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河邊撿到一個昏迷的貴婦人。
一天一碗豬油拌飯,她的身體漸漸好轉。
後來,一大群虎衛浩浩湯湯來到了我的肉鋪店,對貴婦人跪安:「恭請主母回侯府!」
為首的注意到一旁戰戰兢兢的我:「你是何人?」
我慌忙回答:「草民城南第三個肉鋪店殺豬···」
話未說完,貴婦人一把捂住我的嘴。
「這便是我那寄養在娘家的獨女。」
1
我在河邊洗殺豬刀時,遇到岸上沖上來一個貴婦人。
她整個人昏迷不醒,滿身的綾羅綢緞也被水裡的石子割得道道裂口。
裂口處露出青紫的傷口。
手裡卻緊緊握著一個金子打造的平安鎖。
我摸了摸她的鼻息,還有氣。
便脫下身上的外衣,罩在她的身上。
然後一手拖著殺豬刀,將她扛回了家。
床上的草席還算乾淨,我將她身上濕透的衣服換了,將她躺放在席上。
又從櫃子裡拿出一床棉被,嚴嚴實實地將她蓋住。
可是她的身子還在顫抖,渾身發涼。
我從後院的茅草堆裡取了一堆茅草,在炕上燒起了一把火。
整個屋子裡暖和極了,貴人的渾身也逐漸回暖。
可是卻還是昏迷著,嘴裡念叨著一個名字。
「阿念,阿念。」
看來這個名字的主人對她很重要。
我就著火烘著這些衣物,心裡卻發起了愁。
這麼不醒總不是個事。
看著樣子,應該是生病了。
平常我生個病,決不會找郎中。
費錢,就過來瞅兩下,開個幾副藥,就是好幾兩銀子。
簡直是心黑得厲害。
不如喝一碗胡椒湯,吃一碗豬油拌飯來得實在。
可是。
我看了眼床上的貴人,她的皮膚如羊脂白玉般細膩溫潤。
一看就是從小金枝玉葉長大的。
我從箱子底下的暗格裡翻出了一袋碎銀子。
咬了咬牙,請了城北的郎中來。
郎中果然心黑,趕路費就是一吊銅錢。
摸了摸貴人的脈搏,又是兩吊銅錢。
最後開了兩副湯藥,足足五吊銅錢。
最後統共一算,竟然花了我半袋子碎銀。
我心疼地掏銀子,郎中看著那個貴人,也狐疑地問我:「丫頭,這婦人與你素不相識,何苦要救她?」
「莫非,你是看上了她手上那個金子打的平安鎖。」
「那可是個寶貝,老值錢了。」
我將銀子拍到他的手上,將他整個人踹出了房門:「胡說個什麼。」
「你若剛把今天的事傳出去,以後你家就別想在我的攤子上買到肉。」
2
為什麼要救這個貴婦人呢?
其實原因真的很簡單,就是我遇到她了。
阿娘說過,做人要行得端坐得正。
總不能見死不救。
我在爐子煎熬著湯藥。
湯藥很苦,我又掰了一小塊方糖丟下去。
一勺一勺喂了貴人喝下去。
這藥貴有貴的道理,貴人喝完一碗湯藥後,竟然悠悠轉醒了。
一睜眼,看到我,又環視了四周,愣了神:「這是?」
我將遇到她的來龍去脈講清。
貴人紅著眼睛聽完,又瞧著手上的金鎖,忍不住抽泣起來。
「阿念,阿念···」
「我的女兒啊。」
我沒怎麼見過婦人這樣哭。
隔壁的王大嬸倒是經常哭,哭她那不成器的丈夫。
可是她總是邊哭邊拿把菜刀往案板上砸,半點柔弱不見,只讓人覺得虎虎生威。
而眼前貴人哭得卻是讓人肝腸寸斷,感同身受。
我摸著腦袋,正思考如何安慰。
生怕她哭岔了氣,再暈過去。
就在這一籌莫展之際,房門被推開了。
進門的是我舅舅一家。
他們一進門,沒管這屋裡還有個人在哭,舅娘便一把拉住了我的手,笑得熱絡。
「林丫頭,聽徐屠夫說你今天賣豬肉生意好得很。」
「想來這些年你也攢了不少錢。」
「你看你這個表哥也老大不小了,要討個媳婦了。」
「你知道的,你舅舅沒本事攢不下錢,你看,都是一家人,這錢···」
三言兩語,交代了來意。
來向我要討媳婦的錢的。
我搖了搖頭:「舅娘,來得不巧,我恰好沒錢了。」
舅娘面色一急,聲音高起來:「林丫頭,你個沒良心的。」
「你爹娘死得早,是我們家把你養大的吧,現在你表哥要用錢了,你倒藏著掖著了。」
「你表哥是家裡唯一的男苗苗,你就這樣看著他討不上媳婦?」
「快點把錢交出來,你個沒良心的白眼狼,還給我耍心眼子了。」
舅舅也在一旁幫腔:「林丫頭,你舅娘說得對,你表哥討媳婦是頭等的大事。」
「你一個姑娘家,自然要幫你表哥一把,好讓咱們家延續香火。」
長得滾胖的表哥也哼了一聲:「我看,她就是想嫁人了,偷偷攢彩禮咧。」
三人互相配合,誓要從我這裡榨出點銀子來。
我將裝銀子的袋子往桌子上一倒,只抖落出幾個碎銀。
「我說了,沒錢了。」
舅娘兩眼一橫,將這幾個碎銀收了袋子裡,就要去翻箱倒櫃。
「你個小浪蹄子,有什麼要用錢的地方?」
「一定是將銀子藏起來了。」
正當我和他們僵持不下之際,貴人突然發了聲:「各位,是我不好。」
「想來林姑娘是為了我,去找了郎中診治,才破費了的。」
說罷,她便伸手往頭上摸去。
可是河裡湍急的水流早就將她頭上的發簪沖得個一乾二淨。
連帶著身上其他的珠寶。
貴人摸了個空,抱歉地一笑。
斟酌著開口道:「這些銀子,我日後定會加倍奉還,還請幾位不要為難林姑娘···」
話還沒說完,舅娘眼尖地盯上了她手上的平安鎖。
眼睛都直了,幾乎要一把撲上來:「那等得上什麼日後,我看你手上的平安鎖倒是個值錢的。」
「俗話說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我家林丫頭救了你一命,你便用那個平安鎖來換吧。」
3
貴人面色一白,握著平安鎖的手攥緊了幾分:「夫人,這平安鎖與我遇難的孩子有極深的淵源。」
「恕我實在不能將它交予你。」
舅娘呸了一口:「前腳剛說要報恩,後腳就反悔。」
「我看你就是捨不得這個金子打的鎖。」
「你今天若是不給,那我們一家就不走了。」
「林丫頭是為了救你才花了銀子的,要是我兒子娶不上媳婦,也就都怨你。」
貴人的面色白了又白,看了看我,又看了看如狼似虎撒潑的舅舅一家。
手上有了些猶豫。
醒來時本就落了淚,現在的眼眶便更紅了。
「阿念,阿念···」
「也罷,終究天人永隔,徒留一個念想罷了。」
「阿念,娘對不起你。」
攥著平安鎖的手松了松。
舅娘見狀,就要來奪。
我大喝一聲,終是忍不了了:「你敢?」
說罷,拿起案板上的殺豬刀將舅娘攔住。
「她說了不想給,你搶個什麼?」
「而且你家兒子娶不上媳婦關我什麼事?你們自己好吃懶做天天找我借錢,現在要討媳婦了知道急了?」
「你家兒子討不上媳婦是活該,身子比我殺的豬還壯,哪家姑娘看得上他?」
舅娘面色漲紅,看著我橫在桌子上的殺豬刀,又不敢上前。
只能號啕大哭:「我們家養了個白眼狼啊!」
「從小把你拉扯大,結果現在卻這樣狼心狗肺。」
ƭŭ⁷我冷笑一聲:「拉扯大?我爹娘留下的房產全被你們吞了,搞得你們一家吃了多大的虧似的。」
「要滾就快滾。」
說罷,我揮起殺豬刀,往舅舅一家逼近。
「你···你···你!」
舅娘又氣又惱,但是又礙於殺豬刀,終是步步後退。
而好吃懶做不幹農活的舅舅和胖成個球比豬還難殺的表哥自然也是手無縛雞之力。
只能恨恨地被逼退至門外,灰溜溜地走了。
4
我將房門重新關好,又將殺豬刀放回原位。
轉頭一看,貴人真驚奇地看著我。
眨了眨眼睛,噗得一笑。
「林姑娘,沒想到你看起來瘦瘦弱弱的,卻···」
她一時找不到形容詞。
我撓了撓頭,有些不好意思。
走到了她的面前,將平安鎖往被子裡掖了掖。
「你是落難了來這的吧,我們這地方人窮,沒見過什麼好東西。」
「你小心點,別再被有心人看到去。」
貴人感激地點了點頭,看著手裡的平安鎖,又忍不住紅了眼眶。
「可惜了我的孩兒。」
我又將一碗熬好的湯藥端到她面前:「夫人,你的孩子如果在天有靈,肯定也不願看到你受苦。」
「要好好地活著,才對得起底下的人呀。」
貴人的睫毛一顫,緩緩地點頭。
開始慢慢喝藥。
我也在一旁開火生飯。
這位貴人四肢都纖細,面色還透著病態的白。
總歸是不太健康。
思來想去,我咬牙往鍋子裡倒了點豬油。
米飯浸了豬油,一熟透,柴火香伴著醇厚的脂香,彌漫在整個屋子裡。
撒了點蔥花提味,又臥了個煎得金燦燦的荷包蛋。
最後,我又往飯裡撒了點自己釀好的醬油,配上了幾塊今早還剩下的排骨,將它們蒸好拌在一起。
一個大碗盛好,我遞給了貴人,沒忍住咽了口口水。
貴人看著這碗豬油拌飯,卻有些躊躇:「林姑娘,這···」
我爽朗一笑:「不夠的話,鍋裡還有。」
想來貴人這種養尊處優長大的,家裡自然是不差吃食的,所以一頓飯這點分量她可能看不上。
貴人卻又是被逗笑,然後將飯推到我面前:「林姑娘,我不餓,你吃吧。」
「那怎麼行?」我看著她消瘦的臉龐,皺眉。
貴人終於猶豫地道:「這吃食太膩,我往日沒這樣吃過。」
豬油拌飯誒!醬油蒸排骨誒!
這樣金貴的東西,貴人竟然沒有吃過?
大戶人家也吃不起肉嗎?
我忍不住發問:「那你往日是吃什麼的啊?」
「茯苓霜,潔粉梅片雪花洋糖,碧梗粥···ţűₜ」
貴人輕聲報出一些菜名。
有些我沒聽過,有些我聽過,但是幾乎所有的聽起來都不沾葷腥。
就算是一兩一個的螃蟹,也只斂了蟹腿中最精細的一小截吃。
我一合掌:「難怪夫人你瘦瘦弱弱的,一陣風就能吹倒似的。」
「長期吃這些東西哪行呀?還得是豬油拌飯,大葷大腥,才能把身子養好。」
說罷,我將這碗重新推到貴人面前,期待地看著她。
貴人看著我,終於試探地吃下了一口。
然後,又是一口。
最後,在我欣喜的目光下,吃了一小碗。
雖在不斷地喝水,但是面色卻紅潤了許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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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這樣,貴人暫時在我家裡住了起來。
我每天都換著花樣給她做些豬肉吃,她的面色也逐漸紅潤。
雖然還是常常會看著那個平安鎖走神,但是整個人精氣神已經慢慢變好。
她還從那些綾羅錦緞中裁了珠寶出來,說什麼也要給我。
我拒絕後,貴人挑了挑眉,假裝帶了慍怒:「你這丫頭,怎麼這麼不懂事。」
「我每天吃你肉鋪店裡的豬肉,總要付錢的吧。」
見她真要惱怒,我才好生收下。
貴人身子愈加好後,還主動提出要去我殺豬的地方搭把手。
不過那豬她肯定是按不住的,可是她也不願意閑著。
我便讓她和我一起洗刀。
洗刀的時候,她跟我說起了她的遭遇。
原來,她的獨女小時候因為天象之說,被迫送到了西北的娘家那裡寄養。
可是後來,她的夫君迎娶初戀為平妻時,她才知道,所謂天象之說皆是虛妄。
不過是這對姦夫淫婦使的詐。
所以她便急急忙忙地回娘家去接女兒,卻不料女兒早就在前幾年遭了難。
她氣急攻心,又在回程途中遇到了匪徒。
便落了難。
這平安鎖,便是她當年親手掛在女兒身上的。
她的語氣帶著哀痛和悲憤。
最後,她怔怔地望著我,歎了口氣。
「說起來,若是阿念還活著。」
「想來和林姑娘你一樣大,是個乖巧貌美的姑娘。」
6
一個月來,貴人的身體已經差不多好全了。
按貴人的話,比遇難之前的身子骨更好了。
舅舅一家自從被我趕出去之後,也沒有再來騷擾我。
可是,這一日。
我正在肉鋪店裡剁新鮮的豬肉。
而貴人在一旁替我熬著綠豆粥。
突然,一個市吏來到我的攤子前。
「林姑娘,你這個月的租還沒交。」
說罷,將一張白紙黑字交給我。
我看完,皺著眉:「這個月的租我早就交了。」
「而且為什麼你這租,比往日貴了快 5 倍?」
市吏從鼻子裡哼出一口氣:「讓你交就交,哪裡來的這麼多廢話。」
「而且那個娘們不是手上有個金元寶嗎?她自然有錢。」
我握了握拳。
一看市吏後面跟著的舅舅舅娘一家,便什麼都明白了。
我拱了拱手:「抱歉,這租不合規。」
「我得找官府問了,才知道。」
市吏一聽,將刀抽出,惡狠狠地道:「你倒膽子大了。」
「還敢Ṱú₌去告官府?」
貴人一見這架勢,急急忙忙地擋到我面前來。
市吏見此,就要按著貴人搜身。
「放肆。」
千鈞一髮之際,背後傳來一聲怒吼。
一群佩刀的鐵騎浩浩湯湯地來到了肉鋪店門口。
為首的一腳踹在市吏身上。
市吏被這一腳踹得直接昏了過去。
而舅舅舅娘看到這個場面,也是面色一白。
還未搞清狀況,他們也被一旁的虎衛押住。
為首的恭恭敬敬地朝我身邊的貴人跪安:「屬下來遲。」
「恭請主母回侯府!」
侯府主母?
我瞪大了眼睛,看著這一幕。
他們的佩刀閃著白光,我忍不住一顫。
為首的注意到一旁戰戰兢兢的我:「你是何人?」
我慌忙就要跪下求饒,顫著聲回答:「草民城南第三個肉鋪店殺豬···」
話未說完,貴人一把捂住我的嘴。
而後淡淡地掃過這些鐵騎,矜貴開口道:「這便是我那寄養在娘家的獨女。」
7
我?
我下意識伸手指了指自己,一臉震驚地看著貴人。
貴人面不改色地握著我的手,神情自若道:「她自幼沒見過生人,被你們驚嚇到了。」
為首的虎衛立馬單膝跪地,低頭拱手,朝我道:「小姐,屬下唐突了。」
「但聽小姐責罰。」
我哪受過這樣的大禮,連忙就要將這位虎衛扶起來。
可還沒動身,一旁被押著的表哥坐不住了。
嚷嚷了起來:「胡說,這丫頭是被我爹我娘看著長大的。」
「如果她是侯府小姐,那麼我們就是侯府小姐的娘家人。」
「你這個侯府主母如果要認下她,那應該也要捎帶著我們。」
舅舅舅娘也在一旁頻頻點頭。
一邊忍不住去瞅這傳說中的侯府娘子,在心裡後悔自己怎麼有眼不識泰山。
不趁這貴人落難時去討好巴結。
那這破天富貴豈不是輪到了他們家?
說不定自己的寶貝兒子也能討個官家小姐了。
一邊在心裡暗暗盤算著,不管怎麼樣這林丫頭終究是他們的親侄女,他們可是看著她長大的。
林丫頭成了侯府小姐,他們也能攀上侯府這棵大樹了。
正這樣美滋滋地想著,卻不了貴人只是淡淡地瞥了他們一眼。
「你們幾人好大的膽子,竟敢謊稱是念兒的娘家人。」
貴人的聲音帶了些冷意:「我崔家的名楣也是爾等可以冒領的嗎?」
話語剛落,幾位虎衛瞬間得令。
一腳踹向了這一家三口。
還未等他們叫喚,就用手將這幾人扭送住,將頭死死地壓在地面。
讓這幾人再也說不出一句話來。
虎衛首領朝貴人抱拳:「夫人,如何處置這幾人。」
貴人看向了我,眼裡重新帶上了溫柔的神色。
「你說。」
我整個人正處於喜當女的震驚中,腦子裡亂得一塌糊塗。
只想好好問問貴人這是什麼情況。
所以搖了搖頭,道:「隨便。」
貴人便朝虎衛吩咐道:「那就把他們送到看不見的地方吧。」
「免得髒了眼,汙了耳。」
說罷,貴人領著我上了一旁停著的馬車。
馬車內鋪著柔軟的絨毯,裡面的物件還鑲著金和玉。
隨便變賣一件,夠我活一輩子。
知道貴人貴,沒想到這麼貴。
我幾乎要被這裡迷暈了眼,整個人處於巨大的衝擊中。
貴人握緊了我的手:「林姑娘,原諒我剛才的唐突。」
「我想要認下你做我的女兒,你可願意。」
我眨了眨眼:「為什麼是我?」
貴人的手心帶著溫熱:「林姑娘,我一見到你,便覺得與你投緣。」
「自我成為侯府主母,踞於深宅二十年,卻只有與你相處的這些日子,才感到自在。」
「此鎮與都城相隔千里,若自此一別,恐以後難以相見。」
「念兒一事,已是此ťŭ⁼生之憾。」
「林姑娘,原諒我作為一個母親的私心,想要為自己爭取一些東西,不再留遺憾。」
她的聲音微微顫抖。
不是那處尊居顯的侯府主母,而是一個母親。
我的眼眶有一絲灼熱。
卻不好意思開口答應,便道:「可是,萬一有人認出來了我不是···」
貴人輕輕搖頭:「念兒自幼被送往我的娘家--西北大將軍府寄養。」
「侯府中人無人能分辨。」
頓了頓,又道:「而且,侯府底下有許多田莊。」
「有好些田莊裡養著各種品類的家豬。」
我目光一亮,當下點頭如搗蒜。
貴人掩面笑了起來,敲了敲我的頭。
「我姓崔,那以後,你私下便叫我崔夫人吧。」
「等到哪日你想了,再喚我娘親。」
我一口應下,想了想,又扭捏道:「那,崔夫人,我還有一事。」
「我的殺豬刀沒拿。」
8
都城與這相隔千里。
崔夫人卻是不急,每當車馬經過一些大的鎮子時,總是問我想不想下車逛逛。
起初幾次我還扭捏,後面遭不住那些鎮子裡各種新奇吃食的誘惑,頻頻同意。
就這樣,本該半個月的歸程,被硬生生拖到了一個月有餘。
等到都城的時候,我整個人的身心得到了巨大的滿足。
最後,馬車停到了一富麗堂皇的府邸。
朱紅色的大門巍峨莊重,其上掛著府匾。
「榮安侯府」。
好傢伙,這金粉塗的牆,刮一膩子能賣多少錢啊。
我正暗暗盤算著,一個穿著錦緞的白臉婦人攜著一位和我的模樣差不多大打扮金貴的女子出來。
身邊還跟著好些個丫鬟僕人。
想來這就是貴人所說的,榮安侯抬進門的平妻柳氏和女兒。
崔夫人一見到她們,握著我的手暗暗發緊。
她恨極了她們。
返程途中,崔夫人曾經歎息著告訴我她的過往。
她是西北大將軍的么女,自小是在馬背上長大的。
可是一次召京宴席中,她見到了現在的榮安侯,昔日的老侯爺的庶子。
少年句句情真意切,讓她動了心,執意留在都城,不回西北。
可後來,少年在她的扶持下成了榮安侯,卻一朝迎娶初戀為平妻。
所謂年少情深,不過是利益使然,虛情假意。
而這位初戀,卻和榮安侯一起策劃了天象之說。
以衝撞聖運為由,讓她的獨女被寄養在西北娘家。
甚至攔截了將軍府阿念病危的書信,讓她始終蒙在鼓中。
我便也打心眼討厭了這一對姦夫淫婦。
不過,崔夫人雖然握著我的手暗暗發緊,面色倒是平穩。
「勞妹妹接風了,侯爺呢?」
柳氏掩面作羞怯一笑:「姐姐莫怪,我向來身子不好,侯爺今日便去南城廟裡祈福了。」
「我勸過侯爺,說今天是姐姐回京的日子,不可耽擱,可是侯爺偏偏說祈福才是頭等大事。」
崔夫人的面色微微一變。
柳氏卻全然不顧,又看了我一眼:「聽說姐姐啟程去大將軍府,我原本還擔心姐姐的念兒在西北遭遇不測。」
「如今看來,倒是好生生地站在這裡。」
「只是看念兒舉止姿態,委實不像侯府小姐,倒像一位鄉野村婦。」
「閉嘴!」崔夫人面色不斷變冷,打斷喝道。
話音一落,侯府門前街道旁的路人皆是掩面側目。
低頭耳語。
我知道他們為何觀望。
因為崔夫人是高門貴女,嫁入侯府後又是當家主母,事事端莊得體。
所以她不能和柳氏計較,不然便會惹旁人非議,說她善妒舉止無狀。
這就像我賣豬肉,遇到文人書生這種好面子的,就鮮少給抹零。
畢竟他們好面子,與我計較這一分兩分是他們跌了份。
但是我不一樣啊!
我是殺豬的!
於是,我握住了崔夫人的手,安撫著她。
然後一把站到她身前,指著門前的柳氏鼻子罵道:「身子不好就回屋裡待著去,來這裡拋頭露臉做樣子。」
「假惺惺地做給誰看呢?不就是想說侯爺疼你嗎?」
「嘴裡是仁義道德,我看腦子裡全是污穢毒物,臭不可聞。」
柳氏面色一白,滿臉的不可置信。
指著我的手都哆嗦,惱怒地道:「你···你!」
「當年遣送你去那窮鄉僻壤之地,果然正確極了。」
「只是你這種舉止瘋癲之徒,就應該在那裡待一輩子。」
「而不是來擾了侯府清風。」
聽到這話,我心中一頓。
急忙轉身去看崔夫人。
只見崔夫人也是面色慘白,略微有些站不穩了。
她的念兒,真的在西北待了一輩子。
再也回不來了。
他大爺的。
我挽起袖子,就朝柳夫人的臉上打去。
「給我閉嘴。」
柳夫人也是沒有料到我的舉動,硬生生挨了一巴掌。
竟昏了過去。
靠,看她長著個豬腦子,卻忘了她不是豬。
10
現場頓時亂作一團。
有扶柳氏回府的,有安慰一旁的柳氏女兒的,有去外面給侯爺報信的。
還有兩個婆子,步步逼近我,想要制住我。
我正要慌忙往後退,一隻溫潤細膩的手卻扶住了我。
崔夫人護在我身旁,冷聲對兩位婆子道:「你們兩個下人,膽敢動我的女兒?」
婆子陰笑:「自是不敢,但是夫人,小姐頑劣難馴,竟然當眾毆打長輩。」
「應按侯府家規處罰。」
「夫人,你心疼小姐,但也該明辨事理,不要失了當家主母的風範。」
「若是侯爺回來,也定會斥你無德。」
崔夫人卻是分毫不肯退讓,話中語氣更冷。
「侯府家規?」
「她雖現在名義上是侯府小姐,但是更是我崔家此輩的唯一女眷。」
「就算是侯爺回來,我亦不許讓人傷她分毫。」
「何談被你二位送上祠堂家規處置?放肆!」
?我又平白無故多了一份背景?
還未等我厘清這從天而降的尊榮,崔夫人便柔聲對我說:「別怕。」
說罷,便緊緊握著我的手,跨入侯府大門。
可才坐定,我發現崔夫人的臉上全是密密麻麻的冷汗。
她的身子骨雖然好轉了許多,但終歸還是體弱。
此行跋山涉水路途疲憊,又在門前遇到這等事。
恐怕是氣急攻心。
我急忙讓她到榻上休息。
可是崔夫人卻搖了搖頭,說什麼也不肯休息。
我知道,她是怕侯爺來了會對我不利。
可是,若她這樣強撐著,身子骨只會落下病根。
我眼珠一轉,想出了辦法。
下藥!
在回程途中,我特地找過江湖方士抓了點「睡得香」。
主要是為了以防路上遇到匪徒不測。
沒想到路上平平安安,此時卻派上了用場。
於是,我鬼鬼祟祟地往茶里加了一點點「睡得香」。
遞給了崔夫人。
崔夫人不疑有他,欣慰地喝下這杯茶,要和我說說話。
還未說幾句,便在榻上睡著了。
進城的時候我觀察了,從南城到這快馬加鞭也得半個時辰。
更別提一來一回。
所以我給崔夫人的藥量是一個時辰的。
不多不少,剛剛好。
心中志得意滿,我悠然地開始在院子裡閒逛。
看著院子裡的陳設,暗暗咂舌。
忍不住開始算能換多少斤豬肉。
算著算著,ťű₍突然一個身著錦繡雲紋華服的中年男子怒氣衝衝地跨入院中。
看見了我,對著護衛怒喝道:「把這個不孝女給我拿下!」
?不是這時辰不對啊!
大戶人家的馬這麼快的嗎!
11
侯爺的護衛果然不一樣。
三下五除二,將我綁了個結結實實。
將我扭送到祠堂。
「你就是我的女兒?「侯爺盯著我打量了一圈。
他估計也在狐疑,當年的消息是哪裡不對。
他這便宜女兒不是死了嗎,怎麼又好生生的出現在這了。
有人誤報了消息?
我冷聲:「看來你是不想看著我活著到你面前。」
侯爺怒喝:「念你從西北偏僻之地長大,柳兒已經對你再三寬容忍讓。」
柳氏和她的女兒則在一旁哭得抽抽搭搭的,臉上的巴掌印清晰可見。
侯爺看了,語氣更加激揚:「你卻好大的膽子,膽敢當眾毆打長輩。」
「如此不孝不悌之女,悖逆人倫,天理難容。」
「來人,上家法!」
我聞言,一抬頭。
一個身材粗大的護衛手持一根手腕粗的黑棍子,向我走來。
這一頓下去,不死也殘廢。
抬頭是一刀,縮頭也是一刀,我咬牙:「那你呢?」
「你就是一個好夫君,好父親了嗎?」
「你有臉在這說我,倒Ťŭₑ不如撒泡尿照照你自己!」
侯爺怒極反笑:「家法在前,你還污言穢語,倒是有種。」
「你說說,何出此言?」
我厲聲:「二十年前,你一個榮安侯府庶子,本與外面的柳氏私相授受,卻為了侯爵之位拋下你這位有情人,去哄騙我娘。」
「哄騙我娘讓她嫁與你,從馬背上的將軍么女變成處處受限制的深宅婦人,你本應該好好待她,卻又轉頭和柳氏重新勾搭在了一起。」
「你和柳氏的女兒,年齡歲數竟然與我一樣大!」
「你難道以為你很深情,是個情種嗎?」
「不,你和柳氏就是對姦夫淫婦,罔為人夫,罔為人父!」
我的聲音悲憤無比。
這是崔夫人的事,可是我此時的憤怒,恐怕卻比崔夫人的親生女兒更甚。
「住嘴!」侯爺的臉完全漲紅,怒吼道。
「污言穢語,胡說八道。」
他走近到我面前,眼裡全是怒意:「粗鄙不堪,我們侯府沒有你這樣的小姐。」
「就當做,你從來沒有來過京都。」
他轉身走到護衛面前,下令:「給我打。」
「打死了,拖出去埋了。」
護衛得令,上前一步,高高揮起了棍子。
我的身子止不住地抖,咬著牙閉了眼。
整顆心落入冰窖之際,一道柔弱卻充滿威嚴的聲音在門口響起。
「誰敢?」
我睜眼,只見崔夫人扶著祠堂外的門簷,喘著氣道。
她的身後,跟著一眾虎衛。
侯爺見她來了,絲毫不懼:「放肆,我是你的夫君,你竟敢這樣和我說話?」
「你一個婦人,倒是要翻天了不成?」
崔夫人冷笑一聲:「夫君?你和柳氏苟且 20 餘年,還有臉與我談論什麼夫妻之道?」
「我往日處處忍讓,是因為不想失了侯府主母的身份,丟了規矩。」
她的聲音驟然大了起來:「可是,我近些月才意識到,所謂規矩不過是你們強加給我的。」
「所謂體統規矩,宅門裡的彎彎繞繞,都是強加的。」
「在我眼裡,都比不過她。」
崔夫人指著我,道。
我記得在回程途中,我問過崔夫人。
她自幼在馬背上長大,困于侯府 20 年,變成了弱不禁風的深宅婦人。
又何苦囿于侯府呢?
「這世間,規矩體統是最不重要的。」
「吃飽喝足,做自己喜歡的事,自在逍遙,是最重要的。」
當時我打了個嗝,摸著酒足飯飽的肚皮,道。
「在我眼裡,都比不過她。」
這句話在我心裡不斷縈繞,眼裡不禁一熱。
「娘!」
我帶著哭腔喊道。
崔夫人一愣,而後也是帶了哭腔。
慌慌忙忙地向我跑來,替我解開繩子。
她身後的虎衛則是迅速盤踞在整個祠堂內。
他們是將軍府的鐵騎,只片刻便將侯爺身邊的護衛全部制服。
其中一個虎衛將侯爺的頭押在地上。
強按著他去按那和離書。
11
三日後,娘帶著我搬離了侯府。
和離之事,連聖上被驚動。
特地叫身邊的大太監前來慰問。
京城貴婦人的圈子裡,此事也成了風口浪尖。
有暗暗咋舌的,有取笑非議的。
可不過是外人嚼舌根罷了。
西北將軍府倒是快馬加鞭送來一封信箋。
對娘大加讚賞,又提出元宵佳節ṱűₚ一聚。
他們知曉事情來源,也欣然接受了我的存在。
據娘說,自從她嫁到侯府後,便與娘家疏遠。
後來那對狗夫妻把將軍府報念兒病危的信攔截後,將軍府便誤以為她被豬油蒙了心。
所以從此便不再互通音信。
就連她前些月去西北尋念兒,將軍府的人也對她冷言冷語。
如今和離一事後,誤會解清。
崔氏的族人正在全力追查那對狗夫妻當年攔截信箋的蹤跡。
畢竟此事要深究,便可以上到滲透軍情密報傳輸的程度。
是聖上最不可容忍的。
並且,將軍府的人又在重新搜查當年念兒傷寒感染一事。
事發之時,將軍府的人未疑有他。
只怨是照顧不得力。
如今看來,卻是另有蹊蹺。
這些事我雖然聽得懂一點,但完全搞不明白其中的關竅。
所以每日只能去田莊裡殺一隻最嫩的家豬。
配上各色佐料用新奇的方法做好,色香味俱全。
再去獻寶似的端給娘吃,讓她補身體。
這天,我熬了一大鍋豬骨湯。
湯熬得滾出白潔的泡,將豬骨的油逼出浮在湯麵上。
再將薑蔥佐料一併撒入湯中,和切得厚度剛剛好的瘦肉丟入鍋內。
蓋上木蓋,熬上兩個時辰,便是一股濃郁的香氣。
我舀了一大勺,送到了娘的房間。
娘小口喝著,突然問我:「你想去參加一個宴會嗎?」
京城貴婦人的宴會鮮少宴請我,就算出於好奇給我下了帖,我也全部謝絕。
沒想到竟然還有宴會敢來邀請我?
娘理了理我的頭髮:「三皇子會參加。」
「我雖與榮安侯和離,但你名義上仍是侯府嫡長女。」
「當年我懷念兒時,陛下便指婚給念兒和三皇子。」
「後來因為天象之事,念兒被送至西北,但是婚事卻一直未取消」
「如今天象之事已然向陛下澄清,這婚事便要再提上議程。」
娘輕輕地笑了:「我看你這樣,也是不想嫁。」
「可趁這次機會,在宴會上和三皇子好生說清楚。」
我將頭埋到豬骨湯裡,大快朵頤。
含糊著應了聲。
12
等到我到宴會時,貴人小姐果然不出我所料,紛紛避開了我。
或者說,以我為中心形成了一個包圍圈,但偏偏把我隔開了。
我知道她們在討論什麼,無非是我的鄉野村婦做派。
況且不言我的舉止姿態,我的衣服便和她們格格不入。
她們好穿綾羅錦緞,但是我卻穿著一件窄袖騎射裝。
原因無他,殺豬方便。
娘本給我尋了很多紋金線鑲寶石的裙子,但是見我不愛穿,便只是摸了摸我的頭。
讓我想做什麼就做什麼。
我們都要活成自己最自在的樣子。
沒有找到所謂的三皇子,我在宴會上百無聊賴地等著。
那柳氏的女兒卻突然跑到了我面前。
她揚著下巴,趾高氣揚。
「你是來找三皇子殿下的吧?」
「我告訴你,你這樣的鄉野村婦與他簡直是雲泥之別。」
「他根本就不會與你這樣的女子結婚。」
「他說了,明日就去求陛下收回成命。」
我當即拍手,喜笑顏開:「若是如此,倒是省了一大麻煩事情。」
「我見你對這三皇子倒是關心得很,想來必然知道他躲在宴會哪一處。」
「我也要跟他談談退婚事宜。」
柳氏的女兒完全沒想到我會這樣說,面色漲紅。
「你···你···!你簡直是目中無人,狂妄自大。」
「看你見了三皇子殿下,還敢不敢如此放肆。」
「我看,到時候自慚形穢罷了。」
說罷,倒順了我的意。
領著我往那園林中的偏僻地帶走。
走到一條小路,我突然聽到前面假山前有人聲在交談。
「皇兄,我都說了,我不可能娶一個沒見過的女子。」
「就算她是崔家一脈又如何?我本就想當個逍遙閒人,又何必去沾染這趟渾水。」
說得有理。
我拍了拍掌,表示贊同。
假山前的人似乎被嚇了一跳,急急忙忙地探頭出來看。
是一個大概剛剛及冠的少年,唇紅齒白,眼似明星。
小白臉。
就像當年小鎮裡隔壁張大嫂的男人, 白白淨淨,沒個屁用。
我篤定地下了結論。
小白臉身邊還跟著一個大一些的男子。
見他袍上的紋飾,想來是太子。
小白臉看著我,慌張地道:「你是何人?」
我道:「你口中沒見過的女子。」
小白臉聽完, 打量了我一圈,紅著臉惱聲道:「既然你也來了,本殿下也不藏著掖著了。」
「本殿下明日便要請旨退婚,望姑娘諒解。」
我點頭:「非常諒解。」
「只是···」
我看了圈剛才跟著我過來湊熱鬧看樂子的貴婦小姐, 皺了皺眉。
「他們都說我和你是雲泥之別,見到你會自慚形穢。」
「但是我並沒有。」
「你有你的厲害之處, 但是我也一定有比你厲害的。」
小白臉聽了,瞪大了眼,像是從沒聽過這種話。
最後哼了一口氣, 道:「既然如此, 你說你有比本殿下厲害的,本殿下便和你比試一二。」
「你來選,比什麼。」
我憨厚一笑:「園林外就有一個圍獵場,我聽說裡面豢養著野豬。」
「就比殺豬吧。」
13
小白臉果然是個小白臉。
中看不中用。
手持一把閃著寒光的寶劍, 招式眼花繚亂。
結果一通劍法下來,卻只能砍掉野豬Ťū́⁸外面的那層皮。
野豬惱了起來,將他追著跑。
我實在忍不住,從鐵騎手上接過了殺豬刀。
趁著野豬追小白臉的空檔,偷偷繞到了野豬的身後。
一把絆住它的腿, 趁節骨眼便是手起刀落。
刺進了野豬的脖子。
「我贏了。」
我看著摔了個狗啃泥的小白臉,道。
「我說過, 我總有些事情比你厲害。」
我又環視了一圈周圍的貴婦小姐。
「你們常常說我見到他會自慚形穢,但是我並不會。」
「就像你們常常說我娘和離之後就過不下去了, 其實我和我娘好好的, 管你們說勞什子。」
小白臉在皇城養大, 名臣武將是他的師父,稀世珍寶是他隨手賞人的玩意。
這是他的可貴。
可是我在小鎮長大,八歲靠自己養活自己, 13 歲殺了一頭豬。
這便也是我的可貴。
我娘困于深宅 20 年,可她卻當斷即斷,毫不留戀。
這便是我娘的可貴。
就像賣豬肉誰管你是背上的肉還是肚子上的肉啊。
只要我剁得夠細, 都一個價。
14
三個月後, 榮安侯府被抄了家。
榮安侯、柳氏和她的女兒被扔進了牢裡。
罪名很多條, 我沒有數清。
只是知道, 要問斬。
京城的貴婦人們又反過來誇耀娘目光長遠。
懂得謀求出路,獨善其身。
但是這些言論誰管呢?
我不管, 我娘也不管。
我們收拾了東西, 離開了京城。
一路往南下, 就像我和娘一起從小鎮去京城那樣,駕著馬車, 遇到感興趣的地方就停下。
有時候, 我一時興起, 會去找那些肉鋪店的老闆,給他們點錢。
換我殺豬。
娘總是在一旁看著。
我總感覺她也想學。
不過現在教她還不是時候。
路過一座江南小鎮後,我終於忍不住對身後牽著匹白馬的小白臉道:「你到底跟著我幹嘛?」
小白臉臉一紅, 摸了摸頭,不好意思道:「我···我···」
「我想跟你學殺豬。」
娘噗得一笑。
我則點了點頭。
「殺豬好啊,我本來就是個殺豬的。」
精彩故事 全文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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