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驚春

和周清野閃婚那天，他的青梅哭著問他：
「以後我和她吵架，你幫誰？」
周清野不耐煩地說她胡鬧。
卻次次站在她那邊。
青梅自導自演被網暴時，周清野認定是我所為，逼我全網澄清認錯。
「阿音，做錯事就要道歉。」
可他不知道。
每次道歉，都是我們分開的倒計時。
走完最後三次被摁頭道歉的劇情，我就能脫離系統回家了。

1
當紅小花蘇沅被爆插足我和周清野的戀情，知三當三。
當天她沖進工作室，劃傷了我的手腕。
經紀人嵐姐抓著蘇沅要報警時，周清野趕來了。
他一來，蘇沅就委屈得直掉淚：
「阿野，網上的人都罵我，你讓虞音姐幫我澄清好不好？」
誰都知道，她是周清野寵著長大的青梅。
每次誣陷我後一哭，周清野總會認定是我的錯。
嵐姐也意識到了這點，氣得面色鐵青：
「僅憑一張照片，憑甚麼認定是音音？」
曝光蘇沅的那張照片傳得全網都是。
照片上，蘇沅踮著腳想湊上去親周清野。
巧的是，我行動電話裡，剛好有這麼一張相似的照片。
所以虞音一口咬定，是我在陷害她。
我抬頭看著周清野，剛要解釋，卻被他握住了手腕。
他慣來都是一副雲淡風輕的糢樣。
可目光落在我包紮的手腕上時，卻皺起了眉頭。
「疼嗎？」
指腹的溫熱透過紗布傳來。
或許是疼昏了頭。
那瞬間我差點以為，周清野這次會信我一次。
可下一秒，周清野卻很輕地笑了一聲。
「既然知道疼，為甚麼還要做這種事？」
心猛地咯噔一聲，隨著這話不斷往下沉。
我一點點抬頭，對上周清野的目光。
看到他漆黑的眼底，透著明晃晃的嘲意。
「阿音。」
他捏著我的下巴逼我看他，「為甚麼你就是學不乖？」

2
周清野依舊沒信我。
他認定是我吃醋發了那張照片。
要我全網澄清認錯。
話音剛落，工作室內陷入一陣死寂。
我沒抬頭，卻感到不少目光都落在我身上。
仗著周清野，蘇沅這些年從我手裡搶了不少資源代言。
如今我的處境舉步維艱，這時候出面認錯，會徹底斷了我的路。
周清野比誰都清楚，可他沒有半分心軟。
我抬頭看他，鼻尖酸澀得難受，
「原來從一開始，你就是來替她興師問罪的。」
從他進門那刻，我甚至抱有一絲僥幸。
想著陪在周清野身邊五年時間，他哪怕有一次會站在我這邊。
可從來沒有。
如今周清野是整個 A 市都仰仗的人物。
他的眉眼和五年前一樣沒甚麼變化。
下垂的目光總帶著幾分柔情。
「我從不為誰，」他看著我，一字一句，「阿音，做錯事必須要彌補。」
又是這句話。
可周清野。
你憑甚麼輕飄飄地給我定罪？
系統不忍直視地嘆了口氣：
【早就告訴過你做任務不要付出真感情啊！】
【再忍忍，最後三次道歉任務了宿主。】
七年前我被拽進這個世界。
回家的唯一辦法，就是做好忍辱負重的原配，走完被摁頭道歉的傻逼劇情任務。
而現在，只差最後三次了。
突然嚮起的電話打破了平靜。
嵐姐接了電話。
可下一秒，她臉上血色盡褪。
「阿音，」嵐姐抬眼看我，嗓音艱澀：「最佳女主角獎項，換人了。」
我喉嚨一堵，「……甚麼？」

3
這是我七年摸爬滾打用命換來的獎項。
因為一條特寫，冬天泡在冷水裡反複拍了四十多次，留下了嚴重後遺Ţű̂⁵癥。
後來連續陪跑三年，我原以為，這次能苦盡甘來。
蘇沅這時候慢悠悠地從周清野身後探出頭，彎眼朝我笑。
「抱歉啦虞音姐。」
「忘記告訴你了。」
「阿野說，今年的女主角獎項，是送我的生日禮。」
大腦「嗡」的一聲長鳴。
我看著周清野，忽然間甚麼話都說不出來了。
蘇沅嗓音甜甜糯糯的，不斷往耳朵裡鑽。
「其實我說不太需要的，阿野非要送給我……」
我再也聽不下去了，抓起東西一股腦往他們身上砸。
蘇沅害怕地往周清野身後躲。
周清野擋在她面前，皺眉道，「別鬧了。」
「別鬧了聽到沒有！」
我不想這麼沒面子，可淚就是控制不住地往下掉。
我想，我這刻一定很醜陋又滑稽。
我看著周清野，問他：
「憑甚麼，那是我拼命拿到的，你憑甚麼隨意送給蘇沅？」
沒料到我這麼大反應，周清野愣住了，
「一次獎項而已，下次還給你個含金量更高的，行不行？」
「別哭了。」
……
可周清野，我沒有下次了。
那就如你所願，道歉吧。
這樣我也能盡快走完劇情，回到屬於我的世界。
4
澄清的微博，是我哭著一字一字打出來的。
短短數千字，只有一個核心意思：我嫉妒蘇沅，惡意偷拍誤導網友。
發布後，鋪天蓋地的謾罵占據了我的微博。
【好惡心，原來是自己借位偷拍炒作。】
【沅寶早就說過自己是不婚主義，何況人家青梅竹馬二十幾年純友誼，別發癲潑髒水了好嗎大媽？】
【音音根本不是這種人，我粉了她這麼多年比你們清楚，音音你要是被威脅了就換頭像好嗎？】
【別洗了，無人在意，希望虞音大媽和她的腿毛去私。】
……
眼前忽然暗了下來。
周清野不知道甚麼時候回來了。
他擋住屏幕，不讓我看這些。
「不重要的話，沒必要放心上。」
「熬過今晚，我會把熱搜壓下去。」
我沒說話。
客廳安安靜靜，周清野抬手理了理我耳旁的碎發。
「照片的事我當時就和你解釋過，蘇沅她那時候喝醉了。」
「我一直把蘇沅當妹妹，你不用這樣一而再三地為難她。」
周清野似乎從沒想過，是蘇沅先跑來招惹的我。
他從來沒有，相信過我。
我抬頭看著周清野。
忽然想知道。
如果他知道我是冤枉的。
知道每次道歉會加速我的離開時。
會是甚麼表情？
5
倒數第二次的道歉來得很快。
嵐姐看不下去我被欺負，將我和周清野的結婚證公之於眾。
甚至加上了密密麻麻幾千字蘇沅作妖的事情經過。
對外，我和周清野一直都是戀愛關系，這個爆炸瓜一發出去頓時間改了風向。
吃瓜一向是大家的愛好。
真真假假大家並不在意。
不少人沖到蘇沅各個平臺賬號上，將她罵得狗血淋頭。
我得知這個消息時，是在深夜。
這幾天大病了一場，迷迷糊糊中感受到有人推門進來。
黑暗中，我和周清野對上視線。
那刻，我忽然有些恍惚。
從前我生病時，周清野會心疼得整晚睡不好。
那時睡得半夢半醒之間，看到周清野坐在牀邊看我。
他這種驕傲到骨子裡的大少爺，也會在夜裡難過得紅了眼圈。
可現在，他靜靜看我，臉上是不達眼底的笑意。
「林嵐的事，是你指使的嗎。」
冰涼的手指穿插在我發間，冷得我一顫。
他口吻帶笑地問我：
「你知道這幾天我在忙甚麼嗎？我忙著拍下你最想要的那條限量款項鏈。」
「可你做了甚麼？」
「阿音，是不是一定要逼死蘇沅你才滿意？」
我撐起身，眼底都是茫然。
周清野沒打算給我解釋的機會。
拽著還發著燒的我去了醫院。
推開病房門時我才知道。
蘇沅割腕了。

6
她躺在病牀上，看到我的一瞬間就哭了：
「我從來都沒想過和你爭甚麼。」
「虞音姐，你為甚麼就不能放過我。」
她語無倫次地哭訴著：
「等出院……等今晚我就離開這裡，我不會再出現在阿野身邊了。」
大腦昏昏沉沉，緩了半晌我才反應過來。
……又是這些爛招數。
可偏偏周清野深信不疑。
最初時我難過得睡不著覺，一遍又一遍地向周清野解釋。
他看似站在我這邊，開口時卻次次偏向蘇沅。
他總說讓我道歉是為我好。
可他好像從來都沒信過我。
後來我開始和周清野爭吵。
吵架吵到最後剩的都是委屈。
漸漸地我開始反應過來，相比我，Ṭü₈周清野下意識地更相信這個他從小寵到大的青梅。
他們之間的關系任何人都融不進去。
席卷上來的疲倦深深將我包圍。
我麻木地問他，「這次又要我怎麼道歉？」
「又是做錯事要彌補嗎？」
「還是以牙還牙？再劃我一刀？」
周清野眸光複雜。
他抬手將我挽上去的袖口褪了下來，嗓音有些無奈：「別亂說。」
我靜靜等著他的下話。
像等待最終淩遲的刀刃。
「我仔細想過了，還是要減少你們接觸的機會。」
周清野看我。
「阿音，退出娛樂圈吧。」
「以後你可以做任何你想做的事。」
「我都……」
「啪」的一聲清脆打斷了周清野的話。
我收回手，感覺指尖都有些泛麻。
周清野被我的一巴掌打得偏過了頭。
他轉過頭看我，若無其事地補充完了下半句，「我都會陪著你。」
7
「不行！」
一聲急促慌亂聲傳來。
趕來的嵐姐站在門口，她大概來得很急，胸膛不斷上下起伏。
「這件事是我自己做的，別為難阿音。」
嵐姐向來要強，可那天，卻擋在我面前落了淚。
她盯著周清野，難過到了極點。
「我看不下去阿音這樣委屈。」
「樁樁件件，這些年你偏向蘇沅已經夠多了。」
「音音走到現在真的不容易。」
「你至少有哪怕一次……要選擇站在她這邊吧？」
8
周清野最終還是沒改變主意。
過不了多久，我就會被徹底雪藏起來。
和嵐姐回去的半路上突然落了秋雨。
卷著冷風好似要鑽進骨頭裡。
嵐姐慌忙地替我打傘。
可這雨來得急，還是淋濕了一大半。
濕漉漉地黏在身上，又冷又膩。
我沉默地盯著被打濕的袖口。
好像只是淋了一場雨，可這七年來似乎都是潮濕的。

9
任務進度升到了 99%。
還有最後一次道歉，我就能回家了。
我開始整理最後的東西，能送的都送給了嵐姐。
嵐姐怔怔地看我，「你要做甚麼，你別想不開。」
「周清野不Ťṻ₌是說要養我嗎，我就花他的錢，用他的錢養你。」
我將卡放進嵐姐手裡，「這些你都幫我收著。」
「阿音，不論發生甚麼，我都在呢。」
「你要難過就來找我，大不了和姓周的離婚。」
我轉身往回走，朝嵐姐擺了擺手。
當時如果知道那是我和嵐姐的最後一面，我一定多說幾句，和她好好告個別。
10
離開嵐姐家時天陰沉沉的。
像壓著一場大雨。
從店裡取完那款定制腕表後，我邊往回走邊給周清野發消息。
【生日禮，早回。】
周清野回得很快，語音裡帶著低低的笑意，「好，今天不要再耍我了。」
被雪藏後，周清野幾乎形影不離地陪在我身邊。
我罵他惡心。
找著理由耍了他一次又一次。
周清野氣得不輕。
但這次我沒打算耍他。
今天是他生日。
我想拿這份生日禮給嵐姐換個好職位。
我走後，她就真的是一個人了。
可我這人好像有些倒霉，越想做甚麼，就偏偏越做不成。
我被綁架了。
11
醒來時眼睛被蒙住了。
眼前漆黑一片。
被反手綁住的手腕已經沒了知覺。
不遠處斷斷續續的話傳進耳朵，「二選一，他會怎麼選？」
「這還用說，肯定……」
後面的沒等聽清，就被蘇沅嗚咽不清的哭聲掩蓋了。
我猛地在黑暗中繃緊了神經。
我和蘇沅之間有關聯的只有周清野。
那這些人很大可能是周清野的仇家。
二選一，被留下的人甚麼結果可想而知。
漸漸地沒人說話了。
黑暗中，每分每秒都被拉得漫長。
四周安靜到只有呼吸聲。
我動了動發麻的手指，頭腦昏沉地想該怎麼逃出去。

12
大概是藥效作用，我又陷入了昏迷。
再次醒來時，四周更安靜了。
腳步聲由遠而近而來。
我的心頓時間像被細線高高懸在半空中。
眼罩猛地被扯下來，刺眼的光讓我眯起了眼。
緩了兩秒後，我看清了環境。
一個廢棄廠。
眼前是個粗獷的男人。
他居高臨下地看我。
漠然的眼神裡帶著一絲憐憫。
憐憫？
我睫毛顫了顫，心裡已經猜到了七八分。
餘光裡。
方才蘇沅所在的位置已經空了。
「不用看了，」不遠處另一個綁匪吸了口煙，像是知道我在想甚麼，嗤笑了一聲，「只剩你了。」
我愣了兩秒。
心裡猛然一空。
緊接著，無際的悲涼伴著刺痛充滿了整顆心髒。
周清野的確選擇了。
他帶走了蘇沅。
我被留了下來。
「周太太，」綁匪扔了煙，「也別怪我們，畢竟是他親手棄了你。」
13
我指尖冰涼地沉默在原地。
意料之中的結果。
可真的親耳聽到時還是被刺激得紅了眼。
掐著指尖，強迫自己鎮靜下來思考。
我問系統。
如果我真在這地方死了，任務會不會失敗。
系統沒有回應。
每次只有任務被觸發時，系統才能冒出來。
但既然他們摘了眼罩同我說話，那說明還有商量的機會。
我又被帶走了，不知道被帶到了哪裡。
綁匪朝我開口，「不過也有商量的餘地。」
他摸出我的行動電話，要我給周清野打電話。
「五千萬。」
「只要周清野打錢，我就放了你。」
刀劃過我的臉頰。
我盯著行動電話，在這空檔中察覺出了不對，「你們不是周清野的仇家。」
男人明顯愣了一秒。
卻沒否認。
他們當然不是。
而是蘇沅請來的演員。
原本今天是蘇沅自導自演的一場戲。
她要借機讓我看清她在周清野心裡的位置。
在蘇沅回去後，綁匪就應該做做戲放了我。
可偏偏，在得知我是周清野的太太時，他們起了歹心。
劍走偏鋒要發一筆橫財。
松綁後的手腕又疼又麻。
我攥著行動電話覺得嘲諷，「周清野能在這種情況丟下我，你們覺得他還會打錢嗎？」
「當然，」綁匪似乎格外有信心，「你知道周清野最先選的人是誰嗎？」
「是你啊。」
14
這回答意外得讓我愣了一秒。
周清野最先選擇的人的確是我。
很又很快改變主意選擇了蘇沅。
我死死捏著電話，冰涼的刀鋒在脖頸上，我做不出任何的反抗。
被迫將所有希望都寄托在周清野身上。
電話打了三次才打通。
打通的那刻，我下意識地松了口氣。
「周清野，他們要五千萬才能放了……」
「虞音，你到底鬧夠了沒有？」
話沒說完，被周清野冷聲打斷了。
他的嗓音含著從未有過的嘲諷。
「先是二選一，再是五千萬贖金，下次是甚麼？」
「從前你再怎麼胡鬧我都不和你計較，甚至把我當狗耍我都隨你開心。」
「可我說過不要再為難蘇沅。」
「為甚麼你就是聽不進去我的話？為甚麼就是不肯放過她？」
「你知不知道蘇沅現在正在醫院搶救，這次她有甚麼意外，你逃不掉責任。」
我愣在原地。
猛然被這幾句話砸得說不出話來。
周清野很少有這麼情緒失控的時候。
仔細想想，為數不多的幾次好像都是因為蘇沅。
那刻，我突然明白周清野為甚麼在選擇我後又反悔了。
他看透了這場拙劣的玩鬧，認定是我找來綁匪演戲。
認為我又在胡作非為。
所以他改變主意，選擇了救蘇沅。
周清野怪我拿生日禮耍了他，更怪我導演的這場鬧劇讓無辜的蘇沅受到牽連。
丟下我是他給我的懲罰。
我仰頭往上看，逼下湧上來的淚水，緩緩問他，「那這次需要我給她道歉嗎？」
只要周清野開口。
觸發最後一次任務。
我就能脫離回家了。
我捏著電話，從未如此希望周清野能毫不猶豫地站在蘇沅那邊。
我不想繼續留在這裡了。
電話那邊周清野沒說話，隱約中，我似乎聽到了蘇沅的聲音。
綁匪的刀刃威脅般地陷進皮肉裡，示意我快點開口。
我感覺溫熱的液體順著脖頸一點點流進胸口。
尖銳刺骨的疼讓我倒吸一口涼氣。
我忍著疼，堅持等周清野的回答。
時間一秒一秒過去。
周清野似乎終於安慰完蘇沅，他朝我冷冷「嗯」了一聲。
連個多餘的字都懶得再說了。
下一秒，系統帶著尖銳爆鳴聲出現了：
【恭喜宿主，最後一次任務觸發了，快搶在綁匪動手前道歉，完成ťüₘ這次任務就能回家了啊啊啊啊！】
15
我頓時間松懈了所有的力氣。
另一個綁匪察覺不對，拿著刀走過來。
他拽著我的頭髮，惡狠狠地將刀在我面前比劃了比劃。
告訴我如果他們拿不到錢，我會是甚麼後果。
接近死亡的生理反應讓我手指控制不住地發顫。
我澀聲朝周清野開口：
「我沒騙你，他們要五千五才能放了我。」
「最初這的確是場鬧劇，但現在演變成真的了。」
「只是你從來都沒信過我一次。」
「從前是，今天這場鬧劇也是。」
「從來都是蘇沅在招惹我。」
「最初打這個電話，我想向你求救。」
「我想活下來。」
「可現在我不想了。」
電話那邊，周清野的呼吸猛地加重了。
我喘了一口氣，語氣卻從未有過的輕松，「周清野。」
「既然你不信我。」
「那就用我這條命。」
「給蘇沅道歉吧。」
話音剛落，電話猛地被奪了過去。
掛斷之前，我似乎聽到周清野的聲音：
「甚麼意思？」
他嗓音猛地啞了下來：
「……你想做甚麼？」
16
周清野這個問題永遠不會有答案了。
因為我死了。
趕在綁匪動手前，我朝刀尖撲了過ţų²去。
系統先一步屏蔽了我的痛感。
下一秒。
任務完成的提示音和綁匪的驚恐聲混雜在一起。
猛地在耳旁炸開。
——任務完成了ŧṻₐ。
我感覺耳旁的聲音漸小，意識也逐漸糢糊不清。
倒地那刻，有甚麼東西從口袋裡露了出來。
我垂眼看去，看到了我給周清野準備的生日禮。
生日禮。
我有些嘲諷地扯了扯嘴角。
差點忘了，今天是周清野的生日。
我死在了周清野生日這天。

17
我陷入了一片黑暗。
再次睜眼時，我沒有回到原本的世界。
靈魂卻被帶到了周清野身邊。
「系統，這是……？」
系統說，等周清野發現我死亡的那刻，我才能徹底脫離回家。
「還要發現我的死亡啊……」
「很快的，」系統安慰我說，「周清野已經在翻遍全城找人了。」
我這才註意到眼前的環境，是被綁架時的廢棄廠。
周圍不少人神色凝重地探查著甚麼。
周清野就站在不遠處。
整個人融在夜色裡，看不清神色。
但沒有一個人敢湊上去說話。
我是飄過去後才發現，周清野一直死死盯著的方向，是當時我所在的地方。
Ŧùₖ準確來說，是我和蘇沅一起的地方。
可那時的周清野帶走了蘇沅。
懲罰般將我丟了下來。
周清野靜靜盯著那塊空地，手指不斷地收緊。
仿佛是被一把重錘狠狠Ŧŭ̀ₗ砸在了心上，面色越來越慘白。
他深吸了口氣，控制自己不去深想。
轉身那刻，和身後猛地撲過來的蘇沅撞到了一起。
她一瘸一拐，臉上不斷地往下掉淚，邊哭邊擔心地問周清野，
「阿野，虞音姐還沒有消息嗎？」
18
周清野臉色瞬間冷了下來。
蘇沅傷了腳腕，站不穩，夜裡的冷風吹得她整個人都在控制不住地發抖。
她死死抓住周清野的袖子，「沒事的，他們不是要錢嗎，那肯定不會傷人的，沒事的。」
說到最後，我不知道她在安慰周清野，還是在安慰自己。
蘇沅比誰都怕我會出意外。
她是這場鬧劇的始作俑者。
我出了意外，她怎麼能逃脫得了。
可周清野沒有說話。
他後退一步看著蘇沅，眼底是從未有過的陰冷。
蘇沅被他盯得下意識地往後瑟縮了下。
「阿野，你別這樣，我害怕……」
「虞音姐肯定會沒事的，我也在幫忙……」
蘇沅的話沒說完，就被周清野打斷了。
他嗓音又低又冷，「你知道阿音最後和我打的那通電話裡，她說了甚麼嗎？」
「她說從一開始，這就是你主導的一場戲……」
「不是我。」蘇沅立刻搖頭否認。
「不是你？」周清野視線落在她臉上，「那你在急甚麼？」
蘇沅從不會因為我的事著急成這個糢樣。
此時她睜大了雙眼。
看著周清野，下一秒淚就啪嗒啪嗒地往下掉。
「如果這事真的和我有關系，我怎麼還會傷了自己的腳腕，你明知道下周的活動對我有多重要。」
周清野沒說話。
四周氣氛凝固起來。
這時候，周清野的助理忽然跑了過來。
「有進展了！」
一句話，兩人同時轉頭看了過去。
「調查顯示，這兩個綁匪曾經……」
助理說到這，像是剛註意到一旁的蘇沅，詭異地停了下來。
周清野幾乎已經預料到他說甚麼了，聲音冷下來，「曾經甚麼？」
助理硬著頭皮，說完剩下半句話：
「曾經和蘇小姐手下的人……有過聯繫。」
蘇沅的哭聲戛然而止。
她抬頭對上周清野的目光，張嘴甚麼話都說不出來了。
19
東窗事發。
蘇沅徹底瞞不下去了。
周清野笑了一聲。
他攥住蘇沅的手腕，手指不斷地用力收緊。
通常周清野這副糢樣，就已經是氣到了極點。
蘇沅嚇壞了，慌亂地開口解釋，
「不是這樣的，這件事的確是我昏頭了，可我從沒想過要害她。」
「我們說好了做做戲然後放人的。」
她聲音哽咽，「我真的不知道會變成這樣。」
周清野愣在原地。
他大概想到了我給他打的最後那通電話。
哪怕他那時候信我一點點，都不會讓我走上這條絕路。
可他沒有。
我看到周清野在冷風中深深吸了一口氣，冷得他眼尾紅了一圈。
他甩開了蘇沅的手腕。
「從前我看在亡故的蘇叔面子上慣著你，可以後不會了。」
「等找到阿音後，你自己滾出 A 市。」
滾出 A 市。
就是要斷了她所有的路。
蘇沅盯著他，聲淚俱下，
「我都說了不是故意的，何況現在虞音還沒出事，你一定要這麼絕情嗎？」
20
深秋的清晨霧蒙蒙的。
周清野瘋了一般找了我整整一整夜。
蘇沅被人扶著，一瘸一拐地跟在後面不肯走。
系統搖頭，「周清野手下的人真不中用啊。」
一整晚，系統嘲諷周清野的話幾乎都沒停過。
可在最開始的時候，系統是無比滿意周清野的。
在我剛到這個世界的時候。
在周清野最愛我的時候。
最初穿越到這個世界時，我無依無靠。
那時候，圈子內傳遍了。
都說周清野這種大少爺和我這種身份的人就是玩玩而已。
所有人都在猜甚麼他時候膩了把我甩了。
得到消息的周清野連夜趕了回來。
我仰頭看著他，沒有說話。
周清野也沒開口。
他抬手蒙住了我的眼，低頭吻了下來。
聲音含糊地傳來。
他說他愛我。
只愛我。
那天過後，那些傳言在一夜之間全都不見了。
我初進娛樂圈沒有背景，周清野就為我撐腰做我的靠山。
甚麼東西但凡我多看兩眼，第二天總會出現在我眼前。
在原本世界本就是孤兒的我，從沒有感受過這樣熾熱的愛。
我以為自己總算被上天溺愛了一次。
可那時我和系統都不知道，周清野有個賭氣留學的青梅。
我和周清野閃婚那天，蘇沅回國了。
她的出現喚出了任務。
從那刻起，我和周清野之間也進入了倒計時。
21
「宿主，來了！」
系統的聲音拽回了我的思緒。
周清野的助理匆忙朝這邊趕了過來。
可他臉色難看地看著周清野，嘴唇翕動，半晌都沒能說出一個字。
蘇沅在這沉默中察覺到了不對勁，臉色跟著一點點慘白下來。
周清野喉嚨上下滑動。
他不斷轉動著手指上的戒指。
明明焦急等待了一晚上的消息，可這時候，他突然有些害怕聽到了。
我靜靜看著周清野這副糢樣，扯了扯嘴角，笑著和系統說，
「你看周清野，演的好像自己都快信了。」
若真的在意我，怎麼會把我丟在綁匪手裡。
他口口聲聲說的愛，都是假的。
是我曾經太蠢了，還會對他抱有幻想。
助力舔了舔幹澀的嘴唇，低聲道，「虞小姐……」
只說了三個字，他又說不下去了。
蘇沅忍不住撲了過去，聲音發顫，
「虞音到底怎麼樣了，你快說啊，是不是只是受傷了沒別的事？？」
助理沉默下來，他真心地為我傷心了三秒。
我靜靜等著。
等著助理開口告訴周清野我的死訊。
等待最後一刻的到來。
助理終於開口了。
他聲音很輕，艱難地一字一句蹦出來。
卻猶如重錘般砸在周清野耳畔。
「虞小姐遇害。」
「確認死亡。」
22
四周猛地寂靜下來。
三秒後，眾人的吸氣聲混雜著驚恐聲，又像浪潮一樣層層撲來。
在這空曠的郊野炸開。
「不可能……」蘇沅一瞬間手腳冰涼了徹底，她渾身發抖，「怎麼可能會死，你們是不是弄錯了？？」
沒人接她的話。
助理抬手指著前方那座荒廢的工廠，示意蘇沅自己去看。
我死後，綁匪驚慌失措落荒而逃。
我的屍體被藏在了這裡。
周清野站在冷風中。
他身形恍惚，像是沒從助理那簡單的幾個字中回過神。
下一秒。
風聲和所有人的說話聲都在這刻停了下來。
世界靜止。
系統的提示音耳旁嚮起。
【恭喜宿主完成所有任務！】
【正在為你脫離世界！】
【請做好脫離準備！】
終於等到了這一刻。
我吸了吸鼻子，覺得在這個世界的七年，好似過得比我原本世界的時間還要長。
系統說愛錯人，是件很痛苦的事。
我仰頭往上看。
今天的天氣陰沉沉的。
我一直不太喜歡陰天。
可偏偏這座城市，總是陰雨綿綿。
「系統，之前你總問我獎勵積分想換成甚麼，我現在想到了。」
「我的死並不會影嚮到蘇沅，也不會影嚮到周清野。」
「死後蘇沅依舊是光鮮亮麗的明星，周清野或許會做做悲傷的樣子，過段時間也同樣會開啓新的生活。」
「我死在了他們手裡。」
「所以，我要用一部分的積分，換他們的結局。」
我靜了一秒，輕聲道：
「我要他們病痛纏身，生不如死。」

23
系統答應了。
答應過後，四周的一切聲音都漸漸變得糢糊起來。
眼前也一點點地陷入黑暗。
系統問我還有沒有甚麼遺憾。
我想，最遺憾的，就是沒有正式地跟嵐姐告個別吧。
大概她還不知道我的死訊。
可我並不想讓她太早就得到這個消息。
這段時間她偷偷為我難過了很多次。
這次，估計又要偷偷地哭很久了。
但是沒關系。
熬過這個冬日，往後就都是豔陽天了。
因為她這一生都會富貴美滿，長命百歲。
這是我用積分，為嵐姐選的最好的結局。
「嵐姐，要好好地活下去啊。」
我感覺耳旁聲音越來越小。
越來越小。
到最後，徹底陷入一片死寂中。
23
虞音死了。
死在了綁匪手裡。
又被孤零零丟在郊野中。
聽說虞音死前最後一通求救電話，打給了周清野。
那樣緊急的時刻，周清野卻沒信她。
所以在虞音出事後，周清野似乎瘋了。
他翻遍全城找到了那兩個綁匪的蹤跡，不要命地將兩人打了半死。
若不是警察及時趕到，這兩人已經沒了命。
可他自己也沒好到哪裡。
在急救室躺了數天。
後來又被爆出，這次的事，女明星蘇沅也參與其中。
這些消息一傳出來，在熱搜足足掛了一周。
驚動了整個娛樂圈。
不少媒體新聞都在拼命聯繫周清野。
可周清野自從處理好虞音的後事後，就再沒有露過面。
客廳內沒有開燈，漆黑一片。
只有透過窗戶投射進來的一點微弱的月光。
照在周清野近乎慘白的臉上。
他坐在地上，後背抵著牆。
手裡死死捏著一張卡片。
地上的盒子裡，放著一款精致的腕表。
正是虞音那份還沒來得及送出去的生日禮。
周清野每看一眼，心口都仿佛被狠狠撕裂了。
他好幾天沒有睡覺了。
可他不敢閉眼。
閉上眼，那天的場景就會重新浮現在眼前。
每分每秒的回憶都像噩夢一樣不斷纏繞著他。
纏得他幾乎要窒息。
他摸著這副腕表，覺得心髒疼得難以忍受。
思緒被拉到幾天前。
那時候林嵐將這款腕表砸了過來，情緒崩潰地質問他：
「你知道那天阿音著急從我這裡離開去要哪嗎？」
「她說要去店裡取這份生日禮。」
「她說她要給你過生日。」
「可你呢周清野？你為甚麼就是不肯信她一次？」
「當時你哪怕信她一次，她都能活下來啊！！」
周清野被砸得偏過頭，額頭往下淌血。
他仿佛沒感覺，低頭死死盯著盒子旁掉出來的卡片。
那是一張粉色生日卡。
上面一筆一畫，是虞音的字跡。
賀語很簡單。
可周清野看著這幾個字，整個人僵在原地，恍若雷劈。
虞音沒有騙她。
她真的為他準備了生日禮。
甚至到死都護在手裡。
周清野忽然想起虞音最後給他打的那個幾乎絕望的求救電話。
她當時明明能夠活下來的。
可他親手掐滅了這條生路。
最初在得知虞音要給他過生日那刻，他推了所有的工作往回趕。
可他足足等了一整天，虞音都沒有回來。
周清野認為虞音又在耍他。
所以將她獨自一人留在了綁匪手裡。
虞音這幾天總是一而再三地耍他，他從來都沒計較過。
這是他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
代價卻讓他永遠失去了虞音。
胃裡翻湧的酸水讓周清野猛地幹嘔起來。
可他這幾天沒吃任何東西，甚麼都吐出不來。
他後背抵著牆，很久很久後，才吐出了一口氣。
眼圈紅了徹底。
24
周清野渾渾噩噩過了一個月。
他總是頻繁做夢，夢到從前。
猛地驚醒坐起時，眼前是寂靜無聲的黑夜。
記憶開始混亂了。
他有些分不清夢境和現實。
天氣越來越冷。
落初雪那天，周清野又做了個夢。
夢到虞音的生日。
她鼻尖被凍得通紅。
卻還是非要扯著周清野跑到雪地裡許願。
漫天的大雪。
雪落下時沒有聲音。
虞音的嗓音又輕又軟地鑽進耳朵。
她開口，虔誠又認真地許願。
希望周清野永遠都在她身邊。
周清野又猛地驚醒。
額頭一層細密的汗珠。
他在黑暗中大口大口地喘著氣。
又在寂靜著漸漸反應過來，方才那並不是一場夢。
是真實存在的過往回憶。
曾經他和虞音明明那樣要好。
可怎麼就被他一步步走到現在了。
周清野垂著頭，感覺胃裡傳來一陣陣的刺痛。
痛得他直不起身。

25
蘇沅找過周清野幾次。
這段時間是她過得最痛苦的時間。
不僅被公司解約了，還要不停在警局內自證。
虞音的事嚴重牽扯到了她。
好不容易抽身，卻發現被林嵐發到了網上，遭受了前所未有的網曝。
她的身體又出現了問題，頭髮開始大把大把地脫落。
她精神崩潰，覺得所有人都在針對她。
她不斷重複著自己不是殺人兇手。
她只是做錯了一些事。
可她也不是故意的。
她走投無路。
她想讓周清野幫她。
本以為這次周清野也不會理他。
但這次周清野卻打開了門。
蘇沅驚喜萬分。
周清野眉眼間是散不去的疲倦，他重複了一遍蘇沅方才的話，「你想讓我幫你？」
這話裡帶著明顯的嘲諷，讓蘇沅唇角的笑猛然凝固下來。
周清野似乎笑了一聲，
「那你知不知道，你最近為甚麼被公司解約，又為甚麼一點點走到現在這個絕路？」
「蘇沅，你猜猜會是誰做的？」
周清野的聲音很輕，不帶甚麼情緒，卻瞬間讓蘇沅感到毛骨悚然。
她看著周清野，眼神變得恐懼萬分。
眼前的周清野陌生得像是從來沒有認識過她。
周清野開口，一字一句告訴蘇沅，「這一切才是剛剛開始。」
蘇沅卻再也聽不下去了，捂著耳朵跑了。
周清野面無表情地收回目光。
他的確怪蘇沅。
可他比誰都清楚，這一切都是他自己造成的。
26
那天過後，蘇沅再也沒在周清野面前出現過。
周清野的生活徹底安靜了下來。
可他的胃痛越來越頻繁了，經常會在半夢半醒之間被疼醒。
他做了個很離奇的夢。
夢裡有個冰冷的機械音。
它告訴周清野，原本他和虞音是可以永遠好好在一起的。
條件很簡單, 只要他信任自己的愛人。
信任兩個字一出來, 周清野猛地變了臉色。
他幾乎預感到它會說甚麼，手指下意識地收緊了。
系統沒有理會他。
繼續道，【你每一次偏心蘇沅, 要虞音道歉時, 次數都會積攢下來。】
【積攢到 99 次, 就是虞音離開的時刻。】
【但凡有一次你能信任虞音, 她都不會離開得這麼順利。】
【可你一次都沒有。】
【這一切都是你咎由自取。】
機械音的話沒有起伏。
也沒有情緒。
聽在周清野耳朵裡每個字仿佛一根根淬毒的細針。
系統並沒有明說虞音離開是真的離開還是死亡。
但聽在周清野耳朵裡, 和死亡無差。
周清野面色越蒼白。
聽到最後, 他痛苦閉上了眼。
每一次的道歉。
都是他和虞音分開的倒計時。
這話把他埋藏在最心底的那點自以為是的深情砸得稀爛。
他自以為了解虞音, 站在道德制高點上逼虞音道歉。
一步步把她逼向死亡。
那些回憶走馬觀燈般一幕幕浮現出來。
壓得他近乎窒息。
周清野捂著胸口, 猛地吐出一口鮮血來。
感覺五髒六腑灼燒得厲害。
27
除夕夜時, 連綿不斷地落了一整天的雪。
虞音喜歡花。
無論甚麼花，她都喜歡。
所以周清野買了一束花。
他帶著花來到了海邊。
海邊太冷了，空無一人。
周清野站在漫天大雪裡, 靜靜望著海面。
海風吹得手指都沒了知覺。
周清野恍若感受不到。
他靜靜在海邊看了許久。
隨後，邁進了海裡。
海水冰冷刺骨。
周清野一步步走進去, 走向了他的結局。

尾聲 1
窗外炸開了煙花。
虞音從夢裡驚醒時, 小貓已經湊在她耳旁咕嚕咕嚕的熟睡了。
這是她返回原本世界的當晚, 在雨中撿到的一只流浪貓。
如今已經是她回來的第三月了。
橘貓也胖成了一團。
剛回來時, 她總覺得周圍空蕩蕩的。
這個世界沒有系統, 沒有嵐姐, 只是她一個人。
之前的一切仿佛都是她做的一場夢。
夢醒後，又重新回到了原點。
但卡裡那串數不清的餘額告訴她，這不是一場夢。
任務結束後的獎勵金, 足夠她一生無憂了。
虞音忽然就松了一口氣。
她走之前，將值錢的都留給了林嵐。
也足夠她生活了。
雖然見不到面，但只要在各自世界裡好好生活也足夠了。
2
可沒想到她會在夢裡和林嵐重逢。
同時不止林嵐，還有系統那個毫無人情的機械音。
它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有感情起伏：【宿主，好久不見啊啊啊！】
虞音猛地愣在原地，懷疑幻聽了。
可林嵐的聲音出來時, 她一下子繃不住了。
林嵐不停地打量著虞音。
她的糢樣沒甚麼變化, 和另一個世界相比，更清瘦了一點。
最初系統找到她時, 她不太相信這個莫名出現的奇怪聲音。
但它能說讓她再次見到虞音。
林嵐幾乎沒有猶豫地同意了。
虞音擦了一遍又一遍的眼睛，哽咽地問系統，「系統，你在搞甚麼？」
系統說, 【這不是你脫離世界前的遺憾嗎, 我們統子也是有售後服務的。】
【開心嗎？】
虞音說不出話。
她猛地撲進林嵐懷裡。
淚啪嗒啪嗒地往下掉。
3
其實林嵐有很多話想說的, 但到嘴邊, 忽然就說不出來了。
但沒關系。
系統說。
往後, 只要想，她們永遠都有時間在夢裡慢慢說。
4
虞音的生活沒變。
卻重新鮮活了起來。
暴雪過後天氣轉晴。
往後的每天，都會是她喜歡的晴天。
5
周清野死了。
林嵐忍了兩天, 在元宵節這天, 把這個消息告訴了虞音。
虞音頭都沒抬。
她只愣了一秒，隨後若無其事地問林嵐，「今晚要吃甚麼口味的湯圓？」
林嵐感覺她是真的放下了。
她松了一口氣, 說，「黑芝麻？」
「好。」
夢醒後，虞音煮了湯圓。
甜膩的味道充滿口腔。
虞音抬頭向上看。
窗外煙花簇簇綻放。
千帆過盡。
萬木成春。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