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歲那年，哥哥帶著我下河摸魚。
他指著湍急的水流說：「這裡的魚大，妹妹你先過去，我給你拿簍子。」
我聽信他的話，跨進去後瞬間被卷走。
我伸手喊救命，哥哥卻高興地跑開了。
後來，我被拐賣，顛沛流離了八年才找到家。
彼時，哥哥牽著假千金，坐在爸媽的豪車裡。
假千金捂嘴偷笑，用嫌棄的目光打量我：「又醜又髒，這分明是乞丐的女兒吧。」
最後一家人都不認我，任由假千金把我害死。
我這才知道，當初哥哥是蓄意為之，就是為了給家裡的假千金騰位置。
再睜開眼，我回到了下河摸魚那天。
我盯著水流裡的漩渦，招呼哥哥：「快過來，我發現了個好東西！」
看著哥哥激動地跑過來，我滿意地笑了。
這一次，輪到你死了！
-1-
「這裡的魚大，妹妹你先過去，我給你拿簍子。」
紀司衍指著ṭů₌那湍急的水流，說出了和上輩子一樣的話。
前世，紀司衍突然跟我爸媽說要到鄉下玩，我爸媽沒時間自然就沒答應。
他鬧了好幾天，我爸媽沒辦法，最後讓保姆帶著我們兩個去。
那年我才十歲，根本不知道人性的險惡。
被紀司衍帶到那條大河邊，聽他說完，我就蹦蹦跳跳地過去了。
結果就是，我被湍急的水流卷走，奄奄一息之際被人販子發現，轉手就把我給賣了。
在外面過著地獄般的生活，直到八年後，我才憑藉著隱隱約約的記憶找到了家。
可那個家裡早已經沒有了我的位置。
我因為溺水，腦子一直不是很好使，反應也很遲鈍。
一開始爸媽很欣慰我能回來，可漸漸地還是開始嫌棄我了。
再加上假千金的人設真的很完美，我就算再笨也知道，我爸媽喜歡假千金多過我……
多很多。
哥哥也不喜歡我。
他們甚至嫌我是個累贅。
以至於後來我被假千金弄死，他們也沒什麼太大的反應，反而還幫著假千金將這件事情遮掩過去。
他們一家四口，繼續和睦恩愛。
可死後的我才知道，原來假千金跟紀司衍早就認識了，是她教唆紀司衍除掉我，她好進我們家。
而紀司衍也真的照做了，把我帶到河邊，根本不是為了玩，就是奔著弄死我去的。
煞費苦心啊！
我沒被淹死，可最後還是死了。
但上天終是垂憐了我一次，給了我重來一次的機會。
紀司衍已經往回跑了，見我不動彈，又回來把我往那邊推。
「妹妹，你快去呀，你沒看到那邊那麼多魚嗎？」
我閃身躲開，看了眼上邊更湍急的地方，跑了過去。
「哥哥，這裡魚一定更多！」
紀司衍見狀很開心，快步跑過來：「那你快點下去吧，我去給你……」
「哥哥你快看，那是什麼？」我指著河中央，「天哪！好大啊！」
紀司衍順著我手指的地方看過去，身子微微朝前傾：「哪兒呢？哪兒呢？」
腳下的土突然一松。
我連忙後退躲開，可紀司衍的注意力都在我手指的地方，根本沒注意危險的到來。
他就順著那鬆動的土滑了下去，掉進大河裡，瞬間被湍急的河流淹沒，消失得無影無蹤。
我站在岸邊冷眼看著這一切。
哥哥，再見了。
就是不知道你能不能像我上輩子那樣「幸運」，活下來。
-2-
爸媽知道紀司衍出事，公司的事情也不管了，驅車往這邊趕來，只用了兩個多小時。
保姆在一邊哭：「我也不知道怎麼回事，就是去上了趟廁所的工夫，少爺就不見了。」
我媽身形晃動著，差點倒下去。
我想，前世我出事的時候，我媽第一時間也為我掉了眼淚吧。
只是她的眼淚並不值錢，我不稀罕。
我爸彎身，雙手握住我的雙肩，眼淚含在眼圈：「甯甯，你跟爸爸說，到底怎麼回事？哥哥呢？」
我指著之前紀司衍指給我的地方：「我也不知道，哥哥跟我說那裡的魚又大又多，他讓我去那裡抓魚，他去車裡給我拿籃子。
「我就去那邊看魚了，可是哥哥一直都沒回來。」
我媽突然喊了一聲：「老紀！老紀你快點過來看！」
我爸立刻過去，我也跟了過去。
我媽指著那邊泥土鬆動的地方，哭著說：「司衍一定是從這裡掉下去的，他掉下去了！」
我看著我爸媽在河邊抱頭痛哭，心裡一片平靜。
哭吧，你們哭的日子還在後面呢。
我爸找來人在河裡打撈，撈了兩天都沒撈到人。
所有人都說，紀司衍凶多吉少了。
其實我爸媽心裡也很清楚，那麼湍急的河流，成年人掉下去都不一定能上來，更何況是紀司衍。
回到家之後，我媽就天天以淚洗面，後悔自己當初只顧著公司的事情，沒有跟我們一起去。
我爸坐在一邊，一根一根地抽煙，聞言還安慰了我媽一句：「人死不能複生，或許這都是天意。」
我小手輕撫著我媽的臉：「媽媽，你別哭了，我不想讓你難過。」
我媽含淚看了我一眼，突然就又崩潰了，把我抱在懷裡大哭。
「甯寧！甯寧你千萬不可以有事，媽媽現在就只剩下你了。」
我用小手輕輕拍著我媽的後背：「媽媽，我會一直陪著你的。」
我爸把沒吸完的煙摁滅，放到煙灰缸裡，叫我過去。
「甯甯，你哥沒了，以後咱們家就剩你一個孩子了。」
我媽哭著埋怨：「你跟甯寧說這些幹什麼？她哥哥沒了她能不傷心嗎？」
我還真不傷心。
其實紀司衍要是這麼死了也行，雖然便宜了他。
我倒是希望他別死，像上輩子的我一樣，受盡折磨再死。
我爸搖搖頭：「甯寧也這麼大了，有些事情應該告訴她的。」
他含淚問我：「甯寧，你知道死是什麼意思嗎？」
我點頭：「知道，就是沒有了，再也見不到了。
「爸爸媽媽，我以後再也沒有哥哥了。」
我爸媽又哭了出來，但還是不忘安慰我。
其實我開心著呢，真不需要安慰。
-3-
我爸媽還是不肯放棄，又找了紀司衍幾天。
紀司衍是真的找不回來了。
或許是死了，或許是跟我上輩子一樣，溺水之後腦子受到傷害，失憶了，所以找不到家了。
這天我爸媽又是一大早出去，天黑了才回來。
我拿著我爸助理送來的文件：「爸爸，這是陳叔叔讓我交給你的。
「爸爸你看，我看了一下這裡，我記得之前我在電視上看到過這個新聞，上面說的數字和這個不一樣呀。」
我爸聞言，拿過去仔細看了看，又上網搜了一下，笑了出來。
「是不一樣，這些人真糊塗，把小數點弄錯了。」
然後拍了拍我的腦袋，臉上的表情似乎輕鬆了不少：「甯寧這麼棒啊，能發現這麼大的一個錯誤。」
那是當然的了，重生歸來，我多少也是帶些金手指的。
我媽也欣慰地點點頭，看我的眼神比之前更加溫柔了。
看得出來，她對能找到紀司衍已經不抱任何希望了，現在她把全部的寄託都放在了我身上。
喟然一歎，我媽說：「老紀，公司那邊不能丟下太長時間，明天開始咱們還是回公司吧。」
Ţṻⁱ我爸沉默了片刻，點點頭：「也是。
「就算我們每天跟著跑，也幫不上多大的忙，讓他們繼續找。」
就這樣，我爸媽放下了尋找紀司衍的事情，第二天就回公司了。
我還挺佩服他們兩個的，這麼堅強，沒了兒子這麼快就走出來了。
而我也回到了學校。
前世我腦子反應慢，後來雖然也上過幾天學，但什麼都沒學會。
這輩子我繼續從小學二年級開始學，之前學得竟然還沒忘。
前世沒出事之前我的學習成績一直很好。
所以我對我的腦子有信心，況且我的靈魂現在也是個大人了，前世死之前又陸陸續續恢復了記憶，腦子也一點點在好轉，我現在的腦子轉得肯定比一般的小孩子快一些。
-4-
在教室裡剛坐下，我的同桌就問我：「甯寧，我還以為你不來上課了呢，這幾天沒人陪我玩，我真的好無聊。」
她是……
王曼曼。
我想起來了。
我上小學時最好的朋友。
她朝門口看了一眼，突然說：「她怎麼又來了？」
我一轉身，就看到了教室門口站著的那抹身影。
秦思思！
竟然是她！
看到我，秦思思倒吸了一口氣，到底是年紀還小藏不住事，快步進來問我：「你……你哥呢？」
現在的秦思思還沒有被我們家領養，渾身上下完全沒有上輩子站在我面前的矜貴和高傲。
可我永遠都不會忘記，上輩子我回到家，她看到我之後說的第一句話就是……
「又醜又髒，這分明是乞丐的女兒吧。」
明明是她占了我的位置，用本該屬於我的一切堆砌出那樣高高在上的她，卻又居高臨下地嘲笑我的苦難。
最後更是弄死了我。
我下意識握緊雙拳，這才沒有一巴掌打上去。
只是一巴掌，那也太便宜她了。
紀司衍現在生死未蔔，但我確定，她和紀司衍的結局，必死無疑。
我默默深吸一口氣，淡淡地開口：「你沒看到新聞嗎？我哥死了。」
秦思思臉上的血色瞬間褪了下去，難以置信：「死了？他真死了？」
我點頭：「對呀。
「他帶我去抓魚，結果自己掉河裡淹死了。」
看著秦思思近乎絕望的表情，我又補充了一句：「不過也不一定，萬一我哥命大呢？但這都好幾天了，他要是沒死的話，為什麼不回家呢？」
秦思思耷拉著腦袋，一直重複兩個字：「死了，死了……」
我明知故問：「姐姐，你和我哥哥是很好的朋友嗎？」
秦思思猛地抬起頭，眸底一點一點聚攏起陰冷的怨毒之色。
她以為我看不懂嗎？
我「啊」的一聲叫了出來，指著她大聲說：「姐姐你的眼神好可怕啊！你是要殺了我嗎？」
秦思思一怔，過後一把捂住我的嘴：「你別胡說！」
正好我們班主任這時進來，看到秦思思，立刻上前問道：「同學，你找誰啊？」
秦思思給了我一記警告的眼神，鬆開我的嘴，笑眯眯地跟班主任說：「我來找紀安寧，我和他哥哥是同學……」
「老師，她想殺了我！」我指著秦思思，硬擠出兩滴眼淚來。
秦思思嚇了一跳，反射性地朝我吼：「你胡說什麼？」
班主任抿了抿唇，沉聲道：「好了。
「你是初中部的吧？以後沒事別來小學部晃悠，趕緊走吧。」
秦思思咬了咬牙，再不甘心也只能這麼離開。
班主任安撫了我幾句，就開始上課了。
-5-
傍晚我爸媽來接我放學。
自從紀司衍沒了之後，我在這兩人心中的地位就是獨一無二的，生怕我出一點事。
雖然和前世他們對我的態度對比之下，我依舊感到很噁心，但這場戲我還是能演下去的。
「爸爸媽媽，你們怎麼……」
「紀叔叔，紀阿姨，你們好。」一道清甜的女聲突然響起，打斷了我的話。
我轉過身，就看到秦思思穿著一身藍色校服，幾步走過來，腦後的馬尾晃出青春最美好的樣子。
她在我爸媽面前站住，鞠了一躬：「我叫秦Ṱū́⁵思思，是紀司衍的同學，也是他的好朋友。」
我爸媽神色之間閃過痛苦，但面上依舊保持微笑。
「你好。」
秦思思又上前一步，神色變得楚楚可憐：「是這樣的，紀叔叔紀阿姨，因為我是孤兒，所以司衍之前答應過我，要資助我，但是我最近都看不到他，所以……」
「我不是告訴過你，我哥已經死了嗎？」
反正我是小孩子，「童言無忌」這四個字用著正合適。
「你現在說什麼，我們也不能找我哥證實呀。」
秦思思默默深吸一口氣，對我笑了笑：「甯甯，之前你哥哥……」
我走到我媽身邊：「爸爸媽媽，她今天還瞪我呢！像要殺了我一樣，我害怕。」
「你不要胡說。」秦思思小聲反駁，「你別冤枉人呀。」
我抬頭看了眼我爸媽。
兩人神色都有些鬆動。
應該是想替紀司衍完成最後一件事吧。
我連忙開口：「再說了，你學習也不好呀，你別以為我不知道。」
我晃悠我媽的胳膊：「媽媽，資助她，還不如資助初中部第一名呢，他也是孤兒，就是那個叫周宿的哥哥，學校的大會上他總受到表揚。」
秦思思在我爸媽面前根本不敢對我怎樣，只能一邊裝可憐一邊為自己爭取：「可是司衍答應我……」
「爸爸媽媽，我就想資助周宿哥哥。」我任性地說道，「你們是不是只喜歡哥哥不喜歡我呀？」
「說什麼呢？」我媽輕拍了一下我的腦袋，明顯像要教訓我，但又意識到在公共場合，到底給我留了面子，「答應你，我這就去找校長談談這件事。」
爸爸媽媽帶我去找校長。
路過秦思思的時候，我得意地看了她一眼，囂張挑釁的眼神都是還給她的，誰叫她前世就是這麼看我的。
秦思思看我的眼神就跟淬了毒似的，我知道她恨不得弄死我。
但這輩子她沒機會了。
-6-
周宿被叫到了校長辦公室。
十五歲的男生已經長到了一米八幾，雖然只是穿著校服，卻依舊是人群中最亮眼的存在。
校長跟周宿說了我們家要資助他的事情，他也沒什麼太大的反應，只是對我爸媽點了點頭，聲音清清冷冷的：「謝謝。」
對我來說，這錢資助給誰都行，就是不能給秦思思。
周宿本來學習就好，將來肯定大有一番作為，我不想求什麼回報，就當做件好事給自己積德了。
希望我這輩子報仇能夠順利一些。
可我卻也因此徹底得罪了秦思思。
她長得好看，是校花，初中部可謂是一呼百應。
這天下課，我和ŧŭ₄王曼曼去廁所，被幾個穿著初中校服的男生堵住了。
這一看就是要為秦思思報仇的架勢。
其中一個男生一把揪住我的衣領：「你就是欺負思思的那個小王八蛋？小姑娘，一個小學生敢欺負到初中生的頭上了，誰給你的膽子？」
王曼曼嚇得聲音哆嗦，卻還是試圖保護我：「你們不許欺負甯寧，我告訴老師……」
我給了王曼曼一記安撫的笑，又朝那幾個男生笑了笑：「幾位哥哥，你們知道我爸媽……」
「家父張二河」的臺詞還沒說出來，一個籃球突然就砸到了那個男生的頭上。
那男生罵罵咧咧地轉頭，我也看過去。
周宿幾步走過來，臉上依舊沒什麼表情，淡淡地說道：「欺負上小學生了？」
周宿在學校的地位甚高，校長都很看重，那幾個男生自然不敢在他面前嘚瑟，灰溜溜地就走了。
周宿撿起籃球，也準備走。
「哥哥！」我拉著王曼曼過去，笑盈盈地說道，「謝謝你呀哥哥。」
周宿無波無瀾的視線看著我：「不用謝。」
真冷。
「哥哥，你以後有時間能帶我和我同學學習嗎？」我怕他拒絕我，拉上王曼曼又問了一遍，「可以嗎？」
周宿只是看了看我便說：「可以。」
反正對他來說，他一個大學霸教兩個小學生，易如反掌，易如反掌啊！
-7-
十年後。
我和王曼曼手牽著手走在大學校園裡，帶領我們兩個的人就是周宿。
不過他已經畢業了，也早已成立了自己的公司。
當初我只是不想把錢資助給秦思思，還想氣氣她，就隨便選了周宿。
沒想到收穫這麼大。
周宿不管做什麼，都是天才中的天才！
王曼曼一邊走一邊感歎：「周宿哥，當初要不是你幫我補課，我哪能和大學霸上一所大學呀，謝謝，太謝謝了。」
周宿走在我的另一邊，手裡還拉著我的行李箱，聞言輕笑了出來：「那你應該謝謝甯寧。」
王曼曼一把抱住我：「對呀，我應該謝謝你。
「要不是你自己不好意思讓周宿哥給你補課，怕人家拒絕，非要帶上我，我哪能考上這麼好的大學？」
我忍不住白了她一眼：「你別得了便宜還賣乖。」
周宿將我們兩個送到宿舍，剛幫我弄好床，手機鈴聲就響了起來。
他接完電話跟我說：「甯寧，我要回公司開會，先走了，晚點過來。」
我送他出去：「你晚上別過來了，我今晚住宿舍。」
他在學校附近有房子，暑假就把我所有的用品都買好放在那了。
我爸媽也說，如果我不喜歡住宿舍，就讓我住在周宿的房子裡。
但我真的很珍惜大學時光，不用再像前世那樣羡慕紀司衍和秦思思，能夠學習各種東西。
送走了周宿，我又回到宿舍，跟舍友們互相介紹。
我的手機鈴聲這時也響了起來。
電話那邊的人說：「小姐，那兩個人上火車了，買的是去京都的車票。」
我勾起唇角：「你什麼都不用做，跟著就行。」
掛斷電話，我冷冷地盯著手機螢幕。
紀司衍和秦思思要回來了。
這幾年我一直沒有放棄尋找紀司衍Ťûₖ，就算是死了，我也要得到準確的消息。
就順著前世我自己顛簸的路徑去找，還真找到了。
我的人找到紀司衍的時候，他已經十八歲了。
還給我發來視頻。
視頻裡的紀司衍完全不似前世的高大矜貴，整個人黑黑瘦瘦的，又很矮，看上去才一米七出頭。
就像是一隻沒有進化好的黑猴子。
那個時候他正被綁在一根柱子上，人販子用鞭子狠狠抽在他身上。
「我讓你跑！我讓你跑！」
紀司衍一邊哭一邊求饒，最後都被打失禁了，人販子這才放了他，又往ŧū⁸倒在地上的他潑了一桶冷水，讓他趕緊起來幹活。
「賣不出去你就給我好好幹活，要不然我就把你放進鍋裡燉了！」
那幾年，我幾乎每個月都能收到紀司衍受折磨的視頻。
說實話，真的很爽。
-8-
我找到紀司衍那年，秦思思因為高考考了九十多分，連大專都沒得上。
她又沒錢複讀，只能出去打工。
我派去盯她的人也三不五時就給我發關於她的視頻。
這幾年，我看著她從廠妹到傍上廠長，被廠長老婆帶著人在大街上扒光衣服打個半死，又在夜店裡跳豔舞……
我沒有因為她是女孩子而心疼她。
因為上輩子她害死了我。
也因為，這一切都是她自己的選擇。
我承認我就是被仇恨渲染得卑劣至極，看到秦思思落得這樣的下場，我也很爽。
我是上個月讓人「無意」在秦思思面前上演了一場戲，說他們在哪哪哪看到了紀家曾經失蹤了的那個男孩，秦思思一下子就反應過來那個人是紀司衍。
於是自己又攢了一些錢，孤身一人踏上了去尋找紀司衍的路程。
真就讓她找到了……
必須讓她找到啊。
但是他們沒有直接回我們家，我的人告訴我，秦思思帶紀司衍回來之後，把他安頓在她的小出租屋裡。
兩人在裡面日日顛鸞倒鳳。
直到我軍訓完畢，周宿來接我，送我回家。
我剛到家，我爸媽就迎上來了。
「我看看，是不是曬黑了？」我媽上下左右看了看我，點點頭，「還好，我女兒還是白白嫩嫩的。」
我爸笑著走過來：「我女兒，就算黑漆漆的又怎麼樣？能力擺在那呢。」
這幾年我跟著周宿這個天才，學到了不少東西。
尤其是這個暑假，我去公司實習，還簽下了一個大項目，就是周宿在背後給我當軍師。
但他從來不邀功，我爸媽也不知道，只當是我自己有本事。
當然，我也確實有本事。
畢竟重活一世，我如饑似渴地學習各種知識，可沒有白白努力。
我爸媽早就決定將公司交給我了……
他們也沒有別的選擇。
「先生！夫人！」家裡的用人急匆匆跑進來。
我就知道，好戲來了。
「少……外面有一個人說，他是司衍少爺！少爺回來了！」
「什麼？」
我爸媽皆是一驚，下一秒就快步出去。
那背影看上去還真是挺著急呢。
周宿自然是知道我們家的事情，可他見我站在原地沒動，也就停了下來，回頭問我：「應該是你哥回來了，你不出去看看？」
「當然要出去。」
我怎麼可能錯過這麼精彩的畫面呢？
我抬腳往外走，走到玄關門口卻發現，這一次周宿反而不動彈了。
一回頭就對上了他幽深的視線，似乎帶著探究。
我挑眉：「怎麼了？」
周宿沒有回答我的問題，只是收起眸底真正的情緒，跟上我：「走吧。」
-9-
遠遠地我就聽到大門口那道驚天動地的哭聲。
「爸媽，我是你們的兒子啊！」
我走過去。
和上一世看到我的時候一樣，我爸媽並沒有第一時間表現出激動，甚至連個重逢的擁抱都沒有。
此刻的紀司衍瘦得皮包骨，早已脫相了，完全找不到當年的半點影子。
還是我媽先反應過來：「你先別激動，慢慢說。」
秦思思在一邊開口：「叔叔阿姨，要不還是先進去說吧，司衍長途跋涉回來挺累的。」
聞言我爸媽對視了一眼，還是將紀司衍帶回去了。
路過我的時候，秦思思挑釁地看了我一眼，仿佛在說，我把你哥找回來了，你的好日子到頭了。
倒是紀司衍看我沒什麼特別的反應。
當初他掉進那麼大的一條河裡，再加上這麼多年一直備受折磨，腦子早就不靈光了，哪裡還能記得我曾經對他做了什麼。
「爸媽。」我站在原地，冷聲開口。
聞言，我爸媽都回頭看我。
我余光在秦思思的身上掠過，隨即蹙了蹙眉：「這個人又醜又髒的，分明是乞丐的兒子，你們確定他是哥哥嗎？」
聽到我這麼說，紀司衍瞬間暴怒：「草你媽你才是乞丐的兒子！」
我爸厲喝：「你怎麼說話呢？一點教養都沒有。」
紀司衍腦子不好使，但心底的憤恨和不甘卻滋長得挺快的。
「你有什麼資格這麼說老子？」他指著我爸，「這十年我在外面是怎麼過來的你們知道嗎？還教養，老子天天能吃飽飯就不錯了，還談什麼狗屁教養？」
我爸氣得臉色漲紅，可也不能跟紀司衍對罵，最後只能閉上嘴巴。
我媽抿了抿唇，勸道：「好了，先進去再說吧。」
紀司衍又指了指我：「給我管好你的嘴。」
說完就率先邁步往裡走，邊走邊四下觀看，感歎道：「這個地方真他媽好啊！像仙境一樣。」
說一說就又生氣了：「草！老子在外面吃苦，你們一天到晚吃喝玩樂……」
突然，他回頭指著我爸媽和我：「你們欠老子的！」
「……」
他突然又看到周宿，隨手就指著周宿的鼻子：「他是誰啊？」
誰都沒有說話。
秦思思歎了口氣，柔聲安慰紀司衍：「司衍，你別生氣了，叔叔阿姨當時失去兒子很難過，再領養一個兒子也是人之常情……」
「什麼？」紀司衍黑黃的臉上出現暴怒的表情，「你們還找人代替我？老子這些年在外面受苦，合著老子的福都是他替老子享了是嗎？」
「臥槽！」他大罵了一聲，就要往周宿身上撲。
被我爸一把給推開了。
紀司衍一個沒站穩，跌坐在地，就開始撒潑大哭起來。
「你們對得起我嗎？我受了這麼多年的苦，你們……」
「行了！」我爸低吼著打斷紀司衍的話，「你給我放老實點！否則就給我滾出去！」
秦思思不服氣地說道：「紀叔叔，他可是你親兒子啊！」
紀司衍也一個蹦高站起來：「對啊，我才是你親兒子！」
我爸才不管那些，嚴聲警告：「這個家不是你撒潑的地方。」
見狀，紀司衍才老實起來，秦思思也不敢再說什麼。
-10-
客廳裡。
我爸媽坐在沙發上。
秦思思站在紀司衍身邊，紀司衍則這看看那看看。
「原來我家這麼有錢啊，發達了發達了！我要一口氣吃十個肉包子！」
連秦思思都差點沒忍住翻白眼，她出聲提醒：「司衍，你家家產上百億，別說肉包子了，你想吃金子做的包子都行。
「山珍海味那麼多，以後你都能吃到的。」
紀司衍抬手抹了抹鼻子：「我就要吃肉包子！以前看他們吃，就是不給我，給我饞壞了，我現在就要吃肉包子！」
我爸媽：「……」
無奈之下，我媽只能讓用人去廚房吩咐一下，做些肉包子。
紀司衍一聽到一會兒就有肉包子吃了，樂得合不攏嘴，一口大黑牙露出來，左邊的下牙還缺了一顆。
我爸閉了閉眼，簡直是沒眼看。
紀司衍樂顛顛地就要在沙發上坐下。
我爸剛睜開眼睛，立刻出言阻止：「你先等會兒。」
紀司衍頓住：「怎麼了？」
「什麼怎麼了？」我爸指了指他渾身上下，「你看看你都髒成什麼樣子了？先洗個澡……」
紀司衍又怒了：「老子不愛洗澡，他們天天用涼水潑我，我不喜歡水……」
我爸也不聽他說話，接著說：「你拔根頭髮下來，先做個基因鑒定，現在就拔。」
紀司衍雖然腦子不好使，自尊心還挺強。
他恍然大悟般點點頭：「老子知道了，你是懷疑老子在騙你是不是？」
原地跳了好幾下，紀司衍怒吼道：「老子沒撒謊！老子就是你兒子！」
我爸就一句話：「不拔就給我滾出去！」
秦思思輕輕推了紀司衍一下：「你快點啊！」
紀司衍拔下一根頭髮遞給我爸：「拿去吧！」
我爸立刻就去做鑒定了。
結果沒出來之前，我爸媽先將紀司衍安排在了外面的一棟空房子裡。
秦思思也跟了過去。
-11-
其他人都走了，周宿這才問我：「那麼討厭你哥？」
我側頭看他。
他凝著我的雙眼，眸色意味深長：「我瞭解的紀安寧是不會說出那些話的。」
哪些話？
紀司衍又醜又髒，是乞丐的兒子嗎？
我冷笑：「也許我就是這樣的人呢？你就那麼確定，你很瞭解我？」
周宿沒有說話，只是默默地看著我，眼底的探究似乎又回來了。
我在他的注視下變得呼吸似乎有些困難，深吸一口氣，我將我十歲那年，紀司衍帶我去河邊抓魚，想要製造意外淹死我的事情告訴了周宿。
在他僵硬的神色裡，我接著說：「他做的這一切，是為了秦思思。」
周宿還是不說話。
我又冷笑一聲，更多的是自嘲。
和他說這些幹什麼？
他會相信嗎？
我轉身準備上樓。
手腕卻是一緊。
那是周宿掌心的溫度。
我腳步一頓，卻沒有回頭。
只聽到他說：「我幫你。」
十年了，我早就制定好了復仇計畫，根本用不著周宿插手。
可他這麼說，我還是很感動。
說來可笑，我還以為自己永遠都不會再出現類似「感動」這種感覺了呢。
我轉過身，迎上周宿深邃的視線：「我……」
他卻打斷了我的話，聲音低啞，似乎在極力壓抑著什麼：「紀安寧，我想問你一個問題。」
我微微一怔，然後點點頭。
耳邊再次響起周宿低低的聲音：「紀叔告訴我，當年提出資助我的人是你。
「為什麼？」
這是周宿第一次問我這個問題。
可我一時之間卻不知道怎麼回答。
就是我的猶豫讓周宿笑了出來：「不想回答？
「還是不知道怎麼回答？」
他上前一步，大掌依舊握著我的手腕，直視我的雙眸：「我來幫你回答。
「因為你厭惡秦思思，不想把錢給秦思思，卻又覺得沒有報復的快感，所以當著秦思思的面說出了我的名字。」
或許是心虛，或許是什麼，我突然就很想掙開周宿的手。
他卻死死攥著我的手腕就是不鬆手，又上前一步逼近我：「沒有同情可憐我，也沒有一絲絲喜歡我，我只是當時你隨意說出的一個名字，不是我也可以是任何人。
「我說對了，是嗎？紀安寧？」
我用力，終於甩開了他的手。
「給你錢你還有什麼好委屈的？」
我自己都沒發現我的聲音裡帶著多麼顯而易見的惱羞成怒。
周宿只是垂下眸子，淡淡地說了一句「我知道了」，便走了。
我告訴自己，不要管他。
我又沒有對不起他，是他自己矯情。
可是晚上躺在床上，我卻翻來覆去沒有睡好覺。
都是周宿不好！
好端端的他發什麼神經？
-12-
檢測結果出來了。
那個跟黑猴子一樣的男人就是紀司衍。
可我爸媽卻並沒有因此而感到開心。
他們把紀司衍接回來，先安排在了用人們居住的地方。
「等把你的房間都收拾好了，你再搬到樓上去住。」
紀司衍現在對住的要求還沒那麼高，他一屁股坐在沙發上，跟大爺似的，喊來那天那個用人：「你，去告訴廚房，再給我做些肉包子，多放肉！一點菜都別放，我不愛吃那玩意。」
用人看向我爸媽。
我爸媽雖然覺得丟人，但還是點了點頭。
我爸又上前說：「你先起來回你房間去，從明天開始，你別的什麼都不用做，就上課，你該學的東西太多了。」
紀司衍卻不耐煩地揮手：「老Ťű̂₃子才不學！」
「不學就給我滾出去！」我爸怒聲道，「你不要以為你是我兒子我就要處處遷就你，你看看你現在，跟著盲流子似的，還有個人樣嗎？」
紀司衍猛地站起來：「那還不都怪你們！是你們把我弄丟的！」
「誰把你弄丟的？」我爸吼回去，「要不是你當初非要帶你妹妹去鄉下抓魚，不讓你去你非要去，你能掉河裡嗎？」
紀司衍根本不記得當初的事情了，他突然就指向我：「是不是你？一定是你要帶我去，然後把我弄河裡去的？」
我爸氣得抬手就甩了他一耳光：「你怎麼跟你妹妹說話呢？
「你妹妹那時候雖然才十歲，但比你懂事多了！
「我告訴你，你有今天都是你自作自受，你要是再不給我……」
話音未落，用人就從外面進來了。
「先生，外面有個叫秦思思的，就是昨天和……和少爺一起回來的那位女士，說要找少爺。」
不等我爸開口，紀司衍就迫不及待地說：「快點讓她進來！」
然後喜滋滋地跟我爸媽說：「秦思思是我媳婦兒！就是她找到我的，還告訴我我是紀家的人。
「我跟你們說，這娘們可騷了，當天晚上就和我幹……」
「閉嘴！」我爸握緊雙拳，這才忍住再打紀司衍一巴掌的衝動，「你妹妹還在這呢，你說話給我注意點！」
我媽無語地抿了抿唇，走到我身邊：「甯寧啊，你先回房間去吧。」
到目前為止，一切都在我的預料之中。
秦思思也來了，還有好戲看，我才不要回房間。
我要現場觀看。
秦思思進來了。
「叔叔阿姨，你們好！」她向我爸媽鞠了一躬。
看得出來，她在努力扮演大方得體，可是看上去總是有些小家子氣。
我爸媽已經知道她和紀司衍發生了關係，所以對她印象很不好。
「秦小姐，」我媽微笑著說，「忘記感謝你了，謝謝你幫我們找回司衍。」
說完又讓我去樓上她的書房第二個抽屜裡，把最上面的銀行卡拿下來，遞給秦思思。
「這裡面有五十萬，秦小姐，這是我的一點心意……」
秦思思知道我媽要拿五十萬打發她，急了，撫著肚子脫口而出：「阿姨，我懷了司衍的孩子。」
-13-
在我爸媽震驚的視線裡，秦思思從包包裡拿出孕檢單，笑眯眯地遞給我媽。
「阿姨，你也是女人，應該能看明白吧？」
我媽接過孕檢單，看她臉上的表情，秦思思確實是懷孕了。
秦思思的一舉一動都在我的監視下。
從她找回紀司衍，卻沒有第一時間把紀司衍送回司家，而是帶回她自己的住處顛鸞倒鳳開始，我就知道她的意圖。
她去做孕檢的時候，我的人一直跟著她。
我們家更熱鬧了。
我就站在一邊，含笑看著這一切。
紀司衍視線猛地砸到秦思思的肚子上，他當然不是因為自己有孩子了開心，而是……
「臥槽！老子這麼厲害！這才幾天啊你就懷孕了？」
我爸媽氣得要死，就連一向溫柔冷靜的我媽，這會都掛不住臉了。
「紀司衍，你給我閉嘴！」
秦思思卻微微一笑：「阿姨，我和司衍是真心相愛的，而且是我千辛萬苦把他找回來的，你不會不同意我們兩個在一起吧？」
我媽自然是不同意了。
可是當著秦思思的面，她也不能直接說出來。
我上前說道：「媽，你就答應吧。
「不管是因為錢還是因為什麼，至少人家會跟我哥在一起，還懷了孩子。
「你看看我哥現在的樣子，能娶到媳婦就不錯了。」
紀司衍指著我的鼻子就朝我走過來，一副要打我的架勢：「你他媽說什麼呢？你再說一遍！」
「紀叔，曲姨。」
低沉熟悉的聲音響起。
紀司衍手上的動作一滯，看到是周宿，瞬間又將怒火轉移到了周宿身上。
「你怎麼還在這？」他指著周宿質問我爸媽，「為什麼我回來了他還在這？我知道，你們就是想讓他代替我是不是？」
「你胡說什麼呢？」我爸抿了抿唇，警告道，「你給我消停點，不該說的不許亂說。」
然後含笑迎上周宿：「來啦。」
我知道，這幾年，我爸媽一直把周宿當成女婿對待，他們是萬萬不肯錯過周宿這個人才的。
畢竟外面盯著周宿的人那麼多，如果我們家不緊緊抓住的話，那如虎添翼的就是別人家了。
周宿向我爸媽輕輕點了一下頭，走到我身邊停下，淡漠的視線落到了紀司衍的身上。
「這是要動手嗎？」他聲音淡淡的，沒什麼語氣。
可聽起來就帶著威嚴和壓迫感，氣場十足。
紀司衍秒慫，收回爪子：「我不是……」
突然又意識到自己才是這個家的少爺，他頓時又能行了。
「你知道你在跟誰說話嗎？我告訴你，我既然回來了，這個家裡就沒有你的位置了。」
「他是來找我的，跟你有什麼關係？」我沒什麼好氣地說道，拉著周宿就往外走。
接下來的時間就給他們，讓那四個人好好鬧一鬧吧。
-14-
我和周宿在社區裡靜靜地散步，誰都沒說話。
我知道，他還在生我的氣。
我也知道，他今天來，是為了保護我，害怕我受到傷害。
從我十歲那年認識他開始，他已經保護我很多次了。
所以，我今天真不該說那句話。
我停下腳步，認真地看著周宿：「對不起。」
周宿也停下來，一副不解的樣子：「為什麼要說對不起？」
「……」
我不相信他那麼通透的一個人，不知道我為什麼道歉。
「你少裝糊塗。」
「我不是裝糊塗。」周宿聲音冷冰冰的，完全沒了往日跟我說話時獨有的溫柔，「你又沒錯，所以我是真不知道你為什麼道歉。」
我有些小火：「那你來幹什麼？」
周宿挑眉，臉上的表情雖然還是淡淡的，但就是有股氣死人不償命的架勢：「你要是不想看到我，我可以走。」
「你……」我被他一句話差點噎死，氣得我上去就踹了一下他的小腿，「你少陰陽怪氣。」
周宿低低失笑，終於不再冷冰冰的，又恢復了以往的溫和。
這個人真是越來越討厭了，好話不好好說。
「你就不能直接說你擔心我，怕我被我哥欺負，來保護我嗎？」
周宿卻又開始矯情上了：「你稀罕我的保護嗎？」
「……」
算了，我大人有大量，不跟他計較。
周宿又問我：「能告訴我你接下來的計畫嗎？」
他還真是瞭解我，知道我不只是看戲而已。
我也傲嬌了一把：「你原諒我，我就告訴你。」
周宿輕哂：「你對我那麼好，我感激你還來不及，怎麼敢生你的氣？」
「周宿，我都道歉了！」我音量拔高，「你到底還想怎麼樣？難不成要我給你跪下來嗎？」
「我是有點生氣。」周宿幾不可聞地歎息了一聲，定定地看著我，「要不，你先哄哄我？」
「……」
這傢伙真是越來越矯情了。
可我已經道歉了，讓我拉下臉哄他，我還真做不到。
我輕咳一聲：「你到底聽不聽？」
周宿：「聽。」
這不就得了。
裝什麼啊？
我把我接下來的計畫說給周宿聽，他越聽臉越黑，最後更是直接打斷我。
「不行，太危險了，我不能讓你——」
「你少說教了，我都安排好了，怎麼會危險？周宿，你以前不這樣的，我做什麼你都支持我，怎麼突然變得爹味十足的？」
周宿微微眯起雙眼：「擔心你受傷也是爹味？」
「反正我是絕對不會允許任何人打亂我的計畫的，你也不行。」
我不想再跟他說下去，再說下去肯定會吵架的。
我轉身往回走。
周宿跟了上來。
「我這段時間住在你家。」似乎是怕我不同意，他又補充了一句，「放心，不會拖你後腿。」
又開始冷冰冰的了。
-15-
我爸媽沒辦法，暫時只能將秦思思留下來。
飯桌上，我沒什麼胃口，只吃了兩口菜就放下了筷子。
「怎麼了？」周宿低聲問我，「吃這麼少？」
我剛張嘴，秦思思的聲音就響了起來。
「周宿，真沒想到還能見到你。你還記得我嗎？」
周宿只是淡淡地看了秦思思一眼，便收回視線：「不記得。」
秦思思卻也沒有尷尬：「我們是同一年級的呀，你忘了？」
周宿：「忘了。」
我低頭，抿唇忍著笑。
這個秦思思，我爸媽和她肚子裡孩子的爸爸都在呢，她就開始迫不及待想要勾引周宿了。
這女人胃口真大。
我媽輕咳了一聲：「秦小姐，吃飯吧。」
秦思思並未聽出我媽讓她閉嘴的言外之意，笑眯眯地說：「阿姨，你叫我思思就行，咱們都是一家人。」
我媽：「……」
晚上，周宿留下來，我們家一直給他留了專屬客房。
而秦思思則被紀司衍帶回他房間了。
秦思思不情願，但也不能拒絕，留戀地看了眼周宿，跟著紀司衍走了。
我也回到自己的房間，ťṻ²沒多久就收到了周宿的視頻邀請。
他幹什麼啊？
我接通，他那邊也不說話。
我聽到……
「先讓那個秦思思把孩子生下來，要是個兒子，就把公司交給咱們孫子，反正公司是絕對不能給紀司衍的，你看看他現在那副德行，算是徹底廢了。」
這是我爸的聲音。
聽得我渾身發冷。
緊接著是我媽：「最好是個兒子，咱們紀家也算是有後了。
「說實話，甯寧確實厲害，可是要是把公司交給她，以後咱倆死了，那她豈不是被周宿吃絕戶了？周宿是好，要是咱們親兒子就更好了，可咱們沒那個命。」
「秦思思這個時候懷孕是好事，等她把孩子生下來把她弄走就行了，孩子咱們自己養。」
「唉，我現在真是看都不想看司衍一眼……」
……
只到這裡，周宿便回房了。
他似乎這才把音量調高，然後說：「我現在理解你了。」
除了剛開始心冷了一下，我現在心裡毫無波瀾。
「所以，周宿，你不要阻止我。」
周宿沉默了良久，說：「好。
「我跟你一起。」
-16-
為了讓秦思思生下一個白白胖胖的孩子，我爸媽現在真把秦思思當成兒媳婦看待了。
秦思思現在在我們家的地位簡直跟上一世一樣，甚至連紀司衍的地位都沒有她高。
沒幾天秦思思就飄了，又將主意打到了周宿的身上。
這天我在學校上課，收到了周宿給我發來的一張截圖。
是秦思思給他發的短信，約他晚上在外面見一面。
所以我下課就直接趕回去了，但是沒聲張。
一直等到天黑，周宿來了。
他看到我，朝我微微揮了揮手，示意我躲好點。
過了一會兒，秦思思也來了。
我立刻拿出手機開始錄影。
秦思思自以為很聰明，很有氣場，開門見山說道：「周宿，我們合作吧。」
周宿淡淡地問道：「你想怎麼合作？」
秦思思揚揚得意：「我現在已經拿下紀司衍了，你拿下紀安寧，那麼以後整個紀家就是我們的了。
「畢竟，我肚子裡懷的是紀家的孩子，以後整個紀家都會是我這個孩子的，你跟了我，我分一半給你，好不好？」
周宿沒有回答，而是問：「那紀司衍呢？」
「他？」秦思思嗤笑，聲音裡滿是厭惡和輕蔑，「你看他那個樣子，我看他一眼就覺得噁心，等我的孩子拿到一切，我當然是一腳把他踢出紀家了。」
她越說越得意：「到時候我拿到了一切，弄死他就跟捏死一隻螞蟻一樣。」
意識到自己在周宿面前露出了真面目，秦思思也沒有慌張，而是說：「你也不用看不起我，你像個跟屁蟲一樣跟在紀安寧後面，不就是看上她家的資產了嗎？周宿，我們兩個才是一類人，所以我們，天生一對。」
周宿沉默了許久，開口道：「好。」
秦思思走後，我將錄影保存好，走了出去，朝周宿晃了晃手機。
「辛苦啦。」
周宿站在原地等著我過去：「那你怎麼犒勞我？」
月光和燈光交織下，我在周宿的臉上看到了以前從未見過的……悶騷？
他是什麼意思我自然懂。
這十年我一直心安理得地享受周宿對我的好，想來，我確實是很自私。
所以今天，我必須跟他說實話。
「周宿，我……我只愛我自己，只有這樣，我才能在所有人都背叛我、離開我之後，我還能活得很好。」
不然就會像上一世那樣，落得慘死的下場。
「周宿，我可能……可能永遠都無法回饋給你相等的……」
周宿突然緊緊抱住我。
我呼吸一滯，嘴邊的話突然就被打亂了，什麼都說不出來。
只聽到周宿說：「你不用回饋我任何東西。」
-17-
我開始處處擠兌紀司衍，每天都氣得像是峨眉山的猴子一樣上躥下跳。
但因為有周宿在，我爸媽每次都站在我這邊。
他們雖然在等秦思思肚子裡孩子的性別，如果是兒子就將公司交給他，但現在他們並不能得罪周宿。
紀司衍對我的恨意就像是被釋放的彈簧一樣，一下子彈得老高。
而這一切在紀司衍恢復記憶之後達到了巔峰。
那是在秦思思去港城做了胎兒的性別，得知自己懷的是男孩之後，就徹底放飛自我，直接給紀司衍安排了一場車禍，就跟上輩子害死我一樣。
因為她實在是不想再面對紀司衍了，用她的話來說，她現在看一眼紀司衍就想吐，比孕吐的感覺還厲害。
可紀司衍比我命大，他沒死，醒來之後就徹底恢復了記憶。
他跑到我爸媽面前，大聲說出當時的實情。
「是她！」他指著我，「是她把我騙到水深的地方，害得我掉下去，我差點淹死！」
爸媽震驚的視線落到我身上。
紀司衍恨極，看我的眼神裡充滿了癲狂的殺意：「紀安寧，你知道我這十年來是怎麼過的嗎？你知道嗎？」
我當然知道了。
他受折磨的視頻我現在還保存著呢。
我只是委屈地說道：「哥哥，明明是你想害死我，你現在反過來說我害你，當時是你想淹死我的，我沒跟爸媽說是為了你的名聲著想，你怎麼能倒打一耙呢？」
紀司衍雖然腦子恢復了，但還是不怎麼好使，我這麼一說他就不打自招了。
「你……你怎麼知道？」
我當然是死過一次才知道了。
我哭著撲進我媽的懷裡，抽泣著。
耳邊響起了我媽的歎息聲。
晚上，我又聽到我爸媽在房間裡說……
「還不如讓司衍直接死在這場車禍裡了，我怎麼生出這樣一個孩子出來？」
「你覺得甯寧是無辜的？」
「當時具體什麼情況誰都不知道，但現在可以確定的是，司衍確實想害甯寧，或許最後被甯寧反殺了。」
我爸歎了口氣：「這兩個孩子，真讓我感到陌生，還不如當時都死了。」
……
我錄完音，將其他的都截下去，只留下我媽說的第一句話，想紀司衍直接死在車禍裡。
別急，這些錄音啊視頻啊，很快就都會派上用場了。
第二天我下課就直接去了醫院，告訴病床上的紀司衍，爸媽已經決定放棄他，將公司交到我手裡了。
並將我爸媽希望他直接死在車禍裡的錄音放給他聽。
我還說，爸媽在公司的周年慶上就會宣佈這件事。
-18-
我等啊等，終於等到了周年慶那天。
其實我爸媽什麼都沒宣佈，只是帶著我和周宿跟其他業界大佬寒暄。
秦思思就是這個時候推著坐在輪椅上的紀司衍來的。
她應該是聽紀司衍說，我爸媽要將紀家的一切都交給我了，所以來到這裡，想讓所有的人都知道，她肚子裡懷的是紀家的骨肉。
當然，她也不傻，沒有直接說出來，而是說……
「叔叔，阿姨，司衍是你們的兒子，他已經回來了，紀家的一切就應該交給他！」
所有人都傻眼了。
我爸媽從未這麼丟人過，連忙過去, 低聲警告：「你先出去……」
秦思思挺著肚子：「我肚子裡的是兒子，是你們紀家的男丁，就算你們不給紀司衍，也應該給我肚子裡的兒子……」
「閉嘴。」我爸低聲道，隨即叫人來, 「先帶少爺和小秦下去……」
紀司衍從輪椅上站起來, 走到我爸面前。
「你想趕我走？不可能！我告訴你，我和紀安寧勢不兩立！是她把我害成這樣的, 你們不僅不為我報仇，還偏心她……」
我爸深吸一口氣：「紀司衍，我命令你趕緊回家……」
紀司衍雙眼赤紅，抬手就甩了我爸一耳光：「你他媽以為我不知道？你們希望我死在車禍裡！我告訴你們, 沒門！」
我媽倒吸了一口氣：「紀司衍, 你怎麼敢打你爸……」
紀司衍也沒對我媽客氣，抬手又給了她一耳光：「你不是我媽！」
周圍都是倒吸氣的聲音。
紀司衍是徹底癲了。
他握緊秦思思的手：「我有兒子了，紀家的一切都是我兒子的, 也就都是我的……」
趁他大放厥詞的時候, 我將以前收到的關於秦思思的視頻放到了大螢幕上。
以及秦思思和找周宿談話的視頻，剪輯過之後也都放了出來。
紀司衍傻了。
秦思思尖叫著過去，讓他們關掉視頻。
紀司衍幾個大步過去，一把抓住秦思思的頭髮：「你他媽不是處女了？你肚子裡的孩子是誰的？賤貨！」
他用力將秦思思甩在地上, 坐在她的肚子上就開打, 完全失去了理智。
我爸媽雖然希望他死了, 可也不希望他當眾打死人，連忙上去阻攔。
徹底癲狂的紀司衍就是一件最致命的武器。
他起身就跑到蛋糕那邊，一把拿起上面的刀子, 直接捅到我媽的肚子裡，在我爸想去看我媽的時候，又一刀紮進了他的尾椎上。
我爸瞬間就癱在了地上。
秦思思剛爬起來, 肚子就挨了一刀。
鮮血流了一地。
紀司衍殺紅了眼, 捅死了秦思思，又朝我過來：「我殺了你！都是你害得我……」
下一秒，他手裡的刀就被周宿踢飛了。
保安們一擁而上, 將他制服。
這場風波在紀司衍的怒駡聲中收場了。
-19-
我媽和秦思思當場死亡。
我爸因為傷到尾椎，終身殘疾，下半輩子就只能坐輪椅了。
我給我爸送到療養院裡，讓他好好珍惜剩下的時光。
他知道自己沒什麼希望了, 將所有的股份轉給我。
我坐上紀氏集團董事長位置的那天, 紀司衍的案子開審了。
死刑。
二審維持原判。
我不知道紀司衍會不會重生, 那都跟我沒關係了。
我只想過好我的這輩子。
從法院出來，周宿開車送我去學校。
一路上他都沒有說話，直到他將車子停下, 我要下車的時候……
「都過去了。
「把這些都忘了吧。」
我開車門的動作一滯, 收回手，含笑點點頭。
「我已經忘了。」
我微微靠過去：「剛才一路上我都在想一個問題，你猜我在想什麼？」
周宿側頭迎上我的視線：「想什麼？」
「我在想……」我微微拉長尾音, 「我該怎麼犒勞你。」
周宿看著我的眼睛，「那你想好了嗎？」
我點頭。
然後。
在他的唇上落下了輕輕一吻。
周宿，這就是我的答案。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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