你想不起來我沒有關係,你開一下門好嗎?千萬不要傷害到自己。」
我笑了,這王八蛋還扮上癮了?
我隔着門ẗù⁹對他說:「楊大海,你死定了,等天一亮,你殺害樂瑤的事情就會曝光,你就等着進監獄喫槍子兒吧!」
外面的聲音突然消失了。
然後,楊大海低沉地笑了兩聲:「看來,還是沒騙過你啊。
「反正已經殺了一個,再殺一個,算我賺了。」

-12-
這個瘋子,變態!
我把耳朵貼到門上,外面無聲無息,不知道楊大海走沒走。
我飛奔到陽臺。
這個樓每戶都有開放陽臺,兩戶陽臺之間的距離只有不到一米,成年人很容易就能跳過來。
還好房東給裝了一個可以上鎖的玻璃門。
我確認鎖好門,然後關閉了家裏所有的燈。
我不知道楊大海在哪裏țúₕ,他是不是還躲在樓道中,所以不能輕易打開門。
現在時間已經過了凌晨兩點,正是人們熟睡的時候,世界陷入一片死寂。
我在黑暗中,能清晰地聽到我的心臟跳動的聲音。
怎麼辦,我緊咬嘴脣。
樂瑤死了,爸媽遠在老家,警察不相信我,還有誰能幫我?
我想到了中介小哥。
他說他叫郝誠,給我留了他的電話,說只要我找他,他就會幫我。
這個時候,我只能相信他。
我毫不猶豫地撥通了那個電話。
電話響了很久才被接起來,一個含混的聲音說:「誰啊,大半夜的。」
這是小哥的聲音!
我試着向郝誠解釋:「你好郝誠,我叫錢朵朵,一年以後的你,給了我這個電話,你說你一定會來救我。」
其實我並沒有多少信心。
睡得好好的接到陌生人的電話,還要被迫聽一堆這麼荒謬的話,誰會相信啊。
要是我,早就把電話掛了,還要罵上一句神經病。
可是郝誠聽我說完,卻突然來了精神。
「臥槽,我終於等到了!
「從我 8 歲起,我就一直幻想有一天,未來的我通過時光通道,去拯救陷入困境中的少女……」
我:「那什麼……不是少女。」
「你告訴我,需要我怎麼幫你?」郝誠好像完全沒聽到我說話。
我快速把事情跟他說了一遍,強調了好幾遍:
「對方是一個健身教練。」
郝誠輕蔑一笑:「你放心,哥也不是喫素的,你把門窗鎖好,我現在打車過去,大概五分鐘到。」
掛了電話,我稍微安心了一些。
只要堅持住五分鐘,郝誠就會過來救我。
這時,陽臺方向發出哐的一聲響動,我的心差點跳到了嗓子眼!

-13-
難道楊大海來了?
我幾步竄到門口,右手放到門把手上,眼睛死死地盯住陽臺的方向。
我從來沒有如此恐懼、緊張過,以至於全身控制不住地發抖。
我用左手握住右手的手腕,告訴自己一定要冷靜。
即便楊大海到了陽臺,陽臺門是鎖着的,我有足夠的時間逃走。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馬上到五分鐘了,郝誠還沒有來。
我的眼睛痠疼,可我根本不敢眨眼睛。
一聲巨響!
伴隨着玻璃的碎裂聲,一個高大的黑影倏地出現在客廳,和我只有不到 3 米的距離!
是楊大海,他來了!
我居然忽略了樓頂。
當初爲了節省房租,我租了頂樓的房子,楊大海正是從樓頂通過臥室的窗跳進來的。
趁他還沒站穩,我飛快地打開門,箭一般竄了出去。
老房子沒有電梯,我只能用跑的。
熱血衝上頭頂,耳畔只有我劇烈的喘息聲。
不能回頭,但我知道楊大海正在追我。
楊大海不愧是健身教練,身高腿長,八級的臺階他一步就能跨下去,很快我們之間的距離就趨近於零。
我感到他的呼吸都噴上了脖子,下一秒我就要被他抓到了!
正在我暗叫完了的時候,楊大海被樓道內鄰居亂放的櫃子絆了一下。
「操!」他大罵一聲,又馬上爬起來。
這短短的兩秒鐘,足夠我與他又拉開了一層樓的距離。
我邊跑邊把樓道里的雜物推倒,我聽到楊大海被絆了一下又一下。
終於,我來到了一樓。
可大門怎麼都推不開。
這個破門從我住進來就是壞的,根本沒有鎖,怎麼會打不開!
我拼了命地推門,可都無濟於事。
轉過身,楊大海正緩慢地從樓梯上走下來。
他陰惻惻地笑着,發出魔鬼般的聲音:「別白費力氣了,我把門鎖了,你出不去的。」

-14-
我絕望地靠在門上,心中默默祈禱郝誠快點過來。
楊大海一步步向我靠近,一雙大手慢慢伸向我,臉上滿是扭曲的殺意:
「錢朵朵,要不是你,樂瑤也不會跟我分手,你去死吧!」
我閉上了眼睛。
正在這時,門咣的一聲被人從外面打開,我直接向後倒去,跌進一個人的懷裏。
我回過頭,黑色鴨舌帽下是一雙明亮的眼睛。
他就是郝誠?
此時,小哥的形象與眼前的人完美重合到了一起。
我壓抑的情緒頓時宣泄出來,轉身一把抱住他就哭出了聲:「你怎麼纔來啊!」
郝誠衝我咧咧嘴,露出一口潔白整齊的牙齒:「你就是錢朵朵?」
我使勁點頭。
他把我拉到身後,大吼一聲:「兄弟們,上!」
我才注意到,周圍還有五六個人,他們一擁而上,把想逃跑的楊大海撲倒在地。
楊大海死命掙扎,無奈寡不敵衆,被打得嗷嗷直叫,直喊投降。
十分鐘後,一輛閃爍着的警車駛了過來,將鼻青臉腫的楊大海押了上去。
我也平生第一次進了派出所。
郝誠全程默默地陪在我的身邊,他雖然沒說什麼,可是卻給了我無窮的力量。
我再一次向警方報案,指出樂瑤已經在家中被楊大海殺害。
這回,楊大海沒有否認。
警察到了樂瑤租住的房子,發現她橫陳在牀上的屍體。
據楊大海交代,當晚樂瑤因爲他與健身房女學員曖昧而再一次提出分手。
楊大海不想分手,兩人爭執間,他抄起一隻玻璃菸灰缸砸死了樂瑤。
處理屍體時,他知道到樂瑤的手機。
她的微信接口停留在與我的對話框。
楊大海翻看着我們的對話,他看到這半年間,我不止一次勸樂瑤與他分手。
在他們短暫分手期間,我還給樂瑤介紹了公司裏一個特別優秀的小夥子。
「媽的,全是因爲錢朵朵這個賤人!」
楊大海越想越生氣,萌生了乾脆把我也一起殺掉的念頭。
於是他拿了樂瑤的手機,全程假扮她與我對話,目的就是騙我開門。
如果我不是無意中聯繫上了未來的郝誠,那麼我今晚的結局,將會與樂瑤一樣。

-15-
半年後,楊大海因故意殺人定罪,因爲他的性質特別惡劣,被判了死刑。
後來警察也問過我,怎麼知道樂瑤已經遇害。
我胡編一通,就說是閨蜜之間的心靈感應,警察似乎接受了這個說法。
楊大海定罪那天,郝誠陪着我來到了樂瑤墓前。
我將一束鮮花放到墓碑前,想起從前種種,眼前一片模糊。
「樂瑤,我今天來是通知你,楊大海被判了死刑,你可以安息了。」
郝誠輕輕攬着我,我把頭靠在他的肩膀上,眼淚終於止不住流了下來。
心中的鬱氣消散得一乾二淨,回去路上,我的腳步都輕快了不少。
春天到了,小路兩旁的草地上點綴着星星點點的小花, 我和郝誠慢慢踱着步。
郝誠直直地看着我:「總算看到你笑起來是什麼樣子了。」
我故意問他:「什麼樣子啊?」
他認真地說:「很好看。」
我裝作聽不懂,快走了幾步。
他追上我,臉有點紅:「錢朵朵, 我之前跟你說過的事, 現在可以答應我了吧。」
這半年來, 郝誠一直陪着我,他的熱情與真誠, 早就打動了我, 何況,他還是一個長得不錯的帥哥。
之前郝誠向我表白,讓我做他的女朋友, 我拒絕了。
案子沒定, 我實在沒有心情談戀愛。
現在,似乎再也沒有拒絕他的理由。
突然, 我想到什麼。
我拿出手機,找到與小哥的對話框。
自從半年前的那一天, 我與小哥的聯繫就斷開了。
似乎冥冥中,真的有種力量在控制着兩個時空的我們。
最後一條信息,還停留在「我叫郝誠,記住了」。
我曾不止一次地給小哥發消息, 我很想告訴他, 多虧了他的幫助,我才成功擺脫掉被殺的命運。
可惜一次都沒有成功過。
我失落的表情沒有逃過郝誠的眼睛。
他有點喫味地對我說:「還在想你那個小哥啊?」
我斜了他一眼:「不都是你嗎,自己喫自己的醋?」
郝誠撓了撓頭:「雖然心裏明白他就是我,可我又總覺得他不是我, 哎, 我也不知道。」
他露出了迷茫的表情,下垂的狗狗眼溼漉漉的,顯得有點可憐。
「我答應你。」我忍不住道。
「什麼?」他一開始沒聽懂,等反應過來, 他的整張臉都在發光, 「你真的答應做我的女朋友了?」
他看着我, 看起來想抱又不好意思抱的樣子, 我乾脆踮起腳,主動捧着他的臉親了一下。
郝誠一副快暈了的表情。
我覺得他的這副樣子很好玩,突發奇想拍下我們人生中第一張自拍。
我們頭靠着頭, 對着鏡頭露出幸福的微笑,任誰看了,都知道我們是一對情侶。
拍完照, 我本想收起手機,又點開與小哥的微信對話框, 把這張照片發了過去。
沒抱任何希望,我只掃了一眼,接着猛然瞪大了眼睛。
居然……發過去了。
我一把抓過郝誠:「你看, 又有信號了!」
郝誠道:「你快告訴他, 我們在一起了。」
我趕緊發消息:「你看到了嗎, 我活下來了!」
煩人的驚歎號又一次出現。
這之後,我又與郝誠拍了幾張,可無一例外, 全都發不過去。
不過沒關係,我相信他一定看到了。
在不同的時空,我和小哥都會好好地生活下去。
(完)

精彩故事 全文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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