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非要我負責

意外和白月光的哥哥有了關系。
第二天醒來，我忍著嗓子裡的刺痛，一字一句地說：
「我不要錢，我需要負責。」
可我不知道，白月光他哥和白月光的性格是天壤之別。
我慌不擇路，躲在白月光的懷裡嗚咽。
哭著哭著，我被白月光他哥揪著後領給提了出來。
只聽他笑著對我的白月光說：
「好弟弟，怎麼回來不先抱抱你哥，反而先去抱你嫂子了呢？」

1
早十點，朝暮頂樓 1011 內，浴室內傳來了嘩啦嘩啦的水聲，我悠悠轉醒。
我眨了眨眼，茫然地望著高高的天花板。
這裡顯然不是我的宿舍也不是我家，我這是在哪兒？
正好這時，有人打開了浴室門。
我朝出聲處看去，與穿著睡衣的季璟和撞上視線。
嘶，這張臉……
我一頓恍惚，緊接著頭開始鈍痛，我抬手想揉，卻發現身上也酸痛得厲害。
這下，我再怎麼遲鈍也知道是怎麼回事了。
完了，完了，我心裡溢滿了這個念頭，眼眶立馬紅了。
季璟和慢條斯理地把行動電話拔下電來，一邊翻著消息一邊對我說道：
「昨天晚上我們都喝醉了，這件事就當是一個意外算了，當然如果你想要錢也沒關系，把你賬號給我，我後邊會讓人往裡打錢。」
我聽見這話，也顧不上身上的不適了，掙紮地坐起身來，張了張口，卻又不知道該怎麼說。
在我的認知裡，發生了這種事，雙方應該要對彼此負起責任，而不是一句輕飄飄的意外就能打發的。
季璟和沒理會我的激動，語氣有點不耐煩。
「趕緊說想怎麼解決，我還有很多事，沒時間陪你在這裡耗。你不說我就直接走了。」
「等……等一下。」
我說出第一個字的時候被自己嚇了一跳，沙啞得要命。
我忍著嗓子裡的刺痛，一字一句地說：「我不要錢，我需要負責。」
季璟和冷冷地抬眼看我，漂亮的眉眼被眼中的輕衊、不耐煩染得兇得要命，看得我心裡一跳一跳的。
怎麼那麼相像的兩張臉，給人的感覺會那麼不一樣。
季璟和更煩躁了，說話也不客氣了起來：
「負責？負甚麼責。怎麼，就只是睡了一覺，我還得娶你不成？你又不是女人。別太貪心，貪心的人可沒甚麼好下場。」
他最後那句話警告意味很強。
我咽了咽口水，硬著頭皮道：
「這不是貪心，發生這種事，負責很正常，我……我也會對你負責的。」
季璟和冷冷地瞅著我不作聲，好像認定了我是個傻的。
隨後，他扯起了個無所謂的笑：
「隨便你嘍，反正我不喜歡男的，也不會負責。」

2
說完他就開始換衣服。
我還沒來得及惱怒，就看到了他浴袍下修長有力的身軀，一層薄肌上有道道紅色劃痕。
我匆匆地轉過臉來，不敢再看。
季璟和臨走的時候扔了張卡，留下一句：
「錢在裡面了，以後別來煩我。」就毫不留戀地走了。
我握著那張卡，第一次覺得這個世界荒唐極了。
怎麼會有這種人？
我強撐著身子起牀，顫顫巍巍地走向浴室。
洗完澡穿著浴袍出來的時候我才意識到，我的衣服完全沒辦法穿了。
無奈下，我只能從房間裡的衣櫃拿，上衣和褲子都長出來好大一截。
我吃力地卷著衣服。
這時，行動電話叮鈴一聲，有人給我發了消息。
是季嘉澤。
哪怕他是在外國，還是會專門挑國內白天的時間給我發消息。
我沒有回覆，而是蹲在牀邊拿頭抵著行動電話嗚嗚地哭出來。
我以後該怎麼面對嘉澤，遇到這種事，我又能跟誰說呢？
哭了好一會兒，我抬起頭來，心裡下了決定。
我從小是在媽媽和小姨的溺愛下長大的，對這種事了解甚少，只知道既然有了關系就要負責到底。
但是對方的態度……該怎麼辦呢？

3
我握住挎包，手心不住地冒著汗。
抬頭望向豪華的別墅時，我心裡不由得萌生了退意。
我想，要不就算了吧，哪怕我就這麼沒了第一次，哪怕我心裡還是介意得很……
我站在門口正胡思亂想呢，突然有人拍了我一下。
是一個穿著旗袍的漂亮女人。
她好奇地問：「小夥子你站在這兒是在等誰呀？」
我被嚇了一跳，結結巴巴道：
「姐姐我……我找季璟和。」
女人聽到那聲姐姐，一下子笑了起來：
「你找璟和呀，我是他媽媽，先進來坐吧。」

4
一個小時後，越阿姨重重地把茶杯往桌上一放，眉也緊緊皺著，不滿地望向右邊沙發裡吊兒郎當坐著的季璟和。
左邊的我急促不安地絞著衣擺，不敢說話。
「季璟和！我從小到大就是這麼教的你？！發生了這種事讓你負責難道不是應該的嗎？」
季璟和撇撇嘴：
「不就是睡了個男的ţû⁹嗎，又懷不了孩子，負甚麼責？再說，沒準人家是故意湊上來的，怎麼能怪我呢。」
我被他話裡的敷衍和惡意氣得半死，緊緊地咬住了下嘴唇，強把眼淚往回憋。一張小臉憋得煞白。
季璟和不滿地看著我，估計是覺得怎麼看我都不順眼罷。
我從小沒少因為這張臉惹麻煩。
總有人說我是「小白臉」「沒甚麼男子氣概」。
而且，季璟和好像向來看不上我這種「小家子氣」的長相來著。
越阿姨轉過頭拍了拍我的手以示安慰，又轉過頭開始訓斥季璟和。
最後，由越阿姨拍案決定：
季璟和跟我交往一段時間，再由我決定關系要不要更進一步。
我還從越阿姨手裡拿到了季璟和獨居別墅的鑰匙。
我盡量假裝平穩地接過鑰匙，其實心裡已經開始後悔了。
季璟和眼裡的惡意太濃烈，我承受不住。
可我又轉念一想，只要再堅持一下，維持一段正常的表面戀愛關系就好了。
這樣我就可以安慰自己是跟名正言順的男朋友有了關系，那晚也不是亂搞，這樣一切都會是堂堂正正的了。
可是，好像季璟和並不能理解我的想法。

5
走出房子，沒看到季璟和，我小小地松了口氣，打算坐公交回去。
哪知道我剛邁出一步，一輛刺眼的紅色跑車歘地一下沖出來停在我跟前。
我幾乎被嚇到獃滯了，維持著邁出一步的姿勢一動不動。
季璟和反倒是一副笑嘻嘻的表情。
「喂，你既然是我男朋友了，那陪我出去玩一趟總可以吧。」
我回過神來，慢慢地收回腳，對著那副可以稱得上是陰險的笑容緩緩地搖了搖頭。
這個人，壞得很，我可不相信只是簡單地陪他玩一玩。
季璟和馬上垮下臉來，眉頭皺得死死的。
「我跟你商量了嗎？上車！」
最後，我還是不敢反抗，答應了下來。
但是，我看著他那兩人的車座，猶豫不決。
「你就不能開一輛有四個座位的車嗎？」
季璟和眉一挑，嘲諷道：
「怎麼，我還得按你的想法開車？再說，就算有四座車你也得坐前面，要不我不就成了你司機了？您臉面還真大。」
我無所適從起來，手握緊挎包的袋子。
這個人，說話怎麼那麼難聽。
我不情願地把手放在把手想開門，季璟和卻突然啓動了車，又把我嚇得一激靈。
我心有餘悸地把手收回來。
瘋子！我在心裡恨恨地罵。
過了一會兒，季璟和聲音才悠悠地傳來。
「我想了想，你現在還是不要出現在我的餘光裡了，我怕我忍不住想吐。」
那就別來招惹我啊，混蛋！

6
我生著悶氣，一路敲著字走到了公交車站。
好不容易疏散了心裡的悶氣，我剛想抬起頭嘆口氣，卻猝不及防地跟公交車站站牌前停著車的季璟和對上了眼。
我硬著頭皮走過去，想裝作不認識他那樣若無其事。
「怎麼？這會兒又裝瞎了？」
季璟和倚在車門上，伸出腿來攔我。
我惱怒地望向他。
「所以你到底要幹嘛？！」
「我又改變想法了而已，上車。」
這次，我沒有再跟他說三說四，而是立馬上了車。
不管怎麼樣，讓他出氣了就好了吧……

7
雖然心裡想著讓季璟和出一回氣。
可是坐進賽車裡的時候，我還是感覺自己整個人已經要飛升了。
我怎麼也沒想到，季璟和說要玩的，是賽車。
我對賽車的印象，一直就停留在「危險」「瘋狂」「生死自負」上。
原本恢複了幾分的臉色此時沒了半分血色。
季璟和看到我這張煞白的臉，卻好像樂得要命。
嘴上還要說道：
「我警告你，別擺出那麼一張破臉敗我興致。」
我一邊哆哆嗦嗦地要解開安全帶，一邊氣急。
「我不敗壞你興致，你找別人去！我不坐了！」
季璟和一巴掌拍開我著急忙慌解帶子的手，連預告都沒有，一踩油門沖了出去。
看臺上的趙子傑和旁邊朋友嘖嘖稱奇。
「季大少爺今天是不是上頭了，怎麼那麼猛？」
「誰知道了，今天他來的時候就一臉壞心思樣兒，好像還帶了個人，大概是整人？」
「誰那麼膽大敢惹季哥啊？不要命了？」
如果我在當場，一定會向他們大喊出聲。
「為甚麼不早告訴我啊？！我要命啊！」

8
停下車的時候，我昏昏欲吐，卻被季璟和一句話嚇到沒了吐意。
「你要是敢吐我車上，舌頭就不用要了。」
我下車的時候，腿還在抖，整個人頭重腳輕，簡直一碰就能倒。
季璟和的朋友過來的時候，見到的場景大概就是這樣的——
季璟和拿下頭盔往前大步走得意氣風發。他身邊還跟著一個「柳葉男」——面色發綠，腳步虛浮，感覺一陣風就吹走了的那種。
趙子傑攬上好兄弟的肩，問道：「這誰啊？他惹著你了？看把人虐的。」
季璟和回頭看了一眼快要碎掉的我，嘲諷地勾起嘴角。
「一個傻子而已，之前惡心過我，給他點小教訓而已。」
我聞言抬起頭來，眼裡雖含著淚，可恨意卻絲毫不減。
「季璟和。」
他回過頭來，眼神戲謔。
「呦，還能說出話來，不錯嘛。」
我渾身摸了摸，摸出一把鑰匙串來，狠狠地攥緊了。
然後，我一拳打在了季璟和的臉上。

9
季璟和被打歪了臉，卻低低地笑起來。
「行啊，原昭，你有點膽量。」
我發著狠，眼眶裡卻不適時地落下一滴淚來。
「不就是睡了一晚上，再談個戀愛嗎，季璟和，你真玩不起。」
不知道我是哪句話說錯了，周圍的人紛紛吸了口涼氣。
還有幾個人獃獃地望著我。
我心裡很快後怕起來，卻也只能硬撐著站在原地，裝不認輸。
季璟和像是被刺激到了一般，掐住我的下頜。
「我玩不起？好啊，那我們就看看，到底是誰玩不起。」
太好了，他沒有要打我！
我連忙從他手裡掙脫開來。
「好啊，那我們就看看。」
撂下狠話我就趕緊從他身邊往外溜。
此時不跑更待何時啊！

10
回到宿舍後，我身心俱疲，躺在牀上回想起來，又是鼻子一酸。
沒等我理個清楚，行動電話叮鈴一聲嚮。
是一條沒署名的簡訊。
【明天下午三點，我在校門口等你。】
居高臨下的通知語氣，一看就知道是誰發來的。
我深深地嘆了一口氣，懊悔怎麼就頭腦一熱惹了這麼個閻王……

11
第二天，我照常上課，卻在出教室門的時候被人堵住了。
季璟和一手轉著鑰匙玩，一手插兜。頭上還別著墨鏡。
十足的社會氣息。
看見我時，季璟和還挑了挑眉。
我下意識縮了下頭想躬身跑，卻在下一秒就被揪住了後衣領。
「跑哪去？」
我沒好氣地撇開他的手，又推了他一把。
雖然絲毫沒推動。
「關你甚麼事，你來幹甚麼？」
仗著這裡人多，我難得地鼓足了勇氣跟他大聲說話。
季璟和不怒反笑，但是一邊手又扯上了我的耳朵。
「原昭，我說的話你都當了耳旁風啊？」
他明明沒使勁，可我心裡就是發毛，聲音一下子又軟下來。
「沒沒沒。我這不是想著下課就去找你嘛。」
我賠笑著，尋思悄摸把他的手拿下來。
結果我還沒碰到他呢，他就先自己松開了手。
「少撒嬌，惡心死了。」
？
要不是他惡名在外，我現在真是想一拳攮倒他。
但是誰能想象得到那麼一張漂亮的臉蛋，會從小學各種拳擊散打啊。

12
被季璟和帶來了酒館，我坐在包廂角落裡手足無措地抱著書包發愣。
季璟和也不管我，自顧自地點著酒。
後來他的朋友慢慢地來多了，我才沒那麼緊張，窩在ṭü⁴角落裡刷起行動電話。
「呦，璟和，你把你那個小男朋友也帶出來了啊。」
是季璟和的朋友之一。
「甚麼男朋友，別瞎說。」
季璟和聲音淡淡地反駁。
趙子傑聳聳肩，走到季璟和身邊，興奮著聲音鼓動他。
「哎，今天那個大小姐也要來，她聽說你有了小男朋友後可生氣了，沒關系嗎？」
季璟和只是瞥了他一眼，沒搭理他。
我心裡不安起來，收起行動電話。
很快，我就見到了那位大小姐的真容。
「原昭是嗎？我叫你昭昭可以嗎？要不要來一杯。」
我連忙擺手。
「不了不了，我不喝酒的。」
「來都來了就喝一杯吧。在這裡不用維持甚麼好學生人設的。」
她表面是溫柔地笑著的，可卻給我一種莫名其妙的脅迫感，全然不似嘉澤那樣使人安心。
我推回她遞到我跟前的酒杯，義正詞嚴。
「說了不喝就是不喝。我也沒要故意打造甚麼好學生的人設，只是不喜歡而已。」
她還要再勸，季璟和卻在不遠處突然開口。
「他說他不喝，何必在個裝貨上面費心思。」
語調漫不經心的，但還是讓我隱隱約約地難受起來。
大小姐挑挑眉，收回了酒杯朝季璟和走去。
「那你幹嘛還帶這種人來？礙眼還占地方。」
又是很直白的嘲諷。這些人好像從來不會顧及別人的心情。
從來都是高高在上，居高視低，季璟和是這樣，季璟和的朋友是這樣，那位大小姐也是這樣。
我像是誤入高端場所的髒老鼠。
我站起身來，打算到外面透透氣。
「上哪去？」還是季璟和在說話。可我以為他喊的不是我，便低眉垂眼地繼續走。
「原昭，你耳朵聾了？叫你聽不見？」
我懨懨地抬眼，怯懦地往他那邊踱步。
「來了來了，喊甚麼。」
「嘟囔甚麼呢？跟嘴裡塞了襪子一樣」
他一把將我扯到他身邊坐下，又捏住我的兩腮把我的嘴捏到嘟起來。
「好好說話，別跟個倉鼠嘴裡藏東西似的，支支吾吾的。
「你這個年紀，已經不適合賣萌了知道嗎？更別提你還是個男的，裝可愛給誰看？」

13
那個大小姐也坐在他的旁邊，聞言又是輕笑。
「璟和你還是這麼討厭這種故作矯揉的啊。我還記得上一次有個女的怪聲怪調地被你直接趕出去了，現在想想我還覺得解氣呢。」
說著，她又看向我。
「所以我奉勸你啊，少擺那些惡心人的樣子，沒準這樣你還能從璟和身上多撈點錢呢。」
我話短，偏季璟和又接過話茬。
「他撈錢？那你可真是小看他了。人家想要的，可比這點錢要多了去了。」
我努力往回咽那口氣，拼命告誡著自己打不過他。
但是這話實在有點難聽，我直接氣到了眼眶泛紅。
「幹嘛，要哭啊。眼睛紅紅的，更像倉鼠了。還是只胖倉鼠。」
季璟和臉上竟然帶上了一絲笑意。
天呢，怎麼會有這麼惡劣的人？
他說著，捏著我兩頰的手還動了動，往裡再捏了捏。
這種被討厭的人玩弄的感覺並不好受，我鼓足勇氣拂開他的手，決定不能再這麼過於窩囊下去了。
「季璟和，你再這樣，我真的要罵你了。」
季璟和一愣，隨即很快用手捂住了下半張臉。
但是這捂臉的動作並沒有讓他的笑聲小多少，而且他另一只手又捂住了肚子。
任誰看他這都是笑得不能自已了。
他的笑聲引起了周圍一大片人的關註，不少人抻著脖子往我們這邊看。
我被他笑得面皮發熱，直忍不住用手去懟他。
「笑甚麼啊？別笑了，季璟和！」
而且我是在生氣啊大哥！果然人弱小時憤怒都會被人看作笑話。
好不容易等季璟和冷靜下來一點，他拭去眼角笑出來的淚，竟拍了拍我的頭。
「好吧我承認是我錯了。以前我還以為你是裝傻，沒想到你是真的蠢兮兮的。」
他這話的意思是他承認了自己的淺陋無知順便還辱罵了一下我嗎？算他狠。
「我不跟你說了，讓開，我要ṱû₈出去。」
「上哪去，別亂跑。小心別讓人抓去，畢竟這裡可不讓進倉鼠。」
「……你有病吧！」

14
出來以後，我隨便找了個有窗口的地方，一邊通風一邊庫庫給季嘉澤打字。
把我和季璟和的關系糊弄著說了說，剩下的全是抱怨。
對面發了幾個安慰、抱抱的表情包，又打字來安慰我。
【堂哥他心不壞的。只是性子確實有點張揚，還特別喜歡捉弄他感興趣的人。你要是真的不舒服，我去跟他說或者和他媽媽交流一下。】
【算了吧。要是被他知道我跟你或者是越阿姨告狀，他會更欺負我的。小狗蔫吧.jpg】
【哈哈哈說得也是。但是他人真的不壞，跟你頂多也就是小打小鬧。沒準在他心裡，他並不討厭你反而是很喜歡呢。】
【真的嗎，好叭。
【那我就小小地容忍他一下叭(´ . .̫ . `)】
【哈哈哈，我們昭昭最大度了。摸摸頭.jpg】

15
正聊著呢，忽然面前多了一大片陰影。
「哎你是男孩女孩？」
從行動電話上抬頭，是個喝醉的中年男人。
對這種明顯不怎麼對勁的問題，我只是皺起了眉頭，並沒有作答。
男人站都站不穩，自言自語地說道。
「沒有胸……看來是個男的。服了，真是晦氣。」
因為從小跟著媽媽和小姨長大，所以我對於這種隱晦的貶女言辭格外敏感以及厭惡。
我收起行動電話，站直身子抬腿走。
經過那男人時，我故意蓄了勁撞上了他半邊身子。
「起開，別擋道。真是晦氣。」
男人本來就站不穩，被我這一撞更是直直地往地上倒去。
我是窩囊，但也不是毫無底線。
「你敢撞我，你知道我是誰嗎？！」
身後的男人叫嚷起來，而我頭也不回。
「喂！我說你呢，你個小白臉，狗娘養的……」
男人踉踉蹌蹌地站起來，竟然一下就把手搭在了我的肩膀上。
我心裡開始害怕了，但還是不得不回頭和男人掰扯。
他嘴裡不幹不淨，全是些下三濫的粗詞。
就在我苦於糾纏的時候，身後來了突如其來的一腳。
男人被踹翻倒地，痛苦地捂著肚子哎呦哎呦地叫。
「我當是誰大了膽在這裡吵吵鬧鬧的呢，原來是條醉狗。」
季璟和插著兜，悠悠然地從我背後走出。
從前怎麼沒覺得他插兜這麼有範呢。
我的目光投在他身上，他也轉過頭看我。
他伸出手不算溫柔地在我頭上揉搓了幾下。
「不是說別亂跑嗎？真被人抓去就老實了。笨倉鼠。」
季璟和像是鬼使神差般地，又抬手捏了捏我的臉頰。
「看起來畏畏縮縮的，膽子還挺大，這種混球都敢惹。」
沒等我抱怨呢，他就用另一只手打起了電話。
「喂？你人呢？你家酒店多出個垃圾，都擋我路了，讓人來清理掉。」
說完他就掛斷了電話，一邊用腳尖碰了碰倒在地上半天沒爬起來的醉鬼，一邊問我。
「他還怎麼招惹你了？」
「沒怎麼，就是ƭû₁說了幾句難聽的話，碰了下我肩膀而已。」
「哦，那就掰掉他幾顆牙，再折斷幾根手指吧。」
「欸？！」
我當了真，連忙上前抱住他的手臂。怕拗不過他的勁，我還用了兩只手環住抱。
「別別別，那樣是犯法的。也太過了些。」
季璟和沒忍住，撲哧一聲笑出來。
我似有所感，望向他。
他屈指在我額頭彈了一下。
「傻冒氣了。」

16
季璟和剛剛打電話的對象很快就趕來了，指揮著人把那醉鬼抬走後他才和季璟和說起話。
「我說你少給我添麻煩行不行。本來就夠忙的了。」
這話說得好不公平，像是季璟和沒事找事似的。
我有意想為季璟和說兩句，可是顧念到兩個人好像是朋友，又不好多說。
幸虧季璟和也不是吃虧的性子，直接回嘴。
「是你這破酒館安保力度不夠，差點傷了我的人。你應該慶幸我的人沒受甚麼傷，否則可就不是添麻煩這種小懲小戒了。」
「你的人？這個小男孩？天，人家能受得住你這個狗脾氣嗎？」
那人好奇地打量著我，像是在看一個新鮮事。
「行了，別多嘴。辦完事就滾。」
季璟和又不耐煩了，催人離開。
「得得得，我走還不成嗎。服了你。」
那人離開後，季璟和沒再帶我回那個包廂，而是直接開車送我回了學校。
臨下車時，他問我。
「從酒館出來就癟著嘴，到底想說甚麼趕緊說。」
我深吸一口氣，然後上下嘴皮快速扇動起來。
「謝謝你今天給我出氣，你其實還是有點優點的。
「還有那個人說你找麻煩的說法我不認同，我覺得這件事你一點錯都沒有。
「反正你還是有一點點好的，但只是一點點，如果你嘴不那麼毒、做事不那麼霸道就更好了。好了就這些，我說完了再見。」
我原本打算一口氣說完這些就麻溜地開門逃之夭夭的。
但是好不容易幾乎是閉著眼把這些吐露出來後，我轉身要開車門卻打不開了。
想都不用想肯定是季璟和這個壞心眼的把車給鎖了。
剛剛說的一大串話反上勁來，我羞恥得想要在車裡找個縫鑽走。
季璟和手探上我的後脖，像是想要把我提溜出來。
「小嘴叭叭地跟吐子彈似的。原昭，來，把你剛剛誇我的話一字一句慢慢地再說一遍。」
他的語調裡摻著十足的調笑意味，一聽就知道這個人是真愉悅了。
「不說了。好話不說第二遍。」
我感覺我都要熟了，整個人從頭紅到尾。
不過季璟和這次難得地沒有堅持捉弄我，而是大發慈悲地放開了手。
「切，慫包。」
不知道是哪裡出了問題，他這句慫包倒是沒那麼刺耳了。
我不滿地撇撇嘴，再開門時卻很順利地就打開了。
「怎麼還真怪可愛的。」
「嗯？你說啥？」
我沒聽清他的低語，回頭看他。
「沒，我說，晚安。」
話有點顛三倒四，但他面上還是強裝鎮定的樣子。
我撓撓頭，沒放在心上。

17
經酒館一事後，我和季璟和的關系緩和了很多，不再那麼劍拔弩張。
但他好像還是忘不了「玩不起」那個賭約，時常來撩撥我。
今天帶我出去玩，明天送我小禮物。
有時我都不得不問他是Ţů₇不是太過於認真了。
但他從來都會吊兒郎當地說。
「你之前不是說我玩不起嗎？我不得好好證明一下給你看？怎麼，這就受不了了，那就承認是你玩不起嘍。」
我被他這麼一激，哪裡還能想著剛開始我只是想要一段名存實亡的戀愛關系。
又是貼貼蹭蹭，又是好哥哥地叫著。
直看到季璟和那暗爽到藏不住的樣子才肯罷休，覺得自己贏了他一次。
可是，這樣的日子在季嘉澤說要回來的時候戛然而止了。
我終於想起來那個被我拋之腦後的初心。
彼時，我正窩在季璟和懷裡和他邊鬥嘴邊看電影。
「嘉澤哥哥，要回來了。」
我看著行動電話上發來的消息，無意識地嘟囔出聲。
「季嘉澤？回來就回來唄。不過，你怎麼還這麼叫他？你現在是他哥夫，不是單純的朋友了，記得改改口。」
電影開始播放了，季璟和看得也很投入。
而我思索了一會兒，捧過季璟和的臉問。
「季璟和，咱們倆還會分手嗎？」
季璟和「哈？」了一聲，拿起遙控器暫停了電影。
屋內瞬間安靜下來。
「我剛剛沒聽清，原昭，你再說一遍，咱們倆會怎麼著？」
氣氛好像不大對，我是不是不應該這麼突兀地詢問。
「沒，沒甚麼。」
季璟和一只手把玩著遙控器，另一只手托腮盯著我看。
「快，快打開電影繼續看吧，看完再說，看完再說。」
我這人有個毛病，一心虛就會把同一句話來來回回地說上幾遍。現在就是這樣。
可是季璟和仍是不應聲，只是陰沉沉地盯著我看。
直到我冷汗都被他盯出來了，他才慢悠悠地來了句。
「原昭，你把我這當哪兒了，想來就來，想走就走。
「你又把我當甚麼了，說要負責就跟我在一起，不想負責了就拍拍屁股走人。」

18
他已經好久沒有跟我說過這樣的重話。
可我現在乍然聽到的第一感覺竟然不是害怕，而是委屈和一種「他怎麼敢」的莫名情緒。
我們之間哪裡變了。
我和他心知肚明，但誰都不肯先提起。

19
那天無意說出的分手兩個字，整得季璟和發了好大的脾氣。
他一個周都沒有聯繫我，但是每天出去玩的朋友圈還是照發不誤。
這還是我們第一次冷戰，簡直比之前的火拼還要讓人難受。
我只能每天眼巴巴地盯著聊天框看，可惜並無作用。
而在季璟和聯繫我之前，那位大小姐先找上了門來。
「你知道的吧，雖然季太太現在支持你，可璟和早晚還是要跟女人結婚生子的。」
我想起越阿姨慈善的面孔，又想起季璟和後來看我時柔和的笑意，沒吭聲。
大小姐嗤笑一聲。
「也對，畢竟以你的家世，不了解這些也正常。像我們這種家庭的人，一定是要有子嗣繼承的。總不能讓你這種妄圖空手套白狼的小偷占盡了便宜吧。」
說實在話，我家也不算窮，只是我媽和小姨這些年主要在國外發展，而且她們向來觀念開放得很，我從來沒有了解過兩個人在一起還這麼有講究。
我一時搖擺起來，心裡更添一分難過。
大小姐不耐煩了，拿著包包站起身。
「算了，反正璟和很快就會甩了你，算我白操心。我現在要去和璟和一起參加晚宴了。你啊，就一直這麼騙自己吧。」
她踩著高跟鞋嗒嗒嗒地走了。
我猶疑半晌，還是先主動給季璟和發了一條消息。
【你今晚要去幹嗎？」
對面秒回。
【關你甚麼事？
【現在想起來找我了？
【我今晚有約會，出去花天酒地你也管不著啊。
【我告訴你——】
他要告訴我甚麼，我不知道。因為我下一秒就刪掉了他。
我錯了，我怎麼會覺得區區一個我就能改變季璟和二十多年的性子呢？
我怎麼能真的別人給一點點好就傻愣愣地把一毛不值的真心坦然相送呢？

20
心裡罵了自己千百遍，也跟自己說以後一定要硬起心腸，可當我第二天見到季嘉澤時，眼眶還是不爭氣地紅了。
用通俗的話來描述，我就像是體會到了跟自己娘家來人了似的那種委屈和安心感。
季嘉澤一手拿著行李箱，另一只手回環住我，還像哄孩子那樣似的拍了拍。
「這是怎麼了？誰又欺負我們昭昭了？」
還不是你那個壞到根的堂哥。
我張嘴就想告狀，卻連一個音都沒發出來就被人揪著後領提出了季嘉澤的懷抱。
「好弟弟，怎麼回來不先抱抱你哥，反而先去抱你嫂子了呢？」
一周未聽見的熟悉嗓音。
「嫂子？昭昭？」
季嘉澤疑惑的目光投向我。
我從身後那人的魔爪裡逃脫開來，沒看他，只是自顧自地重新整了整衣領。
「甚麼嫂子？我不知道。」
身後的人嗤笑一聲，下一秒便強錮著我的後腦勺看向他。
「不知道？原昭，你翻臉不認人是吧。怎麼，現在不是你吵著要負責的時候了？」
一周沒見，剛見面就這麼針鋒相對。
我心裡的無名火也燒起來，一句軟話都不想說。
「認甚麼人，負甚麼責？就像季大少爺你說的，我們兩個都是男人，不論有甚麼關系轉頭假裝不認識也不會留下甚麼痕跡。甚麼哥哥嫂子，負責不負責的，通通不作數就是了。」
「通通不作數？那我們在一起這麼久算甚麼？算舍友，算同事，算好兄弟互相幫助？」
「愛算甚麼算甚麼。」
「行，我們之間都不算數了。那你和季嘉澤呢，你們兩個又算甚麼？」
「算我喜歡他行了吧！」
我這番話一說出口，周圍突然變得靜得嚇人。
「你終於說出來了。」
季璟和面無表情，直直地望著我。
我見過他壞心眼的樣子，見過他發狠打人渣的樣子，也見過他開賽車時那不管不顧的大膽樣子。
可這些沒有一個能比得過他無波無瀾的樣子嚇人。
我緊咬著牙根，不肯松口，不肯服軟。
最後還是季嘉澤先站出來打破了沉默。
「那個，我覺得昭昭對我的喜歡應該不是那種喜歡。應該只是朋友之間的喜歡，對吧，昭昭？」
我緊抿著嘴，不回覆。
季璟和走過來拉我，一抓一個準。
人走出二裡地了還能聽見季嘉澤在我們身後囑咐。
「有話好好說啊。」

21
熟悉的車，熟悉的人，熟悉的氣氛。
好像ƭůₒ我們過去相處的種種時光全被磨滅。
他還是那個厭惡我的季璟和，我還是那個討厭他的原昭。
一路無話，車停在了我租住的房子之前。
「你既然喜歡他，為甚麼一開始還非要嚷著負責，為甚麼一定要來招惹我？」
還是季璟和先忍不住，做了頭一個質問者。
我默然不語。不就是冷暴力嘛，誰不會。
「所以就是，你可以一邊喜歡著季嘉澤，一邊對我負著那甚麼狗屁責任是吧？
「原昭，是你主動引誘我喜歡上你，是你主動要來我們的戀愛關系，是你說的要負責！怎麼到頭來卻成了我一廂情願了？！」
他越說越激動，好像真的怒不可遏，好像真的動了心。
「季璟和。」
「我聽著，解釋吧。」
「分手吧。」

22
我解開副座的安全帶，自嘲道。
「哦不過你也從來沒承認過我們是戀愛關系，所以也說不上分手。那就說是散夥吧。」
我想要下車，但車門不出意外地又被鎖上了。
季璟和攥住我的手腕，使的勁很大。
「我不分手，我憑甚麼要給那個人讓位？！」
這句話語氣很沖，可他噎了一下，強轉著放軟了一點聲調。
「我之前是……是因為我以為你是看出來我比季嘉澤更有錢才換個人勾搭。我承認這是我的錯。對不起。
「但是昭昭，後來我付出的真心都是在彌補，你感覺不到嗎？
「你想要甚麼我都能答應，別突然跟我分手行嗎？」
「這些都過去了，現在說也沒甚麼意義。而且既然你從上周開始就不再聯繫我了，那以後也別再聯繫了。」
再次嘗試開門下車，結果還是被鎖著。
他怎麼老是愛玩這種強制的把戲。
我生了氣，回頭喊，「開門！」
他喘了兩口粗氣，突然向我靠近，手抵著我的喉結掌錮住我的脖頸。
「原昭，是不是我對你太好了，讓你忘掉我原先是甚麼脾氣了？
「要麼，你就給我老老實實地待在我身邊，誰都不許見。要麼，你就弄死我，那你就徹底自由了。
「我早給你說過吧，我不是你想要就要，想扔就扔的東西，你主動惹了我，那就得等我玩膩了為止。」

23
眼眶又被氣到發紅，但我絕對不會再輕易認輸或服軟。
「等你玩膩？季璟和，你算甚麼？現在是我膩了，是我要甩了你。你的想法是怎樣，沒人關心。」
我直視著他的眼，一字一句。
令人窒息的對視時間被一陣鈴聲打斷。
是我設定的特別鈴聲。
我接起電話。
「喂……嗯嗯，好。」
是媽媽打電話來說是突然有了假期要回來。
趕飛機的媽媽匆匆把電話掛斷了，而剛剛還怒火滿腔的我竟然冷靜了下來。
「剛剛打電話的人，是他嗎？」
季璟和的聲音裡帶著一點微顫。
「跟他打電話就那麼開心？你就不能跟我也這麼說嗎？那我甚麼能不依你？」
我差點笑出來，軟著語氣。
「好啊，那你依著我，放我走，以後也別來煩我，好不好？」

24
那天讓季璟和放我走後，他好像很受傷，只沉默著打開了鎖。
那天，他在我樓下，停了一晚上。
而我在樓上，也一宿沒睡。
不是在自怨自艾，而是在為媽媽和小姨的來訪收拾房間。
我這人就有一點好，忘性大。
傷害忘得掉，美好也忘得掉，因為我相信以後的日子一定會有更好的出現。

25
我想往前走，可是有人偏偏要拖著我的後腳。
季璟和開始換著花樣騷擾我。
換著號碼打電話，樓下堵人，出行尾隨……
還特別愛把一堆東西往我面前一扔，然後特不解地問我。
「原昭，我都跟你道歉了，也說了那些朋友圈都是騙你的，甚至那些胡說八道的人我也都教訓了，你還想怎麼樣？」
「我不想怎麼樣，我就是不想跟你談了。很難理解嗎？」
「為甚麼不想談了，之前我們不是談得挺好的嗎？是因為季嘉澤？趙子傑？還是那個女的？」
季璟和步步逼問，患得患失的焦躁樣子簡直都不像他了。
「是因為你。因為我不喜歡你。」
我坦坦蕩蕩地和季璟和對視著，對這話的攻擊力毫不知情。
「為……為甚麼不喜歡啊，昭昭，你想要的我都能給你，別說這種話氣我好不好？」
他甚至開始有了低聲下氣的傾向。
「你會因為這種話生氣？季璟和，你喜歡我？」
我平淡地盯著他，更像是在闡述事實。
季璟和的視線飄忽了幾下，隨即投到地上去。
「喜歡，我喜歡你。」
等了好久，他才從嗓子眼裡擠出這麼一句話。
但是我的答案不需要久等。
「可惜了。我不喜歡你。季璟和，這是最後一次。我要跟著我媽去國外了。以後我們，橋歸橋路歸路。」

26
那天以後，我沒有再見過季璟和，而是轉而全身心準備我媽媽回國的就醫問題。
她生我的時候留了後遺癥，又因為我年紀小要照顧拖了好幾年，直到後來到國外才大致調理好。
這次媽媽和小姨放假回來，藥沒拿很多，還是需要配合這裡的醫院繼續調理。
而就在我拿完新藥要走突然來了個陌生簡訊。
【季璟和賽車出了意外，你能來看看他嗎？】
我摁滅行動電話，甚至覺得有點煩。
可是有時候就是這麼巧，在我要走出醫院的時候，滿身是血的季璟和被推了進來。
他身邊的兄弟看到我後似驚喜了一下，隨即看到我手裡的藥又眼神暗淡了下去，跟著季璟和的推車跑了。
我原本是要走的，可腳有他自己的想法。
我不知怎麼地就來到了季璟和的病房外，還跟越阿姨撞上了面。
滿眼淚的女人握著我的手，起初簡直是泣不成聲。
「對不起孩子，這段時間委屈你了，我是覺得他談個戀愛能稍微受約束點，誰知道這孩子脾氣壞到這份上了。
「你看在阿姨的面子和璟和已經遭了報應的份上，就原諒阿姨吧。」
本來兒子受傷已經足夠難過了，越阿姨卻還在向我道歉。
不知怎的，我想起我的媽媽來，一時心又軟了。
「沒關系的阿姨。季璟和他……他一定會好起來的，您別擔心。」

27
季璟和好歹過了手術這關，我扶著越阿姨進去看他。
彼時他麻藥勁還沒過，看見我後非要歪著身子捉我的手。
我不忍在越阿姨面前甩開他，只好任他握住了。
「你是哪家的，有沒有結婚？有沒有對象？跟我談吧。」
我差點沒忍住翻白眼，他又扯我，要把我拉低。
我不耐煩地順著他俯下身去，只聽他對著我耳語。
「其實我知道你是誰嘿嘿嘿，你是不是那個媽媽生病的小孩兒？
「你一會兒去問問醫生，把我的血換給你媽媽行不行，我是 O 型血呢，管夠的。
「換了血後，你能不能就別走了，也別整天都悶悶不樂的，你笑起來才好看呢。
「可好看可好看了，我每天都夢著你笑……我還每天夢著你要走，搞得我每天又想做夢又不敢做夢的，好難熬的。」
整天這種睡眠狀態，怪不得賽車會出意外。
他神神叨叨地念叨，我不爭氣的眼眶又莫名其妙地紅了，我也不管越阿姨還在身邊了，狠狠地在季璟和頭上戳了幾下。
「我每天悶悶不樂是因為誰啊？我要走是因為誰啊？」
他好像是聽懂了，又換了個念叨的話頭。
「是我，是我……我該死了的，活著還白惹他傷心。」
不是我私心，我是怕越阿姨傷心，便輕輕掩住了他的嘴。
可話被堵住了，淚卻堵不住，一行行滾燙著滑下來，灼到了我的手背。

28
陪著越阿姨等到季璟和恢複了意識，他清醒後見到我的第一句話卻是。
「原昭？」
皺著個眉頭，好像我做錯了甚麼似的。
我連多看他一眼也不願意，只跟越阿姨告別。
「阿姨，那我就先回去了。」
沒走兩步，後面咚的一聲。
是想要拽住我的季璟和跌到了地上。
「別，你別走，原昭！」
他完全還沒恢複過來，嗓子嘶啞得要命。
像沒油的破車，像漏風的殘窗。
而我只是腳步微頓，接著便大步往前走。
「趙子傑，趙子傑！給我攔住他，別讓他走！」
「璟和！你還打著針呢！小心點！」
後面喊聲亂糟糟的，前面也出來些亂七八糟的人堵住了我的去路。
我冷冷地盯著他們看，而他們則一個個低下頭去，就是不敢跟我對視。
右手突然被季璟和抓住，原來是他拔掉了手上的針。
他的那只手，血淋淋的。
季璟和像是註意到了我的視線，連忙把出血的那只手往身上蹭，用另一只手來拽我。
「別感染了。璟和！」
越阿姨擔憂的聲音嚮起，可看起來，她又狠不下心來扯走季璟和。
我只能去拉住他另外一只手。
「別蹭了。」

29
短短三個字，卻讓季璟和變得很興奮似的。
他那布滿紅血絲的眼球緊緊追著我看。
「昭昭，你心軟了是不是？你還舍不得我是不是？」
他這副樣子，可不像個正常精神狀態。
「季璟和，你瘋了？」
「對我瘋了，我想你想瘋了。你知道嗎，我差點就死了。可是我不能死，我想著，你還沒原諒我，我還沒跟你說，說我忘不了你，我還有好多好多的事想要跟你一起去幹……所以我從地獄門口爬回來了，我得回來，回來再見你一面。」
越阿姨也看出來他不對勁了，過來扯他。
「璟和！不要再糾纏昭昭了！」
季璟和身體還虛弱得很，他慢慢地，慢慢地矮下了身子。
「媽，我求求你，我想要他，我得拴住他，等他，等他原諒我我才能咽下這口氣，媽……」
大抵是病痛中的人都很脆弱，我竟然從季璟和聲音裡聽出了哭腔。
恍惚中，越阿姨替我掰開了季璟和的手。
「孩子，你走吧。不必要因為他這樣就可憐他。是阿姨沒教育好他。」
越阿姨臉上帶上近乎灰敗的神色，而季璟和則劇烈地咳嗽起來，說不出話。
我躊躇著步子，但還是沒回頭地往門外走去。
那些人也沉默著讓出了一條路。
走出了很遠去，我好像聽到了季璟和遲來的痛呼。
那喊聲好像摻著血，也好像失去了全部一樣。
可我仍舊沒回頭，只是那天踏下的每一個腳印，變得格外沉重。

30
結束了國內剩下的瑣碎事，在媽媽再一次詢問我是否要跟著她們出國時，我答應了下來。
嘉澤哥聽說的時候沒多說甚麼，只是笑著感嘆。
「我剛回來你就出去了，咱們倆怎麼老是錯開。」
是啊，我那麼貪戀故土的人，怎麼現在卻真的想要逃離這裡了。
那天，我和季嘉澤聊了好多好多，但是沒有一個字是關於季璟和的。
直到最後，季嘉澤才牛頭不對馬嘴地突然來了句。
「昭昭，不是所有人都能輕易說出喜歡的。有些被寵壞了捧慣了的人說出喜歡兩個字的時候，其實已經很喜歡很喜歡了。」
我小小地嗯了一聲，知道了他在說誰。
季嘉澤輕嘆了一口氣，又換回了輕快的語氣。
「但是我們昭昭也沒理由要一直等那種高傲的人開口的對吧。反正這次你去了國外，就好好玩一玩，多看看美景，記得要跟我分享啊。」
我輕笑，又嗯了一聲。
「那嘉澤哥，我掛了。」
「嗯，你掛吧。」
我是想掛斷來著，可我卻突然聽到行動電話那邊傳來了一道別的聲音。
「他要走了？」
「嗯。走了。」
「我能去送送他嗎？不會讓他看到我的，我就悄悄送Ťû₍。」
「你這身體，還是算了吧，哥，何必呢。」
「我也不知道，何必呢，真的。起初我只是覺得他獃頭獃腦的，記吃不記打。
「明明膽小得要命還敢去招惹醉鬼，明明那麼討厭我還傻愣愣地誇我，為我說話。
「天底下再沒有他那麼傻的人，按理說我不該喜歡上他的……」
「你啊，就是從小接受的恭維和惡意太多了，冷不丁冒出一個只會說真心話的，當然就陷進去了。但是哥，你確定你不是只為了圖新鮮嗎？」
「季嘉澤，我和他在一起兩年多了。你是知道我的。如果只是圖新鮮，兩個月對我來說都算多了。」
「但是其實世界上還有很多會對你說真心話的人，你就非要認準昭昭？」
「你今天到底怎麼了？非要鑽牛角尖。任他多少個人說不說真心話的，只要他不是原昭，對我來說，沒有任何價值。我會陷進去，只是因為他是原昭，只是因為他和我截然不同，就像是我生命中缺少的另一半存在！」
「你現在說話倒是好聽了，怎麼當著昭昭的面不說？」
對面再沒了聲音，我也掛斷了電話。
那個沒有答案的問題，我想我可以作答。
因為他太驕傲，因為我承受不了。
因為我們都太年輕，為了一點點愛情就要死要活。

31
國外的生活適應起來比我想象的要快。
轉眼夏天過去了，秋天過去了，冬天也過去了。
和季璟和分開的春天，迎來了。
我坐在咖啡館裡，等著媽媽和小姨的到來。
可是等著等著，一個西裝革履的男人卻坐在了我的對面。
正疑惑著，小姨給我發來了消息。
【乖乖，小姨給你找的帥男人到了吧。聽話啊，跟人家好好相處相處，然後快把你那個前男友忘掉，我相信你可以走出來的，fighting！ᐕ)੭*⁾⁾】
我哭笑不得，只能對著對面的男人尷尬地笑笑。
但是好在男人很會聊天，沒多久就讓我卸下了負擔。
「原先生跟您的小姨形容得很像呢。真誠，坦然，真的很可愛。但是，您好像不太愛笑，心事重重。介意和我說說嗎？是關於您的前男友，對嗎？」
我愣怔了片刻，隨即抿嘴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
「很明顯嗎？確實是ƭü₅因為他。我們兩個原本是性格完全不一樣的人，可是後來……」
不知道為甚麼，我很容易就在他面前放下了心防。
一直憋在心裡的種種事講出來以後感覺渾身都輕快了好多。
剛剛一直在傾聽的男人也適時給出了他自己的見解和建議。
「原先生，感覺你不是想要忘記和拋棄那段過去，而只是在逃離。要不試試直面一下呢？現在的您，未必會再害怕這段感情。」
他的話使我沉默下來。
最後，我想了又想，頗扭捏地開口。
「你說得對，我不應該逃避了。但是，能請你幫個忙嗎？」

32
那天聊完以後，我很快就和 John 開始約會。
這件事我也沒隱瞞，媽媽，小姨，嘉澤哥都知道。
這天，我們約著一起野餐。
我找到了一個木頭秋千，坐在上面閉著眼曬陽光。
John 陪了我一會兒，便去安排野餐位了。
我清晰地聽到有一個人走到了我身後停下。
「推我一下。」
我沒睜眼，只是請求著。
那人沒吭聲，只是輕輕地推了推秋千索。
春日的陽光灑在我的身上，暖暖的，完全不像我去年離開時的清冷。
「又是春天了……季璟和。」
我睜開眼，但沒回頭。
後面那人沉默著，許久才開口說話。
「甚麼時候知道是我的？」
「你一來我就知道了。可能是得益於之前你跟蹤我那段時間吧。你瞞不過我。」
「對不起，又惹你不開心了。我沒想打擾你的。我只是……算了，抱歉。」
我蕩著秋千，沒急著回他。
「最近過得還好嗎？他對你好嗎？現在應該沒有人惹你不開心了吧。」
我還是不回答，只一味地蕩著秋千。
他也不再自討沒趣，只是小心翼翼地坐在了秋千旁邊，沉默著給我推著秋千索。

33
「你知道嗎季璟和，離開的時候，我真的討厭上春天了，頭一次那麼不講理地討厭。我覺得它冷清，惱人。
「可是現在你看，它又變得溫暖, 宜人。
「我這才明白, 我討厭的其實一直都是怯懦自卑的我自己, 而不是春天，也不是你。」
季璟和看看我，試探著抓住了我的袖口。
「你從來都不懦弱, 也沒理由自卑。你一直用最真誠的心態對著世界和所有人，你連最無賴的人都敢教訓，你有絕對不會退讓的底線和原則。
「應該被討厭的, 是我這種目中無人，狂妄自大的人。」
我嘴角輕揚起來，又轉了話題問。
「你每個月都會來吧，不累嗎？」
季璟和噎了一下, 最後還是實話實說。
「你果然都知道了。不累, 見到你之後, 就一點累都感受不到了。
「你知道嗎，我開始幫著爸媽打理公司了。每天都好忙。
「我還去幫朋友改造賽車, 但是我沒再上場過。因為怕你……怕再讓我爸媽擔心。」
「這麼忙還跑過來啊，聽著就累。」
「真的不累的。因為只有看到你的時候，才能心裡暫時松口氣。」
秋千停了，我們又好久好久沒有說話。
「昭昭，那個人……對你的好不像裝出來的。但是你最好還是再考核一下, 或者我……」
「季璟和。」
我打斷他, 他也停下嘴。
「嗯，我在。」
「新的春天了。上個春天的你有改變嗎？」
他好像意識到了甚麼，有些激動起來。
「變了變了, 我變了的昭昭。」
「是嗎。那, 很高興重新認識你，季璟和。」
我朝他伸出手，他卻拿過我的手，將額頭抵了上去。
「很高興認識你, 我的昭昭。」
抬起頭的他，眼眶已經濡濕。
我們還在年輕的時候, 錯誤的愛情方式也曾經讓我們兩敗俱傷。
但是人年輕的時候總是要經历這麼一段啊, 那才能知道哪裡需要改變，哪裡應該道歉。
也才能知道, 從頭再來的勇氣, 不可或缺。

34
John 給我發了消息, 他說。
「恭喜你, 看來你直面了自己的內心。作為你的心理醫生，我很高興見證你的成長。這樣，我也可以向你的母親和小姨交代了。」
「心理醫生, 你不是。」
「不是甚麼？我一直是你小姨為你請的心理醫生啊。」
「好吧, 那我是又被套路了。」
「哈哈哈，她騙你我是誰？不過我也可以成為你身邊的其他角色哦。」
「哈哈哈，謝謝你, 這倒不用了。有人會嘰嘰歪歪的。」
「哦，他會怎麼樣？」
「他啊，他會非讓我負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