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讀亂回

白月光回國後,謝珣然失聯了半個月。
我提了分手,轉身和他的好兄弟閃婚了。
後來,我們在他白月光的生日會上不期而遇。
謝珣然理直氣壯使喚我去買蛋糕。
「就當賠罪了。你之前說分手的瞎話,我當作沒聽見。」
他以爲自己的破例低頭,會換來我像往常那般乖乖認錯。
殊不知,我的閃婚對象就坐在他對面。

-1-
得知謝珣然又和我玩斷聯,閨蜜怒不可遏:
「三天不聯繫,默認分手!」
「一週不聯繫,默認狗帶!」
「失聯半個月?灰都給他揚了!」
她向來看不慣謝珣然一言不合就玩冷暴力的臭毛病。
憤憤然警告我:「這次你要是再敢複合,你們沒掰,我跟你掰!」
我扯出一個苦澀的笑,分手的決心,大概也是在這時下定的。
跟謝珣然在一起三年,我早已被他的「已讀不回」,鍛煉出一顆強大的心臟。
謝家在平城的產業遍佈各行各業,謝珣然是謝家的麼子,上面有兩個寵溺他的哥哥姐姐。
作爲受寵、有錢的二代,他從小過着普通人難以想象的生活。
哪怕在眼高於頂的上流圈,那羣少爺小姐也以他馬首是瞻,虛以爲蛇。
剛在一起時,謝珣然的臭脾氣比現在更甚,佔有慾極強。
他不許我有異性朋友,直接奪過我的手機,刪掉我通訊簿上親戚外的異性。
我們約會的安排,一切以他爲先。
兄弟的一個電話能把謝珣然在電影中途撬走,丟下我獨自一人。
而他深夜的一條短信,能把我從被窩挖起來,凌晨開車去酒吧接人。
習慣了旁人的仰視,謝少爺連談戀愛也趾高氣揚。
「你到底圖他什麼啊?」閨蜜不解。
「錢啊。」我訕笑一聲。
「那好辦。」閨蜜拍出信用卡,「我養你。甩了那個渣男!」
「別鬧。」
我沒撒謊。
最開始注意到謝珣然,
的確因爲錢。

-2-
我是平城某年的高考狀元。
當週圍的人都在爲我慶祝時,我的小家快散了。
爸爸養在外面的小三在報紙上看到我的喜報,得知學校獎勵狀元 10 萬,拖着 8 歲的兒子上門要錢。
猶如晴天霹靂,媽媽一口氣沒喘上來,當場暈厥。
我奔走醫院、學校、家三點一線,照顧年幼的妹妹、生病的媽媽,怎麼也打不通爸爸的電話。
他甩下離婚協議,帶着我的獎金和家裏所剩無幾的存款,跟小三跑了。
留下躺在 ICU 的母親,剛成年的我,以及 12 歲的妹妹。
「你媽生不出兒子,人家能生,怪誰?」
我叫了 18 年「爸爸」的男人,最後甩下這句話,銷聲匿跡。
「我的喜事」成了壓垮全家的最後一根稻草。
我報了警,校方得知情況後發起了捐款。
可母親急需手術,ICU 天天燒錢,一天都等不了。
走投無路時,突然有私立醫院聯繫我,說可以提供免費治療。
再三打聽,我才知是謝家開的醫院。
謝珣然跟我同一屆,他聽說我的事,只是跟他大哥提了嘴,我便撿到從天而降ţű̂ₛ的救命鑰匙。
後來我們考到同一所大學,還在同一個攝影社團。
不過他是核心成員兼贊助商,我是社團打雜一枚,爲幫補家用。
一次外出採風,年輕靚麗的男女走在前頭,我扛着沉重的攝影器材跟在後頭。
一不小心,一腳踩空了。
屁股沾地前,我都做好摔個底朝天的準備。
估計還得賠償昂貴的攝影器材,心都涼透了。
腰被穩穩當當地抱住。
鮮少參加社團活動的謝珣然牢牢扶住了我,主動替我分擔器材,還怒罵哪個傻 X 挑下雨天上山採風。
那天的山雨灰濛濛,我跟在他身後,盯着他掛着春雨的髮尾,有些出神。
他把手遞過來,示意我拉住。
骨節分明,充滿力量。
那次以後,我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他的身上。
他少爺脾氣,但口硬心軟。
暗戀自己的青梅竹馬卻不敢表白。
大二那年,我們意外在一起了。
是他表的白。

-3-
謝珣然以爲我不知道,其實我都清楚。
他本來要表白的人,是林美鈺,並非普普通通的我。
他爲心愛的女孩準備了盛大的告白儀式,卻聽到林美鈺說要和父母安排的訂婚對象一起出國留學。
在場都是幫他偷偷籌備的兄弟,頓時面面相覷。
接下來的大屏、氣球、玫瑰要怎麼解決。
謝珣然的面子過不去,我恰逢在現場,就被他抓到臺上成了當天的女主。
「你總是偷看我,別以爲我不知道。」
得知他是我的初戀,謝珣然更加得意洋洋。
他把我帶進他的圈子,大秀恩愛。
好像這樣就能跟自己的白月光示威,錯過了他,能有多可惜。
我們一開始也甜蜜過。
兩個人獨處時,謝珣然會稍微收斂脾氣,變得黏人。
他喜歡和我膩在一起看電影,喫我煮的飯,要抱抱親親。
外人都說,謝公子看上平凡的我,是天上掉餡餅。
而他的兄弟都知道,我只是林美鈺的替身。
在兄弟朋友面前,他依舊脾氣很大。
打遊戲連敗,心態爆炸,他會二話不說直接下線,留下我和他的兄弟尷尬相對。
我去哄他,發現他換號跟一個叫「小玉」的女生雙排,給對方放煙花。
我問是誰,他敷衍說只是一個國外的朋友,因爲時差沒找到好隊友,帶她玩一下。
要是再追問,謝珣然就不回消息了,也不接電話,後來還怪我敏感多疑。
接着就是一套熟悉到骨髓裏的冷暴力。
其實答案,我心知肚明。
「小玉」就是他的白月光林美鈺。
最近,她要回國了。

-4-
他爲林美鈺再三撒謊,隱瞞她回國的消息。
直到聚會上,他的兄弟當面半開玩笑地問我。
阿鈺要回來,我打算什麼時候讓位。
我被當面嘲笑是替代品,謝珣然只是在一旁喝酒縱容。
我直接起身離開,謝珣然拽住我的手,
「不就一句玩笑話,至於嗎?」
「至於。」
我們吵架了。
原本約好週末去露營的計劃,這下徹底泡湯。
謝珣然再次斷聯。
期間,謝少的日子依舊風生水起,我則跟着導師到外地出差。
一天晚上,我突然收到妹妹的電話,她哭着說媽媽暈倒了。
父親帶情人跑路後,媽媽的孃家嫌丟人,這些年陸陸續續斷了聯繫。
家中只剩下手足無措的妹妹。
我急得腦子發熱,閨蜜又在國外旅行,遠水救不了近火。
只好硬着頭皮打給謝珣然。
他沒接。
我翻了下朋友圈,才知林美鈺今天回國,他和兄弟們都去接機了。
打了無數遍,終於聽到熟悉的聲音,滿是不耐煩。
「怎麼,想清楚了?早道歉不就——」
「我媽暈倒了,我妹一個人在醫院,你能不能——」
「珣然,在幹嘛呢~我都回來了,還顧着聊電話?」
帶着撒嬌意味的抱怨從電話那頭傳來。
「知道了。我找人去處理。」謝珣然冷漠地撂下一句,沒等我說出醫院的名字就掛斷了。
再打過去,已經不接了。
我只好把詳細地址和牀號編輯成短信,發了過去。
連夜跑到車站,買了最早的班次,等天亮趕回平城。
凌晨三點,寒風蕭瑟。
我蹲下身,環抱雙膝,靠在客運站的門口睡着了。
妹妹的電話驚醒了我。
她說謝哥哥一直沒出現,醫生說情況很緊急,必須轉院,附近的醫院都沒牀位。
妹妹哭得上氣不接下氣,我一顆心都被撕扯成一塊塊。
手指在掌心扣出血洞,即將發生的悲劇隨時能將我擊垮。
一個小紅點引起我的注意。
有人通過羣聊加我好友,問有沒有什麼能幫忙。
來人的名字,我聽謝珣然提過幾次。
是他最羨慕嫉妒恨的兄弟,周越。
在平城,如果說哪家能與謝家勢均力敵,甚至凌駕於謝家,那就是背景深不可測的周家。
周家富過三代,勢力盤根錯節,周家人皆爲書香門第,家規森嚴。
聽說周越成年後纔回歸本家,極少參加圈內的聚會,每次一來都衆星捧月。
謝珣然背地裏沒少說周越的壞話,說他不過是紙老虎,前幾年還是不受寵的旁系,要不是周家老大不給力,還輪不到他周越。
如今,就是謝珣然口中的「紙老虎」,深夜驅車趕到醫院,照顧我妹,安排好牀位,親自跟進轉院,跑上跑下,毫無怨言。
甚至還帶着早餐,一大早出現在客運站,接我到醫院。
我坐在副駕,望着周越疲憊的側臉。
下頜線凌厲,嘴脣緊抿,眉眼清俊,眼角透着血絲。
心頭湧起陌生的感動。
「周先生,謝謝你。」
車內飄着清新的檸檬味,乾淨整潔,「你真的夠仗義了……」
謝珣然跟他關係如此乾巴,周越還樂意聽他的話,接他的活,趕來幫毫無關係的我。
「不是。」男人想點菸,看了我一眼,又放下,
「啊?」
「是我自己要來。」恰逢紅綠燈,周越突然傾過身。
「出於私心。」
修長的手指撩開我耳畔的碎髮。

-4-
我慌亂下車。
周越見我躲避,沒多言。
我跟他才見過幾次,自問沒令人一見鍾情的皮囊,他的眼神卻透着一種我們認識許久的熟悉感。
到了醫院,妹妹撲到我的懷裏,整個人嚇得瑟瑟發抖。
醫生說母親的情況不容樂觀,身體不合適馬上動手術,只能先觀察。
我交完費,早餐袋裏掉出一張沒密碼的黑卡。
周越話不多,卻默默做了不少。
一個上午過去,謝珣然帶着一身酒味,姍姍來遲。
他撓了撓頭,有些尷尬,問我怎麼不接電話。
我淡淡看着他宿醉睏乏的臉,驀然覺得噁心。
「沒啥事我就去補覺了。」昨晚接風宴後還續了攤,他陪林美鈺喝了一宿,累得很。
「對了,晚上阿鈺說想請你喫飯,我來接你,打扮一下。」他撂下一句。
我深吸一口氣,「你別來了。」
「?」
「我們分手吧。」
「你瘋了?」謝珣然眼神發狠,一把將我抵到牆上,「不就沒接你電話,至於嗎?」
「三年,你只來過我家兩次。你自問,我媽待你如何?」
他沉默了,拳頭緊握。
「既然正主回來了,我們分手吧。」
我累了,累於當林美鈺的替身,累於一天天的冷暴力。
「你別後悔。」他咬牙切齒道。
「滾吧。」我轉過身,用力擦掉眼淚。
等處理完一切,我在走廊暈倒了。

-5-
醒來後,妹妹趴在牀邊哭腫了眼。
我以爲是自己檢查出什麼怪毛病,一問情況更糟糕。
醫生說媽媽的身體太虛弱,目前只能靠意志力和藥物續命。
她緊緊握住我和妹妹的手,胳膊滿是麻醉的針孔,短短几天就瘦脫了相。
還念念不忘關心我的生活和工作,妹妹的學習。
我受不了,衝出病房,癱軟在地,悶聲大哭。
她的日子不多了,擔心我們姐妹倆無依無靠,想看我成家。
可昨天,我剛分手……
一隻大手輕輕拍了ţúₕ拍我肩頭,將我溫柔扶起。
是周越。
我仰頭撞進他擔憂的目光,眼眶頓時酸澀。
周越聽完,提出一個匪夷所思的建議。
「去拍個結婚照吧。」
「只是走個形式,讓你媽媽能安心接受治療。」
我苦笑,「我和謝珣然分手了。你要當他的說客就算了。我和他,不可能了。」
他沉聲一笑,「正好。」
「誒?」
「我是說,我和你拍。」
「?」
「你要同意,直接領證也行。」

-6-
平城最大的 KTV。
我本不想出現,但擔心沒和謝珣然說清楚,他會找上我的母親。
罷了,也就最後一Ṱū́⁺次。
林美鈺將自己擠進 XS 的魚尾裙,蹺着小腿坐在高腳凳上哼唱情歌。
她凝望着臺下仰靠在沙發上的男人,字字深情,媚眼如絲。
據說她這次回國,就是爲了拿下謝珣然。
比起父母給她安排的相親對象,如今事業有成又愛慕她的老同學,纔是最優選。
從我出現在包廂坐到現在,幾首歌過去,謝珣然從未正眼看過來。
他朝林美鈺溫柔一笑,視我若無物。
自從提出分手,他把我的聯繫方式全部拉黑。
戀愛三年,謝珣然討厭被束縛的感覺,時不時玩斷聯。
短則兩三天,長則一週半月,已是家常便飯。
每次斷聯,都等着我眼巴巴過去哄他。
甚至以爲我早已被他訓得服服帖帖。
他沒想到,兔子急了還會咬人。
而我今天來,就是爲了跟他說清楚的。
「謝珣然,我有話——」
話音剛落,有人推門而入。
「哎喲我說是誰,稀客稀客!」
一羣人起鬨。
一個高大的男人裹挾着屋外的寒風,走進溫暖的包間。
我眉眼一顫,所有的話盡數嚥下。
周越來了。
此時此刻,我深刻體會到八個字:如芒在背,如坐鍼氈。
剛分手的前任坐在我斜對面,剛閃婚的合法丈夫坐在我正對面。
而前任的白月光在臺上唱歌。
如此詭異的場景。
謝珣然看着煩躁極了,眼前的玻璃杯塞滿捻滅的菸頭。
我有些呼吸不暢,找個理由出去透透氣。
沒想到剛離開,有人就迫不及待要上位。
門縫飄出委屈的聲音。
「今天嫂子怎麼一臉不高興?你們還在吵架嗎?」林美鈺歌也不唱了,軟着腰在謝珣然身旁坐下。
「你們又不是不知道,謝少最愛玩斷聯,怕不是玩過火了吧?」
「多大的事,之前又不是沒試過。」謝珣然不爽道。
林美鈺一聽,心頭更喜,揪住男人的衣袖委屈問,「都怪我,嫂子不會是不待見我吧?」
衆人紛紛安慰她。
「想多了。每次不是她巴拉巴拉來哄着謝少?」
「就是,謝少馭妻有方!」
只有坐在暗處的周越沒說話。
謝珣然越聽越不是滋味,拿起手機將我從黑名單中拉出來。
我站着門外,聽到他在電話中命令道,
「阿鈺今天生日,你出去順便買個蛋糕回來吧。」
見我沒回答,謝珣然再開尊口,
「就當賠罪,你之前說分手的瞎話,就一筆勾銷。」
他壓低聲音,又補了句,「鬧夠了就自己回來,別指望我哄你。」
在林美鈺的注視下,謝珣然還是依舊那副頤指氣使的模樣。
「嘟——」
我掛斷了他的電話,轉身離開。

-7-
包廂一片死寂。
「珣然,說不定嫂子剛出去遇到熟人,不方便……啊!」林美鈺小聲提醒。
一隻酒杯被男人重重砸到地上。
玻璃炸裂,林美鈺嚇得噤聲。
從來只有他單方面斷聯,如今她是要翻天了。
謝珣然深吸了口氣,忍住怒火,再撥。
電話接起,只是他還沒開口,女人冷聲撂下一句,「別煩。快滾。」
直接掛斷。
他都破例主動低頭,這個女人還敢懟他?
誰給她的膽子?
手中的香菸不知何時燒到末端,謝珣然渾然不覺痛意。
他盯着黢黑的手機屏,等待着女人乖乖打回來。
像過去無數次那樣,軟着嗓子求他別再斷聯了。
她會喫林美鈺的醋,說到底,還是喜歡自己。
她愛他,比自己多得多。
對她,謝珣然勝券在握。
一直在角落沉默不語的周越起身,撩起外套,眸底含笑。
「今晚記我賬上,先走了。」
「小鈺今天生日,這個點走?怎麼,外面有狗了?」
謝珣然正一肚子的火無處發泄,像頭惡犬般張嘴亂咬。
「回家哄老婆去了。」
接到狗前任的電話,他的女孩現在一定很不開心。
「等等,你老婆?」
謝珣然瞥到周越無名指上的一抹銀光,整個人如被雷劈,站起身,「是誰?」
本來已經拉開門的周越停下腳步。
「好看嗎?」骨節分明的手隨意揚了揚,「我老婆親手打的。」
謝珣然盯着那枚普通的戒指,上面俗氣地刻着「forever」,是他曾經嘲笑的款式。
可能價值還不如今晚桌上的一瓶酒。
何槿曾經興奮地拉着自己去打戒指,說自己打的戒指戴在手上,能把幸福套牢。
當時他是怎麼回的?
「不過是營銷手段,只有買不起戒指、又笨又蠢的窮人才會信這種話,麻煩死了。」
謝珣然瞧不上,他的兄弟更是嗤之以鼻。
「周少,這枚當你的婚戒,還不夠格吧?」
「說什麼呢!人家媳婦這是會過日子!連戒指都自己做!哪像你之前交的那個,碰下手就要臺馬莎拉蒂。」
衆人鬨堂大笑。
「我覺得不普通就行。」周越毫不在意,「只要是她送的,我都喜歡。」
謝珣然越聽越煩躁,口舌莫名發酸,「你老婆到底是——」
「有機會介紹你們認識。」
他還想追問,被林美鈺拉住胳膊,「珣然,我的生日禮物呢?」
……
我在停車場等周越。
一上車,他就跟我說了我離開後包廂發生的一切。
聽得我一愣一愣的,手機差點滑落。
沒想到眼前看着成熟穩重的男人,幼稚起來如此可愛。
要隱瞞已婚,有一萬種方法。
可週越偏偏選了一種最欲蓋彌彰的。
果然,還是男人最懂男人。
什麼能最攪爛謝珣然的心,最讓人抓心撓肝,他比我這個前女友還懂。
「我跟他說清楚吧。」我盯着快被打到沒電的手機,有點無奈。
周越摸了摸我的頭,「嗯。」
但他絲毫沒有要下車的意ţüⁿ思。
這是他讓我接電話的底線。
「喂。」
電話接通後,我本以爲謝珣然會像之前那樣暴脾氣,一上來先劈頭蓋臉罵一頓。
結果那邊卻異常安靜。
「何槿。」他聲音悶啞,「你回來吧。我……」
「我們分手了。」我低頭轉了轉指尖的婚戒,「再聯繫,就不合適了。」
謝珣然難以置信地問,「你說真的嗎?」
「嗯。互刪了吧。」
「就因爲美鈺嗎?我跟她——」
「不重要了。」我開着「免提」,我們的對話周越盡收耳際。
「你不否認,就是喫阿鈺的醋,明明還喜歡我——」
我兀然抬頭,副駕的男人臉色一下陰沉下來。
於是背過身,壓低嗓音道,「管你喜歡誰,與我——」
【嘟——】
電話被掛斷。
又來?謝珣然這個幼稚鬼……
「我掛的。」
耳畔傳來喑啞的低吟。
手腕被抵在車窗玻璃上,不得動彈。
好冷。
我不禁打了個哆嗦。
壓在背後的身體又沉又熱。
「我喫醋了。」

-8-
好長的睫毛。
周越的單眼皮很薄,透着淡淡的血絲。
我的手被迫撐在他的胸膛上,另一隻手攥成拳頭,掌心緊張得沁出汗珠。
他眸光一暗,眼瞳映出我慌亂的模樣。
「周越,你認真的?」
我定定看向他平靜的眼,一字一句問。
薄荷清香湧動,陌生的氣息侵入我的四肢百骸。
本以爲只有我亂了陣腳,直到瞥見男人薄紅的耳廓。
「我沒有不認真的時候。」
我微微一怔,茫然地張了張嘴。
一個不可思議的假設衝進腦海:
周越喜歡我?所以才提出……
不對……
對於見慣了圈內頂級美女的周家少爺來說,我這副皮囊只算得上清粥白菜。
除了一時衝動,我想不到別的理由。
哪怕他現在說真的喜歡我,也無法令人信服。
或許察覺到我的困窘與不解,周越緩緩道,
「不急。」他替我將頰邊的碎髮挽到耳後,「我們可以先婚後……瞭解。」
我的心快跳出來,連忙挺起腰撿回些氣勢。
「我想約法三章。」
男人悶聲哂笑,「行。」
「第一,我們雖然扯過證,但沒感情基礎的假婚姻如一盤沙,風一吹就漏破綻了。我們先相互瞭解下對țùₜ方?」
周越似乎想到什麼,啞然一笑,「行,聽你的。」
「第二,暫時不在你們的圈子公開我們的婚姻。」
周越眉頭一皺,「你介意謝珣然?」
「不是,只是不想起風波。」特別是在媽媽身體狀況不佳時。
我太熟悉謝珣然了。
他在衆星捧月下長大,囂張跋扈,沒人敢忤逆他。
他棄如敝屣的,別人不能撿走。
哪怕他沒多喜歡我,只要是自己的東西被搶,他都會想方設法要回來。
周越還是他的「好兄弟」,定會激起謝珣然的逆反心理。
要是被媽媽知道這些破事,以她目前的身體狀況,後果不堪設想。
聽完我的解釋,周越只是輕輕握住我的手,
「行,都聽你的。」
「最後,也是最重要的……要是一年時間我們還是……處不出感情,就和平離婚。」
他幫我渡過難關,我不能恩將仇報一直誤着人家。
周越:「你浪費了一條。」
我:「誒,啥意思?」
周越點了下我額頭,「字面意思。」
後來才明白,某人說他喫醋了,並非一句玩笑……

-9-
「婚後」生活比想象中輕鬆。
周越真是一個合格的老公。
我之前白天忙着跟導師做課題,晚上趕去醫院看護,經常顧不上晚飯。
現在有了周越,他會主動在我忙不過來時照顧我媽。
堂堂周氏集團的總裁,沒讓助理接手,也沒請護工,親自端茶倒水,任勞任怨。
這些他從未跟我提及。
直到某天我因一些事情耽誤了,趕到醫院已經八點多,想着媽媽一定急壞了。
沒想到推開門,一個高大的男人正坐在病牀邊,安靜地給我媽剝橘子。
昂貴的西裝隨意搭在椅背上,袖口挽到手肘處,漂亮的肩胛骨隱沒在襯衫下。
「這是你的兒子還是女婿啊?」隔壁牀的阿姨羨慕道,「長得又帥,人又孝順,不可多得啊。」
「我女婿。」母親憔悴的病容難得露出一絲欣慰。
當我第一次以「老公」的身份,將周越領到她跟前,媽媽很詫異我啥時候換人了。
特別是看到一身矜貴不凡的周越,更是心裏打鼓,拉着我問了許久。
而現在……
看到周越,比見我這個親女兒還喜上眉梢。
我稍微嘴上「兇」周越幾句,她還教訓起我。
周越不僅輕鬆拿下丈母孃,還「俘虜」了我妹。
現在小孩學的比我當年學的難多了,每次輔導妹妹功課我都一個頭兩個大。
周越隨手拿起練習冊,在草稿紙上快速落筆,一個思路清晰的解題過程躍然紙上。
「姐!這個大哥哥教的特別好!比我們學校特聘的老師都厲害!」
「叫什麼哥哥!」老媽剜了老妹一眼,「叫姐夫!」
我輕咳兩聲。
要是妹妹知道教她的人,是 MIT 數學系的優秀畢業生,不知會作何感想。
我送周越下樓,謝謝他這段時間的幫忙。
「有需要,隨時可以找我。」我主動提出。
畢竟合作關係,講求一個禮尚往來。
「正好,」周越眸光閃動,「還真有個忙。」

-10-
一週後。
香城的秋天暖意綿綿,貴婦名媛以珠寶爲綴,身着華衣美絹,絲毫看不出季節的更替。
入秋後最大的私人拍賣會,在 Center 頂層舉行。
只有收到邀請函的貴賓,纔有入場的資格。
我在周越的安排下, 提前三天來香城,陪伴司徒太太籌備拍賣會的事。
司徒靜雯是周越的乾媽。當年他來香城讀書時,還是周家備受冷落的旁系,司徒家照顧了他許多。
這次的拍賣品是她已世先生的珠寶遺作,亡夫前妻的孩子對珠寶的處理頗有非議,這幾個月一直在鬧事。
周越這幾天有個涉及多方的合同要洽談,抽不開身,拜託我過來幫忙。
沒想到在簽到處就碰到「熟人」。
「嫂子!」林美鈺挽着謝珣然,一身高定登場。
謝珣然許久未見,身材頎長,眼眸冷漠倨傲,發現我也在,牙槽快咬碎了。
司徒太太面露疑色,我低聲解釋了兩句,徑自走到他們跟前。
「你認識司徒家的人?」謝珣然忍不住發問,目光如炬,似乎要將我看穿。
我沒理他的質問,轉身對林美鈺說,「我跟他,分手了。林小姐叫我名字就好了。」
謝珣然青筋暴起,快壓不住滿腔的怒火,「你跟誰來的?」
「這不很明顯嗎?」林美鈺好不容易哄着謝珣然帶自己來,現在被他抓到手臂生疼,怒火鍾少,強掛着笑意,
「香圈名媛都是來拍寶貝,何……什麼哦對,何槿的話,要拿到入場券,恐怕只能替人拎包吧?呵呵。」
司徒太太忙着招待來賓,上百萬的 Brikin 隨手拜託我看一下,也是不怕我跑了。
我笑了笑,轉身離開。
對不重要的人沒必要浪費時間解釋,今天還有很多活要忙呢。
只是我沒注意到,拐角處早早站了兩個人。
「周少。需要我……」一旁人的冷汗如瀑,撞見自家少奶奶被一個不知哪來的丫頭欺負成這樣,連他們都聽得火大!
「不用。」周越不怒反微微一笑,「我自己處理。」
手下想起上次少爺這樣笑的後果,不禁打了個寒顫
有人要倒黴了。

-11-
「一百萬一次,一百萬兩次——」
「一百二十萬。」
「恭喜周氏集團以一百二十萬拍得!」
林美鈺氣紅了臉,美甲都快扣破謝珣然的手臂。
「那個周越怎麼回事!」她快繃不住淑女的形象,「我看中什麼,他就拍什麼,他一個大男人跟我搶女士珠寶?我得罪他了?」
只有謝珣然臉色愈發難看。
拍賣會後,司徒夫人安排了雞尾酒會。
我換了一身酒紅的禮裙,剛走進會場就撞上「熱鬧」。
林美鈺拉着謝珣然找到了周越。
「周少,你方纔的做法,太不紳士了吧。」她笑裏藏刀,含沙射影,「跟女孩子搶珠寶,不厚道吧?」
周越搖了搖香檳杯,眼神無一絲落在林美鈺的身上,「我夫人喜歡。」
謝珣然往前一步,突然開口,「周越,你有什麼不滿衝我來,何必爲了跟小女生置氣,撒一個彌天大謊?我調查過,周家的人說你根本沒結婚。」
因爲「約法三章」,我和周越領證的事,只有本家的幾個長輩知道,謝珣然說周家人不曉得,怕是連核心成員都接觸不到吧。
「謝公子還是管好自己的錢,或者……」周越瞥了眼一旁的林美鈺,「人吧。」
這句話夠損的,一說謝珣然沒足夠的實力從自己手裏拍到東西,二指責他管不住身邊人的貪念。
兩人在公開場合不好發作,只好憋了一肚子的火憤然離開。
司徒太太拉着我走了過去。
「阿越今晚好闊氣。」她寵溺地看着自己的乾兒子,「恐怕今夜過後,香城多了你的傳說,媒人即將踏破你家的門咯。」
周越微微低頭,嘴角噙笑,「乾媽再說笑,我家夫人要生氣了。」
司徒太太略顯喫驚,「哦?還真給你小子娶到老婆了?」
男人朝我微微俯身,抬起掌心,風度翩翩,
「她都陪你一整天,該還給我了。」
司徒夫人轉頭,瞅了瞅紅成蘋果的我,笑得合不攏嘴。
「難怪。」
我沉浸在周越一聲聲「夫人」中,卻未察覺有人躲牆角,還偷聽了對話,恨得咬牙切齒。

-12-
晚宴還沒結束,周越迫不及待帶我離開現場。
維港兩岸,璀璨如晝,夜風微寒。
肩頭落下一件帶着體溫的外套。
「可惜臨時安排,只能放 15 分鐘。」周越替我攏起西裝的衣領,生怕海上的風吹散溫度。
我們坐上他的私人遊艇,周越安排了一場獨家煙花秀。
一朵朵煙花在天幕上炸開,如金箔漫天飛舞,流光溢彩,將維港夜色染上白霧。
一杯煮過的紅酒遞到我的掌心,暖意直抵心頭。
「今晚沒喫什麼吧。等下看完煙花,我帶你去喫大排檔。」
周越站在我身後,保留着紳士的距離。
海風掠過,菸草與木質淡香交纏,飄進鼻息,令人心神微亂。
一轉身,便撞上週越的視線,思緒被狠狠燙了一下。
腦子一片空白。
除了海浪聲,只剩下失控的心跳聲……
「你怎麼認識司徒太太的?」我想打破尷尬,隨口問了個拙劣的問題。
周越又讓人拿了一條寬大的披巾,將我團團裹住,才慢慢說起他的故事。
他並非一出生就是「天驕之子」。
相反,還差點被「捨棄」。
周越的父親周冶來香城出差,偶遇圈小明星方芮,兩人一見鍾情。
周冶年輕氣盛,執意要娶娛樂圈的人,鬧得周家上下雞飛狗跳。
爺爺奶奶極度不喜歡這個媳婦,包括方芮生的孩子。
周越從小比同齡人俊俏、聰慧,方芮爲了孩子放棄事業,跟隨老公回到平城,相夫教子,卻處處受打壓,欺負。
周冶過了新鮮勁,對方芮的維護與寵愛,也沒初見般熱忱。
長此以往,嚮往自由的方芮終於受不了,積鬱成疾,甩下離婚協議,帶着周越連夜逃回香城。
周越的父親本以爲妻子只是慪氣,沒想到老婆真帶着孩子跑路了,還找到在香圈頗有影響力的閨蜜司徒靜雯幫助。
有了貴人相助,母子倆快速在香城站穩腳跟。等周父明白事情的嚴重性,已經太遲了。
周越從 MIT 畢業後,成立的公司和周家的子公司打擂臺,驚動了周氏高層。
他們才知道,自家不受寵的旁系孩子,如今成長成周氏平輩裏最出色的一位。
可惜周越對周家的財富不屑一顧。
我靠在周越的肩上,聽他講自己和司徒太太的機緣。
聽着輕描淡寫,總感覺他只道出冰山一角。
「所以你是在這裏長大?」
「算是吧。」
「算是?」我有些不解,還沒來得及多問,一個緊急電話打到周越的手機上。
是醫院打來的。

-13-
媽媽的病情突發,醫院打來詢問家屬意見,是否馬上動手術。
周越馬上安排直升飛機回去。
等我們趕到醫院,媽媽已經陷入半昏迷。
我握住她的手,耳朵湊到她顫抖的脣邊。
「我想試試……」她聲音因疼痛變得嘶啞,字字顫抖,「真的很疼。」
我眼淚模糊,一言不發,肩頭抖到不行。
手術的成功概率很低,但是拖着保守治療,她每天要忍受非人的痛苦……
我想尊重她的想法,可是……我不想沒有媽媽。
她握住我的手,眼淚順着瘦削的臉沒入枕頭,「乖乖,媽媽想勇敢一次,哪怕失敗。」
渾濁的眼睛看向一旁的周越,「現在,你有了歸宿,媽媽不用擔心你了。」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麼離開病房的。
只記得媽媽把周越單獨叫進去,聊了很久。
那天夜裏,我坐在醫院冰冷的長椅上,看着手裏的雲吞麪慢慢坨掉,凝出一層油,一口也喫不下。
周越一直陪在身邊,忙上忙下。
他接過我涼透的湯麪,隨便喫了兩口,又下樓買了一份白粥,配了開胃的蘿蔔乾。
「喫點吧。」他打開蓋子,熱騰騰的蒸汽模糊了我的視線。
「周越,我是不是很自私?」眼淚再也控制不住,沒入粥中。
他嘆了口氣,放下飯盒,將我摟進懷裏。
「手術同意書,我來籤吧。」他的懷抱溫暖而可靠,「前段時間媽弄好了授權書。」
愛我的人,早已替我想好一切。
我哭得很狼狽,徹底毀掉周越昂貴的襯衫。
次日 10 點,媽媽用盡全身的力氣,緊緊握住我和周越的手,眼神欣慰。
那張消失在紅燈下的臉,最後還掛着久違的笑。
一週後。
周越作爲女婿,親手操辦了媽媽的葬禮。

-14-
雨霧朦朧,我和妹妹在平城沒幾個親戚。
來弔唁的,除了媽媽生前交好的街坊鄰里外,未見孃家人。
妹妹年紀雖小,懂事的她全程不哭不鬧,乖巧到令人心疼。
我想留在墓地跟媽媽說幾句,周越讓人把妹妹帶走。
「小時候我們總是在等。」我跪下來,輕輕擦拭黑白相片上慈祥的笑臉,絮絮叨叨起來。
「平時等爸爸回家喫飯,過節等爸爸帶我們出去。」
「媽媽說爸爸工作忙,也是爲了賺錢養家。」
「的確是養家,只不過是養外頭的家。」
「我甚至後悔成了狀元,要是沒那則喜報,小三沒鬧上門,我們家是不是能一直好下去?至少媽媽不會被氣到病倒。」
「你知道我爲什麼那麼容易同意你的建議,說扯證就扯證?因爲我根本不相信,那個小紅本能讓兩個人天長地久。」
「我不知道爲何她都被婚姻傷的那麼深,還指望我找個好歸宿,就能下半生無憂。」
我笑着笑着,眼淚不知何時滴落在大理石上。
「她這輩子很苦,我不想她最後的日子每一分都是煎熬。」
我轉身看向沉默的周越,「我是不是做錯了?」
周越把我拽起,敞開溫暖的大衣,將我攏到懷中。
下巴抵在我的髮旋上。
「錯的不是你,是不尊重婚姻的人。」
「籤的是我,非要算個對錯……」
周越明白,我和母親內心早有決斷,與其忍受日夜煎熬,不如放手一搏。
只是誰也不想讓對方承擔這個後果。
「那就由我來擔。」男人默默扛起一切。
離開墓地,我們與打着黑傘的謝珣然正面撞上。
我攔下他。
「不必了。我媽不想見到你。」
「他呢?」謝珣然目光狠厲,盯着我和周越牽在一起的手,「他憑什麼?」
「憑我是她丈夫。」周越微微側身,擋在我面前。
「所以阿鈺說的都是真的?」謝珣然氣的指節發白,握住傘的手不斷顫抖,「你倆一直合夥耍我?」
耍他?
我差點笑出聲。
謝珣然啊,不管是過去的已讀不回、無故斷聯,還是如今的自我腦補,他一直以自己爲中心。
那些曾讓我迷戀的「他」,在這個霧氣瀰漫的下午,消散殆盡。
「你愛怎麼想就怎麼想。」我拉着周越離開。
反正我已不在意。
上了車,我搓了搓手。半天沒等到汽車發動。
「怎麼了?」
周越握住方向盤,薄脣緊抿,抬眼瞅了後視鏡一眼。
我順着他的視線,發現謝珣然站在大雨中。
黑傘墜地,男人任憑大雨將自己淋成落湯雞,呆呆地看着我們的車。
「要下車嗎?」周越悶聲問。
「啊?」
周越和謝珣然交鋒,一直勝券在握,我以爲他甚至不屑於將謝珣然看作對手。
沒想到他還有不安的一面。
被意外的「驚喜」觸到心底的柔軟,我傾過身,拽下他的衣領。
大膽親在他顫抖的眼皮上。
「快開車吧,老公。」

-15-
母親離開後,我和周越正式住到一起。
婚房是周越之前準備的,特意選距離醫院和妹妹學校近的地方,方便我照顧家人,接妹妹回家過週末。
而他儘管是房主,卻從未擁有自己的鑰匙,除非經過我同意,從不擅自「回家」。
那天我把婚房的鑰匙留在車內,當晚他就扛着行李搬進來了。
周越開始給我報備行程,只要不回家喫飯,都提前告之。
我也習慣不忙的時候,回家做幾個小菜。
元宵當天,我煮了湯圓,等到八九點,遲遲未見周越回來。
微信沒報備,電話也沒人接。
周ƭű̂⁴越從未出現過這種情況。
想起謝珣然無數次的「已讀不回」,原以爲自己早已習慣這樣的冷漠,可當對象換成周越,卻發現自己一次都忍不了。
我換了衣服,決定出門找人。
電梯一敞開,撞見了「消失的老公」。
周越戴着口罩,眼神躲閃,「要出門?我開車送你?」
「現在不需要了。」
一進房門,我就把人攔下。
「今天很忙嗎?」
「沒有。」依然拿背對着我。
我跳到他面前,逼他直視我的眼睛。
又躲開。
「周越,你是不是有人了?」
如果有,直說就好,本來只是協議婚姻,最近的事情模糊了界限。
他本來還想躲開,一聽這話,立馬不敢動。
我趁機掰住他的臉,扯下他的口罩。
英俊的眉眼下多了一圈淤青。
嘴角和臉頰都有擦傷,滲着血絲。
周越眼底浮過一絲尷尬,還想躲。
「跟人打架了?」
我微微一愣,從未想過像他這樣情緒穩定的人,還會跟人打架。
「沒事,一點小傷。」
「你的手機……」
周越掏出一看,屏幕都摔碎了。
怪不得沒回消息,手機估計是打架時摔的。
我把他拉到沙發上,替他擦藥。
消毒藥水刺得他眉頭一蹙,明知理虧,周越連哼都不敢哼。
問了半天也不願意說。
第二天,周越的助理來接人,看到我神色古怪。
「王助,你說吧。我不告狀。」
「何小姐!不,周夫人,昨天老闆是跟一個叫謝珣然的傢伙直接打起來了!」
我:……
跟誰?
謝珣然?本以爲此人早就從我生活中消失,沒想到昨晚他倆在朋友組的酒局中碰上。
昨晚時間一到,周越想回家喫飯,要先行離開,被謝珣然攔下。
喝醉的謝珣然挑釁他,還說了幾句難聽的瘋話。
兩人當場幹起架。
「難聽的話?」
「關於夫人你的……」
「老闆本來要打贏了!結果手機響了,他一看是你的電話,都顧不上躲避,捱了結實的一拳。」
「所以,王助理願意告訴我,是想說我別隨便打給他嗎?」
王助一聽,連連擺手,「不不!是辛苦夫人記下我的號碼,要是打不通老闆的,就打我的,我來找他。老闆說,您的來電無論何時都要響應。」
愛你的人,會想盡辦法響應你。
……
周越前腳去休息,我後腳就收到林美鈺的電話。
「謝珣然被打成這樣!你高興了!」她歇斯底里道。
「哦?我高興了。謝謝你告訴我。」不然我還不知道周越真沒喫虧。
林美鈺把手機丟到某人身上,「你聽聽!她說的是人話嗎!」
那邊傳來嘈雜的聲音,接着對面打開視頻通話。
謝珣然靠在病牀上,腦袋包得像只豬頭,胳膊腿還掛着。
周越的擦傷跟謝珣然一比,簡直小巫見大巫!
贏太多了!
謝珣然奪走手機,衝着屏幕賣慘,
「何槿,我好疼。」
我:「那就疼着吧。」
隨手掛掉電話。

-16-
周越打架的事情,還是驚動了本家的人。
婆婆約我週末一大早到香城喝早茶。
對比我的緊張兮兮,周越倒是淡定,「我媽不會喫人。」
早就聽說方芮溫婉賢淑,圈內口碑、人緣絕佳。
「頂多喫我,也不會喫你。」他補充道。
我:!
沒想到推開茶樓包廂的門,林美鈺也在。
身旁還坐着一個畫着精緻妝容的女人,翡翠鐲子、戒指戴滿兩隻手。
我屁股剛入座,林美鈺隔壁的婦人笑盈盈地問,「這位是?」
我還沒張嘴,一旁的林美鈺附和道,「媽,那是周越哥哥的老婆。」
「哦?」林美鈺的母親故作驚訝,「周公子這麼年輕就結婚了?」
方芮讓人給我上了剛泡好的鐵觀音,點了點頭。
「所以說還是姐姐你會教孩子 ,哪像我們這個,非得嫁給自己的青梅竹馬!」
林母眼皮褶子上的粉都快抖下來,還夾着嗓子喊保養得當的方芮「姐姐」,聽得人雞皮疙瘩。
「媽!」林美鈺羞惱,「那是珣然被人蠱惑,不然也不會跟——」似乎想到什麼,又捂嘴道,「抱歉方阿姨,我聽說珣然跟周越哥哥打架了,一定是有什麼誤會,或者……」
她掃了我一眼,「被什麼人教唆。」
「哎。有的人就是缺少家教,行爲不當禍害別人!」林母「好心」補了句,
「你家兒子可得擦亮眼睛!現在的小姑娘可會演呢!」
我攥緊膝蓋上的桌布,指甲深深陷入掌心。
要不是方芮在場,這張桌布早被我掀了。
一個助理走進來,拿了一份類似身體檢查報告的文件給方芮過目。
「夫人,這是少爺受傷後的體檢報告——」
「拿下去吧。」方芮看都沒看,擺了擺手。
林母像是逮ṱú⁻到機會,眼睛噌亮,「我說姐姐,你就是太溫柔了。有些話不中聽,我還是要說上一句,娶媳婦,還是要選賢良淑德的。就像我家美鈺,學歷高,背景乾淨。」
「不像有些人,沒娘沒爹的,沒家教——」
嘩啦!
一聲巨響。
等反應過來,圓桌上的大轉盤已經被我掀翻。
也不知哪來的力氣。
我轉身衝方芮欠了欠身,「抱歉,等下我可能有點發癲。請您先回避下。」
說完,我抓起桌上熱辣滾燙的蒸籠,朝林美鈺母女砸去。
雞爪的濃汁、排骨的醬油等,淋了她們一身。
兩人尖叫着,林母還不忘護住自己價值不菲的名牌包包。
我抓起一盤腸粉,盡數潑了過去。
「你這個潑婦!」林母氣的跺腳,想反擊,無奈手裏護着包,又搶不過我,只能嘴上罵罵咧咧。
「方阿姨!這就是你家娶進門的媳婦?」林美鈺尖叫着。
「等下!」方芮拍了下手,走到我身後。
林美鈺母女怎麼說我都可以,但涉及家人,忍無可忍。哪怕周越在這裏,我也不後悔。
林母女如見救星,等着看方芮怎麼收拾我這個當衆撒潑的媳婦。
只見方芮掏出一包溼巾,遞到我手裏,
「擦擦。」
油脂蹭到手背,的確不舒服。
「給少奶奶再上一輪。」方芮吩咐下去,
「這才哪到哪。」

-17-
等經理呈上新的點心,林美鈺母女已落荒而逃。
「喫吧。」方芮把重新佈置好的糕點轉到我面前,「新鮮出爐的。」
我有些沒回過神,沒想到周越的媽媽是外柔內剛的性子。
果然是會帶娃跑路的狠人。
酒樓事件在圈內不脛而走,方芮對我這位兒媳婦的維護更是令人因羨。
而林美鈺母女在正主面前嚼舌根,如小丑般搬弄是非,一下惡名遠播。
謝欣然和周越在酒吧打架的事,本來就鬧得滿城風雨,坊間開始傳聞,謝珣然因爲林美鈺才得罪周家。
圈內多的是趨炎附勢之人,紛紛開始跟謝家、林家劃清界限。
這些都是後話了。
那天跟婆婆喝完早茶,她像完全沒在意剛剛發生的鬧劇,把我領到一家旗袍店。
與其說「店」,不如說是「收藏館」。
大隱隱於市,沒想到鼎鼎大名的旗袍名家,店鋪藏在鬧市舊樓中。
方芮所有的旗袍,都出自這位師傅。
今天她帶上陳年普洱上門拜訪,就是爲了請老師傅賣她個面子,給我做一身旗袍。
要知道大師給不知多少的名人明星定製旗袍,尋常人家想定一件,至少要排 1 年。
方芮拿着不同的花色,放在我身上比畫,
「女人啊,這一生一定要有一件屬於自己的旗袍。」
「旗袍難就難在,要量體合身,做的分毫不差。多一寸鬆了,失了韻味,少一寸緊了,丟了端莊。」
「衣服合不合,得上了身才知道。」她抬起頭,朝我溫柔一笑,
「婚姻也一樣,日子要一起過,才知人對不對。」
聽到這話,我差點腿軟沒站穩。
方芮這是在點我。
聰慧如她,定是知道周越跟我假結婚的事。
在她面前,我是一點小聰明都使不上。
最後乖乖跟方芮坦白了我和周越的「協議」。
當她聽到我們的「約法三章」,忍不住笑問,
「他當時是不是笑話你的第一條要相互瞭解,還有第三條要是沒感情就離?」
我點點頭。
「小槿啊,阿越這孩子,比你想的要更瞭解你,更喜歡你。」
夫人開始跟我講起周越的故事。
當時方芮在周家不被待見,周越更是經常被周家年長的表哥表姐欺負。
每次聚會,在大人看不見的角落,小周越時常受欺負。
有時是被騙到荒郊野嶺,有時是故意讓他學狗叫。
如果不學,就掐死小周越散養的流浪貓。
當時我帶着妹妹路過,發現有個小孩被同齡的孩子踩在地上。
那些小孩大笑着「叫啊!你不是很會求饒嗎?」,一旁是小貓的哀鳴。
我隨手抓起掃帚,衝進去把人打飛,妹妹趁機搶走小貓,救下了可憐的少年。
他灰頭土臉,彎腰說了句謝謝,抱着小貓轉身就跑。
「就因這……?」一件小到我都不記得事,讓周越惦記那麼多年?
「不是。」方芮苦笑,搖了搖頭,「那孩子回到香城,心事重重。我們以爲他在周家被霸凌留下後遺症,找心理醫生看了,才知道你的存在。
「後來動了一些人脈,很快就找到你。但阿越無意打攪你的生活,知道你讀書好,家庭美滿,一切都很好,就足夠了。」
距離產生美,也產生遺憾。
等他從香城回到平城發展,一打聽才知道,我家在高考後出了狀況。
那時,我的眼裏全是謝珣然。
他尊重我的選擇,默默祝福我。退居「觀察者」,還因爲我的關係,給了謝家不少生意上的機會。
只是沒想到,謝珣然是個徹頭徹尾的混蛋。
「這孩子受環境影響,打小心思重,思慮深。」方芮嘆了口氣,「他再喜歡,也不會直說。再想要,也不習慣索取。」
我想起那個明明穿的像個小王子,臉、胳膊、膝蓋上全是淤青的少年,眼神倔強,對善意都充滿警惕。
「只有你,是他的例外。」方芮想起什麼,苦笑道,
「他一直把戶口本帶在身邊。」
怪不得這麼大一個周家繼承人,能自己當場拍板,跟我扯證……
晚上,周越忙完了平城的工作,匆匆趕來香城。
方芮一直在飯桌上誇我白天的「事蹟」,聽得我老臉又紅又白。
周越一邊給我剝蝦,一邊悶聲笑。
笑得我忍不住偷偷在桌底踹他一腳。
晚上,方芮給我們安排了一個雙人大牀房。
我站在牀邊有些尷尬。
平城婚房很大,我和周越一人一間還有空的。
從未同房就寢。
洗漱後,周越邊擦着頭髮, 邊走過來。
水滴順着男人漂亮的肌肉滾落,寬肩窄腰, 溝壑分明。
浴室的餘熱捲進呼吸間, 我垂下眼, 不敢亂瞟。
結實的手臂越過身側, 「我睡沙發。」
聲音低啞繾綣。
「等等。」不知哪來的衝動,我一把扣住那隻胳膊, 拉到懷裏,
「你上來吧。我冷。」
「好。」
身旁的牀鋪凹陷下去一大塊,陌生的體溫逼近。
周越ṱű̂²不顧我手腳的冰寒,塞進自己的懷裏,不斷揉搓。
「怎麼那麼冰。」他微微皺眉,牢牢焐住我的手和腳丫。
「還是很冷。」我盯着他近在咫尺的俊臉, 小聲道。
「我給你煮個紅糖水。」
說完真掀起被子, 要起身下樓。
我急的顧不上臉皮,從身後摟住他。
滾燙的臉頰埋進他的腰窩,顫聲道,
「笨啊,你就不能做點熱乎的事嗎?」
……
等我熱到汗涔涔, 不住地想推開身上的人, 周越已經顧不上我熱不熱了。
我累的眼皮都撐不開,某人卻愈發精神。
他撩開我的劉海, 落下憐惜溫柔的吻, 順着鼻樑、嘴脣、下巴、鎖骨……
「周越!我不冷了!我要睡覺。」我咬住下脣,忍不住想推開男人的桎梏。
「寶貝別怕,我這次輕點。」
某人自動開啓已讀亂回模式……

-18-
離開香城前, 周越給了我一個畢生難忘的驚喜。
他不知何時給我的母校捐了一棟教學樓,不需要冠名,也不需要表彰。
只需要挖操場下的一個破鐵盒。
一個我讀書時埋下的時光匣子。
裏面是一張筆觸幼稚的全家福,上面寫着一個小小的心願:想告訴全世界, 我愛我家。
周越買下了當天香城紙媒、雜誌的所有頭版頭條,把我的畫刊登上去, 末尾附了一句:
【我也愛你。】
有人嘲笑, 又是哪個霸道總裁,一擲千金,只爲哄嬌妻開心一笑。
又有人討論, 估計是哪家地產公司要賣樓盤,搞一波營銷炒作。
而我,最喜歡一則不起眼的評論:
【愛你的人, 哪怕再無聊的話題,也會陪你聊, 哪怕再荒唐的想法, 也會聽你說。句句有回應,事事有着落。】
是啊, 真喜歡一個人,是做不到已讀不回,也捨不得故意斷聯。
再幼稚,
他都願意聽你說,陪你鬧。
這個人,我終於聯繫上。
(全文完)

精彩故事 全文完結
点赞0 分享
評論 抢沙发

请登录后发表评论

    暂无评论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