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若

戀愛五年,我跟時津的行動電話始終互相混用。
大家都羨慕我找到二十四孝男友。
直到訂婚前,我在他行動電話裡發現了一個隱藏空間。
照片裡,女孩將他的名字紋在後臀上。
【你要是敢跟她結婚,以後這裡就不是你的專屬了。】
他回:【除開我,誰還能讓你這麼舒服?】
女孩說:【不管,婚禮地址發來,我要去搶婚!】
下一秒,時津甩去一個定位。
【行啊,敢來,新娘就換你。】

1
眼前的對話,陌生到讓我愣了好幾秒,才回過神來。
行動電話裡這個空間,充斥著「探探、陌陌」等曖昧交友軟體。
我從未見過。
更別提眼前這個跟女孩掛著情頭的社交賬號。
我下意識ŧůₐ把行動電話翻轉過來。
透明的水晶殼裡,還夾著我們五周年時去「冰雪大世界」拍的合影。
——夢幻的冰彫城堡下,時津單膝下跪跟我求婚,夜空裡煙花璀璨。
的確是他的行動電話沒錯!
像是被一瓢冷水從頭頂澆下,全身都透著冰涼。
我不由自主地屏住呼吸,剛要繼續往上劃聊天記錄。
下一秒,浴室傳來開門聲!
我摁滅行動電話。
時津裹了條浴巾走到我身後,俯身擁住我。
灼熱的鼻息撩撥著我的耳後。
「在看甚麼呢?有你老公好看嗎?」
這幾日時津回家都很晚。
每次回來,都會第一時間紮進浴室洗澡。
他說手術室裡氣味刺鼻,不想沾惹到我身上。
Ŧü⁾可如今,我不知道還該不該相信他的話……
見我不說話。Ṫû₎
時津一點點吻上我的頸側。
就在那只大手掀開衣角,打算滑進我腰間那一刻。
我沒忍住抖了激靈,猛地抓住他的手臂。
「怎麼了?」他不解地皺眉。
我深吸一口氣,轉過頭定定地註視他。
「時津,你喜歡紋身嗎?」
話落,時津的臉色明顯凝滯了一瞬,隨後笑道。
「胡說甚麼呢?你忘了,我們醫院不能紋身。」
他邊說,邊從我手裡拿過行動電話。
「是不是又在看甚麼奇怪的視頻測試?」
「上次是八個瑞士卷,這次又是甚麼?」
輸入密碼解鎖。
行動電話果然恢複成我們平日裡互相使用的界面。
兩套密碼,兩個空間。
方才解鎖時,我誤將行動電話密碼輸成了支付密碼。
卻沒想到,竟讓我意外發現了他跟別的女人的聊騷記錄。

2
胸腔裡的澀意翻滾。
我竭力控制情緒,身體卻止不住顫抖。
當晚,我望著枕邊這張喜歡了五年的側臉,眼淚在無聲中一滴滴滾落。
初中時,我爸出軌了別的女人,我媽酗酒好幾年後改嫁。
自此,我成了家裡唯一多餘的人。
時津知道我的經历,也知道我對感情沒安全感。
所以確立關系那天,他刻意當著我面,把自己的行動電話密碼和支付密碼都改成跟我一樣。
他發誓道:「若若,我不像那些不敢給女友看行動電話的男人。」
「我在你這裡沒有祕密。」
「放心,你爸的事永遠不會在我們身上重演。」
那時聽到這話的我,感動得紅了眼眶。
以為找到了一個懂我、可信賴的人。
而如今,曾經那些信誓旦旦的諾言,不過是可笑的欲蓋彌彰。
第二天醒來,時津已經做好早餐等我。
我不知該怎麼面對他,只能謊稱沒胃口。
正要提包匆匆出門時,卻被他喊住。
「若若,今天咱們約了媽去婚策公司,你忘了?」
我愣住,後知後覺地想了起來。
時津輕笑一聲,走到我跟前,揉上我腦袋。
「你看你,緊張得都糊塗了。」
「我都想好了,婚禮上的花就用你喜歡的藍色妖姬。」
「你喜歡雪,咱們就做一場人造雪……」
時津說得語氣寵溺,滿臉憧憬。
若不是昨天親眼看到聊天記錄,我此刻也不敢相信,這張深情的面孔底下,早已變了心。
心底像是被巨石壓得喘不過氣。
我想拒絕。
但時阿姨一向待我很好,還患有心髒病。
理智告訴我,貿然失約,她可能承受不住。
我還是跟時津去了婚策公司。
只是無論婚禮細節介紹得多夢幻,我始終一個字都聽不進去。
滿腦子都是昨夜那個聊天記錄。
好不容易等介紹完,我剛要開口。
突然,一旁婚策公司的一個女實習生開口打斷我。
高聲道:「我覺得婚禮用『今生專屬』這個主題不是很準確。」
「方小姐,你覺得呢?」

3
她刻意咬重「專屬」二字。
我眉心一皺,下意識望向這個叫薑雪的女孩。
年輕張揚的面孔,一雙眼睛執拗又任性,仿佛在宣誓著甚麼主權。
薑雪開口的那刻,一旁時津面色頓時沉得很難看。
那一刻我忽然明白,這就是那個把他名字刻到後腰上的女孩。
手裡的策劃案在那一刻被我掐成一團。
見我不說話。
薑雪朝我勾唇,挑釁道。
「專屬是指代一方完全屬於另一方,可方小姐怎麼確定,時先生只屬於你?」
這話說得明目張膽,毫不避諱。
我沒忍住心底的怒火,毫不客氣地回懟。
「你這話甚麼意思?我不確定,難不成你這個外人比我更清楚?」
大概是「外人」二字刺痛了她的神經。
薑雪語滯了一瞬,隨後梗著脖子大吼。
「我是不清楚!但我有個朋友,她未婚夫明明已經愛上別人,卻還是死皮賴臉地不放手。」
「她傻傻以為男人不碰她是愛她。卻不知道,每次她未婚夫跟別的女人約會,一晚都能用掉一整盒小雨傘。」
「他們瘋狂親吻相擁,抵達彼此最深處。她將他的名字紋在身上,做他最忠誠的狗……」
「只有他們,才是這個世界上彼此唯一的專屬!」
薑雪越說越激動。
雙手撐在桌面上,紅著眼死死地盯著我。
心髒在這一刻仿佛被大手掐住,喘不過氣。
戀愛這些年,時津在我面前向來克制。
即便每次擦槍走火,他也總能及時剎車,然後去浴室洗冷水澡。
他說:「第一次就該留在新婚之夜。」
曾經我被這話感動,篤定他是一個負責任的好男人。
卻沒想到,他早已跟別人翻雲覆雨,玩得癲狂。
一旁的時阿姨顯然也被這話氣得不輕,捂住心髒拍桌而起,怒斥道。
「你、你這小姑娘是怎麼回事?當小三還有理了?」
說著,她拉起我的手:「若若,咱們走!」
「婚策公司多的是,大不了換一家。」
比起時津全程的低頭不語。
時阿姨的話就像在暴雨中給我撐起一把傘,幫我撐起所有的自尊。
我哽咽著喉頭,站起身,一字一句道。
「不是你朋友太傻,而是那個小三明知道別人有未婚妻,還甘願暖牀。」
「實在低賤!」
話落,薑雪愣住片刻。
隨後眼眶泛起紅暈。
她委屈地看向一旁的時津,眼淚隨之串串掉落。
「行了!都鬧夠了嗎?」
座椅被推開,摩擦出巨大聲嚮。
時津站起身環顧一周後,苦笑地望向我:「若若,一個策劃案而已——」
「別為難小女生。」

4
我被時津帶出婚策公司。
他叫了輛車:「媽的心髒不太好,你先陪她回去,婚策那邊我去溝通。」
說完,沒等我開口,他頭也不回地轉身走了。
我望著決絕背影,有片刻的失神。
身旁時阿姨開口:「若若,有些事我在你們也不方便聊,阿姨先回去。」
「你跟阿津好好聊聊,婚禮是很瑣碎的,別因為這點小插曲就吵架。」
阿姨不知道行動電話的事。
以為我們不過是純粹因為策劃案而爭吵。
但她說的沒錯,我也是時候該和時津好好聊了。
然而,就在我回去婚策公司去時。
我在一間無人辦公室門口,聽到熟悉的爭吵聲。
我小心翼翼地推開一條門縫。
只見平日裡溫柔儒雅的時津,此時掐住薑雪的脖子摁在牆上。
臉上青筋暴怒:「我說沒說過,在牀上你想怎麼做都可以,但不準影嚮我的生活!」
薑雪被掐得面色發漲,目露祈憐地盯著他。
「是!是我犯賤……」
「可我能怎麼辦?每次你把我弄得遍體鱗傷就丟下,趕回家去哄她。」
「一想到你會碰那個女人,我就恨不得殺了她。」
大概被這話刺激到,時津眉心深皺,眼角被氣得發紅。
反手將她重重摜到地面:「瘋子!」
說完,他快步要走。
卻被薑雪連滾帶爬地抱住大腿。
梨花帶雨地哀求道:「是我錯了……對不起。」
「我不該惹你生氣的,你懲罰我好不好?」
「你想怎樣都可以,我是你忠誠的賤狗,是你發洩的器具。」
「但求求你別不理我……」
見時津腳步停住。
她激動地扯住他褲腿:「對了,我又把你名字紋在更私密的位置,你想不想看看?」
薑雪邊說邊將連衣裙脫下,露出小腹下方若隱若現的暗紅。
與此同時,時津渾身僵在原地,眼底的冷意漸漸凝出情欲。
他垂眸看了眼暗紅色的紋路,走上前掐住薑雪的脖子。
「你就這麼賤嗎?」
說完,回身將薑雪推撞到會議桌上。
下一秒,會議室裡傳來連衣裙被撕碎的聲音……

5
我忘了自己是怎Ṫű̂ₘ樣慌亂地逃離現場。
那些不堪入耳的辱罵聲和喘息聲就像一ƭų¹把利刃,在我心頭剮出一道道血痕。
回到家的那刻,我打開冰箱一口氣灌了一整瓶紅酒,才勉強平複下情緒。
夜色彌漫。
我踡縮在無人的沙發裡。
方才看到那些畫面卻像夢魘般,在腦海裡揮之不去。
我想起小時候放學回家。
我爸也是這樣將那個女人帶回家,在沙發上無所顧忌地發洩著。
後來我媽發現,跟他大打一架。
被甩開的啤酒瓶砸到我頭上,溫熱的猩紅混雜著疼痛,糢糊了我的視線。
命運似乎從未放過我。
如今那些惡魔般的回憶再度在現實裡上演。
盡管提前有心理準備,但親眼看到這些畫面,終究是讓我惡心到難以忍受。
哭得聲音沙啞時,行動電話傳來消息聲。
是時津發來的消息。
【若若,今晚醫院加班,你先自己睡,婚禮的事情放心交給你老公。】
不,時津,不會有婚禮了。
我摸幹眼角的淚水。
打開電腦,翻出一周前上司薇姐給我發的郵件。
那是一個月後外派去法國,參與一個建築設計項目的通知。
說機會難得,可能是職業生涯的大跳板。
只是當時我身心都陷在備婚中,沒有立刻答應。
而如今……
我給她發去消息:「薇姐,我想外派法國。」
消息剛發過去,就收到了回電。
「你怎麼忽然想去了?不是說要籌備婚禮?」
「沒婚禮了……」
薇姐那頭也沒問原因,只是笑道。
「沒事,年輕的時候都想著恨海情天。」
「後面才發現,女人最終能靠得住的,只有兜裡的金錢和自己的社會價值。」
「若若,希望你日後,一切順利。」
會的,一定會一切順利的……

6
正式外派去法國要一個月後。
在此之前,我需要提前過去考察,並和那邊設計團隊接洽。
就在我打算和時津攤牌時,卻提前收到他的電話。
電話那頭背景很嘈雜,像是在機場。
「若若,剛子那幾個發小非要給我攢一個婚前旅游,說是以後結婚就沒這麼自由了。」
「我現在在機場呢。」
盡管我已經打算和時津斷掉。
但他這拙劣的謊話還是不禁讓我覺得可笑又可悲。
「時津,你讓剛子接個電話。」
大概沒想到我會驗證,時津失語片刻。
畢竟以往每次他出差,我都秉承絕對信任,不打擾、不視頻。
沉默過後,他笑道。
「剛子去托執行李了。」
「若若,我覺得剛子說得對,婚前大家各自旅游一下,增加下神祕感多好。」
「你也可以約閨蜜旅游。」
還沒等我開口。
時津匆匆忙忙道:「若若,不跟你說了,準備登機了……」
「別多想,你老公最愛你了。」
話落,那頭傳來嘟嘟嘟的掛斷音。
與此同時,我的微信多了一個驗證消息。
——【薑雪。】

7
我看著驗證消息裡薑雪的頭像。
才恍然想起,在此之前,其實她也加過我。
只是那時候她沒有備註姓名,而我也以為是騷擾賬號,沒有通過。
但這一刻,我忽然很想知道,她想弄甚麼麼蛾子。
就在我通過她微信的那一瞬,薑雪發來一張照片。
——照片上,兩只手緊緊牽在一起,其中一只手骨節修長,無名指處還戴著當初時津跟我求婚的戒指。
顯然就是時津本人。
「姐姐,我們要去法國旅游了,委屈你在家等等哦。」
我沒回應,點進她的朋友圈。
裡面全是這一年她和時津相處的點點滴滴,儼然一對熱戀中的小情侶。
每張照片對上時間,漸漸拼湊出事實的真相……
原來,今年情人節時津嘴裡的「加班」,是先去薑雪公寓打了一炮。
時津行動電話裡網購過一個狗項圈,他說是給醫院附近的流浪狗。
而那個項圈出現在了薑雪的脖子上。
【每次只有跟你深處融合,才覺得你屬於我。】
【今天收到他送的花,也是有花花的小女孩啦。】
我一條條翻看著,直到看到那條。
——【同款求婚戒指,他說跟我先演一遍,只可惜最終還是給了別人。】
手裡行動電話莫名被攥緊。
我退出她的朋友圈,心中的震動卻久久平複不下來。
我原以為時津跟她只是肉體的關系。
卻沒想到,那場求婚之前,他早已和別人求了一次。
或許是我自欺欺人,肉欲和愛,從來就難以分開……

8
出發去法國那天,薇姐派了個新實習生陪我。
說叫溫夏。
機場集合時,我望著眼前身高將近一米九,清秀白皙的臉,陷入了沉思。
「你是溫夏?」
男生扯出一個燦爛的笑容,露出兩顆小虎牙。
「對啊,我名字是不是很像女生?從小到大很多人都這麼說。」
「但方若姐你放心,我是純直男。」
話落,我沒好氣地白了他一眼。
嘀咕:「你不直我才比較放心……」
「甚麼?」
「沒事,走吧。」
飛機在十多個小時後落地裡昂。
我剛開機,行動電話裡數十條消息就彈了出來。
無一例外,都是薑雪發的跟視頻。
視頻裡,他們在埃菲爾鐵塔下熱吻,一起打卡盧浮宮,一起滑雪……
酒店溫泉池水熱,時津的手緊緊掐住她的腰。
耳鬢廝磨片刻,水聲潺潺,嬌喘浮動。
不難想象兩人正在「戰鬥」得有多熱烈。
【姐姐你都滿足不了他嗎?弄得我好疼。】
【對不起,忘記了他不碰你。/動畫表情/調皮】
我默不作聲地看著這炫燿的語氣。
反手將她拉進黑名單。
之前我不過是確定時津到底跟誰出去。
而如今我卻發現,離開一個人更徹底的方式,便是不再關註他的任何消息。
就在我拉黑薑雪的下一秒,時津發來消息。
照片裡曬出一條碩大的鑽石項鏈。
還依稀能看見坐在時津對面的人,是男人的裝束。
【若若,給你買了個項鏈,剛子說很配你。】
倒是難為他,還在異國他鄉找了別人演戲。
我冷笑一聲,沒回應。
把他也拉進了黑名單。

9
之後幾天,我被項目的接洽壓得喘不過氣。
漸漸也不再關註時津的行程。
畢竟幾天後回國,我們終究是要攤牌的。
好不容易熬到回國前最後一天,溫夏提出去凡爾賽宮看看。
我尋思出國一趟,確實沒理由只為了工作。
當即就答應下來。
然而,就在我們進凡爾賽宮時。
我卻在門口看到兩道熟悉的身影。
一高一矮的兩道身影一路嬉戲打鬧,宛如熱戀中的小情侶。
女孩不慎被腳下的雪滑倒,一屁股坐到地面上。
時津寵溺地搖了搖頭,伸手想把她拉起來。
卻同樣因為雪地過滑,後仰栽倒在地面。
兩道身影意外在雪地上重曡。
四目相對,時津勾起唇角,隨後捧起薑雪的臉,旁若無人地吻了下去。
異國他鄉,他們吻得仿佛訣別般不舍深情。
周圍的喧囂仿佛在那一刻凝結。
我定定註視著那兩道深吻在一起的身影。
不知怎的,原以為該氣憤的心,此刻卻只剩一片荒涼。
好半晌,溫夏疑惑地問:「方若姐,那是你朋友嗎?」
「不,是我未婚夫。」
說完,我意識到不對勁,又糾正。
「前未婚夫。」
溫夏愣住,嗓音瞬間低了下去:「我……抱歉。」
我被法國的冷風吹紅了眼眶。
釋懷一笑:「不用抱歉,錯又不在你我。」
話音剛落,我隔著人群,對上了遠處時津驚慌失措的眼神。
一秒,兩秒……
時津像是被電到一樣,從地上猛地起身,望向我的神色欲言又止。
「怎麼了?」
薑雪疑惑地問了一句。
扭頭看見我的那一刻,臉上浮現出一絲驚愕,隨後揚起一絲得意的笑。
故作驚慌地躲到時津身後,死死地拽住他的袖子。
「方若姐怎麼會在這裡?」
「她不會是跟蹤我們吧?」
像是被一語點醒。
時津臉上的疑惑一掃而空。
皺起眉頭走到我跟前,口吻質問:
「若若,你怎麼會在這兒?」
「你跟蹤我?」

10
眼前的時津陌生得我仿若從未認識。
我冷笑地看了眼跟在她身後,面露恐懼的薑雪,嗤笑開口。
「出差。那你呢?」
「剛子甚麼時候變成女的了?」
話落,時津面色僵硬,臉上一陣青一陣紅。
隨後辯解道。
「你不用轉移話題,我沒聽說你們公司在法國有項目。」
「若若,我以為我們走到現在,彼此會有基礎的信任。」
「沒想到你竟然會跟蹤我,太讓我失望了!」
一股極致的荒誕湧上心頭。
我預想過無數次我們攤牌的樣子,傷心欲絕,又或者是歇斯底裡。
卻從沒想過,竟然是惡人先告狀……
就好像一切都是我的錯。
喉底的澀意後知後覺上湧,我握緊雙拳,連說出口的聲音都微微發顫。
「時津,我沒跟蹤你。」
「現在是你出軌在先,你還要惱羞成怒地狡辯嗎?」
像是被戳穿心事,時津臉色頓時一白。
囁喏道:「我沒出軌,剛才不過是氣氛到了,我……一時沒忍住。」
「再說,如果你沒有跟過來,會看見這些嗎?」
「若若,我連行動電話密碼都告訴你,你還有甚麼不滿意的?別人的男友都有自己的空間,為甚麼你就不能給我一點自由?」
「如果不是你平時逼得我太緊,我會婚前想著出來旅游放松嗎?」
盡管我已經提前設想過攤牌的可能性。
但我還是被這話氣得渾身發抖。
不是還對他有期待或者愛,而是真真切切覺得,自己前面那五年,都喂了狗!
我氣紅了眼,揚起手想給他一巴掌。
卻在下一秒,看到一道身影撲上前,結結實實給了時津一拳。
時津反應不及,被打倒在雪地上。
耳旁傳來溫夏的怒吼。
「我還想著甚麼樣的人,才會辜負她。」
「原來,不過是連出軌都不敢承認的人渣!」

11
就在溫夏卷起袖子,想給他再來一拳時。
我沖上前攔住了他。
不是心疼誰,而是身處異國他鄉,拿著工作簽證引來警察,真的很麻煩!
時津坐在地上愣了片刻,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起身指著我的鼻尖。
冷笑道:「這就是你說的出差?」
「方若,你行啊!」
「這麼多年我都舍不得碰你,結果你一轉頭就跟小白臉睡了?」
無端的屎盆子扣在頭上。
溫夏沒忍住怒吼道:「你放屁!我跟方若姐——」
「就是睡了,又怎樣?」
我開口打斷爭吵。
一步步走到他跟前,和他對視。
時津眼底閃過一絲難以置信:「你說甚麼?」
「我說,就、是、睡、了,又怎樣?」
眼見他臉色從難以置信到難堪,最後氣得渾身顫抖。
我朝他扯出一抹笑。
「時津,不是你說的嗎?婚前彼此都去旅游,尋找自由。」
「既然你睡了別人找到了自由。」
「那我和別人在一起,也很正常,不是嗎?」
話落,我沒理會他的反應。
拉著身旁獃住的溫夏,轉身離開。

12
回程的飛機上,溫夏顯然比來時殷勤許多。
我不習慣這種相處方式,摘掉眼罩,開門見山地問。
「你想說甚麼?」
對上溫夏目光的那刻,我明顯察覺到他整個人帶著紅暈。
「方若姐,你、你剛才這麼說,不怕別人誤會嗎?」
我思索片刻。
「我不在意別人怎麼看我。」
「不怕你笑話,我這個人報複心挺強的。我更喜歡誰惡心我,我就惡心回他。」
「但如果你覺得剛才被冒犯,我可以道歉。」
溫夏欲言又止片刻。
「沒……我開心還來不及。」
當晚落地回到家裡時,時津果然還沒回來。
他的微信被我拉黑,只能一個勁兒給我打電話,都被我一一拒聽。
這座房子曾經是我們的婚房,但如今不過是一個ẗû₍笑話。
婚前我自己買過一套公寓。
所以我不存在猶豫,幾個小時就打包好東西,搬回自己的住所。
見我不聽電話。
時津開始換行動電話卡給我發簡訊。
大概是被氣瘋了,時津給我發來一張,薑雪在他身前的照片。
照片裡她後腰的紋身清晰可見,而時津則死死掐住她的腰。
不難看出他們正在幹甚麼。
【我沒出軌,但你出軌了。】
【若若,別怪我,我們現在扯平了,婚禮可以繼續。】
盡管之前就收到薑雪類似的照片。
但當這張照片是由時津發出來時,我還是難以自抑地感到一股惡心。
加上這幾天吃不慣外國的東西。
我當即沖去廁所吐了好一陣才平複下來。
將那個陌生號碼一起拉進黑名單。

13
為了避免時津糾纏到我公司,加上這次考察發現項目比預想中困難。
我跟薇姐申請提前半個月去海外。
後來那半個月,時津沒再聯繫過我。
直到我要飛去法國前一天,一個陌生號碼打進我行動電話。
接起來,那頭是時津的聲音。
「媽住院了,你……能不能來看看?」
我本不該和時津再有牽扯,只是想到未來幾年都要在國外待著Ťű⁶。
跟時阿姨,總該有次正式的告別。
可到醫院時,我望著空空如也的病牀。
一股被欺騙的憤怒油然而生。
我怒氣沖沖要走,卻被病房門口的時津攔住。
不見半個月,時津臉上似乎憔悴不少,苦笑著開口。
「沒騙你,媽剛剛進手術室搶救了。」
「哦,那我待會兒再來。」
說完,我剛要錯身離開,卻被時津拽住手腕。
「若若,我——」
「那晚照片我是氣瘋了,用 AI 做的圖,我跟薑雪其實沒甚麼。」
說著,他拿出曾經那條給我買的項鏈。
「對不起,我知道錯了。我不介意你跟那個小白臉的事情,我們的婚禮……」
本以為時津能說出甚麼話,沒想到事到如今,依舊是那副說辭。
倒是我高估了他。
我掙脫開他的手。
將先前薑雪發給我的視頻放在他面前。
也就是在那一秒,我在時津臉上看到真正的恐懼。
與之前的狡辯不同,這一次他是徹底慌了。
「你……你怎麼會有這些視頻。」
「這些視頻是合成的,若若,你別信。」
我冷笑一聲。
「是嗎?時津,我親眼看到的,婚策公司的會議室。」
「從你行動電話裡的聊騷記錄,到上次會議室,再到你們去法國時,薑雪跟我的全程直播,我全部都知道。」
「時津,你太髒了,我真的不想要了。」
就在「髒」字說出口那一刻,時津臉上表情徹底破碎。
他從我身前退後兩步,眼角漸漸暈上猩紅。
大概就連他自己都想不出能勸我的理由。
這一次,他沒再攔我。
我走出幾步,忽然想起一件事,回過身。
「對了, 上次去法國我確實只是在出差。」
「所以你不需要用我也出軌這樣的拙劣理由原諒自己。」
「你,不值得原諒……」

14
去法國的第二個月,溫夏也被外派了過來。
據說是他自己提出的申請。
剛到任,他就將行動電話遞到我跟前。
「方若姐,給你看一條勁爆新聞,你絕對想不到。」
只見短視頻裡,薑雪舉著身份證,實名舉報自己被某三甲醫院醫生毆打。
由於薑雪在此之前就是個拍擦邊視頻的小網紅。
所以視頻內容發酵迅速。
只是這屆網友已經不再偏聽偏信,再扒皮之下,也扒出薑雪本身就是小三的消息。
與此同時,醫院的處理也很迅速。
沒過幾天就掛出了時津被辭退的處理公告。
「怎麼樣?是不是很解氣。」
兩個多月時間,恍如隔世。
不知怎的,再次看到這個人,竟覺得已經很陌生,甚至心底生不起一絲波瀾。
「別八卦了,工作!不然我叫薇姐把你調回去。」
話落,溫夏做了個封嘴的動作,賣乖地噤了聲。
年底,裡昂大雪。
漫天的飛雪將目之所及的街道覆蓋上厚厚一層白色。
我加班到夜裡,剛泡了杯熱咖啡坐下時。
一旁的法國同事突然走過來,指著二樓玻璃窗下一道人影,用法語問道。
「若,那是你朋友嗎?剛經過樓下時,他說找你。」
我循著她指的方向望下去。
鵝毛大雪中,那道筆挺的身影就這麼站在雪地裡。
他沒撐傘,任由雪落到身上。
頗有見不到我,誓不罷休的氣勢。

15
我不知道時津是怎麼找到我的工作地點。
但就在我躲了他將近一周後,還是在公司的後門被他堵住。
兩個多月不見,時津臉上的胡茬長了一圈,看上去整個人憔悴又頹然。
「若若,終於找到你了,我們聊聊?」
「沒甚麼可聊的。」
我冰冷拋出一句。
扭頭要走,卻被時津橫身攔住我的去路。
心底無名怒火被點燃,就在我想開罵時。
身前筆挺的身影猝不及防,「嘭」一聲雙膝跪在了雪地上。
「我知道自己沒資格求你原諒。」
「但若若,你知道的,我爸一直管我很嚴。從小到大,我都循規蹈矩地長大,甚至在認識你之前,我也沒有經历過別的女人。」
「所以遇到薑雪那時候我在想,就叛逆這麼一次就好,只要一次,我就安安心心回到你身邊。」
「婚策公司那次,我跟薑雪提出要斷掉,她同意了,說只要婚前陪她去旅游最後一次。」
時津抬頭,眼底黯淡的光藏著期盼。
哽咽道:「我真的沒想過,會țúⁱ弄丟你……」
大雪落下,糢糊視線。
時津說得沒錯,他的童年是在父親極端壓制和批判下長大。
直到前年他父親去世那天,他哭了很久後,卻也覺得獲得了重生。
「可時津,你也知道的,我爸出軌成性。」
「這些年,我好不容易從噩夢中走出來,可當初帶我走出來的人,卻將我拖進了一個更大的夢魘。」
我朝他扯出一抹無力的笑。
時津愣了愣,臉上血色一點點褪盡。
他朝前跪走兩步,扯住我的大衣袖子:「我沒想糾纏你,只是想默默補償你。」
話音剛落,路邊傳來車輪在雪地上剎停的聲嚮。
一輛巡邏警車經過,停了下來。
警察推門走下,顯然把他當做糾纏我的不法分子。
「女士,請問需要幫助嗎?」
我朝他點頭,用法語回道。
「是的,非常感謝。我不認識他。」

16
大概是被警察帶走過。
後續一段時間,時津沒再出現在我公司樓下。
我過了幾天安生日子,
直到我居住的公寓對門,住進了一位新房客。
當開門看到時津那張臉時,我本來平靜的情緒,猛然生起一股惡心。
我「嘭」一聲將大門關上,上網著手開始尋找新的住所。
每天早晨,我都能在門口的把手上看到熱騰騰的早餐。
時津不再出現在我面前,就像他所說,只是想默默補償我。
只可惜,我不再需要。
所以那些早餐,最後都進了樓下流浪狗的肚子。
也不知道它們吃了,會不會惡心,但總比丟進垃圾桶來得珍惜食物。
年末,項目的設計完成了大框架。
公司找了家酒吧慶祝,我喝多兩杯。
溫夏扛住我肩膀,扶我回家時,恰好在昏暗的樓道裡撞到一個身影。
靜默的尷尬在空中流轉。
我掀起眼皮看了眼時津,從包裡拿出鑰匙,丟給溫夏。
「開門。」
溫夏渾身僵硬了一下:「好……」
就在公寓門被打開那一瞬,溫夏剛要轉身,卻被我開聲留住。
「不進來坐一下嗎?」
話落,溫夏腳步一頓,耳朵被灼燒得通紅一片。
直到房門被關上,時津始終沒說過一句話。
只是望著我,漸漸紅了眼眶。
關門那一瞬,我看到他眼底帶淚,朝我扯出了一抹笑。

17
窗外大雪,我倒了杯熱茶放到溫夏面前。
「謝謝你送我回來。」
他看著我條理清晰的動作, 愣了片刻,笑著搖了搖頭。
「看來你沒醉,是我醉了。」
只要我一直看上去單身, 時津的糾纏就會無休無止。
所以我需要一個趕走他的契機。
「利用了你, 抱歉。」
溫夏拿起熱茶抿了一口。
「沒事,甘之如飴。只不過他真的會搬走嗎?」
我側眸望著陽臺外越下越綿密的雪。
喃喃了一句:「會。」
時光在大學中穿越回五年前。
那一天, 雪也像今日這麼大。
我爸媽以我成年為理由, 斷掉了我的生活費, 我迫不得已只能在校內找了個便利店兼職的工作。
時津的家境很好, 可我不願接受他的錢。
所以每天, 時津都會在下課後來店裡幫我。
「雪這麼大, 你可以不用來的。」
時津哈了一口白汽, 搓暖手,裹住我。
「我女朋友在哪兒,我就在哪兒。」
剛說完,門口感應鈴傳來:「叮咚, 歡迎光臨。」
「你好,請問需要——」
還沒等我問完,眼前忽然白光一閃。
只見那名顧客掏出一把刀, 顫巍巍指著我。
「打、打劫!我……我不想傷害你,把收銀臺打開。」
我嚇得頓時蹲在裡面, 只能一邊佯裝打開收銀臺, 一邊悄悄按報警鈴。
可就在報警按下去那刻,搬好貨物的時津剛好從倉庫走了出來。
見到刀的那刻,他想也沒想就沖上去跟歹徒搏鬥。
我被嚇得渾身顫抖,忙掏出電話報警。
後來在好幾個進店顧客幫忙下,歹徒被制服移交警察。
只是時津的手卻被刀劃,流了一地的血。
我緊緊抱住他,哭著打 120。
殷紅的血液染紅了白雪。
時津笑著安慰我:「就是一點點傷,不疼的, 別哭了?」
「你是不是傻, 剛才怎麼跑出來。」
時津皺眉:「我女朋友在外面,你要我不出來當縮頭烏龜?」
「可是……」
我看著那傷口, 眼淚止不住地流。
「可是甚麼?我不會丟下你的。」
當時的我不信,啜泣道:「萬一哪天丟下了怎麼辦?」
時津捧著我臉蛋,認真一字一句道。
「不會, 除非你丟下我。」
「但只要你還單身,我一定會追著你。但你要是找了別人……」
我撲閃著眼睛, 問:「那會怎樣?」
時津苦笑:「那我只能放手, 祝你一切順遂。」
那個曾經願意為你拼命的人。
最終也能在茫茫人海裡, 松開你的手。

18
第二日清早, 雪停陽升。
經過一夜的大雪洗禮,空氣中都透著冷冽的清新氣息。
打開門那一瞬, 曾經每日出現的早餐不見了, 門把手上空空如也。
取而代之的,是地上一個盒子,下面壓著一張紙。
盒子裡,是這些年, 我送給時津的所有禮物。
紙條上只寫了一句話。
【從今往後,祝我的若若,一切順遂。】
(全文完)

精彩故事 全文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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