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成了前任的女兒

對渣男前任最好的報複，就是穿越成他的女兒！
我對著他大哭大叫，冷嘲熱諷，他只能腆著臉哄我。
我刷爆他的卡，給他一拳，他只會關心我累不累，手痛不痛……
不得不說，這感覺真是爽獃了！

1
我穿越了。
我沒有穿越到古代成為王妃，也沒有成為富家小姐，而是成為了一個小孩子。
我看著自己肉嘟嘟的小手，連滾帶爬到了鏡子面前，看到了一張圓的好像團子的臉。
我嘆了一口氣，對鏡子笑了下，那個孩子也裂開嘴笑了。
「真醜。」我說。
我叫唐檸，被車撞死的時候 18 歲，正是花樣年華。我出事前一分鐘，杜航正在和我說分手。
「唐檸，我們分開吧。我累了。」
杜航的話還在耳邊，我覺得胸口悶到不行。要是以前就忍住了，畢竟我可是學校最有名的大姐大，哭泣會讓人笑話。
但我現在是個小孩子，可沒有偶像包袱，哇哇大哭了起來。
我的哭聲引來了一個男人。
「寧寧，你怎麼了？」
那個男人熟練地抱住了我，給我擦幹眼淚。我看著他的臉，一下子愣住了。
杜航，是這個狗男人！就算看起來老了十歲，但是他化成灰我都認出來！
「杜航！」
我一聲尖叫，啊嗚一口咬在了他的手上。我咬得是那麼用力，就是想讓杜航痛哭流涕。
杜航的表情十分詫異，突然抱緊了我：「寧寧，你會說話了！」
擦，他不生氣嗎？怎麼和我想的不一樣？
杜航把我帶到了醫院。
在他和司機的對話中，我知道了我叫寧寧，今年 5 歲，是杜航的女兒。
對了，杜航今年 28 歲，已經成為「杜總」了。他的人生一帆風順，除了女兒外。
寧寧到現在都不會說話，被醫生診斷為自閉癥。
要我說，他就是活該——老天沒眼，怎麼啞巴的不是他呢？
我那麼仇恨地看著杜寧，杜寧卻絲毫沒有感受出來。
他摸摸我的頭，輕聲說：「寧寧，醫生叔叔就是給你做個檢查，不要怕。你乖乖的，爸爸帶你去吃好吃的。」
我才不怕。翻個白眼，不理他。
到了醫院，醫生給我做了檢查。他帶著一種騙小孩的笑容，對我說：「寧寧，聽爸爸說，你會說話了。你和我說句話，好不好？我想聽聽寧寧的聲音。」
切，你要我說我就說？我不是很沒有面子。
我想著，假裝沒聽到的樣子，專心看著手指。
「醫生，寧寧真的說話了！她還咬了我一口！」杜航著急了。
「杜先生，我剛才試了很久了，寧寧確實……這是不是你的幻覺？」醫生客氣地問。
「寧寧就是說話了。」
杜航的臉色很難看，低聲反駁了一句，抱著我離開。要我說，他這樣子還是挺可憐的。
但我不會屈服，絕不！
我沒想到，杜航帶我去了商場，進了必勝客。
哇，我最愛吃必勝客了！
我拿著菜單，指著披薩示意杜航點這個，杜航這混蛋卻不肯。
杜航說：「寧寧，你要吃甚麼，你告訴我。披薩，披——薩——。」
杜航慢慢發音，誇張的樣子看起來真是好笑。在他的期待中，我張開嘴，然後吐了口水。
「寧寧！」杜航震驚了。
他看起來很生氣，我真怕他對著我的屁股來一下。
可是，杜航的眼神又變得悲傷：「寧寧，爸爸錯了，爸爸不逼你。你想吃甚麼，爸爸給你點。」
我才不會給杜航省錢。我把想吃的都點了個遍，可惜小孩子肚子小，我沒吃多少就吃不下了。
我知道，杜航最介意的就是浪費。曾經我們高中食堂裡的飯菜是那麼難吃，我根本不愛去食堂，但是他每次都吃得精光，還不允許我吃泡麵。
現在，我就浪費了，怎麼地！
我挑釁地看著杜航，打算他一罵我，我就哭。可是，杜航只是說：「寧寧吃飽了嗎？吃飽了的話，剩下的就打包。」
甚麼，居然不罵我？？？
就因為我是你女兒？？
杜航，你真是雙標狗。

2
再次回到家裡的時候，我的心情很糟糕。
想到自己那麼年輕去世了，而杜航過得那麼好，我更是怒火中燒。
而且，他還有了女兒……
他怎麼就娶妻生子了！
我想著，再次去咬杜航，但是這一次杜航躲開了。杜航抓著我的臉，輕輕捏了下，就好像在捏團子。
杜航無奈地說：「寧寧，你怎麼開始咬人了？是看動畫片學的嗎？以後不許看動畫片。」
天，你不要臉地有了孩子，還不讓我看動畫片！
我氣得半死，繼續去咬他，但是杜航這一次靈活躲閃。我怎麼都咬不到，累到不斷喘氣。
杜航笑嘻嘻看著我，就好像我不是在咬他，而是在和他做游戲。
哼，不能欺負他，我就欺負他的女兒！
我想著，用力咬了自己一口。我沒掌握好力道，痛得我「哇」地一聲哭了出來。
杜航急忙抓住我的手。他好氣又好笑：「你這孩子，怎麼連自己都咬？」
杜航輕輕摩挲著我的手臂，時不時吹一下，那麼溫柔的姿態，讓我恍惚了起來。
我想起，我和杜航，也有過特別甜蜜的時光。
在我們高中，杜航是校草——學習好、體育好、長得好，最最遭人恨的那種。杜航走到哪裡，都會有女生湊上去，而他總是厭煩地讓她們走開。
我一向喜歡英武、能打架的男人，杜航這樣的小白臉不符合我的審美，所以就算和他一個班級，我們也從不說話。
可是在運動會上，當有個女生跑到他眼前摔倒，杜航把她扶了起來，並且溫柔一笑的時候，我就淪陷了。
天啊，這個世界上怎麼會有這麼好看的男人？我決定了，我要追他！
高中裡有很多女生給杜航送情書，我知道我要脫穎而出很難，所以就一不做二不休，給杜航的自行車放了氣。
當杜航憤怒地說是誰做的時候，我羞羞答答說是我，還說為了贖罪，我可以以身相許。
當時，圍觀的人都說我不要臉。我以為杜航會諷刺我，但是杜航居然答應了。
他……怎麼就答應了呢？
我看著面前的杜航，發現他雖然老了卻還是那麼好看，心裡不爽了起來。
這時，杜航說：「寧寧，你該洗澡睡覺了。」
睡就睡，我也困了。小孩子的身體，真是好煩。
我想著，打了個哈欠。
「我幫你洗。」杜航說。
我：……
要不是杜航一臉自然，我簡直懷疑他在占我便宜！我急忙拼命搖頭，杜航說：「不洗澡可不行，寧寧會髒髒臭臭，爸爸就不喜歡你了。」
你不喜歡我最好！我恨不得我臭成一個榴蓮，紮死你！
「寧寧乖。」
在杜航的強勢下，我到底被迫洗了個澡。
杜航把我從浴缸裡抱起來，放到了牀上。我發現，我的小牀就在杜航的大牀旁邊。小牀單是粉色的，被子也是粉色的，一看就是精心挑選的。
不得不承認，杜航……是個好爸爸。
我任由杜航細心幫我吹頭髮，塗潤膚露。杜航滿懷期待看著我，說：「叫爸爸。」
我懷疑他在占我便宜，但我找不到理由。
我不理他。
「寧寧，你叫一聲爸爸，我就帶你去吃肯德基。」杜航企圖誘惑我。
切，我又不是小孩子，我才不喜歡吃肯德基。
我翻個白眼，玩著牀邊的娃娃。杜航還是不死心：「爸爸，爸爸。」
看在杜航那麼認真的份上，我勉為其難：「誒。」
杜航愣住了。
他看起來就好像便祕。他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著我，後來還是笑了：「寧寧，你是不是故意的？」
我低頭不看他。我覺得，我就快忍不出笑出聲了。
「你這丫頭，現在都知道騙爸爸了！騙爸爸很好玩嗎！」
杜航來胳肢我，我最怕癢，咯咯咯笑成一團。
杜航也笑了，輕聲說：「寧寧，你甚麼時候能說話就好了。你媽媽一定很高興。」
杜航親親我的額頭就睡覺了，我的心裡難受了起來。

3
我刻意不去想，到底誰是杜航的妻子。
其實，我早就知道我們會分手，因為我們就是兩個世界的人。
杜航是學霸，我是學渣。杜航性格沉默，我太過活潑。
他很少主動找我約會，我們之間的親密行為更是幾乎為零。
每次和杜航在一起的時候，都是我嘰嘰喳喳說話，杜航在自顧自看著書。有時候，我會故意拿走他手裡的書，他總是無奈地說：「檸檸，別鬧。」
檸檸……這個名字在他口裡說出來，是我從未想過的好聽。
現在，他還是叫我寧寧。
難道他在緬懷我——這個英年早逝的前女友？
還是說，這一切只是巧合？
我還想推理下去，可是小孩子的身體根本撐不住，還是昏昏沉沉睡去。
第二天我醒來的時候，發現杜航已經起來了。
我走出房間，看到杜航在廚房裡做早飯。我抬起頭，費力地看著杜航，吸了吸鼻子。
「寧寧起來啦。我給你做了你喜歡吃的荷包蛋。」
我面前放著金燦燦的荷包蛋。我從不知道，杜航居然會下廚，而且做得那麼好吃。
他以前怎麼不給我做？
我想著，有點生氣。我大大咬了一口，被荷包蛋燙了一下。我急忙吸氣，杜航急忙遞給我橙汁。杜航看著我的臉色，試探地說：「寧寧，我們要不要去幼兒園？」
唉，為甚麼變成小孩子也沒辦法逃避學習？我絕望了。
「或者，爸爸在家陪你。反正爸爸可以在家辦公，我們能一整天都在一起。」杜航說。
我立馬去拿外套——鬼要和他在一起，我要去幼兒園！
幼兒園門口，杜航和我說了很多註意事項。他讓我肚子餓了要舉手，尿褲子要告訴老師，就好像我是個傻子似的。
我不耐煩聽著，就好像小鳥一樣跑進了幼兒園，這時聽到老師說：「寧寧，你還沒和爸爸說再見。」
我裝沒聽到。
我用餘光看到，杜航離去的背影有點落寞。
活該。我想。
我發現，現在的幼兒園比我以前的好多了。幼兒園有很多玩具，老師還會表演節目給我們看。
當老師要我們一起唱歌的時候，我就翹著二郎腿聽，覺得孩子們走調的歌曲真好玩。老師看了我一眼，好像想說甚麼，但還是忍住了。
做操的時候，老師在前面領操，我在樹蔭下躲太陽。老師終於受不了了，對我說：「寧寧，你怎麼不和其他小朋友一起玩？」
我是來找樂子的，又不是來當樂子的。
真笨，這個都不懂。我鄙視地想。
「寧寧，你甚麼時候和老師說話呀？你說話，老師就給你吃糖。」
老師很努力騙我，我覺得她真該去查一下她的智商。
我保持獃滯的狀態，最後老師只好放棄了。老師離開後，我在滑梯邊坐著發獃，想著回家以後要怎麼怎麼折磨杜航。
這時，有個小胖子湊近我，大聲說：「寧寧，你爸還在那！羞羞羞，小啞巴那麼大了還要爸爸抱！」
我朝著小胖子的方向看去，甚麼都沒看到，只有一閃而過的身影。
如果是孩子，就被騙過去了。但我又不是孩子。
我裝作玩耍的樣子，猛地抬頭再次飛快看去，還真看到了杜航的身影。
我朝著杜航跑了過去，杜航尷尬地說：「寧寧，被你發現了啊。爸爸就想看看你和小朋友玩耍的樣子。你去玩吧，誰欺負你，你就告訴爸爸。」
看著杜航一副要為我出頭的樣子，我真是氣笑了。
杜航啊杜航，你不是一向最有原則嗎？我讓你考試的時候，給我看一眼你都不肯，現在為了女兒倒是甚麼都肯做！
你怎麼就那麼雙標！
我覺得胸口就要炸開了，又是生氣又是委屈。這時，小胖子又叫：「小啞巴……」
我掄圓了手臂，對準小胖子的鼻子就是一拳。
杜航獃了。

4
於是，之前對我說「誰欺負你，你就告訴爸爸」的杜航，眼睜睜看著我欺負人，還要在老師辦公室裡挨訓。
小胖子的父母很快趕到了。他們是一對大胖子，心疼地捧著小胖子的臉說「乖乖受苦了」，就好像我把小胖子打骨折了似的。
當他們看到我的時候，表情頓時變得是那麼嫌棄。他們逼著我道歉，我才不理他們，杜航就代替我道歉。
「對不起，寧寧不該打人。我會好好教育她的。」
「教育有甚麼用，她根本就聽不懂人話！這樣的孩子就該去特殊學校，不該來我們幼兒園！」
面對小胖子父母的指責，老師看不下去了，打圓場：「小孩子之間打打鬧鬧很平常，這也是他們學習社會規則的方式。這件事，就讓孩子自己解決吧。」
「她是個啞巴，怎麼和我兒子解決？」小胖子媽媽尖銳地說。
「我女兒不是啞巴。」杜航低聲說。
我看到，他的手緊緊握拳，青筋暴起。
「所有人都知道她是啞巴，你就別自欺欺人了！她不光是啞巴，還是暴力狂，這樣的人不能留在幼兒園！」
小胖子的父母咄咄逼人，我從沒看過杜航那麼受委屈的糢樣。他的臉色慘白，眼圈發紅，呼吸越來越重。
「寧寧她不是啞巴。」杜航堅持。
「那讓她說話啊！她說句話，我就道歉，怎麼樣！」
杜航張張嘴，沒有說甚麼，我卻看不下去了。
哼，我討厭杜航，但我更討厭囂張的家夥！
在眾目睽睽下，我走到小胖子面前，指著他的鼻子說：「他罵我啞巴，我才打他。他再罵，我還打。」
「哇！」
小胖子被我嚇了一跳，扁扁嘴哭了起來。杜航不可置信地看著我：「寧寧，你說話了？」
「我不是啞巴。」我說。
「寧寧！」
杜航抱住了我。
他的懷抱是那麼緊，我覺得都喘不上氣了。
杜航用力親了一下我的臉蛋，嚴肅地說：「是你兒子先罵我女兒的。我想，我們需要好好溝通一下。」
我和小胖子被趕出了辦公室。留下家長們溝通。
我好奇地把耳朵貼在門上，想聽他們都在說甚麼，可甚麼都沒聽到。小胖子緊張地說：「會被發現的！」
「膽子真小。」我不屑地說。
「寧寧，你會說話啊，那你之前為甚麼不講話？」
「我是仙女，不想和凡人講話。」
我裝出了神祕莫測的樣子，小胖子想了想說：「你騙人。仙女才不會和人打架。」
「我真是仙女，不信你考考我。」
「為甚麼下雨的時候，先看到閃電，再聽到雷聲？」
「因為光速比聲速快。」我飛速說。
小胖子的臉上，滿是震驚和敬佩：「這道題好難的，我學了很久才會。哇，你真是仙女！」
「那可不？」
當杜航接我回家的時候，我和小胖子已經成為了朋友，在一起玩積木。
小胖子很喜歡我，舍不得離開。他戀戀不舍對我揮手說「再見」，他爸媽的臉都要被氣歪了。
杜航帶我上車，表揚說：「寧寧，你真厲害，和張子涵那麼快就成為了朋友。」
原來小胖子叫張子涵？
我記住了這個名字，不理會杜航。
「寧寧，老師說你很聰明。我給你報了個補習班……」
「我不要上補習班。」
我下意識和杜航對著幹，再次開口說話，杜航笑了起來。
我意識到自己上當了，急忙捂住了嘴巴，但還是晚了。杜航微笑著說：「寧寧，你會說話了，你媽媽知道了一定很高興。」
「我媽是誰？」我緊張地問。
「等你長大一點，我就帶你去看她。」杜航輕聲說。
他的聲音有些沙啞。

5
我開口說話，讓杜航很高興。
他帶我去了游樂園，去超市大購物，還買了我喜歡吃的草莓冰淇淋。
我吃著冰淇淋，再次問起了關於我「媽媽」的事情。杜航的表情有點悲傷：「寧寧，別再問了。我答應你，等你長大點，我一定帶你去找媽媽。」
天啊，我的媽媽到底是誰啊！他為甚麼藏藏掖掖！
哼，不說的話，我自己找！
我想著，下定了決心。
回到家後，我申請再吃一個冰淇淋，但是杜航拒絕了我：「寧寧，多吃冰淇淋肚子會痛。」
「我就想吃嘛。」
「乖乖睡覺，明天我給你做番茄魚好不好？」
「好！」我不爭氣地說。
杜航以為說服了我，關燈睡覺，很快發出了均勻的呼吸聲。
他不知道，我等的就是這一刻。
黑暗中，我睜開眼睛，躡手躡腳去了書房，開始尋找和「媽媽」有關的東西。我找得很仔細，可是一無所獲。
奇怪，杜航都不拍婚紗照嗎！情書甚麼的也沒有。
難道是……離婚了？所以會收起一切和對方有關的東西？
那我也太可憐了吧。
我想著，心裡有點難受。
我去廚房吃了草莓冰淇淋，甜甜的冰淇淋瞬間治愈一切悲傷。當我想回房間睡覺的時候，肚子突然疼了起來。
好難受！
我可不敢告訴杜航偷吃的事情，想倒一杯熱水緩一下，可怎麼也夠不到。
當疼痛再一次來襲的時候，我緩緩彎下腰，覺得踡縮起來似乎會好點，可是沒啥用。
疼痛就好像潮水一樣一波波來襲，我疼到意識都開始糢糊了。我的身上冷汗直流，都不知道杜航是甚麼時候來了廚房。
「寧寧，你怎麼了？」杜航問。
「我，我肚子疼。」我小聲說。
我覺得好丟人。
杜航二話不說，抱著我上了牀。他給我準備了暖水袋，給我喝了熱牛奶，還給我揉肚子。
杜航是那麼溫柔小心，在他的照顧下，我覺得肚子好多了。杜航無語地說：「你是不是偷吃了甚麼東西？」
「我吃了冰淇淋。」我輕聲說。
杜航嚴肅了：「寧寧，爸爸說過，一天只能吃一個冰淇淋。吃冰的對女孩子身體不好。」
我哼了一聲，沒有理杜航。
眼前的情景是那麼熟悉，我突然想起，杜航以前也是這麼管我的。
那時候，我很怕熱，每天都要吃一個冰淇淋。每次我吃冰淇淋的時候，杜航都會皺眉看著我。
他就好像老媽子一樣，每天在我耳邊說甚麼「女孩子吃涼的不好」，我才不聽。
沒想到，我很快就吃到了苦頭。
有一次我來例假時嘴饞，吃了一個冰淇淋後，突然腹痛難忍，在體育課跑步的時候一下子就不行了。我覺得太丟人，一直忍耐，裝作甚麼事情都沒發生的樣子，可杜航還是看出我的不對勁。
他不顧我的反對，把我背到了醫務室。讓全班同學都看到自己丟人的一面，我委屈到哭了起來。
杜航以為我疼，急忙說：「寧寧，不要怕。疼的話，你就咬我。」
杜航一只手給我揉肚子，另一只手放在我嘴邊，可我怎麼舍得咬他。
我當時覺得，杜航是世界上最好的人。
只是……一切過去了。
對我那麼好的杜航，不要我了。
我想著，突然抓住了杜航的手，狠狠咬了一口。我很用力，發洩了一肚子怨氣，但杜航只是「嘶」了一聲。
杜航捏捏我的臉：「寧寧，不能隨便咬人。特別是不能咬小朋友。」
「我不想去幼兒園。」我叛逆地說。
「不行。」
「為甚麼！」
「因為你是小孩子。」
「我不是小孩子！」
「那你是誰？」
對啊，我是誰？
我是唐檸，還是寧寧？
「我不知道……」我「哇」地一聲哭了出來，「我就是不想去幼兒園！」

6
我哭著哭著就睡著了。
讓我高興的是，小孩子的身體恢複能力特別強，很快就生龍活虎了。
讓我鬱悶的是，第二天，我還是被送到了幼兒園。
老師在講著無聊的笑話，但我一直想著心事。
我要逃跑。
英年早逝固然令人傷感，但上天給了我一次重生的機會，我不能放棄。
我現在 5 歲，還有大好的年華。我可以成為「天才少女」，重寫人生，還能和很多帥哥談戀愛——前提是可以逃離杜航的魔掌。
怎麼才能逃走呢？
在我想心事的時候，幼兒園的小朋友都來和我說話，我覺得他們比池塘裡的青蛙都要煩。
好不容易熬到了放學時間，當我看到杜航的時候，發現他居然沒那麼討厭了。杜航想帶我離開，老師卻說：「寧寧爸爸，麻煩你和我來一下。」
當杜航從老師辦公室出來的時候，我覺得杜航的臉色有些奇怪。
我敏感地問：「老師是不是說我壞話了？」
「沒有。老師說，發現你特別聰明，簡直就好像大人一樣。」
我當然是大人！
我得意看著杜航，突然心中一動——如果杜航知道我的智商、情商都是成年人了，那我可以不用來幼兒園，也能玩行動電話了吧。
我看著杜航，嚴肅地說：「其實我已經 18 歲了。」
「哈？」
「我是說，我的智商有 18 歲了。我是天才少女。幼兒園甚麼的，根本不需要上，我直接上大學就好。」
杜航無奈：「寧寧，你最近看了甚麼奇怪的電視劇嗎？」
「你不信的話，我們去測智商。」
在我的堅持下，杜航同意了。他帶我去了醫院，醫生問了很多問題，還給我做了一套試卷。
我把試卷做得又快又好。我信心滿滿等著醫生驚訝地說「這個孩子怎麼那麼聰明」，可醫生推推眼鏡，說：「你的孩子很正常。」
「謝謝醫生。」杜航松了口氣。
我不滿地說：「醫生，只是正常而已嗎，我不是天才嗎？我的智商應該有 200，起碼也有 150 吧。你有沒有認真檢查？」
「寧寧！」
杜航生氣地阻止我。醫生倒是沒生氣，和藹地說：「小朋友，你的一切數據都很正常，符合 5 歲小朋友的標準。」
5 歲？
5 歲？？？
不是智商達到了 18 歲的天才少女，而是 5 歲？？
晴天霹靂！
我震驚到說不出話來，這時杜航說：「醫生，寧寧她最近有點奇怪。她特別喜歡和我對著幹，有時候表現得很成熟。」
「這是自我意識的覺醒，孩子都有這個階段。這是好事兒，代表她長大了。」
「真好，寧寧長大了。」
杜航一臉欣慰地摸摸我的頭，把我帶出了醫院。
我沒想到，計劃就這樣落了空，腦子一片混亂。
原來，我根本不是天才，甚至不是普通人，智商只有 5 歲。我要一輩子上幼兒園，和那幫尿褲子的小朋友一起玩，還要每天和我的前男友同一屋簷下，叫他爸爸……
不，我不要！
甚麼逃跑計劃就見鬼去吧，我現在就要跑！
「我肚子疼。」我抱著肚子說。
杜航頓時緊張了：「你是不是又吃壞東西了？」
我搖搖頭：「我要拉臭臭。」
杜航不好去女廁所，就在廁所門口等我。在杜航接電話背過身的時候，我悄悄溜了出去。
當我躲過杜航，成功走到人群裡時，只覺得心怦怦直跳——我自由啦！終於離開杜航啦！
我是那麼高興，誰想到有人抓住我的手：「寶寶，媽媽找你好久，快跟媽媽回家。」

7
我抬起頭，看到一個穿著紅衣服、綠裙子，頭髮染成黃色的中年女人。
這是我的媽媽？鬼才信！
我警覺地後退一步：「我不認識你。」
「寶寶不聽話！」
中年女人抓住我，在我屁股上重重拍了兩下，我氣得哭了起來。她抱著我就往門口走，我不斷撕咬，大聲說：「她不是我媽媽！」
有很多人好奇朝著這裡看過來，但是沒有人阻止。我簡直不敢相信，就要光天化日之下被搶走。
杜航……
「爸……」
我剛喊出一個字，就被那個女人用力捂住了嘴巴。我掙脫不了，腦子也越來越暈。
那個女人脫下外套，幹脆把我藏在了衣服裡。在被蓋住的瞬間，我眼睜睜看到了杜航焦急從我身邊經過。
杜航他是笨蛋嗎！他為甚麼看不到我！
我放聲大喊，可商場是那麼喧囂，沒有人聽到我的聲音。
那個女人抱著我越走越快，眼看就到了門口。
我看到周圍的香水櫃，靈機一動，用盡力氣踢了一腳！昂貴的香水盡數滾落在地，空氣中彌漫著甜蜜的香味。
「這孩子怎麼回事！撞壞了我家香水要賠！」
「賠甚麼賠，我沒錢！」抱著我的女人兇殘地說，想沖出門外。
「保安，保安在哪裡！」
櫃姐拉著那個女人吵了起來，我也在她們的推推攘攘中，摔到了地上。
那個女人大驚失色，想要把我抱起來的時候，我跌入了一個溫暖的懷抱裡。
「寧寧！」
杜航抱我是那麼緊，好像要把我嵌到他的身體裡。
要是以前，我一定會努力掙脫，但我現在就好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樣。
我也用力抱著杜航：「爸，這個女人要拐賣我！」
這是我第一次叫杜航「爸爸」。
女人的臉色頓時變了：「小姑娘別胡說！是你說要找爸爸，我才會抱著你去找的！小小年紀就滿口謊話！」
周圍的人疑惑看著我們，有人開始竊竊私語，也有人說既然是誤會就算了吧。
我緊緊拉著杜航的衣袖，控制自己不哭出來。我真的很想把那個女人打一頓，可是有誰會相信一個孩子的話？
要不，算了吧？
我想著，卻看到杜航朝她走了過去。那個女人囂張地說：「香水錢你來給，你還要給我精神損失費！」
「是嗎？」
杜航微微一笑，一拳揍了過去。
然後，我們一起到了警察局。
警察局裡，我顛三倒四地說這個女人綁架我。我害怕警察會不會相信，說著說著又要哭了。
杜航拉著我的手：「寧寧，不要怕，慢慢說。」
杜航的掌心是那麼溫暖，給我力量。我把事情說了一遍，然後看到警察的表情嚴肅了。
就算那個女人大叫「我是冤枉的」，警察還是沒有放她走。他們冷笑一聲：「我懷疑你和之前幾起兒童失蹤案有關，請你配合調查！」
從警察局出來後，我還是暈暈的。
杜航抱著我，大聲說：「寧寧，這個人是拐賣小朋友的慣犯，多虧了你才能抓住她。我的寧寧，真厲害！」
杜航的笑容是那麼燦爛，我看著他的手背——他剛才打那個女人的時候受傷了。
都是我的錯。我以前就總是闖禍，現在還是這樣。
我怎麼就那麼蠢！
我想著，難過了起來。
杜航察覺到我的視線，把手放在了身後，不讓我看。我把他的手重新拿了過來，輕聲問：「疼嗎？」
「爸爸不疼。」杜航溫柔地說。
「騙人。」
我去藥箱裡，拿了創可貼，小心翼翼給杜航貼上，還「哈」了一口氣。杜航笑了：「寧寧，你好懂事。有時候，爸爸覺得你就好像大人。」
我沒說話。
出了這樣的事情後，我終於意識到，之前有多天真——小孩子根本沒辦法一個人生存！
如果杜航發現我不是小孩子，不是他的女兒，該怎麼辦？
他會把我趕出家門嗎？
我想著，緊張到咽了下口水，這時杜航摸摸我的頭：「寧寧，你最近太乖巧懂事了一些。其實，很多事情爸爸能自己做，你不需要這麼逞強。你不需要是天才，只要是寧寧，就好啦。」
這一刻，杜航的目光是那麼溫柔，我的心也一片柔軟。
好吧，看在你救了我的份上。從現在開始，我不再討厭你，我就是你的女兒了。
「嗯。」我點點頭。
此後的幾天，我都很乖巧。杜航顯然松了一口氣，要帶我去吃好吃的。
我實在對杜航的妻子好奇到極點，纏著杜航問：「爸爸，為甚麼其他小朋友都有媽媽，只有我沒有？」
「因為你的爸爸是個超人，比其他小朋友的爸爸都厲害。」
「又騙我。你是不是和媽媽離婚了？」
杜航沒有回答。
啊，那就一定是離婚了。真可憐啊。
我同情著杜航，沒想到當我們一起去餐廳的時候，有個女人也在。
而且，還是熟人。
「杜航，寧寧。」張語霏站起身，「你們終於來了。」
張語霏是我們高中的校花，膚白貌美大長腿，成績也很好。她很註意保養皮膚，上體育課的時候獃在樹蔭下不出來，所以我們都叫她「吸血鬼」。
那麼多年不見，她還是那麼好看。她穿著白色的套裝，皮膚比以前更白了，整個人優雅而柔和。
他們怎麼會在一起吃飯？她不會是我的媽媽吧？
我只覺得五雷轟頂，這時張語霏開口：「杜航，這個禮拜天，我們一起帶著寧寧去動物園吧。」
我突然很想哭。

8
其實，我早就有心理準備。
學校裡，大家都傳言杜航和張語霏是一對。是啊，他們都學習好、脾氣好、長得好，怎麼看都是強強聯合。
對了，之前杜航扶起的那個女生，就是張語霏。他們之間就是有著那麼神奇的緣分。
要不是我表白的話，他們會走到一起吧。那陣子，女生都說我搶了張語霏的男朋友，張語霏看我的表情也很難看。
我曾經問杜航是不是真是這樣，杜航說：「你的腦子裡，有一種叫做腦細胞的東西嗎？如果我喜歡她，有你甚麼事？」
我當時一下子就樂了。
可是，多年後，王子和公主還是走到了一起。沒有人記得，曾經愛著王子的灰姑娘。
我眨巴眨巴眼睛，突然委屈到想哭。
這時，張語霏問我想吃甚麼。我不理她，杜航幫我點了好吃的披薩。
埋頭吃披薩的時候，張語霏時不時幫我擦拭嘴角，態度是那麼溫柔。
唉，原來是我的情敵成為了我的媽媽。
就算再不想承認，那也是媽媽。這麼冷著她，她會傷心吧。
看著張語霏期待的眼神，就算再不願意，我還是主動說：「媽，我們明天幾點去動物園？」
「寧寧你會說話了？」張語霏問。
「寧寧！」杜航大聲說。
張語霏一臉震驚，而杜航臉色鐵青。
奇怪，杜航為甚麼生氣？
啊，我知道了！杜航這個小氣鬼，一定是離婚後不想我認張語霏，只認他這個爸爸。
這可不行，孩子需要父母雙方的愛！
為了表達對父母的一視同仁，我對杜航說：「爸，我要吃炸雞。」
然後，我對張語霏說：「媽，我要喝橙汁。」
張語霏的表情頓時微妙至極，而杜航終於火了：「別胡說！不要管甚麼人都叫媽媽！」
我愣住了。
是我誤會了嗎？
杜航的妻子不是張語霏，那麼會是誰？
這家夥到底交了多少女朋友？
我羞愧到抬不起頭，杜航深吸一口氣說：「抱歉，寧寧最近處於叛逆期，就喜歡開玩笑。」
「沒事沒事。」張語霏忙說，「我倒是覺得，寧寧這樣很可愛。」
杜航沒有接話。
吃完飯後，杜航帶我回家。
我以為杜航會罵我瞎說話，但是杜航只是問：「寧寧，你今天叫張阿姨媽媽……」
「她不是我媽媽？那我媽媽是誰？」我都要好奇到爆炸了。
杜航沒回答我，反問：「你真的很想去動物園嗎？」
我點頭。
「那就去吧。」杜航說著，好像下了個決心。
第二天，杜航給我換上了漂亮的小裙子。
我們一起到動物園的時候，張語霏已經等在那裡了。
她和我們一起看動物，時不時就動物的名稱、習性等問題進行科普，還會講故事。雖然我討厭張語霏，但我不得不承認，她在某些瞬間簡直在發光。
我專心看猴子的時候，杜航去給我們買水，張語霏則陪著我。她突然裝作漫不經心的樣子說：「寧寧，你昨天叫我媽媽了，我很高興。我做你的媽媽好不好？」
「不好。」我不假思索地說。
「我做你的媽媽，就天天帶你來動物園。」
「我要上幼兒園，我很忙的，不能天天出來玩。」
我用看傻子的目光看著張語霏，心想她怎麼比小孩子還蠢。她皺眉看著我，表情突然冷了：「你還真是和你媽一樣討厭。是啞巴的時候就夠煩人了，現在更煩。」
張語霏看起來很可怕，我下意識往後退了一步。
她轉臉又笑眯眯的：「寧寧，我帶你去找爸爸。」
「我不要！」
張語霏想抓我的時候，我下意識撓了她一下，張語霏頓時眼淚都流下來了。
杜航正好趕到，目睹這一幕。他一個箭步上來，嚴厲地說：「寧寧，你怎麼又打人？」
「她欺負我！」
「算了，小孩子調皮而已。」張語霏淡淡地笑，「我沒事。」
張語霏這朵白蓮花！
以前上學的時候，她就這樣！
她跑步的時候明明自己摔了一跤，非說我推她，害得我被老師罵！
這個混蛋！
我真是要被氣炸了，沖上去就要和她打架，被杜航一把抓住了後頸的衣領。
杜航頭痛地問：「寧寧，你以前很乖的，你最近到底怎麼了，就好像變了一個人一樣？叛逆期……會這樣嗎？」
杜航疑惑地看著我，我覺得後背的冷汗悄悄流淌了下來。
杜航一向聰明。他會發現我是個成年人，根本不是他女兒嗎？
而且，我還是他最不耐煩的前女友……
我想著，「哇」地一聲哭了出來：「我討厭張阿姨！她背著你偷偷罵我！」
「寧寧，不要說謊。」張語霏忙說。
「我沒有說謊！她就是變臉怪！她說我和我媽一樣討厭！」
我原來只是想裝哭，說著說著真的委屈了起來。
我以為杜航會讓我閉嘴，但是他說：「知道了。寧寧，對不起，爸爸冤枉了你。張語霏，以後我們不要見面了。」
「杜航，你信小孩子不信我？」張語霏要氣炸了。
「我的寧寧，不會說謊。」
杜航抱住了我。他的身體是那麼溫暖，有著好聞的橘子味洗發水的味道。
我吸吸鼻子，再次哭了起來：「哇！」

9
杜航說到做到。他說不會再見張語霏，一下子就把她拉黑，她來樓下道歉也不見她。
我承認，這可讓我出了一口氣。
經過這件事，我覺得杜航有時候還是挺講義氣的。他說到做到，很尊重我的想法，而且還很擅長做好吃的。
我最喜歡吃杜航做的糖醋排骨了。每次他做排骨的時候，我都能吃一碗飯，也忘記了之前的不愉快。
這天，我又興致勃勃吃著排骨，杜航看著我突然說：「她也最喜歡吃這個了。」
杜航的表情是那麼懷念，我眨眨眼：「媽媽最喜歡吃這個嗎？」
「是啊。你和她，真像。」
杜航摸摸我的頭，表情是那麼懷念，我突然鬱悶了起來。
我到這個世界都兩周了，可還不知道我媽到底是誰——我怎麼問杜航，他都不肯說！
不對，為甚麼要盯著杜航？我能問其他人啊！
杜航很快就給了我這個機會。
禮拜六那天，杜航原來說好要一起看電影，接了個電話後抱歉地說，公司突然有客戶來拜訪，不能去了。
杜航不放心我一個人在家，把我帶到了他的公司，他則和客戶在會議室聊天。
哇，他的辦公室可真氣派！我的前男友，現在怎麼那麼有錢！
我坐在杜航的椅子上，興致勃勃玩著他的鋼筆，漂亮的祕書小姐姐給我端上橙汁。
她想離開的時候，我眼珠一轉，說：「姐姐，我考你個問題。」
「好呀，你說。」
「我的媽媽是誰呀？」
祕書小姐姐為難地說：「我沒有見過你媽媽，也不知道她的名字。我就聽說，是一個非常漂亮、非常溫柔的女人。」
「媽媽離開了我，我好難過。」我試探地說。
「那是意外。」祕書小姐姐摸摸我的頭，眼中滿是同情。
意外？
我不可置信地說：「我的爸爸媽媽沒離婚嗎？」
「當然沒有。她和杜總，可是特別相愛哦。」
杜航送走客人後，去辦公室接我回家。我滿腦子都是祕書小姐姐說的話，心想如果杜航沒有離婚的話，為甚麼提起妻子的時候會那麼悲傷？
難道，媽媽死了嗎？
天啊！
我看杜航的眼神頓時充滿了同情。

10
說實話，我想過杜航會移情別戀，也想過他會和別人結婚——畢竟，我們不是一個世界的人，怎麼可能走到一起。
但我真的沒想到，杜航的妻子會死亡。
杜航一定很難過吧，這麼多年來，他一個人照顧自閉癥的女兒……他是怎麼熬的？
我想著，難受到極點。杜航見我倦倦的，摸摸我的頭：「寧寧，你怎麼了，不舒服嗎？」
「沒有。」我搖頭。
「想吃甚麼，爸爸帶你去。」
我看著杜航的眼睛，說：「我要吃辣子雞和麻婆豆腐。」
杜航笑了：「你確定？」
「確定。」
杜航真的帶我去了川菜館。我點了辣子雞、麻婆豆腐，還點了麻辣小龍蝦，這都是杜航愛吃的。
唉，我可真是個好女兒，我太孝順了！
我想著，自我感動了起來，順手夾了一塊辣子雞。
我忘記了現在是小孩子，頓時被辣得小臉通紅。
當我拼命找水喝的時候，杜航遞給我一瓶酸奶。
我一口氣把酸奶悶了，還不斷吐舌頭哈氣。杜航含笑看著我：「寧寧，小孩子不能吃辣。」
你知道也不提醒我！
我看著杜航的樣子，怎麼會不知道他是故意的，氣得臉鼓成了包子。
杜航給我點了好吃的布丁，詢問說：「寧寧怎麼會想吃辣子雞？是有人說這個好吃，你想嘗嘗嗎？」
「不是啊。因為你喜歡吃。」
我下意識地說，急忙捂住了嘴巴——天啊，我怎麼就說出心裡話了！
我是那麼擔心杜航察覺甚麼，幸好杜航只是感動地說：「寧寧，爸爸從沒和你說過這個，你還是知道了爸爸的愛好，真是我的好女兒。是不是祕書姐姐告訴你的？」
我慌亂點點頭。
「謝謝寧寧。不過，爸爸更願意陪你吃，你喜歡吃的。」
杜寧給我點了布丁和甜點，笑眯眯看我吃飯，一副「老父親」的滿足糢樣。
杜航的溫柔讓我越發心裡愧疚。回家後，我主動拖地、洗衣服，踮著腳擦桌子，把杜航嚇了一跳。
「寧寧，你到底怎麼了？」
我就是想，為你多做點事。
我看著杜航，不知道該怎麼回答，這時杜航把我手裡的洗衣盆放在了地上。
杜航半蹲下身：「寧寧，爸爸知道你很想幫爸爸做事，爸爸也很感動。但是，你現在還小，不需要做這些。等你長大了，再來幫忙好不好？」
「你為甚麼對我那麼好？」我下意識問。
「因為你是我最愛的寶貝啊。」
「永遠是這樣嗎？」
「永遠。我們拉鉤。」
看著杜航伸出的手，我猶豫和他拉了拉勾。
杜航笑了，笑得很溫柔，我也忍不住笑了起來。
我覺得，杜航真是世界上最好的爸爸——雖然是世界上最渣的前男友。
算了，就原諒他吧。

11
我覺得，我對杜航的仇恨，在相處中逐漸消散了。第二天上幼兒園的時候，我主動和杜航說「再見」。
杜航很高興地親親我的額頭，老師也誇張地表揚我。老師說我越來越懂事了，還誇我的發型漂亮。
我發現，幼兒園的生活還是挺有意思的。在這裡，沒有任何的升學壓力，在教室裡躺著都沒有人會責罵。
唯一讓我遺憾的是老師不讓我們出去玩——可能是怕我們在操場上闖禍。
其他小朋友都接受了，但我沒接受。我帶著大家一起去和老師「請願」，爭取到了玩滑滑梯的機會，大家都特別高興。
杜航來接我的時候，老師笑眯眯地說：「寧寧爸爸，寧寧最近是不是在看電視劇？」
杜航一聽，就知道我又闖禍了。他想了下，說：「她最近在看『精英律師』。」
「怪不得！她今天組織小朋友集體簽名，要求增加出去玩的時間——估計就是電視劇裡的情節吧？」
老師說著，摸摸我的頭，我怒目而視——叛徒！怎麼把甚麼事情都告訴杜航！
杜航無語地看著我，輕輕一嘆。在他教訓我之前，老師忙說：「寧寧是個聰明的孩子，好好引導一定會有大出息。」
「辛苦老師了。」杜航說。
回家的路上，杜航一直沒說話。我知道杜航生氣了，有點茫然又有點不服氣。
回家後，杜航給我倒了一杯果汁，認真地問：「寧寧，你今天為甚麼要這麼做？」
「我想出去玩。」我理直氣壯地說。
「寧寧，你有沒有想過，如果老師沒有答應，小朋友會多傷心？」
杜航的話很有道理，但我不想聽。
我突然想起以前的事情來。
我們高三的時候，體育課總是被主課老師瓜分，大家都怨聲載道。英語老師可能意識到大家的抗拒，在搶了體育課的時候故意說，有誰願意上體育課就能出去上。
我立馬站起了身。
我在大家的註視下，孤單單走出了教室，到了操場上。當我開開心心開始跳繩的時候，杜航也下來了。
我拉著杜航一起打羽毛球，但是杜航說：「唐檸，跟我回去。」
「為甚麼啊？老師說了，想玩的同學可以下來玩。」
「老師只是客氣，你這樣會讓老師很尷尬。他到現在都沒開始講課。」
後來，我硬生生被杜航帶到教室，那堂英語課我上得一肚子委屈。
我真是不明白，為甚麼我在杜航的眼裡，總是那麼「不懂事」？為甚麼我想做的事情，他總要高高在上地指責我，阻止我？
現在他又這樣！而且他還是我爸爸！
我氣急敗壞：「你是說，我不該爭取我的權益嗎？」
「權益……你是從哪裡知道這個詞？我是說，你想做甚麼可以告訴我，我會幫你。你要相信爸爸。」
「哼，你就是不相信我。」我低聲說。
「寧寧！」
「我困了。」
我說著，上牀睡覺，就這樣和杜航發起了冷戰。不過，這是我單方面的冷戰，因為杜航一直沒意識到我在生氣。
他給我做早餐的時候，電話嚮了，對面的聲音很大。
我聽到了杜航媽說：「杜航，你也該考慮下你的個人問題了。」
有情況！
我下意識放緩了呼吸。
我聽到，杜航沉默了一會兒，嚴厲地說：「媽，我不想再聽到這種話。」
「三年了。杜航，她已經……你已經仁至義盡了。你表姐說她有個同事，今年 23 歲，長得很漂亮，也不介意你有孩子。我幫你答應了，你們下周見一見吧。」
「我不會見的。」杜航說。
杜航的堅決，讓我又是高興又是難受。
我怎麼會想要後媽，但是杜航對妻子那麼長情，又讓我妒忌到發狂。
我忍不住想，到底是甚麼樣的女人，會優秀到讓杜航愛慘了？一定聰明、漂亮又學历高，不像我只會闖禍……
我的冷戰又有甚麼意思呢？
我難受了起來。

12
杜航並不知道我在生氣，只以為我心情不好。他給我買了很多好吃的，但我根本沒興趣。
再次去幼兒園的時候，老師告訴我們要舉行運動會，小朋友們和家長一起參加。
我根本沒對杜航說這件事，但杜航不知道為甚麼還是知道了。他和我一起去了學校，興致勃勃站在了操場上。
我覺得這樣的比賽真是幼稚死了，可是大家都好亢奮。我百無聊賴站著的時候，一個小姑娘說：「你就是寧寧？」
「幹嗎？」
「我叫李瑩，我是三班的『小老師』。我聽說你很厲害，不過你遇到我，一定會輸。」
喲，現在的小朋友都那麼厲害嗎！
「你輸了別哭著找媽媽。」我彪悍地說。
原來我打算混日子，這小姑娘倒是激起了我的好勝心。
發令槍嚮後，我立馬往前跑。我以為我一定是第一名，卻沒想到那幫小朋友跑起來都很快。
這幫孩子都是吃甚麼長大的啊！
我愣神期間，那個李瑩已經超過我了。我不甘示弱地往前跑，可惜還是落後幾步。當我把接力棒給杜航的時候，我都要哭出來了。
我真不知道，我為甚麼甚麼都做不好。
以前上學的時候，不討老師喜歡，成績不好也就算了，現在和一幫小孩子競爭，我都不是第一名。
唐檸，你好沒用！
我越想越委屈的時候，杜航突然抱住了我。
「抓緊了。」杜航在我耳邊說。
杜航一只手抱著我，一只手拿著接力棒賣力跑著，我只覺得風聲從耳邊呼嘯而過！
周圍的景色突然糢糊了起來，我只能聽到糢糢糊糊的加油聲，然後看到了前面和爸爸一起奔跑的李瑩。
「杜航加油！」
我下意識說，杜航猛地沖了過去。
「哇，寧寧贏了！」
「寧寧太厲害了！」
「小二班第一名！」
小朋友們都圍住了我們，我過了一會兒才意識到我們贏了。我抱住杜航，大聲說：「杜航，我們贏了！你真厲害！」
「嗯，我們贏了。」杜航笑眯眯地說。
李瑩爸爸不服氣，找校長說我們違規，但是校長說比賽沒規定不能這樣，他們只好憤怒離開了。
我對李瑩做個鬼臉，覺得心情好到了極點！我現在怎麼看杜航怎麼順眼，抱著獎品大娃娃不肯放手。
我是那麼高興，直到杜航說：「寧寧，你再叫一遍爸爸的名字。」
？？？
杜航這是甚麼奇怪的嗜好啊！
「杜航。」我又叫了一次。
然後，我突然冷汗直流。

13
和杜航談戀愛的時候，因為荷爾蒙的作用，我由一個大姐大變成了小白兔，還被不少人笑話。
最讓人詬病的是我叫杜航的聲音。每當我叫他名字的時候，尾音都會拖起，而且會聲音上揚，好像繞了三個彎一樣。
而我現在，用同樣的叫法叫了他的名字。
杜航他是不是發現了甚麼？他不會這麼聰明吧，應該不會吧。
我不敢看杜航的眼睛，只覺得車裡簡直安靜到可怕。最後，杜航輕輕一嘆：「以後別這麼叫我了。」
「嗯，爸爸。」我忙乖巧地說。
我只覺得逃過一劫，暗暗發誓以後絕不要犯這樣的低級錯誤。
回家後，我硬著頭皮挑食，還故意問杜航「天為甚麼是藍色的」這樣幼稚的問題，來顯示自己是個小朋友。
在我的胡攪蠻纏下，杜航終於恢複了往日對我的態度。我松了一口氣，想在廚房找瓶酸奶喝，結果看到了 RIO 雞尾酒。
這雞尾酒是我喜歡的桃子味，我不假思索喝了一瓶。我打了個飽嗝，覺得面頰紅紅的，頭好像也有點暈。
我到了書房，發現杜航在做文件。我拉拉杜航的衣袖：「爸爸，你該睡覺了。」
「寧寧，爸爸這就陪你睡覺。」
「我要你一起睡。」
「好。」
杜航沒辦法，只能睡在我旁邊。我看著杜航長長的睫毛，感慨地說：「爸，你真好看。幼兒園的小朋友都說你好看。」
「是嗎？謝謝他們。」杜航笑了。
「我媽也很好看嗎？我長得是像你，還是像媽媽？」
「你的鼻子和下巴像我，眼睛很像她。」
杜航說著，摸著我的眼睛，我覺得好癢就咯咯笑了起來。我好奇地問：「爸爸，你在和我媽媽戀愛前，有多少女朋友？」
「寧寧，你這些話都是從哪裡學的？」杜航頭痛地問。
「你告訴我嘛。」
「等你長大我就告訴你。」
我嘖嘖搖頭：「你這人啊，明明不想告訴我，為甚麼要說以後再說。你啊，總是把很多事情都藏在心裡。你自以為是英雄，其實這樣超級傻的，也不會有人領情。你為甚麼要把壓力都放在自己身上？你不會累嗎？」
杜航震驚地說：「寧寧，這些話你都是從哪裡學來的？」
我猛然意識到自己說太多話了，笑嘻嘻地說：「當然是電視呀。」
「我不記得你看過這樣的電視。」
「幼兒園裡老師放的。」
「好吧。」杜航還是有些懷疑看著我，「你是不是……」
杜航突然湊近了我，我的心髒劇烈跳動了起來。
不知道為甚麼，我覺得杜航識破了我的身份。
是啊，我今天說錯太多話了。他那麼聰明，肯定懷疑我了！
怎麼辦！要不要承認！
就在我受不住，想要說出我到底是誰的時候，杜航接著問：「喝酒了？」
我：……
我想起那瓶 RIO，心虛地說：「沒有呀，小孩子怎麼會喝酒？」
「你身上有酒味。」杜航揭穿我。
「我剛才喝了水蜜桃汁，甜甜的可好喝啦。」
我裝作懵懂的樣子，逃避杜航的指責，也覺得腦袋越來越暈。
我明知道這樣說不合適，還是不受控制地說：「杜航，我困了，我要睡覺。你為甚麼要和我分手？」
「寧寧……」
我看到了杜航放大的面容，陷入了沉睡。

14
第二天，我渾渾噩噩醒來，覺得頭痛到不行。
「杜航……爸……」
我聲音沙啞地叫杜航，但是杜航沒有和往常一樣進來找我。
我只好去洗手間洗了把臉，是那麼後悔昨天喝了酒——誰知道小孩子的身體，對酒精那麼不耐受！幸好沒有撒酒瘋，不然也太丟人了。
當我去餐廳的時候，發現杜航坐在餐桌前。我吸吸鼻子：「爸，你做了甚麼好吃的？」
「刀魚小餛飩。」
「哇，我最愛吃了！」我開心地說。
杜航給我盛了一碗餛飩。餛飩圓潤可愛，湯裡面飄著翠綠的蔥花和香菜，越發誘人。我喝了一口湯，咬了一口餛飩，只覺得這餛飩鮮嫩到掉了眉毛。
我一口氣把餛飩吃完了，發現杜航一直在看我，那目光非常奇怪。我不知道發生了甚麼事，試探地說：「爸，你也吃？」
杜航還是看著我。
「我喂你？」我繼續試探地問，覺得自己真是世界上最孝順的女兒。
杜航終於有了別的表情。他輕輕一嘆：「寧寧，你最不喜歡吃的就是香菜，每次吃飯你都要把香菜剔出來。如果說一個人的性格會改變的話，喜好並沒有那麼容易變。你……到底是誰？」
我只覺得渾身冰涼。
我早就想過杜航聰明，但是當他真的揭穿我馬甲的時候，我還是腦中一片空白。
我張張嘴想解釋，但是甚麼話都說不出。
玩脫了。我想。
杜航對我很好，好到讓我忘記了，我應該小心謹慎隱瞞身份。
我有那麼多漏洞，他當然會發現端倪。
他終於發現，我不是他的女兒，我也會被他趕出去了吧。
他知道我是他最討厭的前女友，一定很失望。
杜航，對不起。
「我……」
當我一咬牙，打算說出自己名字的時候，杜航繼續嚴肅地說：「你是不是寧寧的第二人格？」
哈？
我不明白杜航在說甚麼，迷茫看著他。這時，電視臺裡開始放我平時在看的「彩虹仙子」。
仙子哭著跑到了花叢裡，對追上來的男朋友說：「我要和你分手！」
「為甚麼要分手？」男友震驚地問。
「我是仙女，你是凡人，我們不能在一起。」
這動畫片雷到我外焦裡嫩，但是成功拯救了我。杜航撫摸額頭，看起來很崩潰：「所以說，你說分手不分手的事情，你是從動畫片學的……唉，我在想甚麼，電視裡的情節怎麼可能會發生在你身上？我真是……」
杜航摸摸我的頭，看起來終於打消了疑慮，我也松了一口氣。杜航把我送去幼兒園後，我沉默地坐在椅子上，開始思考。
我知道，最近的生活順風順水，讓我飄了。我自以為是個成年人，扮演小孩子輕而易舉，可我險些把自己置於萬劫不複的境地。
還有……我占據了寧寧的身體，真正的寧寧去哪裡了？
她還活著嗎？
是我的到來，讓她消失了嗎？
我終於想起了，之前極力被我回避的問題，心情頓時沉重了起來。
我從來不想做一個殺人犯，更不想搶走一個小孩子的未來。
在我胡思亂想的時候，杜航帶我出了門。他把我交給祕書小姐，自己朝著一個方向走去，我看到那裡是醫院。
不知道為甚麼，我總覺得有甚麼祕密就要被揭曉了——而且，是會讓我生活天翻地覆的那種。
我決定一探究竟。
在祕書小姐去洗手間的時候，我也跑去了醫院。我跟著杜航到了病房，勇氣卻突然不見了。我對自己說，我看一眼，就看一眼……
我踮起了腳。

15
病房裡，杜航坐在牀邊。他低著頭對甚麼人說著話，側顏是那麼溫柔。
我想看清楚牀上躺著的那個人到底是誰，可是怎麼也看不清。在我心情焦躁的時候，腦袋被人拍了一下。
「寧寧，你怎麼來了。」祕書小姐看起來就要嚇死了。
「阿姨，裡面是誰呀？」
「裡面是你媽媽啊！」
我看著那扇緊閉的門，只覺得眼睛酸澀了起來：「媽媽她……她生病了嗎？」
「對。你媽媽出了車禍，成了植物人，已經昏迷三年了。唉。」
原來不是離婚，而是……昏迷了嗎？我獃獃地想。
我為之前妒忌她羞愧了起來，輕聲問：「媽媽會醒過來嗎？」
「當然。」祕書小姐說。
在我們說話期間，杜航發現了我的蹤跡。他沒有怪我，只是說：「寧寧，以後不要做那麼危險的事情了。」
「媽媽會醒過來嗎？」我問了同樣的問題。
「一定會醒過來。」
杜航的目光是那麼堅定，如果是小孩子也許真的被他騙過去了，但我知道這是假的。我的媽媽已經昏迷那麼久了，要醒早就醒了，何必等到現在？
如果她這輩子醒不過來……杜航要多難過？
「哇！」
我忍不住哭出聲來，杜航抱住我，眼睛也紅了。杜航說：「媽媽很想你。寧寧，你去和媽媽說說話好嗎？」
「我，我……」我突然害怕了起來。
「我們回去吧。」
杜航到底沒有強迫我，把我帶回了家。他一晚上都很沉默，吃晚飯的時候我忍不住問：「媽媽是不是很漂亮啊？」
「她啊。」
杜航呵呵一笑，沒有正面回答，而我突然懂了。
媽媽一定不好看。哎，原來杜航就喜歡長得一般的，怪不得杜航不喜歡我。
雖說我的性格亂七八糟，但是有很多人追我，因為我長得特別好看。我的皮膚很白，眼睛很大，腿又細又長。
我好看到甚麼程度呢，就是到了那種出去打架，被我揍的男生都會給我寫情書的級別。那幫男生見我就會吹口哨，我對此煩到不行，只覺得他們都好膚淺，只喜歡我的臉蛋。
但杜航就不一樣。
無論我怎麼在他面前晃悠，他對我都是淡淡的，他越是這樣我越是來勁。我是那麼喜歡他清冷的樣子，想看他愛我不能自拔的糢樣，只是到了分手都未能如願。
其實，我從一開始就錯了吧。原來杜航他喜歡醜的啊。
「媽媽都昏迷三年了。你一個人不會寂寞嗎？」
「有寧寧在，我怎麼會寂寞。」杜航輕聲說。
「你很喜歡寧寧哦。」
「寧寧是我最愛的小姑娘。」
看著杜航溫柔的眼神，我突然很想哭。
對不起，我占據了你女兒的身體。我不是你的女兒，我不配得到你的關愛。
真的真的對不起。

16
我決定把寧寧的身體換回去。
作出這個決定並不容易，畢竟沒有誰會在有機會重活一世的時候，會再次選擇找死。
可是，杜航他已經沒有了妻子，我不能讓他沒有女兒。
杜航，對不起。我打擾了你那麼久，也是時候該離開了。
可到底要怎麼回去？
我趁著杜航洗澡的時候偷偷上網，咨詢了「占據別人身體要怎麼辦」這樣的問題。這個問題很傻，但是居然有好幾個人回覆。
帖子上說，如果出現兩個意識共用一個身體的狀況，其中一個意識消散，另外的意識自然會回來。
消散的意思，就是死亡吧。不，不是徹底的死亡，只是意識的死亡。
我是車禍來的。到時候，再讓車子撞一次，但是沒有撞死的話，寧寧一定會回來。
而我會徹底消散。
到時候，就再也見不到杜航了吧。
我決定下周三離開——這是杜航的生日。
我的離開，就是送給杜航最好的禮物。
一想到要和杜航分開，我的心裡特別難過。我強迫自己不要害怕，告訴自己在做一件必須做，又特別偉大的事情。
我去幼兒園的時候，對老師道歉了，還和小胖子和好後成為了好朋友。我在家裡乖巧懂事，主動幫杜航做家務，甚至沒忘記喂小區的流浪貓。
再見了，大家。我心裡默默想著，無限傷感。
杜航生日那天，我醒得很早。他要帶我吃披薩，但我拒絕了。我最後一次任性，要求杜航親手做蛋糕，杜航笑了：「好。」
我沒想到，杜航真的會做蛋糕。他做好蛋糕胚後，嫻熟地打蛋白，簡直就好像大廚一樣。
「你會做蛋糕？我怎麼不知道？」我詫異地問。
「很早以前做過，也不知道會不會手生。」
杜航是那麼謙虛，但是手上的動作是那麼嫻熟。我看著蛋白奇妙地變成了奶油，忍不住伸出手，嘗了一口奶油。
奶油好吃到我眯起了眼睛，可惜被杜航發現了。杜航瞪了我一眼，我討好地給杜航挖了奶油放在他嘴邊，但是杜航沒吃。
哼，還和我擺臉色了。
我想著，悄悄把奶油塗在了杜航的臉上。我是那麼小心，可惜還是被杜航發現了。杜航一把抓住了我的手，我咯咯笑著，繼續要往他臉上塗奶油，杜航也往我臉上抹奶油。
杜航的力氣那麼大，我根本比不過。我只好認輸：「我錯了，我錯了啦！」
「還皮不皮了？」
「不皮了，不皮了！」
我連連討饒，杜航看著我，突然說：「你和你媽媽很像。她啊，也總喜歡惹我，但是也很快討饒。」
「沒骨氣。」我吃醋地說。
「不許這麼說你媽媽。」
「好啦，我知道你愛她，你們是全世界最相愛的——你們還有一個女兒。你們太幸福啦。」
「寧寧，你怎麼了？」
「眼睛有點疼。」
不是眼睛疼，是心疼。
我祝福著他們，但我的心痛到就要死掉了。
我不再欺騙自己，我承認我喜歡杜航——就算他和我分手，他背叛了我，他老了那麼多，但我還是喜歡他。
可惜，就要再見了。
不，是再也不見。
「爸，許個願望吧。」我一邊插蠟燭一邊說。
杜航閉上眼睛，許了個願望，我問他許了甚麼願望，他就是不肯說。
哼，小氣。不過我能猜到，肯定是希望他的妻子早點醒來吧。
雖然很吃醋，但我也希望這樣。
一定要幸福啊，杜航。
「我想喝酸奶。」
明知道家裡沒有酸奶，我還是提出了這個要求，杜航果然好脾氣地帶我下了樓。
一路上，他緊緊拉住了我的手，我也緊緊拉著他的手，幾乎舍不得放開。
杜航，我喜歡你。我真的真的好喜歡你。
「我喜歡你。」我輕聲說。
「寧寧？」杜航疑惑看著我。
「再見。」
明明很想哭，但我燦爛笑著。在杜航沒反應過來之前，我沖向了馬路，一輛疾馳的車子朝著我壓了過來。
一切結束了。
我將消失，而寧寧將回來。
杜航，如果有下輩子……我希望再次遇到你。
我的腦子亂糟糟的，卻沒想到預想的疼痛根本沒有來臨。我被一個寬大溫暖的懷抱抱住了，我瞪大了眼睛，看到了杜航微笑的面容。
「我也喜歡你，唐檸。」
甚麼？！
杜航的笑容定格在了臉上，因為他被那輛汽車撞飛。我看著滿地的血跡，尖叫了起來。

17
當我再一次睜開眼睛的時候，發現我在醫院。
沒回去啊。我想著，只覺得非常失望。
對了，杜航……杜航他要不要緊？
「杜航……」
我想喊他的名字，聲音不知道為甚麼非常沙啞。房間門被推開了，護士看著我，激動地說：「你醒了！」
對，我醒了，她怎麼那麼激動？她是不是暗戀我？
「唐小姐，你終於醒了！」
唐小姐？？
我用最大的力氣，回過頭，看著我病牀上的姓名卡。
唐檸——那是我的名字。
頭突然劇烈疼痛了起來，那些被塵封的記憶就這樣朝我湧來。
我甚麼都想起來了。
十八歲的那場車禍，只是讓我受了一些輕傷，休息了幾天就好了。杜航解釋說，他根本不是想和我分手，只是怕我考不上大學嚇唬我的。
杜航非常愧疚，每天都在醫院陪我，還不忘記給我帶作業。
為了不再做作業，我想嚇跑杜航，卻沒想到不小心親了他。
「唐檸！」
他看起來羞憤欲死，但是他居然沒有走。他也親了我，他的嘴唇很溫柔。
杜航逼著我學習，還時不時對我使「美男計」，我終於和他考上了一所大學。我們一起學習，一起散步，有時候會吵架，有時候會在樹下熱情擁吻。
大學裡，有很多女生喜歡他，但是他看都不看她們一眼。大學畢業那年，他對我求婚。
我不太想結婚，他白了我一眼：「你不想對我負責？」
好吧。
我和杜航結了婚，婚後很快就懷上了寧寧。杜航很高興，但我自己都是個孩子，哪裡會做母親。
懷孕期間我作天作地，一會兒要吃酸的一會兒要吃辣的，杜航無條件寵著我。就算我半夜 3 點肚子餓，杜航也打起精神，帶我去吃火鍋。
杜航打趣說，我肚子裡有他的「小人質」，讓我吃了好大的醋。我逼著他說「此生最愛我一個」，他親親我的額頭：「傻瓜，我當然只愛你一個。但是，以後要多愛一個了，那就是我們的寶寶。」
杜航失言了。
當我生下寧寧，虛弱躺在牀上時，杜航緊緊摟住了我。他哽咽地說，以後再也不讓我生孩子，看都不看我們女兒一眼。
這是我第一次看到他哭。他哭起來還真是好看。
我好喜歡好喜歡杜航。
我喜歡他成熟穩重的樣子，喜歡他給寧寧換尿布時的手忙腳亂，也喜歡他牽著我掌心時的溫柔。
我以為，我們會永遠幸福下去，沒想到出了那場車禍。
當時，寧寧兩歲，正是牙牙學語的年紀。我拉著她的手過馬路的時候，被一輛酒駕的車子撞到。
我用最後的力氣抱住了寧寧，正如杜航之前抱住我一樣。再然後，我陷入了昏迷，卻不知道為甚麼到了寧寧的身體裡。
杜航，寧寧……
我的眼中滿是淚水。
我要去找他們！
「唐小姐你不能動！」護士嚇獃了。
「唐檸！」
在我極力想要下牀的時候，杜航突然推開門。他的手上纏著石膏，看起來非常好笑。他單手抱住了我，我想哭，但是忍不住笑了起來。
一個月後，我終於出了院。
在此期間，杜航天天來陪我，寧寧也沒閑著。
和我不同，寧寧是一個非常安靜的小姑娘。她總是會怯生生看著我，笑起來的時候甜甜的。她一開始有些怕我，但自從我把水果分給她吃後，我們很快就熟悉了。
當我教她應該爬樹的時候，杜航忍無可忍帶我出了院。
回到了熟悉的房子裡，我想起之前是怎麼作天作地折磨杜航的，內心有些愧疚。杜航哄寧寧睡著後，來到了房間，我就好像 18 歲的小姑娘一樣緊張了起來。
這是我們第一次單獨相處。
我以為杜航要說甚麼情話，但是杜航說：「你之前……是不是變成了寧寧？」
我目瞪口獃看著杜航。我想要否認，杜航卻冷哼一聲：「你說謊的時候會眼珠亂轉。」
我：……
「你小說看多了吧。」我故作鎮定地說。
「呵。」
杜航沒有和我多說，用力親吻我，簡直好像要把我揉到身體。我們在歡樂中沉淪，他緊緊抱著我，輕聲說：「你終於回來了，檸檸。」
他是在叫我，還是在叫寧寧？
無所謂了。
我只知道，這個祕密我會永遠藏在心底，我也會和他們永遠幸福生活下去。
就好像我 18 歲時希望的那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