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是路過的小混混,你別過來

我是小混混,老大強搶了個冷豔男美人,慘遭拒絕,惱羞成怒。
他指著我威脅美人,「你再拒絕我,我就讓這種人糟蹋你。」
美人倔強吐血:「好,來啊。」
我:「啊?」
不是,你不要過來啊,我是直男啊。
有人考慮過我的感受嗎?

1
我絕望地抽了口煙,臉色蒼白又凝重。
同僚拍了拍我的肩膀,十分同情地說:「先進去吧,晚了老大就連你一起遷怒了。」
我只好絕望地走進暗室。
沈暉搶來的那個男人,雙手被鐐銬鎖在後背,跪在地上,後背仍然挺得筆直。
是個美人,嘴唇上的血跡,是他拼死咬破老大耳朵留下的痕跡。
他眯著眼,冷漠又犀利地瞪向我。
恨不得將我撕咬成碎片,拆吃入腹。
我反鎖上門。
「砰」的一聲,關住了所有嘈雜。
帶著最後一絲僥幸,又鼓起勇氣看了眼他。
大高個,寬肩窄腰長腿平胸,樣貌雖然美,但五官硬朗,哪哪都是個爺們樣。
我更萎靡不振了。
我手指發癢,又彈出根煙,叼在嘴邊,走了過去。
他面無表情地仰頭,「傻逼,要做就快點做。」
嘖。
我不輕不重,扇了他一巴掌。
「喂,嘴巴幹淨點。」
我吸了口煙,滄桑地嘆道:「會叫麼?」
「甚麼?」
「算了。」我閉著眼,回想著方才惡補的男同視頻,有樣學樣地哼了幾聲。
我頭一回這麼做,竟然還是當著一個陌生男人的面。
硬著頭皮,十分尷尬。
那男人猛地安靜下來,以至於暗室內只有那自己聽著都陌生又旖旎的喘息聲隨著煙霧擴散。
這絕對是我混混人生中最死亡的三分鐘。
我實在受不了,寧願背負秒男的惡名,也要匆匆結束時——
一個猶豫又低淺的喘息聲和了進來。
聲音更有磁性,簡直像是職業的男聲優演員。
緩慢,有力,低音炮。
我的悶哼一滯,驟然變尖。
氣氛詭異般有點不對勁,簡直就像我才是下面那個……
男人低垂著眼,用氣聲說:「給我根煙。」
我往他嘴裡塞了一根。
他定定望著我,忽然微張嘴,用犬齒用力咬住煙。
舌尖抵著煙嘴,揚起下巴,將煙頭往我煙頭沾了沾。
火起。
倒映在黑眸中,一點橙色亮光。
他說:「謝謝。」
他動作太快,我沒來得及反應,煙頭就被他碰了。
我立馬彈開,下意識嫌棄地皺了皺眉。
他看到了。
但我沒想道歉。
神經病,一個大男人,點煙這麼惡心。
我淡淡說:「沒事。別告訴別人就行。」
臨走前,我又想起甚麼,轉身踢了兩腳他的屁股。
事後。
同僚果然誇贊我,「哥們活不錯啊,那小子都被你欺負得走路一瘸一拐的了。」
我深藏功與名。

2
美人似乎沒以前那麼倔了,甚至願意多和老大說幾句話。
老大很高興,決定給他放個風,出去買幾件衣服。
當然,還得手下人看著。
這活本來沒我的事,我忙著帶小弟們去搶銀鑼灣那片地盤。
砍到半路,接了個電話,同僚讓我趕緊過去,有急活。
我來不及換衣服,腰上別槍,開著轎車,穿著那身黑西服,掛著半臉的血,沖到商場。
美人還是那個美人。
只不過穿了件白襯衫和亞麻長褲,長身玉立,冷冷地站在原地。
洗刷幹淨,打扮一新,就像是磨亮的玉,穠麗近妖。
同僚推我,「他又惹老大不高興了,你快去吧,一回生二回熟。」
我絕望:「憑甚麼?」
同僚:「我們這群人,就你染黃毛,你最像混混,你不去誰去。」
那邊,大佬怒聲道:「江至嶠,老子最後問你一遍,你穿不穿?」
那是件黑紗上衣,布料近乎透明,全是洞。
美人惡狠狠地冷笑:「沈暉,你不就會些下流的羞辱手段麼?我告訴你,我不穿,死都不——」
話還沒說完,他人就朝我沖過來,竟然一把就將我推倒在地,騎在我身上,奪我的槍要照自己腦門開。
我嚇得要死。
有病啊,關我啥事。
我連忙抱住他,小聲勸:「你別倔。你服個軟,待會我把我衣服脫給你罩住,好不好?」
江至嶠不說話。
我怕老大又讓我糙他,扶他起來的時候,我使出吃奶的勁哄他,恨不得把他當我爹。
他終於冷著臉撿起那件衣服。
出門時,老大看了眼罩在江至嶠身上的,我的西裝。
他也沒追究。
做他手下做久了,我也明白,沈暉有時候就是好面子,給個臺階的事,江至嶠年紀小,不懂。
但說起來,我也確實佩服江至嶠,是條漢子,死都不屈服。
我心有戚戚,這樣的漢子,肯定也是個可憐的直男。
可當晚。
江至嶠又被送到我的房間。
這次要足足糟蹋他一個晚上。
「老大的意思是,上次效果不錯,就是失效快。他讓你多惡心惡心江至嶠,讓人家徹底明白老大的好。」
我他爹的……

3
江至嶠坐在我的牀頭,還裹著我那件西裝。
我:「你記得把我衣服還給我。」
江至嶠神色沉沉地盯著我,緩慢脫掉西裝。
裡面空無一物。
我轉開頭,「我給你找件睡衣穿,你先睡。」
他愣了一下,神色卻依舊不好看,「沒事,我認了,直接做吧。」
他臉色帶著輕衊,似乎認定頂著那張臉,註定會讓所有人被他吸引,為他發瘋。
所以結果好壞,不過是沈暉那般強取豪奪,或者和我這般湊活睡幾回。
但你認不認關我啥事?我是甚麼 PO 文隨機出現抹布主角的路人嗎?葷素不忌?
我面無表情:「不用。」
他捏緊被角,「我們總得真做一次的。」
我煩躁:「我對你硬不起來。」
江至嶠愣了:「甚麼?」
我還想解釋,備用行動電話忽然振動。
我連忙轉身。
「誰的電話?」
我想了想,扯謊道:「女朋友。」
不知為何,匆匆一瞥的餘光中,我看到江至嶠的神色滯住,眉頭很快地皺了一下。
但我立刻拋之腦後,等到了陽臺,關上門,確保無人偷聽。
我接通。
電話那頭:「先生,魚已收到,下批魚甚麼時候釣……」
李 sir,收網成功,沈暉下批貨何時……
我腦內迅速將暗號整理一遍,同樣用暗號回覆。
打完電話,江至嶠已經睡了。
他被綁架前,應該也是被人捧慣的,所以習慣性一屁股就睡在牀中間。我如果也睡牀,只能靠著他睡了。
我關上燈,沒打算挨他,半邊身子支著地板,靠在沙發上,勉強睡著。
迷迷糊糊中,感覺有人抱起我,一把扔到牀上。
滾熱的胸膛死死抵住我。
一個問題,仿佛折磨了他半晚,終於忍無可忍地問出來:「我聽著分明是個男人的聲音,是你男朋友?你們話可真多啊。」
江至嶠瘋子似的扣住我的脖子,氣到顴骨生出紅意,手指顫抖,脆弱如美人盞。
「所以你就是嫌棄我髒唄?所以不和我睡。」
「你一個混混憑甚麼來嫌棄我?我長這麼大從沒人嫌棄我!」

4
江至嶠不依不饒。
雙眼死死鎖著我,我們額頭抵著額頭,瞳孔盯著瞳孔。
「你有……」
我剛要破口大罵,又愣住。
黑暗中,我感受到他劇烈的喘息和急速的心跳聲,整個人如風中樹葉般顫抖。
他應激了。
我曾在一些受害者的身上看到過類似的反應。
雖然不太理解他應激的原因,但我還是下意識用手掌拍了拍他的肩膀。
「我沒嫌你,我只是——」
我情急之下,只好順著之前那個謊,繼續扯,「我只是不想背叛我男朋友。」
江至嶠的呼吸停了一瞬。
他臉色僵住,眼神中飛快劃過複雜的情緒。
我說:「對了,我有男朋友的事你別和別人說。」
謊一旦開頭,扯下去就無比順暢。
「你也知道,做我這行仇家多,我怕連累他,所以和誰都沒提過他,等再做幾年攢夠錢,我就不幹了,和他好好過日子。」
江至嶠終於松開了我的領口。
他靜默地坐在牀邊聽,整張臉籠罩在陰影裡。
一點點微妙的嫉妒,以不為人知的形式,陰暗地滋生,又沒有任何名分和資格能說得出口。
他盯著我,只幽幽說:「你倒是會保護人。」
我點頭,實在不舒服靠得這麼近,推開他站起身。
他沒留力,我一推,就軟塌塌地倒在被子上,像具豔屍,橫眼盯著我。
țū́ₚ4
月光照在江至嶠的眉骨上,眼珠滲著紅血絲,不知道在盯著我想甚麼。
極致的豔麗,是本該在銀幕才能看到的臉。
又悽涼又倔強,還摻雜著狼狽的羞惱。
我別過頭,再也不敢睡。
幹脆出了門。
樓下,一個同僚正站在門口守夜望風。
他瞄了我一眼,我煩躁地蹲在旁邊,點了根煙。
同僚心有戚戚焉,估計怕唇亡齒寒,也蹲了下來鼓勵我,「加把勁,眼睛一閉一睜,就熬過去了。」
「我跟你講,暉哥算文明人了。那劉大 D,才是不把人當人,抓了個男的,硬要底下人一個個去戳,惡心死了,全程不僅要被他看,還要被同僚看,心理素質差的有幾個都跑路了,媽的,世上哪有那麼多男同?」
我深深吸了口煙,「劉大 D 上個月被槍斃了。」
「我知道。我私下跟你講,這事我Ŧú₇覺得條子做的真沒問題……好了,不說這個了,總之我們都是吃了沒文化的虧,只能做這行混口飯吃,沒辦法的事。」
我轉話題,「他到底是怎麼來的?」
江至嶠其實來了快一年了,但我始終沒過問他的事。
因為,做臥底,如果不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刻意忽略一些陰私事的話,良心真受不住,會睡不著覺的。
但,鬼使神差,我忽然想起那雙發紅的眼,還是開了口。
同僚撓撓頭:「你怎麼能不知道呢?那家夥,鬧得可兇了。」
他點著頭,細數:「那江至嶠當年可是嚮當當的高材生,上了港大醫學,要真能讀完,那絕對的社會精英。奈何頭一年好死不死同學聚會,去了暉哥的 KTV,被暉哥看中了,暉哥才不管甚麼祖國花朵國家精英那套,直接給人灌了藥,結果那小子更狠,一酒瓶照自己腦袋砸,生生抗過藥勁。」
我皺眉打斷:「他家裡人不管嗎?」
同僚:「他媽死得早,老爸是賭鬼,有個奶奶早瘋了,天天嚷著她孫子腦子有病,得給天神念經才能治好。暉哥給了點錢就打發了。他爸更搞笑,發現能收錢竟然還主動幫暉哥遮掩。」
我又抽了根煙。
同僚嘆氣:「快一年了,還是被暉哥一碰就割脈,跳樓,撞牆,還割臉。自己沒刀割就搶暉哥的,暉哥不帶刀,就打暉哥。弄得沒法了。」
同僚感嘆:「本來暉哥沒打算放棄,但別的都好說,就是那張臉啊,那張臉實在是太完美了,誰願意讓他真把臉給割了。這不,實在沒法了,才找底下人來糟蹋。」
同僚麻木又冰冷,「玩爛了,就對那檔子事不抗拒了,就跟脊骨抽走了似的,只能成為軟塌塌的魚,反倒求著被上供。」
我竭力控制住自己的面部表情。
後背感到一陣寒意。
同僚也意識到氣氛冷了,他半開玩笑地說:「不過你小子算走狗屎運了。也算是幫暉哥了個忙,日後怕是要長伴君身,體察聖意,再也不用在外面東跑西顛幹髒活了。」
我心頭一跳。
是這道理。
那我不就沒法知道沈暉下批貨甚麼時候運了麼?
不行,我得找個法子,讓他再把我「下放」了。

5
我清晨回去時,江至嶠直挺挺坐在我牀邊。
沒穿衣服。
他面無表情地盯了我一眼。
「你把西裝要回去了,我沒衣服穿。」
我「嗯」了一聲,也許是聽了他的出身,我對他的態度多了許多耐心和寬厚。
我找了件襯衫,他肩膀竟然比我寬,把肩線撐得很緊。
我皺眉,「等會,有件大點的襯衫,我找下。」
江至嶠一語驚人:「你老公的?」
我聽得起雞皮疙瘩,「怎麼就老公了?怎麼說話呢!」
不知為何,他臉色微霽。
把江至嶠帶去沈暉那時,我規勸:「你別總硬槓,吃虧的是自己,態度軟和點,少受點苦,實在不行就……」
我猶豫開口,我這種人要遇到沈暉,為了活下去,估計會硬著頭皮挨他一針,畢竟除了生死,沒有甚麼大不了的。
但……
果然,江至嶠淡淡地說:「不可能。」
我:「我和暉哥沒啥區別,你先忍忍——」
很快,我就能救你出去的。
他打斷我,「有區別。」
眼珠瞥了我一眼,「你老實。」
聽著怎麼像罵人呢?
但我只好放棄勸說。
沈暉等候多時,他飲著茶,淡淡問:「服了嗎?」
江至嶠冰冷地盯著他。
我連忙扯他的袖子,他抿著嘴,點點頭。
但我們的小動作沒逃過沈暉的眼。
「阿狗,來,我問問你。」
我剛走過去,沈暉就不輕不重扇了我一巴掌,「他的滋味怎麼樣啊?」
我連忙跪下,「暉哥,我絕對沒別的心思,你讓我做甚麼,我都會做。」
沈暉敲打一番,這才滿意,「江至嶠,過來主動親我。」
江至嶠緊捏著拳頭,站著不動。
我飛快瞄了他一眼,心中默念了一萬遍別管閑事,可是當他拿起桌上的煙灰缸朝自己腦袋砸時,我還是沒忍住,一把奪過來。
我擺足了卑微的諂媚笑意:「暉哥,他還有脾氣的,要不再讓我帶著勸幾天?」
這句話一出口,沈暉本就不愉的臉色越發沉了。
沈暉忽得神經質般笑出聲,隨手拿了個擺件砸向我的腦袋,「你他媽玩上癮了,敢和我搶男人?」
我跪下,血流如註,擋在江至嶠面前,「不是,我只是帶幾天。」
又一砸。
「暉哥,信我,我是真想讓他性子軟點。」
「你他媽當我傻逼?」
我眼皮全是血,徹底看不清了。
我內心嘆氣,我才是傻逼。
就因為江至暉手腕上那幾道變白的傷疤,就忍不住想護他幾日。
「暉哥,看在我為你出生入死的份上,我真的沒私心,相信我。」我竭盡全力狡辯。
平日交好的同僚看不過眼,「暉哥,昨天山雞不給您帶了倆男孩嗎?反正您這幾日忙著嘗鮮,要不讓阿狗試試?」
沈暉盯著我,將煙灰缸砸到地上,猛地拽著我的頭髮抬起我的臉。
濃到發黑的血污沾染在我的額發。
他輕笑,「這誰給你染的醜發色,我竟然才看出來你長得還蠻正的。」
他掐著我的脖子,不由分說地吻過來。
是種很惡心的感覺。
吻完後,沈暉盯了眼我的褲子,毫無反應。
我還是不喜歡男人。
他這才滿意地放手,「行吧,那你帶他幾天吧。」
我顫抖著站起來,鞠躬道謝。
沈暉擺擺手,「對了,銀鑼灣那塊地怎麼沒拿過來啊,聽說是你臨陣脫逃了?這可不行,咱們有賞有罰,阿狗,你雖然跟了我這麼多年,但你做錯了事,還是得去做髒活,知道嗎?」
我點頭。
沒有辯白。因為這是沈暉的發洩不滿的方式。
而我的計劃成功了——惹怒他,遭下放,順帶還救了江至嶠。
我真牛逼。
一出門,江至嶠就緊緊摟著我,我推都推不開,索性放棄。
我頭暈,走不動路。
江至嶠背著我回了房間,我的血沾到他身上,兩個人都如出一轍的狼狽。
同僚害怕江至嶠要殺了我這個糟蹋過他的人,悄悄輪番窺探。
等我醒來後,一個同僚告訴我,他聽見江至嶠在偷偷地哭。
「那小子可從來沒哭過,哪怕聽到自己老爸賣了他,都沒哭。真是怪事了。」同僚說。
我無言。
同僚戳了戳我ṱŭ₇的腦袋,「你完了。」
我:「我怎麼完了?!不就是哭麼!好兄弟也會哭啊!我聽到好兄弟為我哭我也會感動啊!我怎麼就完了!很正常的好不好?」
同僚愣了一下,很緩慢地解釋:「我是說,你完了,暉哥讓你把你鐘愛的黃毛染成黑的。你在說甚麼?」
我:「……沒事。」

6
我染黃毛倒不是因為熱愛,只是單純想營造得更像個混混。
頭髮眉毛染黑後,我看著鏡中的自己,有點莫名不習慣。
鏡子中的人,黑發黑眼,便顯露出那份藏在骨子裡的板正,骨相都看著分明了許多。
人確實精神了不少。
「很好看。」一句清冷的誇贊,從我身後嚮起。
江至嶠抱著臂,輕輕看著我。
我別開眼,我可是直男,不搞纏綿對視那套。
「走吧。」
下放的髒活果然和運貨有關。
我開車運了幾批小貨,不敢打草驚蛇,只等沈暉松懈,讓我們釣到最大的那條魚。
運貨的時候,江至嶠有時候跟著,有時候在房間休息,我給他安了臺電腦,好打發時間。
離了沈暉,他似乎把我的房間當作了片刻休息的伊甸園。
原本警惕又脆弱的神情驟然松懈,人也終於吃胖了兩三斤。
比起我第一次見他時那副顴骨支稜的樣子,要更加健康些。
只是生活習慣不太健康。
總愛趁我不在,把我的衣服堆到牀上蓋著睡覺,弄得亂糟糟的。
問起來,他就睜著困倦的眼,很無辜地說「我冷。」
但天可憐見,這座被海水環繞的城市,剛剛入冬,哪會冷成這樣。
但我也只好罵罵咧咧又給他買了兩牀被子。
我將衣服重新曡放進衣櫃時,江至嶠就靜靜躺在牀上望我,有一搭沒一搭地亂聊。
——「怎麼穿這麼老氣,你男友會喜歡嗎?」
——「他不給你買情侶服嗎?」
——「阿狗,你真名叫甚麼?」
我停下動作,回頭,猶豫了一下,輕聲說:「秦柏。」
「秦柏,秦柏,秦柏。」他盯著天花板,念了好多聲,最後不知為何就變成了「柏哥,柏哥,柏哥。」
江至嶠:「柏哥,你覺得我陰暗嗎?」
他沉沉地望著我,眼神早就沒有他這個年齡該有的清澈。
我不說謊,只安慰:「你瞎想這些幹嘛?你經历了這麼多,人成熟點也難免。」
江至嶠:「你有男朋友,我還賴著你,你真不覺得我有甚麼陰暗想法?你不覺得你男友會介意?」
這涉及到我的知識空白區,我也沒和人拍拖過啊。如果我未來對象工作的時候,庇護了個可憐小孩,我覺得也沒甚麼問題吧。
至於江至嶠的種種表現,我覺得他就是有點無助,把得到幫助的感激錯覺成了喜歡,等他被救出去後,見點花花世界,就好了。
於是,我搖頭:「不會,我們又沒做啥,問心無愧。」
江至嶠定定地盯著我,盯了許久,欲言又止。
最後,他輕聲說:「我要和你說清楚,我沒讓他碰過我,我是幹淨的,你別嫌棄我了。」
「這和我有——」甚麼關系。
我的話被打斷。
江至嶠:「柏哥,你也別太怨我。我這個人從小就倒霉,人一倒霉就容易變成陰沉,做起事來容易偏激,求你理解理解我。」
我又沒聽懂他怎麼忽然扯到這上面來,不明不白地點了下頭。
事後,我才突然明白,他說的每句話都是草灰蛇線埋鋪墊,給自己寫的一份免責聲明。
將要收網了,我越發忙碌,接頭人設了個據點,用以安排部署。
電話自然少了幾分用場。
江至嶠偶然問過我:「最近怎麼不見你和你男友打電話?」
我還沒想好理由。
他漫不經心地追問:「分手了?」
「沒啊。」
「哦。」他那頁雜志,翻得極其大聲。
莫名其妙。
我沒空理他,行動電話振動。
暗號編碼翻譯過來是「晶湖賓館,302」。
例行公事。
我如往常那般,打了個招呼,就匆匆離開。
其餘同僚都以為我又是去找洗頭妹,他們擠眉弄眼,我深感自己的名聲越來越污穢。
賓館內。
小陳和老劉抱著電腦,我們細細交涉了一些交貨細節。
「李 sir,這次數額龐大,一定能把沈暉定罪,一切都快要結束了。」
我點點頭。
忽然,門被敲嚮。
我們三人陷入警惕,無聲對視,老劉躲進衣櫃,小陳沒地方可藏,只能勉強蹲在窗簾後。
我往貓眼瞄了眼,皺著眉開門。
「江至嶠?」
江至嶠顴骨帶著急迫又緊張的紅意,就像是知道了甚麼祕密。
他大步走進來,冷冷沖窗簾背後說:「別躲了。」
「你來幹嘛?」我攔住他。
「你這些日子壓根沒找洗頭妹,你在偷偷和你男朋友見面,是不是?」江至嶠質問。
我頓了一下,窗簾後的小陳茫然地走出來,我給他遞了個眼神,他咬緊牙,只好牽住我的手。
江至嶠目光瞬間犀利,深深掃視。
小陳相貌普通,身高普通,是潛伏的絕佳人選。
江至嶠的眼睛忽然顫了一下,眸中的嫉妒和不理解糅合,越發複雜。
「江至嶠,你既然知道,就給我們點空間——」
「聽我說完!我看到有男人和他一塊進來的,他就藏在這裡。你男友出軌!」江至嶠指責道,那雙好看的眼珠微微一轉,就敏銳地瞪向衣櫃。
「你男友外頭有人,他壓根就不是真的愛你!」
他動作極快,去拉衣櫃。
我頭皮發麻,不想事態擴大。
「砰!」我一掌死死摁住櫃門。
竭盡全力擺出冷冰冰的表情,「江至嶠,夠了。」

7
江至嶠渾身僵硬,幾秒後才反應過來我在阻止他。
他胸膛劇烈起伏,氣到發抖。
雙眼發紅地瞪著我:「裡面有人,你相信我!」
小陳反應極快地拍著我的肩膀,捏出矯揉造作的腔調:「老公,你快說句話啊!你看他,他怎麼這樣啊!」
小陳,也不是每個男同都得這麼說話的,好不好!
身前身後倆極品,讓我越發頭痛。
我只想速戰速決,「江至嶠,回去。」
「不要!」江至嶠不可置信,「到這個時候了,你都護著他!他到底有甚麼好!你為甚麼就不能——」
他絕望地咬緊牙,強忍住情緒,低下頭,像平日那般撒嬌。
「柏哥,求求你,你相信我,你打開櫃門。」
「江至嶠,這是我的事情。我再說一遍,回去。你和我不一樣,你消失太久,他們會來找你的。」
他難受得要命,眉毛緊緊皺成一團,盯著我不為所動的臉,惡狠狠地沁出淚水。
就好像蒙受在一場噩夢之中,搖搖欲墜。
沉默良久,他那聰明的腦子終於想明白了,或者說終於敢承認那個猜想了。
——「你知道裡面有人。」他指責,「你還護著他。」
得了,我又成鐘愛綠帽的賤男了,名聲更加污穢。

小陳安慰地拍了拍我的肩膀。
這個動作似乎刺激了江至嶠的眼睛,他轉眼瞪著小陳,恨不得沖破胸腔的嫉妒,又沒有任何名義來發洩出來,他既懦弱又偏激地瞪著他,一行眼淚終於忍不住落下。
「憑甚麼,憑甚麼啊。」他喃喃自語。
「憑甚麼你這樣的爛人都能得到愛。」
他發著抖,聲音都變得尖銳又可憐,緊緊抱住自己,像個小瘋子,憎恨全世界。
「我甚麼都沒做錯,為甚麼老天要這樣對我?」
我捏緊拳頭,「江至嶠,我——」
江至嶠低著頭,沒再看我,匆匆走了。
這一走,就再也沒回來,同僚說他回沈暉那裡了。
我抽了根煙,莫名煩躁。
同僚祝賀我:「咱們終於可以幹點小混混該幹的事情了。」
不知為何,我卻談不上高興和輕松。
也許,僅僅是因為,我頭破血流換來的庇佑,被他決絕放棄。哪怕是不求回報的好人,也難免有些心冷吧。
但又也許,潛藏著更多我不自己都說不清道明的情緒。
8
沈暉對這次的交易很謹慎,遲遲不安排。
我待在港口,等待指示,等得略有煩躁。
聽同僚說,江至嶠變成了沈暉的義子。
同僚見怪般看著我的臉色,「你幹嘛呢?這是好事啊。認了義子,不管私下裡他們怎麼胡搞,至少表面功夫得做做,不會讓我們這種外人再去撅他了,多好!」
我深深吸了口煙。
煙頭明滅。
驀然想起,那人仰頭點煙時,那雙寧死不屈,倔強冷漠的眼。
就好像有無數小蟲子百般啃咬著我的心肉,酸楚難受。
「操。」我低聲咒罵。
聖誕節的時候,我和同僚們回了趟沈暉的別墅。
形同年會。
我再次見到了江至嶠,他站在沈暉身後,表情很淡,言行間甚至有點不動聲色的狠戾。
我們的目光不經意對視,他漠然地移開眼Ṫű⁴。
沈暉看到我,笑了笑:「阿狗,這幾次的活幹得都不賴,辛苦你了。小嶠,給他敬酒,你們一笑泯恩仇啊。」
江至嶠將酒杯遞給我,指尖相觸。
我沉默地飲盡杯中酒,「承蒙暉哥美言,愧不敢當。」
沈暉帶著笑意,拍了拍江至嶠的手背。
我很快移開眼睛,但腦海不受控制地一遍遍回放這那個畫面。
相曡的手,相曡的雙手……
他的手看起來好溫暖。
……
同僚們肆意狂歡,窮魔亂舞,主張今朝有酒今朝醉。
我猜,我只是為了合群,才一杯接著一杯灌酒,也才會喝得有些醉。
臨走時,江至嶠ťũ⁹叫住我,「暉哥找你。」
他帶著我,折到無人的昏暗廊口。
下一瞬,竟然猛地拽住我的領帶,把我摁到牆上,整個人將我壓得死死的,蠻橫又粗野地吻了過來。
這一回,明明同樣是和男人接吻,我竟然沒有吐,也沒有覺得惡心。
反而心髒在劇烈的跳動,血液恍若全凝聚在了某處。
「放……放手。」
「我惡心,我陰暗。」他卻不讓我走,在親吻的間隙低聲說,「我都知道,不用你來告訴我。」
他咧著嘴笑,像自暴自棄,「你不用再提你有男友。我沒道德,沒感恩之心,我就是條沒人教的野狗!你打死我,你讓你那黑豆丁似的男友打死我啊!你不打死我,我就一直糾纏你!」
方才被他親軟的雙手,終於尋到點力氣,我重重推開他。
「鬧甚麼!這是在沈暉家裡,你不怕被他看見!」
那曡起的手,再次在我腦海閃現。
江至嶠漠然地擦了擦嘴角,「沒事。」
他觀察著我的神情,我狼狽躲開。
江至嶠忽得說:「我沒和他睡。他讓我做義子,只是因為發現我有更大的用處。」
他輕輕點了點自己的腦子,「沈暉老了,需要有人幫他做事。義子這個名頭,就相當於給我了個電腦密碼,有名義來處理公事,你不要多想。」
他沉默了一秒,牽住我的袖口,「秦柏,你相信我。」
我低聲說:「我沒說不信。」
我沒多想,是他太小心翼翼,不願留一絲誤會。
他便笑了。
我終於忍不住問:「你要不開心,我可以再去求——」
「不用了,柏哥。」他平靜地說,「你只要聽我一句話,下次送貨,你別去。」
他捏緊我的肩膀,鄭重其事,「不要去。」

9
我自然還是去了。
最後收網的關鍵環節,我不能做局外人。
交貨點幾經周轉,換到了某個小港口。
我開著卡車,緩慢又謹慎地駕駛在黑夜之中。
同僚並沒有察覺到,今晚會是個多事之秋,他叼著煙擺弄車載音嚮。
他的行動電話輕嚮。
他看著屏幕,忽然變了臉色。
我也有種不好的預感,將要停下車,忽然聽到了一種危險的嘶嘶聲。
「糟了!」
「砰!」的一聲,悚然的爆炸聲嚮起,火浪將卡車差點掀翻。
我別好槍,拿起行動電話,迅速跳車。
不遠處,傳來了警鳴聲。
行動電話那頭,老劉喊:「不對,不是我們安排的!沈暉那邊還有別的臥底?」
我緊緊抿唇,一邊找地方躲,一邊心中已經有了一個猜測。
警鳴聲越來越刺耳。
老劉:「沒事,關於你的身份,我剛才給他們打招呼了,你放心。」
我松了口氣,忽然脖頸被人勒住,有人生拉硬扯著將我藏進小巷中。
「沈暉死了。」
他剛一開口,我就停止掙紮。
我問:「江至嶠?」
「沈暉死了,其餘人該抓得被抓,該死的也死了。」
我皺眉:「發生了甚麼事?你還好嗎?」
雲翳散去,月光大亮。
我看清了江至嶠的神色,詭異般執著又蒼白,整個人被一股莫名而來的巨大愧疚所折服,又被極盡貪婪的欲望而死死撐起身板。
「警察馬上就會找到這裡,你也會被抓。」他輕聲說,語速很快。
江至嶠擋在我的面前,眼珠很黑,「我手裡有你的罪證。秦柏,你只要答應我,分手,和我在一起,我就會把你藏得好好的。」
我惱怒:「江至嶠,你瘋了,這種事也能來做交易?」
有罪就要認罪,天網恢恢,疏而不漏。
他這小孩從甚麼時候變成了這副樣子?竟然瘋到會想隱瞞別人的罪行!
如果我真是個罪犯,難道他就要和我同流合污?
江至嶠面無表情:「是,我瘋了,我是不知感恩的白眼狼。可是,秦柏,我沒別的辦法了,我只有你了,只有你對我好過。」
他笑得慘烈:「我喜歡你,我只想要你,你肯定厭惡一個瘋子的愛,你看不上我,你嫌棄我,我,我實在沒別的辦法了。」
他沒了笑,整張冷豔的臉,摻在火光中,有種破釜沉舟的狠絕:「秦柏,答應我,不然我就送你進監獄。」
我冷著臉,一步不退。
江至嶠便又軟下聲,懇求我,可憐到恍若他才是那個被捏住「把柄」的人。
「求你了,柏哥,答應我,答應我,好不好?」
「喂!你們在做甚麼!」
一聲厲呼讓江至嶠瞬間清醒,他下意識擋在我的面前,「他不是——」
他還沒說完,那幾名警員看到我。
我嘆了口氣,「他就是江至嶠,那個被綁架的受害者,他信得過。」
這句話一出。
我敏銳地感受到身前那人的呼吸都停了,他全明白了。
最後的希望,以一種可笑的方式蕩然無存。反而將那醜惡的心機暴露無遺。
他甚麼籌碼都沒了。
江至嶠的後背僵硬了,死寂中,他後背緩緩地躬了下去。
宛若要將自己藏進泥裡。
警員們匆忙打了個招呼,沒有張揚,繼續去掃尾。
我的任務完成了,沒有理由再繼續留下。
可是,我還是猶豫地多站了兩秒。
就那兩秒鐘,是為了江至嶠。
我沉默地離開。
那巷口,傳來痛苦的哭聲,聲音越來越大,歇斯底裡,後悔不已。

10
三年後。
我開的唱片店生意不錯,走了大運,接了幾個長期訂貨的單子。
小陳和老劉看過我幾回。
我們齊齊認同一件事——我當不成臥底。
良心太重,總容易不忍心。
沈暉那次全仗著我幸運,外加沈暉他這個人色厲內荏,手段沒有那麼狠,我才僥幸逃脫。
在那事後,為防止餘黨認出我,我隱姓埋名,不做警察了。
小陳安慰我:「往好處想,你現在也不用裝男同了,不是?」
我欲言又止,其實有時候自己都搞不清楚,深夜總會陷入一種迷茫。
我總夢到江至嶠。
但我一次也沒有主動問過他的動向。
我覺得,他那近乎絕望的,對於救命稻草的愛意,會隨著生活恢複正常而迅速消失。
三年了,他應該早忘了我是誰了。
小陳又來找我,不過這次,他有些猶豫。
「李哥,有個事,可能會麻煩你。但是,這件事,又可能你幹最合適。」
我問甚麼事。
他:「你還記得江至嶠嗎?當年我們收網的時候,意外撞上了幫派內鬥,大亂一場,死了不少人。」
那不是意外。
我早就想明白,是江至嶠在其中推波助瀾。
小陳:「江至嶠之後前往國外,上周才回來。我們懷疑,他可能知道幾個逃跑的罪犯的去向。」
我:「只是問話?」
這麼簡單,似乎也不用我來做。
小陳搖頭,「不容易。李哥,你竟然不知道?他如今陣仗很大。」
小陳說:「他如今可是金融峰會上最炙手可熱的焦點,開好大的公司,人家是江總了。我們不能隨隨便便把他叫到警局,影嚮不好。」
我只好點頭。
小陳遞給我張晚宴邀請函,讓我找機會去和他聊聊。
故人重逢,總有種莫名的複雜情緒。
我穿著西裝,站在宴會廳的角落,啜飲著酒。
甚至有種恍如隔世的恍惚。
忽然,所有人聲靜了,目光如海水般齊齊匯聚在一個方向。
有人快步走了進來。
剛沒走幾步,就被賓客團團圍住寒暄。
我站在牆邊,無聲地打量。
是江至嶠,但又不像他。
他以前雖然也成熟到陰沉,但起碼言行舉止中難免帶了點青年的魯莽。
而眼前的男人,彬彬有禮,宛若臉色帶著一張永遠不會摘掉的面具。
他眉目間神態溫和,很難想象這樣貴公子般的人,有那樣的身世,也有那樣狼狽哭嚎的曾經。
我裹足不前,甚至有點猶豫要不要重提讓他最痛苦的舊事。
但江至嶠竟然主動走了過來。
他微笑地伸出手:「好久不見。」
宛若我們之間,一切都沒發生過。
我愣了一瞬,握住他的手。
江至嶠沒有松開,搖搖晃晃間,微笑著說:「原來你叫李柏。」
應邀的賓客都有名卡。
他眼眸極深,「你總騙我,柏哥。」
我抽回手。
江至嶠捏得死緊,低著聲,不依不饒,「男友也是假的,甚麼都是假的。ƭū²」
「江至嶠!」我不敢聲張,壓著聲音斥他,我不清楚他為何對我的事這麼了解。
莫非,他一直在打聽我?可我這麼個普通男人,有甚麼好值得掛念的。
他咬緊牙,背後是花團錦簇般的仰慕和好奇,而他對著我,紅了眼。
「柏哥,到底甚麼是真的?你對我,到底甚麼是真的?」
我低頭,心思混亂,我輕輕地說:「我當時,是真心疼你。」
江至嶠不說話了,那種冷戾的神情驟然散去,他抿著嘴,眼睛紅彤彤地望著我,很小聲地說:「不許走,等我應酬完。」
轉過身,便又是那副成功精英的淡淡倦怠感。
有人領著我,順著酒店宴會廳的側門走出去,上電梯,最高層的房間,屬於江至嶠。
等待的時候,我抽著煙,一根接著一根,想著待會到底該怎麼開口。
想了很久,都沒想好。
卻看見那人又折返回來,輕輕告訴我,「李 sir,您要的東西,江總已經交給陳 sir 了,這兩年,江總在國外也一直在追查其他人的下落,如今沒有漏網之魚了。」
我點了下頭。
他問我:「江總讓您自便。」
自便。
等,還是不等他來?
當我們之間所有能放在明面的公事全部解決後,我還願不願意等他。
如果等,就代表接下來要談的,全是私事。
我頓時明白了他的用意。
這小子……還是和當年一樣,不給自己留餘地。
我深深吸了一口氣,低著頭,輕聲說:「我等他。」
這一回,幾乎不到幾分鐘,江至嶠就推門而入。
我們沉默地對視。
他胸膛的起伏慢慢變快。
「柏哥。」
「你真的想清楚了嗎?」我先開口,「你這有可能只是雛鳥情節,或者對我的感激。」
「三年了,柏哥。我不可能想三年,還這麼蠢。」他很緊張,又鄭重,「我是真的喜歡你這個人。」
我:「我現在不是警察了,身上沒有那種正義光環。」
「我知道。」
我:「我也不是小混混,再也裝不出來那股痞勁。」
「我也知道。柏哥,你以前也沒裝出來。」
我:「……還有, 我可能不是那麼彎。」
江至嶠忽得笑了,「甚麼意思?」
他分明知道答案。
我臉有些發熱,強行壓住表情,「就是, 我只對你一個男人有過感覺。」
江至嶠安靜地盯著我,「我知道。」
他走近我, 單膝跪在坐著的我面前。
「柏哥, 我都知道。我喜歡你,和這一切都無關。」
他輕輕將額頭搭在我的手心, 「我只怕你嫌棄我。我本性陰暗,道德敗壞, 為人偏激, 你知道嗎?」
我:「我知道。」
我嘆了口氣,「那看來我只能死死管著你, 不讓你做傻事了。」
他猛地抬頭, 似驚似喜地向我確認。
我點點頭,「江至嶠, 我們試試吧。」
他定定望著我, 雙手撐著扶手, 探身吻來。
「好。」

11
我和江至嶠拍拖的第三個月。
他在唱片店旁邊開了家畫室。
我驚訝:「你還會畫畫。」
他笑著說:「當醫生的, 手還是很巧的。」
但哪怕如今, 他離原本的醫生夢已再無可能。
他盯著我, 又露出饜足且無奈的神情:「柏哥, 別用那種同情的眼神心疼我, 那些事都已經過去了。」
我撓撓頭,笑了笑。
小陳他們結案很順利。
他硬拉著我去喝酒,ṱū́⁴ 沒心沒肺地問我和江至嶠的交往細節。
「哥, 他大不大……款?」
我:「……大款啊。」
我就沒見過比江至嶠還大款的。
恨不得把所有名下資產都劃上我的名字。
「柏哥重情義, 等有天你不喜歡我了,為了不分割財產影嚮我公司股價,你也不會和我分手的。」他如此解釋。
我聽不懂商科的這些玩意,也搞不清楚他說的是真的還是騙我。
小陳又問:「江至ţũ⁺嶠私下裡也那麼溫和疏遠嗎?」
我:「……不,一點也不。」
這個問題不好回答。
我下意識就想到了他在牀上極其用力兇蠻的作風,仿佛恨不得讓我們兩個人永遠嵌在一起似的。
幸好我早年訓練留了底子, 體質好, 能吃勁, 才堪堪承受。
我咳嗽了一下, 感覺喝的酒有些上頭了。
餐廳窗外, 車聲輕鳴。
我轉身認了出來,是江至嶠來接我了。
小陳:「哇哦,哥,他好愛。」
我站起身,順手揉了下小陳的頭。
「你話真多, 你就是沒談過戀愛,想癡心了。」
小陳似乎徹底喝醉了,低著頭不說話,只傻笑, 「祝你們幸福。」
我走了出去。
江至嶠為我打開車門。
「柏哥,我已經開始想你了。」
我嘆了口氣,熟練又輕柔地吻了上去。
「傻。」
(完)

精彩故事 全文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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