爲了畢業學分我跟大佬假結婚之後

大四那年我向高冷學霸求婚。
葉清淮抬了抬眼:「理由?」
我:「結婚證是國家證書,畢業加兩個學分。」
多年後我重新找到他。
他冷冷睨我:「什麼事?」
我討好地笑:「買房限購,要查家庭房產情況。」
葉清淮冷哼一聲:「你買不了。我名下十棟樓。」
再後來我被派對接他司業務,
這人眼神犀利,似笑非笑:「請問齊律師,騙婚該判幾年?」

-1-
炎炎夏日。
我垂頭喪氣從售樓處出來,立馬被熱浪逼回角落的陰影裏。
想起剛纔銷售顧問的話,又摸了摸兜裏的銀行卡,我咬咬牙撥通了那個默唸了千百遍的號碼。
滴滴滴,沒人接。
這麼多年,葉清淮肯定換號碼了。
絲絲失落瀰漫上心頭,卻又似乎鬆了一口氣。
正準備掛,電話卻忽然接通了。
「喂,哪位?」
熟悉的男聲穿過話筒,還是記憶裏的矜持冷淡。
我的心狠狠顫抖了一下,穩定心神嚥了口口水。
「喂,葉清淮嗎?你好,我是齊悅。」
他好像原本在什麼喧鬧的地方,不一會背景音迅速安靜下來,只聽到淺淺的呼吸。
「嗯,什麼事?」
還是這麼冷淡啊。
也是,畢竟從前也不是多熟悉的關係,如果不是後來……我們可能連話都搭不上。
我自嘲地笑笑,反而放鬆下來。
「那個,想請你幫個忙,能不能提供下你的房產情況?」
對面那人停頓了許久,再開口卻帶了三分譏誚:
「這麼多年沒聯繫,開口就是問我的財產情況?」
「你可真夠現實的,」
「——我的太太。」
對,我跟葉清淮……
雖然不熟,但卻是正兒八經領了紅本本的合法夫妻。
要不說人窮志短呢。
對着這明顯的嘲諷,我卻只能乾巴巴地擠出一個笑:
「我沒別的意思。」
「這不,我打算買房,可是售樓處說最近限購,要查家庭房產情況。」
葉清淮窒了一息,冷哼一聲把我打入谷底:
「你買不了。我名下十棟樓。」

-2-
對面乾脆利落掛了電話。
我抹了把汗,抬頭看着不遠處鱗次櫛比的高樓,抑制不住苦笑。
齊悅啊齊悅,你在天真什麼,
堂堂葉家的少爺,怎麼可能沒房子呢。
我跟葉清淮,是大學同學。
雖然同在法學院,但卻是不同世界的兩個人。
他是高冷英俊的校草學霸,家世顯赫,高高在上。
我卻是拿助學貸款的窮學生,父母雙亡,低入塵埃。
大四那年,相依爲命的奶奶突發重病,我借遍了親友好不容易湊夠了手術費,卻承擔不起後續高昂的治療費用。
於是我開始逃課打工。
不出意外,學期末我掛掉了一半的課,連補考也沒趕上。
輔導員點着我的成績單痛心疾首:「眼看就要畢業了,還差兩個學分,難道你要延畢麼!」
延畢是不可能的,因爲我實在再交不起一年的學費了。
可明明只差一點。
只要我能畢業,就能找到工作賺錢治好奶奶了ƭùₓ。
咖啡館,我取了外賣急匆匆往外走。
耳邊傳來嘰嘰喳喳:「你們聽說了嗎,隔壁宿舍的小梁領證啦。」
「呀,結婚證是全國性證書,畢業值兩個學分呢!」
兩個學分!
我一個愣神,打翻了外賣盒。
滾燙的咖啡嘩地澆在了一旁男生的計算機上。
我慌亂地道歉承諾賠償,卻在看到計算機牌子時崩潰大哭。
這是奶奶三個月的治療費。
男生似乎被我嚇到了,說不用我賠,我的淚水卻怎麼也止不住。
最後,他無奈地嘆了口氣,單腿蹲了下來:
「有什麼要幫忙麼?」
那聲音清冷,卻有安撫人心的作用。
我抽噎着抬起頭,淚眼朦朧裏是一張年輕英俊的臉
——在學院無數次擦肩而過、讓全校女生癡迷瘋狂的臉。
鬼使神差地:
「你,你能跟我結婚嗎?」

-3-
到今天我也沒明白,葉清淮爲什麼會輕易答應跟我結婚。
大概是有錢人對我們這些螻蟻偶爾施捨的同情心吧。
多虧了那兩個學分,我磕磕絆絆地畢了業。
不久,奶奶還是去世了。
我再也沒有聯繫過葉清淮。
其實一開始我也想過找他,想辦離婚。
這場有名無實的婚姻不是愛情的圓滿,只是憐憫的產物。
而他這樣的人,今後一定會遇到更光彩奪目的女孩,
讓他帶着滿心的喜悅和期待走進婚姻。
到那時,不該還有個黯淡無光的我,厚顏佔着「葉太太」的頭銜。
可當我打聽他的消息,卻聽說他出國了。
那一瞬間,我竟有些隱祕的欣喜。
因爲那一紙輕飄飄的結婚證,
似乎證明着這世上某處還有一個人,與我有着一絲絲的牽扯。
讓我不再是孤零零的一個人。

-4-
窮人是沒有資格傷春悲秋的,害得打工。
第二天一早,我人模狗樣地邁進寰宇集團的會議室,下一刻一個站不穩差點崴了腳。
上首的男人五官英俊,褪去了當年的青澀,氣勢越發凌厲。
萬萬沒想到,
boss 口中「辦好了夠全律所喫一年」的大單,竟然是葉清淮的公司。
喫一年?
喫不下一口好嘛!
boss 熱絡寒暄,我狗狗祟祟挑了個角落低頭坐下,指望他沒注意到我。
四年沒聯繫,乍然在這樣的場合重遇結婚證上的「老公」,
就有一種……被捉姦的心虛。
可下一秒我就被這莫名的想法嚇了一跳。
「清淮哥你什麼時候回來的,我爸媽還說兩家一起喫個飯呢。」
嬌柔的女聲打斷我的胡思亂想,
同事方雪薇身穿全套小香,大大方方坐在了 boss 下手第一位。
方雪薇是跟我同一年進來的,名校畢業,家世顯赫,人又甜美,在律所人氣很高。
可,清淮哥?
我從筆記本後偷偷抬起頭,卻不小心和葉清淮四目相對。
壞了,暴露了。
我一個哆嗦埋頭看地板。
「上個月。」男人聽上去禮貌而淡漠。
小組同事們暗暗交換着眼神,boss 試探地開口:
「葉總,我們方律師是賓大法學院的高材生,這次就由她負責對接貴公司吧。」
葉清淮不置可否地嗯了一聲。
方雪薇精緻的小臉上飛快閃過一抹得色。
不等她說點什麼,葉清淮敲了敲桌面,緩緩開口:
「寰宇這次內部章程和規定的審查非常重要,也關係到後續我們是否能繼續合作。所以我希望顧問團隊要足夠專業,經得起考驗。」
金主爸爸說什麼都對,boss 連連稱是。
真會裝逼。我在心裏吐槽。
誰料葉清淮掃視了一圈,視線似笑非笑地落在我身上:
「比如,我就想考驗下齊律師,我國騙婚該判幾年?」

-5-
會議室一下安靜了。
探究的視線從四面八方射過來,其中有一道尤爲帶刺。
我整個人都裂開了。
這男人搞雞毛啊。
還騙婚,指桑罵槐的。
我是騙你錢還是騙你色了!
不明所以的 boss 重重咳了一聲,遞了個眼色過來。
齊悅啊工作要緊!ƭû⁼專業,要專業!
我深吸一口氣,勉強擠出一個職業微笑:
「葉總說笑了,我國是沒有騙婚罪這個罪名的。一般情況下所謂『騙婚』是指以婚姻名義構成的詐騙罪,根據詐騙數額、犯罪情節處不同年限的有期徒刑和罰金。」
「也就是說,」我強迫自己正視他的眼睛,加重了語氣,
「如果沒有騙取財物的情節,是不構成『騙婚』的。」
葉清淮犀利的目光緊緊攫住我,
半晌,他鬆開眉頭,輕笑一聲:
「不愧是衡德的律師,果然不同凡響。」
我暗自鬆了一口氣。
誰料 boss 這死人精眼珠一轉,順口就把我賣了:
「齊律師也是我們團隊的中堅力量,難得葉總賞識,齊悅,你就跟雪薇一起負責這次項目吧。」
走出寰宇大樓,我緊繃的神經才暫時放鬆下來。
方雪薇面無表情,蹬着小高跟走在最前面。
有關係好的同事悄悄問我是不是認識葉清淮。
我支支吾吾訕笑:「就,大學是一個院的,但是不太熟。」
另一個同事韓雨嗤笑一聲:
「葉總是什麼人物,不是什麼阿貓阿狗都能湊上去的。」
「不像我們雪薇,跟葉總家是正兒八經的世交呢。」
此言一出,其他同事們都沉默了。
方雪薇的嘴角挑起細微的弧度:
「也就是從小一起長大罷了。」
她頓了一頓,衝我憐憫一笑:
「齊悅你別在意,清淮哥哥不是故意爲難你。你不知道,我們這樣的人家,不清高些不知道有多少人往上撲呢。」
我差點氣笑了。
「是啊是啊葉清淮可不是塊大肥肉,可惜我喫素,所以這塊肥肉還是讓給狗吧。」
方雪薇臉上的笑容僵住了,惡狠狠瞪了我一眼,噔噔噔走遠了。

-6-
律所對寰宇的項目高度重視,第二天就派小組到寰宇駐場辦公。
而方雪薇把最繁瑣的資料整理工作交給了我,美名曰「鍛鍊承壓能力」。
我知道她是整我,但也只能咬牙接下。
天色漸晚,方雪薇大方地邀請大家去喫日料。
同事們歡呼起來。
方雪薇好像忽然想起什麼,驚訝地捂住嘴:
「呀齊悅,你怎麼還剩這麼多沒做,晚餐看來你是趕不上了。不過別急慢慢來,明天上班前完成就行。」
會議室很快就剩下我一個。
看着眼前小山一樣的數據,我苦笑一聲。
大學畢業一年後,我終於重新考上了研究生,又被導師推薦進了衡德。
作爲所裏履歷最普通的,我只能比所有人都努力。
夜色漸沉,會議室外最後一盞燈也熄了。
我的眼睛卻始終沒有離開計算機。
忽然,眼前投下一片陰影。
「怎麼還在?」
低沉的男聲不辨情緒。
我揉了揉痠疼的眼角,撞進一雙深不見底的黑眸。
雖然早有心理準備,但沒想到,第一次單獨相處來的這麼猝不及防。
我頓時手足無措起來:
「我,我加班。」
「就你一個人?」葉清淮的聲音有些不悅。
我以爲這是甲方大大嫌棄我們不重視,連忙起身分辯:
「本來同事們一起駐場,他們的工作都完成了,是我比較慢。」
葉清淮掃了眼亂七八糟的桌面,皺起眉頭:
「齊悅,你還是這麼逞強。」
我愣了一愣,不明所以地看着他。
他忍耐般閉了閉眼,深吸一口氣,在我旁邊坐下了。
見我還杵在一旁,他不耐煩地敲敲桌子:
「給你梳理下寰宇的部門架構。」
我大喜。
我的工作之所以進展緩慢,主要是因爲龐大的集團內部關係過於複雜,很難梳理數據之間的關係。
葉清淮作爲總裁,無疑是最瞭解寰宇的人。

-7-
這傢伙的精神狀態穩定的出奇。
好像前兩天掛我電話、當衆爲難我的人根本是另一個人。
也許是夜色的緣故,眼前的男人不再像前天一樣咄咄逼人。
鴉羽般的睫毛垂下來,遮住了那雙冷淡的眼。
有一瞬間,我好像以爲看見了四年前的葉清淮。
領證前有幾次,我也像這樣跟他肩並肩坐在一起,
看他在紙上勾勾畫畫。
「8 月前要結算學分,所以最遲 7 月前我們得把手續辦了。我們得分別回去取戶口本……」
他的側臉很好看,有疏離的不真實感。
但他又離我這麼近,近到好像一伸手就能夠到。
「齊悅,齊悅你有沒有在聽?」
男孩和男人的聲音在記憶中重迭,
我從遊離的思緒中被喚回來,迷茫地盯着眼前的人。
這人蹙起好看的眉毛,不滿地敲敲桌子:
「你怎麼還跟以前一樣老走神。」
我回神,猛地後仰拉開距離,
卻不妨一個打滑,連人帶椅子向後倒去——
意料中的劇痛沒有到來,
一隻長臂橫攬過我的腰,將我牢牢穩住。
堅實的大掌扣在纖細的腰間,溫度穿透輕薄的布料灼熱了我的皮膚。
我不安地扭動了一下,
頭頂的氣息瞬間紊亂:
「別亂動。」
我抬頭,
四目相對間,葉清淮一臉嚴肅,耳後卻染上一抹可疑的紅。
我慌張地從他懷裏退出來:「對不起對不起,椅子滑了。」
葉清淮放下ƭūₖ懸空的手臂,微微擰起眉頭:
「齊悅,不要老是說對不起。」
這人怎麼這麼難伺候,道歉也不行嗎?
我暗暗腹誹,頭卻點的飛快:
「嗯嗯對不起對不起,以後不說了。」
葉清淮露出無奈的神色,沒好氣地伸手在我頭上薅了一把。
說話就說話,怎麼還動手呢。
我剛要還手,忽然想起對面這人的身份,只能鬱悶地服軟。
算了,金主爸爸我惹不起。
有了葉清淮的神助攻,後面的工作我駕輕就熟。
第二天,方雪薇看着整整齊齊的數據清單,擠出一個勉強的笑:
「沒想到,齊悅你還挺快的。」
我端莊地抿了口茶,輕描淡寫:「也還好吧。」
眼看她的臉逐漸變形,我在心底暗暗感慨:
裝逼是爽啊。

-8-
連續喫癟終於讓方雪薇放棄了針對我,項目開始緊張地推進。
兩個月的連軸轉,換來了寰宇的高度滿意。
葉清淮當即拍板把未來五年的法律顧問和涉訴案件都交給衡德。
boss 宣佈這一消息的時候,大家歡欣鼓舞。
這筆合同簽下來,所有人的年終獎必定上一個檔次。
等我們興奮過去,boss 清清嗓子:
「這次能拿下寰宇,有一位同事居功甚偉。」
「那還用說,一定是雪薇唄。」韓雨迫不及待打斷 boss,「雪薇是負責人,又跟葉總走得近。」
方雪薇微微一笑,並不說話,同事們也附和稱讚她了幾句。
boss 卻不動聲色:「方律師的確也做出了很多貢獻,不過——」
他的眼神微妙:
「寰宇這次着重表揚了齊悅律師,並希望齊律師作爲寰宇未來的主要法律顧問。」
小組會結束,我感受到身邊的氣氛發生了微妙的變化。
方雪薇對我的態度從不屑變成了漠視,
而韓雨一幫人居然對我有了笑臉。
這天下班前,我又接到了售樓處的電話:
「齊小姐,你上次看的那棟樓只剩最後一戶了,你還買不買啊?」
掛了電話,我又翻出了銀行卡餘額。
盯着那串不長的數字,又算了算今年的年終獎,
我終於下定決心,再次撥通了葉清淮的電話。
寰宇隔壁的法餐廳。
葉清淮來的很準時,一身剪裁得體的黑色西裝襯得他格外挺拔。
「這麼多年都沒想着請我喫飯,怎麼忽然良心發現了?」
今天的他看上去心情很好,薄脣邊竟然噙着一抹笑,整個人好看得炫目。
我恭敬地給他倒了杯水:
「今天請葉總喫飯主要有兩個事。一是想感謝您在加班時幫忙,還在 boss 面前說了好話,把寰宇的顧問給了我,」
他閒閒靠着椅背,修長的手指一下下扣着扶手,隨意嗯了一聲。
「第二件事,」
我舔了舔乾澀的脣,埋下心底的那絲情緒,移開視線不看他,
「我想跟葉總談一談離婚手續的事。」

-9-
對面的人定住了。
半晌,我聽到葉清淮冷笑了一聲:
「離婚?」
「齊悅,你失聯四年,第一次找我是問房子,第二次是爲工作,第三次居然是爲了離婚?」
「齊悅,你當我是什麼?」
他的聲音低沉冰冷,裏頭隱隱翻滾着怒氣。
我對他乍然而來的怒氣感到莫名其妙,卻也只能硬着頭皮解釋:
「不,你別誤會。就是我看中的那套房子比較着急,不離婚沒法……」
我的解釋並沒有用,他臉色更加陰沉,挺直了脊背逼視我:
「買房?我還不如一套房子?」
救命這是什麼邏輯啊?
你當然不如房子啊,房能住能升值我還能賣了換錢,你能賣嗎?
我被他這一問噎住了,氣氛驟然冷了下來。
「葉總,」我斟酌着開口,
「其實離婚也不光爲了買房,您看您年紀輕輕事業有成,成家也就是眼前的事。早年您幫了我這麼大一個忙,我無以爲報,更不能在你的人生大事上給你添麻煩,咱們早早把婚離了……」
「不離。」葉清淮打斷我,語氣不容置疑。
我驚訝地看他。
英俊的臉上一片平靜。
他靠回椅背,又變回了那個矜貴自持的葉總:
「我是寰宇的股東,如果離婚,要發權益變動的公告,會影響寰宇的股價。」
「我可以籤協議!」我一聽是這個理由,鬆了一口氣,「我什麼都不會要,公告也不會有影響的。」
他好像失去了耐性,煩躁地敲了敲桌子:「我剛上任就發佈離婚,會影響股東和董事會對我的信任。」
黑眸危險地眯起:「當年是爲了幫你才領的證,你總不會現在坑我吧。」
我被質問得啞口無言。
這事是我理虧,可房子……
「至於買房,」葉清淮好像看出了我的心思,「可以先落在別人名下,過兩年再過戶給你。所有手續我來辦。」
沉Ṭũₑ默再次在兩人間蔓延。
葉清淮沒有再給我施壓,只是淡淡地看着我,似乎篤定我不會拒絕。
終於,
「一年,」我伸出一根手指,「一年後,等你這邊穩定了,我們就去辦離婚。」
葉清淮臉上的神色一瞬間鬆弛下來,寒冰消融。
他向我伸出右手,
我猶豫地伸手,被他一把握住。
他的嘴角噙着一抹自信的笑,眼中有光華流轉:
「那就一言爲定,葉太太。」

-10-
接下寰宇的顧問,意味着堆積如山的工作。
午休時分,我暈頭轉向地出去覓食,卻被急促的喇叭驚住。
黑色邁巴赫大大咧咧停在大樓門口,引來各種明裏暗裏的圍觀。
車窗搖下,露出一張熟悉的臉。
這人來幹嘛?
我心虛地左右看看,三步並兩步溜到車邊:
「你怎麼來了?」
清冷的眉間染上玩味的笑意,葉清淮伸手敲敲車門:「上車。」
「去哪兒?」
「買房。」
不愧是總裁,效率真高。
樣板房裏,銷售小梁吐沫橫飛地講解。
我已經聽了十幾遍,卻一點不覺得厭煩。
葉清淮幾步走完房子,皺着眉頭:「這房子也太小了點。」
小梁不愧是銷冠,立刻笑眯眯接話:
「這棟是小戶型適合獨居,隔壁還有 160 平的四居,二位以後生了寶寶也寬敞。」
葉清淮露出滿意的神色,順手攬過我的肩:「去看看。」
我猝不及防撞進他的懷裏,整個人都僵住了:
「不,不必了吧。」
「怎麼不必,」他微微使力,眼裏閃過狡黠的笑意,「萬一以後生了……」
臥槽!
這人在說些什麼?
我觸電一樣把他拽到一邊,壓低聲音:
「你裝上癮了啊!生什麼生!」
「就這個就行。一個臥室一個書房剛好。」
葉清淮聞言,臉色一變,直勾勾盯住我:「那我呢?我住哪兒?」
你?
這我家啊!
不是你名下十棟樓,愛住哪兒住哪兒啊!
見我一臉懵逼,葉清淮不悅的神色更濃,薄脣緊抿着:
「我費了這麼大勁幫你,屋裏居然連我的位置都不留。」
我是幻聽了嗎?
怎麼居然聽出了一絲,委屈?
我一時被他的神邏輯繞住了,胡里胡塗答應給他支一張沙發牀。
直到簽完約,我才反應過來,
誰幫誰啊?
要不是他不肯離婚,我需要他幫我辦手續麼??
我深感受騙,悶悶不樂回到車上。
葉清淮卻還在耿耿於懷:
「好歹也是葉太太,這房子太寒酸了。」
「錢不夠嗎?寰宇這筆單子怎麼也夠首付了。」
「不是錢的事。」
我小心地把合同塞回包裏,聲音很輕:「只有這棟樓是我家。」
葉清淮愣住了。
「我跟奶奶原來的老房子,就在這個位置。」
我衝他笑了笑:「之前爲了手術費,我把家賣掉了。」
「現在,我終於可以把它買回來了。」

-11-
自從買了房,我更忙了。
白天在律所和寰宇間馬不停蹄,晚上還得研究新房裝修。
葉清淮開始頻繁地給我發連結:
【怎麼打造溫馨小戶型】、
【89 平雙人愛巢裝修實錄】、
【和愛的人把家裝成喜歡的樣子】之類的。
有一次開大會的時候,他甚至給我發了一條狗。
【葉清淮:我覺得你可以養一隻邊牧。】
我抬眼看了看,
總監還在口若懸河做彙報,
葉清淮面色冷酷地坐在臺上,完全看不出來在底下幹些什麼勾當。
於是我沒好氣地回他:
【打工人,沒空遛。】
臺上人微微低了個頭,
【葉清淮:我有。】
呵呵,萬惡的資本家,
養狗,我覺得你就挺狗。
吐槽歸吐槽。
這男人的審美還是不錯的。
於是在我還沒意識到的時候,
新房子裏貼上了他推薦的奶油色牆紙,滿鋪了人字拼木地板。
甚至,
我開始認真考慮,要不要養一隻狗。
想象了一下一本正經的葉清淮被狗子扯着跑的樣子,
我在會場上噗嗤笑出了聲。
boss 瞪我一眼,我忙捂住嘴低下頭。
你還別說,似乎,也挺不錯的。
這天我照例到寰宇駐場辦公,
臨下班,對接我的王姐匆匆過來說有個材料很着急,明天集ṱŭₑ團領導開會需要。
我看了眼時間,嗯,今晚可以趕出來。
做律師幾年,加班是常態,我已經習慣了。
只是最近實在太累,再多的咖啡因也沒抵擋住睏意。
不知過了多久,我迷迷糊糊醒來。
十月底的傍晚,夜色微涼。
一件西裝外套從肩上掉落,我揉了揉眼睛俯身去撿。
用料講究,做工精細,帶着淡淡的木質香氣。
「醒了?」
我猛地起身,卻一頭撞上了桌角。
嗷地一聲,眼淚奪眶而出。
一個修長的身影瞬間跨到面前,一把扶住我:
「撞到哪兒了?」
葉清淮半蹲在我面前,寬闊的手掌捧着我的臉,焦急地掀開劉海查看,
一貫冷靜的聲音裏有濃濃的慌張。
淚水糊住了眼睛,我抽了抽鼻子,癟着嘴:
「痛。」
確認了沒有外傷,他鬆了口氣,從擔憂變成嫌棄:
「誰讓你在這睡的。」
我帶着睡醒後的三分睏意,有些委屈:
「都怪你,要加班。」
他一愣,又好氣又好笑:
「誰知道你白天是不是摸魚了。」
想起開會時他欠揍的樣子,我氣不打一處來:
「到底是誰開會摸魚看狗子?」
葉清淮悶笑着起身,順手把我拽起來:
「好好好,那現在不許你加班了,趕快回家。」
「那怎麼行,還沒做完……」
「不許說不,這是甲方的要求。」
他把西裝披回我身上,Ṱû₀垂眼給我扣釦子。
我仰着頭,看他鋒利的輪廓變得溫柔。
屬於他的氣味瞬間把我整個裹住。
好像被蠱惑住了,我順從地點了點頭。

-12-
回到家裏已經是半夜。
葉清淮說歸他說,可活在人在,
給我十個膽子也不敢開甲方的天窗。
我洗了把臉準備通宵。
手機叮地一聲。
【王姐:齊律師,剛通知明天的會議取消了,材料過兩天給我就行。】
鼻尖還縈繞着若有若無的氣息。
我望着衣架上那件工工整整的西裝,心頭劃過異樣的情緒。
葉清淮,是不是對我也太好了一些?
打工狗沒有資格深夜 emo。
飽飽地睡了一覺,第二天我滿血復活。
對昨晚那些不切實際的胡思亂想,我理直氣壯地說服自己,困了就是容易做美夢啊。
正準備埋頭幹活,手機收到新信息。
【葉清淮:沙發牀從法國運到了,下午你回家簽收下。】
這麼理所當然的祈使句,
我麻了。
得寸進尺是不是總裁的傳統藝能?
看在昨晚的份上,我委婉地給他解釋了下什麼叫領土主權:
【葉總,那是我家。】
葉清淮秒回:【嗯,所以?】
大大的問號在拷問我的尊嚴底線。
我想把手機砸到他臉上,
但又想了下今年的年終獎,覺得底線也不是不可以再低一點。
於是我放下手機,
決心用沉默守護我家的主權完整。

-13-
埋頭肝完材料交給王姐。
她十分客氣:「齊律師不必這麼着急的,肖副總昨天特意交代我不要催你。」
肖副總?
我努力回憶這號人物。
腦海裏出現一個略油膩的中年胖子,哦ƭŭₖ好像是寰宇的副總。
大概是葉清淮交代他的吧。
我忽然有些臉熱,含糊地應付了兩句。
王姐露出一個諱莫如深的笑,沒再說什麼。
回去經過隔壁辦公室,有人壓低聲音在聊天:
「你們衡德的那個齊律師,好像跟肖副總有關係,就那種關係。」
「真假的,肖副總都一把年紀了。」
一個熟悉的女聲輕蔑地切了一聲:
「她在我們律所就搞這些不清不楚的,不然這次寰宇的案子也不會點名給她。」
「真是不要臉,幸虧方律師你今天告訴我們,不然還以爲她是什麼正經人。」
高跟鞋噠噠噠,方雪薇拎着小包從裏頭走出來。
看到門口的我,愣了一下,撞開我就要走。
我壓住心中的怒氣:「不道歉嗎?禮貌或者廉恥總要有一個吧。」
方雪薇一個轉身,精緻的臉上滿是不屑:「廉恥?不知道是誰沒有廉恥。」
「你憑什麼搶到寰宇的案子,不就是靠那點關係麼?」
「你——」
背後響起一聲重重的冷哼,方雪薇驚喜地轉頭:「清淮哥哥!」
「現在律師這麼不專業,都可以直呼客戶的名字了?」
葉清淮領着一羣人從走廊一頭大步走來,面上一層寒霜。
方雪薇的小臉刷地慘白。
「寰宇的法律顧問,是我親自定的,」葉清淮的目光像淬了冰,剛纔跟她一起八卦的幾個人抖抖索索。
「寰宇只要最優秀的,齊律師的結案率和勝訴率在衡德一直都是第一,我想不到請別人的理由。」
「至於你們說的靠關係——」
下一刻,我的手腕被拽住,猝不及防撞進他的懷裏。
葉清淮摟着我,居高臨下睥睨全場:「她的確有關係。」
「我就是她的關係,誰有問題?」

-14-
誰有問題?
他擺出一張梁家輝臉,誰敢有問題。
寰宇衆人噤若寒蟬,連我都被他震住了。
方雪薇再開口的時候,我是由衷佩服這姐的。
嗯,梁靜茹給的勇氣。
「齊悅你別得意,你以爲就憑你,真能嫁進葉家麼?」
她嫉恨的視線落在我們交迭的手上。
不是,我要收回剛纔的話。
你有能耐朝你的清淮哥哥支棱啊,
撿我這個軟柿子捏算什麼好漢?
可還沒等我想好怎麼還擊,
就聽到葉清淮乾脆利落地打斷她:
「我們結婚 4 年了。」
這下我想把我的頭揪下來。
方雪薇驚得舌頭打架:「清,清淮哥,你開玩笑的吧?」
葉清淮連眼神都懶得給她:「要給你看結婚證麼?」
這下她終於閉嘴了。
眼看衆人被炸翻,
罪魁禍首施施然鬆開我,理了理衣服。
我用材料捂着臉,打算趁大家還沒反應之前趕緊溜。
卻沒想到又被揪住:「齊悅,下午記得回家收沙發牀。」
沙,發,牀。
一定要在這個時候麼?
我咬着牙緩緩回頭,用盡畢生力氣才擠出一個難看的笑臉:
「好的。」

-15-
我早該想到的,事情不止一張沙發牀這麼簡單。
我心情複雜地看着流水一樣搬進來的洗碗機、烘乾機、空調和馬桶,
深刻體會到主權一寸寸淪喪的感受。
而這厚臉皮的入侵者,此刻正對着那張抵我半年工資的沙發牀,挑三揀四:
「這個顏色比圖片深了點,要不還是換成淺棕色?」
我堅定拒絕:「不必,這就挺好。」
葉清淮惋惜地搖搖頭,試圖說服我:「我還是喜歡淺棕色,跟牆紙更搭。」
夭壽了,
你喜不喜歡有 p 用啊。
我咬牙切齒地再次提醒他:「葉總,這是我的家。」
「嗯?」葉清淮挑眉看我,似乎有些困惑。
我閉了閉眼,決定還是一次說清楚:
「葉總,作爲老同學,我非常感謝你一直以來對我的照顧。那天爲了維護我,告訴大家結婚的事情也是不得已,但我覺得爲了一年之後順利離婚,咱們還是應該適當保持距離,以免更多的人誤會。」
略顯侷促的房間裏,空氣停止了流動。
我覺得有些喘不過氣。
過了好久,葉清淮嗤笑了一聲:
「老同學?原來我在你眼裏一直都只是老同學?」
「你以爲我當初答應結婚是爲什麼,現在不離婚又是爲什麼?真是因爲什麼狗屁的股價?」
我說不出話來。
灼熱的身軀驟然逼近,將我牢牢抵在牆邊。
熟悉的氣息瞬間籠罩下來。
我慌亂地低下頭。
「齊悅,你看着我。」
他執着地抬起我的下巴:
「你看着我的眼睛告訴我,這麼久以來,我對你來說,真的就只是同學麼?」
他的下頜緊繃,濃黑的雙眸裏映着落日餘暉,
好像有一把火在燃燒。
我們離得Ţù²那麼近,呼吸糾纏。
但他沐浴在光裏,輝煌耀眼,
我陷在他的陰影裏,暗淡卑微。
「是,只是同學。」
我從喉嚨裏擠出這幾個字。
葉清淮眼裏的光瞬間熄滅了。
他像一隻受傷的野獸,慢慢鬆開手,踉蹌着後退:
「好,齊悅,很好。」

-16-
葉清淮走的很決絕。
剛纔還滿滿當當的房間忽然空曠起來。
我把自己埋進了那張沙發裏,忽然覺得好累。
齊悅,你是個懦夫。
我對自己說。
你真的沒有感受到他的感情嗎?
怎麼會呢,
那樣堅定的維護和明目張膽的偏愛。
你坦然享受着這一切,還要自欺欺人這只是普通的友情。
齊悅,你不但懦弱,而且自私。
你沒有站到他身邊的勇氣,卻又貪戀這難得的溫情。
我睜開眼睛,看着這奶油牆紙,拼木地板,還有陽臺角落的空位。
那是爲狗窩留的位置。
這屋子,差一點就像個家了。

-17-
那天過後,我的工作一如往常,只是大家的態度變得恭敬。
有一秒鐘我想過辭掉這個項目,但只有一秒。
無他,這個機會對我來說太寶貴。
這個社會就是這麼搞笑,
頂着「葉太太」的 title,哪怕是一隻狗,也可以坐到這個位置上。
但現在不是講骨氣的時候。
我告訴自己,機會來的時候,別去想爲什麼,
先緊緊抓住它。
唯一的問題就是,我還是會經常見到葉清淮。
在走廊、在餐廳、在空無一人的辦公室。
雖然我極力避免,還是不免有眼神交匯的時候。
每次他都率先平靜地移開視線。
這似乎是我想要的完美狀態。
可爲什麼,我的心好像空了一塊?
不過我很快找到了治療的辦法,
那就是更加拼命地投入工作。
廢寢忘食了幾日,這天終於在傍晚完成了一份大合同的審查。
我長長舒了一口氣。
起身的一瞬間,我眼前一黑倒了下去。
不知道過了多久,
耳邊隱約有熟悉的聲音,壓得低低的。
我艱難地挪動了下。
身下是柔軟的沙發觸感,我掙扎着睜開眼睛。
這是總裁辦公室。
巨大的落地窗前,葉清淮轉身放下電話,快步走過來:
「好點沒?」
他的眉緊緊蹙着,眼裏的墨色濃得化不開。
我還是有些頭暈,輕輕點了點頭。
他緊繃的輪廓終於鬆弛下來,抱胸立在一旁:
「醫生說是低血糖,寰宇沒飯給你喫了?」
我沒吭聲。
面前的茶几上,米粥散發着誘人的甜香。
飢餓感逐漸真實起來。
我猶豫地看向葉清淮,他面無表情撇過頭。
我咬了咬脣,搖搖晃晃探出身子去夠粥碗。
「媽的。」
一聲低咒。
很快地,一雙長臂將我撈起來。
葉清淮將我半圈在懷裏,軟糯的米粒一勺勺喂到脣邊。
但我卻食不知味。
隔着輕薄的襯衣,我切切實實感受到他溫熱的胸膛,
和蓬勃有力的心跳。
連帶着我的心跳也加快起來。
「喝完就回去休息。」
身下的胸膛悶悶地震動,我偏頭正對上他滾動的喉結。
如果現在……吻上去……
他垂眸看我,冷冷地,打斷了我蠢蠢欲動的綺念。
「按時喫飯,寰宇不需要病秧子。」

-18-
第二天,我回律所彙報工作。
邁進辦公室那一刻,我就知道前幾天的風波已經比我人先回來了。
boss 和藹地給我端了一杯茶:「年底會空出一個高級律師的位置,好好加油。」
這明晃晃的暗示讓我心如擂鼓,差點撞到一個人。
「看着點路,攀了高枝也要當心摔下來。」
方雪薇臉上帶着笑,說出的話卻惡意滿滿。
好幾道看熱鬧的視線偷偷投過來,
「你什麼意思?」
她捋了捋頭髮,漫不經心地:「沒什麼意思,就是好心提醒你。」
我正要再問,身旁響起陣陣驚呼:
「這是什麼?」
我順着視線看過去,整個人如遭雷擊。
計算機屏幕上,巨大的標題觸目驚心:
【驚爆!寰宇總裁隱婚妻子竟曾是陪酒小姐!】
配圖是一張模糊的照片,
曖昧的燈光,醉酒的男人和瘦弱的女孩。
女孩的面容掩在長髮下看不清,
但每天早上,我都會在鏡子裏見到那張臉。
「齊悅,是不是哪裏弄錯了?」有同事小心翼翼地問。
我從計算機前緩緩抬起頭,正對上方雪薇嘴角的笑。
「是你乾的吧。」
她挑了挑眉:「你在說什麼?陪酒陪的腦子壞了?」
下一秒,boss 皺着眉頭進來:「齊悅,有媒體打電話來採訪,這是怎麼回事?」
我捏緊拳頭讓自己冷靜下來:「這是我的個人問題,我會盡快處理好。」
「個人問題?」方雪薇譏誚道,「這下不僅衡德,連寰宇都要被人笑話死吧。」
「方律師,請注意你的言辭!」
低沉的聲音蘊藏着危險的信號。
葉清淮帶着一身寒意出現在門口。
衆人驚愕的視線裏,他兩步一邁,第一刻緊緊牽住了我的手。
「葉總——」
他下頜緊繃,冷厲的眉眼宛如利劍,一字一句斬釘截鐵:
「請衡德通告所有要採訪的媒體,這則新聞是不實消息。寰宇也會同步發佈正式公告。」
我神色複雜地抬頭看他,囁嚅着想說點什麼。
十指交纏間,他重重握了我一下。
我渾身一顫。
他英俊的五官如雕塑般堅定:
「我和我太太將正式提起訴訟,並追究相關造謠人員的法律責任。」

-19-
空蕩蕩的辦公室裏,
葉清淮背對着我站在落地窗前。
「你不該那麼說的。」
我聽到我的聲音乾澀沙啞:「那張照片是真的,畢業後我的確在酒吧工作過。」
那個修長的背影沒有反應。
我艱難地繼續說:「事已至此,我們明天就把婚離了,然後你再重新發個通告說你不知情,這樣可以把損失降到……」
葉清淮驟然轉身,濃濃的怒氣幾乎將我淹沒:
「齊悅,你能不能不要每次都自說自話!」
我咬着嘴脣,指甲刺入掌心。
腳步急促而來,一雙溫暖的手握住我的肩頭。
葉清淮的聲音輕輕的,隱忍而心痛:
「我知道你很強。」
「但你能不能偶爾,試着依靠我一次。」
「我努力了這麼久,就是爲了有一天能讓你好好地靠一下。」
我渾身一震。
一個人艱難走了這麼久,
依靠,是我人生的前半程從未有過的奢望。
好像有什麼勢不可擋的力量一聲聲敲擊着心扉,
溫柔而堅定。
再抬頭,淚水已經模糊了雙眼。
葉清淮的臉上露出從未見過的欣喜,
他長舒了口氣,把我深深、深深地擁進了懷裏。

-20-
我迅速整理心情,拿出了身爲律師的專業素養。
固定證據、寫起訴狀、以誹謗罪起訴。
同時,我不再拒絕葉清淮的幫助,一起尋找其他證據。
這天我剛從外面回來,就接到 boss 的電話。
我本以爲 boss 來者不善,結果他竟然給我提供了幾個可能知情人的聯繫方式。
我猶豫了下,問他爲什麼幫我。
這人精在電話那頭笑了一下:「當然是因爲相信葉太太。」
那一刻我有些失落,但也很快釋然,
人在俗世,人之常情。
「不過,」誰料他話鋒一轉,「我更相信永遠不認輸的律師齊悅,一定會贏的。」
我愣住了。
「好好搞定這事,高級律師的位置還是你的。」
他頓了下,補了一句:
「這跟你是不是葉太太沒關係。」
boss 的電話宛如一劑強心針,
我從未覺得自己如此強大。
久遠的記憶隨着連日奔走重新浮現。
大學畢業後,我找了一份小律所的工作,
但還是還不起鉅額的醫療費欠款。
不得已,我開始去酒吧做服務生。
偶爾運氣好,會拿到不菲的小費。
但這種魚龍混雜的地方,呆久了總會遇到麻煩。
一天晚上,我被幾個混混拉住要求陪酒。
見我一直拒絕,其中一人惱羞成怒扇了我一耳光。
我捂住火辣辣的臉頰,終於抑制不住委屈和憤怒,
抄起酒瓶朝他頭上砸了過去。
後來,有人報警了。
派出所認定是互毆。
當時的老闆去領的我,幫我爭取了和解,還墊付了 1 萬塊的賠償。
從派出所出來,老闆看着我依然紅腫的臉,
嘆了口氣讓我別幹了,他先替我還錢,並資助我念研究生。
那是我人生的又一個轉折點。
這張照片,應該就是那次衝突時被拍的。
在葉清淮的強勢介入下,最終在派出所找到了照片泄露的線索。
某週刊的記者不知從哪聽到了風聲,
託關係找到了當年的報案記錄,偷偷翻拍了證據照片。
至於背後指使,
那記者一開始堅持說只是自己想火,並沒有指使。
但隨後寰宇提出不實報導影響了公司股價,要求天價索償。
記者絕望之下,終於鬆口背後人正是方雪薇。
開庭的時候,方雪薇一臉憔悴出現在被告席,
見到我卻還是挺直了背。
「可能判不了實刑,但這回保證方家插不了手。」
葉清淮在我身邊低低解釋。
「我已經警告了她父親,方家最近的日子不會好過。」
這兩日的新聞裏,方家有幾筆大生意都遭遇重挫,
甚至傳言,因資金問題,方家已在破產邊緣。
看來是葉清淮的手筆了。
我微笑着抬頭看他:「我沒事,這都不重要了。」

-21-
從法庭出來,我驚喜地看到一個許久未見的人影。
「徐律!」
明顯發福的中年男人笑呵呵地打招呼:「小齊啊!」
徐律師就是我當年的律所老闆,我人生的又一位貴人。
從前我時常去看他,我工作後,他去了外地開律所,我們便只能在線聯繫。
但他依然是我最爲尊敬感激的長輩。
我開心地約他一起喫飯,
他笑着說下午有重要工作要趕回去。
我惋惜極了,又忽然想起來什麼:
「徐律,給你介紹這位葉清淮,是我的……」
我支吾了兩下。
「我是齊悅的先生。」
身旁的人笑着接過話頭。
我面上一紅。
「哦,葉總啊。」徐律鏡片後的小眼睛笑得眯起來,「這麼多年,終於見到真人了。」
「你們……之前認識?」我有些懵逼。
葉清淮阻攔不及,尷尬地偏過頭。
徐律笑着點他:「當年你出事,他半夜打越洋電話找到我,說願意出錢求我去保你。」
「後來你去讀研究生,也是葉總幫忙聯繫的。不然憑我一個二流律師,怎麼找得到業界大佬給你做導師。」
送走徐律,我板着臉叫住葉清淮:
「你那時不是出國了嗎?」
他難得露出狼狽的神色:
「那時,那時我走得急,只能拜託國內的朋友關照你。」
「事情出的太急,我怕你在裏面喫苦,所以輾轉找了徐律師幫忙……」
「那後來呢?後來爲什麼不聯繫我?」我不依不饒。
「後來,」葉清淮的眼神裏有一種叫驕傲的情緒,
「因爲後來發現,我的太太實在是一位太優秀太堅強的女孩,在我沒看到的時候,她已經飛的很高很高,而那時的我還沒有足夠能力伴隨在她身邊。」
「好在最後,我們都變得足夠優秀強大,足夠我們重新站在一起。」
我驚訝於葉清淮居然會說出這樣的話,忽然想逗逗他:
「你就不怕,我身邊出現其他人?」
他的脣邊露出狡黠的笑:「我夠幸運,四年前就把你牢牢綁住了。」
「四年前你選擇了我,就再也逃不開了,我的葉太太。」
不遠處,葉清淮沐浴在金色的光芒中,向我伸手。
而這次我毫不猶豫撲向他。
因爲我知道,我也站在了陽光所及的地方, 閃閃發光。
番外(葉清淮)
第一次見到齊悅, 是在院辦。
她來拿這學期的助學金, 大大方方向教務老師道謝。
毫無疑問,她很漂亮, 不自知的那種漂亮。
但我注意到她,是因爲第一次見到如此坦然的貧困生,
像陽光下一杆細嫩的翠竹,柔卻韌。
鬼使神差地,
我向老師打聽了她的名字。
後來,我在更多場合見過她:
專業課、辯論賽、競賽場。
貧窮並沒能黯淡她的光芒,
每次見到她, 我都由衷感受到那旺盛到野蠻的生命力。
——那是我從未有過的東西。
再後來, 我聽說她家出了變故。
她開始變得行色匆匆。
那蓬勃的笑從她臉上消失了,取而代之是無盡的倦意。
我很想念那笑容。
於是那天當她淚眼朦朧地問我, 能不能跟她結婚。
我毫不猶豫就答應了。
後來的每一天,我都在慶幸,
那天她遇到的人是我。
領證那天, 我們去拍結婚照。
我在攝像師的指引下慢吞吞靠近她, 偷偷牽住了她的手。
她的手很涼,猶豫地回握了我的手指。
那一刻雀躍的心告訴我, 我愛上她了。
她順利畢業了。
正當我以爲我可以慢慢靠近她時, 領證的事情被家裏發現了。
父親將撕碎的結婚證甩在我的臉上,
怒斥我的任性妄爲。
我沉默着蹲下來, 一張張撿起散落的碎片。
父親震怒之下威脅要毀了齊悅,
我第一次直視着他的眼睛告訴他,這是我這輩子唯一要娶的人。
後來,父親妥協了,
但代價是, 我必須出國。
「等你證明能不依靠家族,不依靠聯姻, 打下一份事業, 再來跟我說你要娶誰。」
我沒來得及跟她告別。
在國外的日子,我沒有一天不想她。
父親狠心停了我的信用卡, 僅僅支付了我的學費。
她出事時, 我正在餐廳打工。
朋友打電話告訴我的時候, 手裏的盤子摔了一地。
一臉橫肉的墨西哥老闆衝我大喊大叫, 但我只想立刻飛回她身邊。
在朋友的勸說下, 我輾轉找到了齊悅當時的律師老闆,請求他立刻去保她。
好在齊悅足夠優秀,她的老闆很欣賞她,同意幫忙。
不然我想我會發瘋。
這件事後, 我更加瘋狂地學習, 提前一年修完學分畢業,
又花了兩年時間,做到了某跨國公司中國區 ceo 的位置。
而我的女孩也在屬於她的位置上贏得風生水起。
我知道,是時候回去了。
這一次, 我不再需要顧忌任何人的眼光,
我要光明正大地牽起她的手,去贏得她的心。

精彩故事 全文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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