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歌之秘

太陽不會吃人,但所有上古文明都被告知要用人祭來喂飽太陽!
是甚麼在冒充太陽?
又是甚麼消失在了朝歌的那場大火之中?

1
士兵們押解著長長的隊伍走過朝歌的街道。
隊伍中的人雙手反綁,赤裸著上身,低著頭,脖子上還套著繩子,走得稍稍慢些就會挨上一鞭子。
這些是周國進貢的戰俘,長長的隊伍延伸數裡。
在周圍的百姓眼裡,這些不肯臣服大邑商的蠻族,竟敢起兵造反,他們只配淪為祭祀先祖的人牲,才能洗刷自己的罪孽。
姬發騎著高頭大馬,眼神中充滿了不安。
周國已是諸侯之首,奉商王之命為大商徵討周邊的蠻族,天下皆知商人有用活人來占卜祭祀的習俗,因此抓了戰俘都會送到商都。
可是姬發知道些更加辛祕的事件,那數量龐大的戰俘,只有不到千人是用作占卜祭天,餘下的萬人送入王宮之後就再也沒了消息。
商王一次次下令,要求天下的方國提供更多的人牲,如若不從,大商的軍隊就會踏平他們的部落,抓走所有的國民。
周國從依附大商開始,就不停地與周圍的蠻族開戰,姬發的父親季历為大商立下了赫赫戰功,卻也因為沒有提供足夠多的人牲而被商王軟禁,最後將其殺害。
但事情並沒有這麼簡單,季历臨死前想辦法傳出了一些消息。
大商一直在豢養某種恐怖的東西!

2
王宮之內,商王殷壽同樣臉色陰沉。
源源不斷的人牲還沒走到專門關押他們的牢獄,就會被帶走。
那些目中無人的貞人祭祀們,仗著能與先祖鬼神溝通,傲慢地對商王的政令指指點點,就連他,每隔三個月,也不得不跪倒在他們面前,聆聽所謂先祖的教誨。
別人不知道,但是他清楚得很,那個躲在地宮裡的怪物,已經越來越不受掌控了,而北海七十二諸侯叛亂,更讓他嗅到了一絲陰謀的味道,聞太師已率大軍出徵,朝中他能依靠的臣子又少了一個。
那源源不斷的戰報在告訴他,妖族在幫助叛軍,這天下能號令群妖的只有那位。
妖祖女媧!
他特意去女媧廟,想要女媧給他給個交代,沒想到女媧閉門不出,於是帝辛寫詩將其狠狠羞辱一番。
氣是出了,但是事情依舊沒有解決,那東西的胃口越來越大,方國進貢的人牲已經不夠了,貞人們居然提出用大商的子民來喂飽它,帝辛斷然拒絕!
他知道,對於這些貞人們來說,天下人的性命都不如他們供奉的東西重要,他的父親帝乙,爺爺文丁,兩代商王都死在了那個東西的手裡,殷壽無時無刻不想報仇,如今他的力量還太弱小,只能蟄伏起來,同時他也要確定,道教,闡教,截教,還有那突然興起的西方教,到底誰才是自己的盟友!
至於姬發,有能力,是天下諸侯之首,不知是否可以拉攏。
「 西伯昌徵伐有功,當賞!」

3
姬發戰戰兢兢地跪謝了商王的賞賜,他察覺到商王的目光似乎一直停留在自己身上,心中不免得有些忐忑。
王座上的殷壽繼承了商王的勇武,他像是一頭蓄勢待發的猛獸,身上散發著強大的威壓。
在大商,蠻族部落的首領,酋長,以及方國的諸侯,這是一等一的祭品,自己雖然有戰功,但商王並不在意這些,自己的父親也是接受封賞之時被突然拿下,成為了人牲,姬發的心中難免多了幾分憂慮。
好在商王並沒有將他當場拿下的想法。
等他退出了王宮,角落裡那個戴著青銅面的人已經等他很久了。
姬發恭恭敬敬地跟著他上了馬車,一直駛向未知的目的地。
「 西伯昌考慮得如何了?」
「多謝仙人抬愛,只是大邑商立國五百年有餘,兵強馬壯,底蘊雄厚,姬周立國不過百年,憑借大商的羽翼遮蔽才有今天,國小勢微,實在不敢有不臣之心。」
面具人發出詭異的笑聲,嘲笑著姬發的懦弱。
「你父親可比你勇敢得多,年紀輕輕就有吞商的野心,只是他選錯了對手,文丁之勇猛連我等都要退避三分,可現在不一樣,殷壽小兒與文丁,帝乙相比不過是個乳臭未幹的娃娃。」
姬發不敢言語,Ṫūⁱ只是在一邊賠笑。
「 我知道你心有顧慮,我等實力你應當知曉,你若起兵,這漫天諸仙皆是你的盟友,滅商大業甚至無需你親自Ṱű̂⁼動手。」
「 不知仙人為何選我?」
「 此事你自不必知曉!西伯昌,你好好考慮一下吧!」
馬車停在了朝歌城外,面具人掀開了簾子,姬發拱手行禮,準備離開,他半個人鑽出之後,又突然折返回來。
「 仙人滅商,應當是為了王宮之內的那個東西吧!」
「你知道那是甚麼?」
面具人的語氣中帶著一絲難以言喻的戲謔。
姬發點點頭,用顫抖的語氣說道:
「我父親死前傳出的資訊上寫著這樣一句話——大商在豢養太陽!」

4
寒風呼嘯,大雪紛飛。
無數面目猙獰恐怖的妖魔發出刺耳的嚎叫。
它們的對面,數十萬商軍排著整齊的隊列,沒有一絲聲嚮,這支天下最強大的軍隊表現出讓妖魔都感到畏懼殺意,只能不斷的用叫聲來掩飾心中的膽怯。
袁福通一聲令下,叛軍和妖魔如潮水般拍向商軍的陣列,商軍就像海邊的岩石,任憑大海如何的兇猛,都保持著完整的隊形,一步步絞殺敵人。
未來的四大天王魔家兄弟們一馬當先,沖入敵陣,勢不可擋。
聞太師坐鎮中軍,指揮著大軍作戰。
沒過一會,敵軍就開始潰敗,商軍趁勢掩殺,斬獲無數。
但是聞太師憂心忡忡,戰爭已經開始三年,大商的主力被死死地牽制在北海,那些妖魔似乎永遠殺不完,同時,來自天上的消息也讓他感到不安,三清似乎在謀劃甚麼大事,師傅金靈聖母多次叮囑他要穩住殷商氣數,否則大災將至。
他這次親自徵討北海,不僅僅是為了鎮壓叛亂,更是因為先帝帝乙死前的一封密旨,讓他遠赴萬裡,去尋找一個事關大商王族的祕密!
三年過去了,他感覺自己好似陷入了無休止的泥潭,每前進一步都有無限的阻力,似乎上天並不想讓他到達他想要去的地方。
聞太師長嘆一口氣,下令急行向前。
留給大商的時間依舊不多了!

5
蘇妲己不明白女媧為甚麼派她去蠱惑殷壽,但她還是忠實地執行著妖祖的命令,禍亂朝綱,一身狐媚之術,即使是再賢明的帝王也會拜倒在她的裙下。
不過在殷壽那雙看似沉溺的眼神之後,妲己察覺到了一絲不一樣的東西,殷壽看起來並沒有表面上那麼昏庸,當她蠱惑殷壽去殘害那些忠良之臣時,殷壽毫不遲疑地答應了,甚至株連得更多,妲己甚至覺得一切都是商王計劃好的,只不過借著她的由頭實施而已。
妲己享受著商王的愛,就是那些傲慢的貞人讓她感到反感,她會在夜裡偷偷露出原形,找到那些對自己不敬的祭祀,生吞活剝,奇怪的是貞人們並不在意失蹤的同伴,只是減少了外出,並且不斷的要求殷壽繼續進貢人牲。
而在外人面前喜怒無常的商王,唯唯諾諾地跪在他們面前,聆聽他們的命令。
妲己想起來,女媧娘娘曾經特別交代過,要註意王宮中的那些貞人們,如果有機會,要仔細調查,她悄悄地跟在他們後面,看著他們進入了一座詭異的宮殿之中,這座宮殿外牆布滿了無數的法陣,一切妖魔人仙都不得入內。
殷壽告訴她,這裡是大商祭祀的地方。
桑林。
妲己一直想找機會進去,但從未成功過,桑林就像一座銅牆鐵壁,將祕密隱藏在內,外人不得知,她回到女媧廟匯報了此事,只見女媧臉上露出了奇怪的表情,居然是貪婪!
女媧催促著妲己馬上回到殷壽身邊,找到進入桑林的辦法,同時她還叮囑道:
「桑林所藏,不僅是我妖族所圖,三教同樣對其垂涎欲滴,妖族興旺皆於你三妖一身,你切不可懈怠!」
妲己回到殷壽身邊,她發現殷壽逐漸變得暴戾,讓她也感到恐懼,殷壽幾乎變了一個人,他下令將比幹的心挖出,只為看看是否為七竅玲瓏之心,箕子裝瘋賣傻,給別人當了奴隸,微子啓逃出了朝歌,躲到了自己的封地。
接著他開始大興土木,徵召百姓,就在桑林的邊上,修築宏偉的摘星樓。
沒人知道繼位之初賢明的殷壽為何會性情大變,於是世人將一切的罪責都歸咎於妲己的蠱惑,只有妲己自己知道,這一切都是殷壽的想法。
無數的百姓們累死餓死,屍體被丟入了桑林之中,殷壽不停地催促著,絲毫不在意百姓們的死活。
等到摘星樓建成的那天,殷壽下令宴請群臣,他粗魯地抓著妲己的手,大踏步地站在圍欄邊,眼睛卻死死地盯著底下的桑林。
妲己感覺身邊的君王十分的陌生,她或許從未認識過真正的殷壽,直到此刻,她才終於看清,殷壽用酒色掩飾的,眼底那一閃而過的,是殺意!
順著他的目光,妲己看見了一片奇特的桑樹林,鬱鬱蔥蔥,將裡面的宮殿都遮蔽得嚴嚴實實,突然,來自動物的本能在瘋狂地預警,那是捕獵者靠近時的徵兆。
妲己慌張地四處張望,想要弄明白危險的來臨,可不管她怎麼移動,危險的感覺都不曾消失,她不明白到底發生了甚麼,慌亂之中,她看見殷壽的額頭也冒出了絲絲冷汗,就連商王也在害怕,那種感覺就像是被人窺探一般,妲己覺得自己回到了靈智未開的時候,她獨自一狐生活在野蠻的叢林裡,到處都有比自己更加強大的捕獵者在游蕩。
危險無處不在。
他們的身後,貞人們露出欣喜的表情,撲通跪倒在地,俯首膜拜,盡管殷壽站在他們面前,但妲己知道,他們所拜的,另有其人。
妲己想起了女媧的話。
桑林裡的桑樹開始搖晃,大地都在震動,殷壽陰沉著臉,最終點了點頭。
貞人們接到了命令,跑下了鹿臺。
接著,妲己看Ṫű̂¹見那修築鹿臺的數萬百姓被趕進了桑林,消失在了密林之中,而震動也逐漸停止。

6
殷壽目光冰冷地掃過群臣,然後冷哼一聲,獨自離開。
妲己跟在他的身後,不敢出聲。
等到二人回到寢宮,殷壽問她:
「你看見了嗎?」
妲己一愣,不明白殷壽的話是甚麼意思。
「大王說甚麼?臣妾不知。」
殷壽語氣冰冷,變得十分陌生。
「我還以為妖怪能看見比凡人更多的東西。」
妲己聞言大驚,一時竟有些不知所措。
「大王,我……」
殷壽露出不屑的表情。
「是女媧派你來的吧?我就知道,妖族和仙人都是一丘之貉,都是為了桑林裡面那個禍害,你們真是蠢不自知,以為那是甚麼好東西?我大商數位君王為此丟了性命,我的爺爺,父親也都死在它手裡,你們還搶著要,這天下根本就不知道我們背負了怎樣的職責?沒有历代商王的盡心盡力,哪有現在的三界太平?」
妲己沉默不語,低著頭,等待著殷壽的暴怒,但想象中的狂風暴雨並沒有來,一只大手輕輕搭在了她的頭上。
「我知道這不是你的本意,妲己,大亂將至,女媧保不了你的,趁現在,快逃吧,逃得越遠越好,你修煉不易,這些事情不是你能參與的,如果我之前傷害到你,我向你道歉。」
殷壽的臉上露出一絲柔情,妲己獃獃地看著眼前的君王,或許這才是殷壽真正的樣子,她想起來了,無數次夜深人靜時,妲己從夢中醒來,看見殷壽獨自一人站在月色之下仰望上天,眼角帶著一絲淚痕,鞭子抽在百姓們身上時,他的臉上也會流露出一絲不易察覺的憐憫,縱情酒色後的傷感,還有今日那望向桑林的殺意,以及此刻的溫柔。
他是個有血有肉的人,妲己能感覺到,他背負著巨大的壓力獨自前行,沒有人能聆聽他的心聲。
那一瞬間,妲己心動了,此時此刻,她不再抱有目的,而是純粹的,發自內心地愛上了眼前這位古代的君王。
「大王,臣妾不走了,臣妾想留在大王身邊。」
「胡鬧,你甚麼都不知道,留在我身邊只會白白送命,事成之後,只怕連大商,連我自己都將不複存在。」
商王的語氣之中帶著幾分落寞,隨後他的眼神又堅定起來。
「所以,愛妃,你快走吧。」
妲己搖搖頭,然後一把撲倒了殷壽的懷裡,她甘願陪伴在他身邊,陪著他一起前往末日,殷壽沒有再勸阻,而是將她緊緊抱住。
狐妖是真的,愛也是真的。

7
天下人提起那昏庸的君王和那禍國的妖妃,無不恨得咬牙切齒,他們迫切地希望有人能拯救百姓於水火之中。
好在西岐出了聖人姬發,各地都在流傳著姬發的賢良仁德,百姓們都在暗自期盼著,聖人順應上天,出兵徵討不義。
就在此時,聞太師得勝回朝!
此時距他出兵已經十年之久,朝歌早就變得陌生,那些忠厚的大臣被排擠出朝廷,王宮裡皆是阿諛奉承的姦佞。
聞太師見到自己一心守護的大商變成如此糢樣,痛心疾首,想要揪住殷壽怒斥一般。
但他忍住了,他只是獨自一人進了王宮,見到了沉迷酒色的殷壽。
面對聞太師历經九死一生遞上的卷軸,殷壽只是隨意的吩咐妲己將其收起,然後繼續享樂,貞人們幾乎把持了朝政,一道道荒唐的政令發往了全國各地,百姓們苦不堪言。
好在他已經回來了,聞太師在朝堂上一拳打翻費仲,又一掌打倒尤渾,力陳十策,準備整肅朝綱,然而詭異的是,東海戰事再起,聞太師不得不再次出兵,好不容易平定了東海,那傳得沸沸揚揚的西岐終於還是反了。
聞太師無奈,冥冥之中似乎已經註定了他做的一切努力都是徒勞,早就有無數的人推算出大商即將滅亡的結局,此次出徵已是註定的失敗。
但當年王駕前的承諾,就算是逆天而行,他也要以命相搏。
可是,一條消息讓他徹底憤怒了,殷壽居然派人去殷墟,將历代商王的骸骨挖出!他還未找殷壽,但殷壽卻註定找到了他!
深夜,聞太師坐在房中,而殷壽就在他的對面,聞太師一心輔佐大商,他也沒必要隱瞞自己的計劃了。
他向聞太師講出來自己的想法,聞太師皺眉不語,直到殷壽講完最後一個字。
「大王,你覺得事情的真相到底如何?」
「說不好,封神榜既出,就代表闡教準備和西岐聯手了。」
「小小西岐,不足為慮,臣真正擔心的,是朝中……」
「太師寬心,我自有分寸,這是可惜了先祖們的百年基業,恐怕要毀於我的手裡了。」
聞太師嘆了口,誰又能想象到,朝歌城下居然真的鎖著一只太陽?

8
殷壽是在坐上王位之後才知道這個祕密,貞人們帶著年輕的他走入了那王宮底下的宮殿裡,見到了那個被鐵鏈鎖住的金色火球。
刺眼的烈陽讓人根本無法直視,火球不斷地掙紮扭動,那數百根用隕鐵打造的,足足上萬斤的鐵鏈將其牢牢限制在那個足有百丈深的巨坑裡。
但是殷壽無懼這種強光,他俯瞰著下方的火球,裡面隱約能看清一只巨鳥的身影。
貞人們說這就是太陽,根ṱû³據傳說這是被後羿射下的金烏,它落於北海之眼,一息尚存,然後被大商的先祖契從北海捉回,關於大商都城之下,庇佑子孫萬代。
故而大商長久不衰,諸侯俯首,天下歸心。
只是每過幾十年,太陽就會爆發,整座商都都會被烈火吞噬!所有的百姓都將葬身於火海,因此,大商建國五百年,居然遷都數十次,就是在太陽爆發之前,帶著所有的百姓離開商都,建立新的都城,以此來將損失降到最小。
這才是帝乙去世之前一定要殷壽要放棄殷城遷都朝歌的真相!
貞人們要求殷壽下跪,這是所有商王繼位後都要進行的傳統,殷壽拒絕了,堂堂人皇,當睥睨天地,與天地同座,豈能為了小小的太陽而跪?
可下一刻,一股極其怪誕的感覺撲面而Ťŭ̀³來,混合著暴戾,炙熱,焦躁以及各種難以言喻的情緒將殷壽包裹其中,來自靈魂的戰栗帶著無法抗衡的壓迫,仿佛一只無形的巨手按壓著他的腦袋,讓他臣服。
殷壽咬著牙,骨頭髮出咔咔的聲嚮,終於,他還是沒能抵抗得住,不甘地跪了下來,對著太陽叩首。
他見過仙人和神明,但是這絕不是神仙該有的氣勢,那被隱藏在烈燄之下的,是讓殷壽感到厭惡和膽戰的存在,就好像不該存在於這天地之間一樣,這絕不可能是太陽,強烈的不安幾乎讓他暈厥,貞人們將人牲一個個推入深坑,那些人甚至連慘叫都沒發出就消失不見了。
那東西似乎很高興,不斷地扭曲著,想要更多的祭品。
貞人們扭過頭來,眼裡散發Ṱû⁻著詭異的光芒,齊聲道:
「請大王進貢人牲!」
他們好似沒有感情的傀儡,重複這樣的句子,殷壽一時分不清,到底是貞人們在說話,還是底下的那個東西在說話。
他感到莫名的恐懼,匆匆離開了這裡。
然而這道聲音就如同夢魘一般,不斷地在他腦子裡嚮起,殷壽試圖抗爭,可是那聲音就如蛆附骨,幾乎將殷壽折磨得崩潰。
往後的日子裡,那聲音不斷的嚮起,從半年一次,到後來發展到了一月一次,如今更是到了十日一次。
殷壽每天都生活在巨大的痛苦之中。
直到他發現了父親留下了遺物,然後知道了另一個不一樣的故事。

9
不止一位商王懷疑,這根本就不是太陽,他們都在調查過去的真相。
只是那些原本祭祀上天的貞人,似乎成為了那東西的傀儡一般,如行屍走肉般監視著商王,曾有商王試圖圍剿他們,可是貞人背後綁定著強大的利益集團,以至於讓商王都投鼠忌器,王權一度旁落。
历代商王通過不斷地遷都,終於奪回了貞人手裡的王權,可是大商都城地下關押的東西依舊來历不明。
直到殷壽的爺爺文丁,終於查到了一絲蛛絲馬跡,這東西的來历,或許和商王先祖的傳說有關。
天命玄鳥,降而生商,商人一直都自稱為玄鳥之子。
玄鳥本該遨游於天,亙古不滅,天道卻讓它降於凡間,誕下子嗣,因為大邑商從建立那天起的任務就只有一個,看守這個太陽!
那神祕莫測的天道沒有給出理由,但是聞太師從截教內部的只言片語之中得到了線索。
這個太陽,不屬於此方天地!
還記得嗎?盤古開天,化作萬物,左眼為日,右眼為月,從一開始,太陽就只有一個,作為盤古之眼,本就是至高無上,早就超越一切,成為天道的一部分。
當太陽落下之後,卻突然十日淩空,誰也不知道那些東西從哪而來,它們透露著讓仙人們也感到畏懼的氣息,更讓人感到驚訝的是,它們似乎是一種仙人們無法理解的生命存在,體內蘊含著足夠毀滅這個世界的能量。
天道選出後羿,射殺了九個太陽,然而最後一只卻從後羿的箭下逃走,朝北飛去,它吸收了其他九個太陽的力量,已經膨脹到了恐怖的程度,幾乎占據了整個天空。
於是玄鳥應運而生,它以最兇殘的攻擊在太陽吸收完全部的能量之前擊敗了它,使得它身上蘊含的能量化作了無窮無盡的造化修為,散落於天地之間,至此凡人走獸皆可修仙得道。
如今天地之間的造化已經變得稀缺,闡教和人教還有妖族就把希望放在了這只最後的太陽身上,他們貪婪地希望獨霸這份機遇。
文丁在夢中感應天道得知,那根本就不是太陽,而是三界都無法承受的恐怖存在,就連天道也無法壓制,所有的商王們都只是徒勞地將那東西突破枷鎖的時間往後退,一旦讓它逃出枷鎖,那些散落四方的修為都會被它重新吸收,然後重新膨脹,徹底毀滅這方天地。
女媧,元始天尊,太上老君,還有西方二聖,自以為自己才是捕獵者,事實上他們從一開始就是獵物,愚蠢地想要打開獵人的牢房。
所謂的人皇,不過是個卑微的獄卒,一代又一代地替天道看守著這個註定會逃脫的囚徒,他們和這東西一起,都被困在了囚籠之中。
殷壽的父親帝乙,花費了一生的時間都在尋找打破這個命運的方法,他想替玄鳥之後斬斷這個命運,直到死前,他才終於找到了一個方法。
那就是徹底殺死這個所謂的太陽,讓子孫後代們逃出這個困住了他們世代的囚籠。

10
有了神仙的幫助,西岐的軍隊攻破了一道道關卡,殷壽也明白了,商王不是唯一的獄卒,截教同樣有著看護邪物的責任。
那些玄鐵鏈本就是通天教主幫著打造的,他閉關修行,正是在感應天道,集天地之造化,穩住封印。
可是其他三教的偷襲讓截教元氣大傷,界牌關的一戰更是損失了截教所有的底蘊,大商失去了最強的盟友,如今殷壽將獨自面對內外兩大勢力的夾擊。
對,在大商的內部,同樣活躍著一批野心家們,他們一樣垂涎於那太陽的修為造化,甚至不惜勾結西岐,內外夾擊。
殷壽披上暴君的外衣,用殘暴粗魯的手段消滅那些逆臣,為首的便是比幹和他的兩個哥哥。
他能坐上王位實屬意外,商王的傳承本該是兄終弟及,作為王弟的比幹才是商王的第一繼承人,然而帝乙傳位於子,就算傳給自己的兒子,也應該是殷壽的兩個哥哥排在前面。
可是戲劇性的是,雖然他們兄弟三人都是同一個母親所生,但他兩個哥哥出生時母親是妾室的身份,等到殷壽出生時她的母親已經是正室了,結果殷壽明明是老三卻成為了嫡長子,兩個哥哥只因為早出生幾年便與王位失之交臂。
他們聯合了起來,共同對殷壽的王位發起了挑戰。
還有那幾乎成為太陽奴僕的貞人們,他們也需要王位上的君王是一個聽話的傀儡。
等到聞太師的死訊傳到朝歌,殷壽整個人像丟了魂一樣,癱倒在妲己懷中,掩面痛哭。
最終,西岐的大軍已經到了朝歌城下,那漫天的仙人好不威風,殷壽知道,已經到了決戰的時刻了。
妲己幫他穿好鎧甲,裝好佩刀,然後走上了摘星樓。
巍峨的摘星樓直沖雲端,即使在城外也能看見它的雄偉壯觀,這就是紂王殘暴的罪證。
殷壽站在摘星樓頂端,他下令宮門打開,所有的宮人全部逃命,如今只有妲己陪在他的身邊。
「愛妃,你真的不走嗎?」
妲己點點頭,然後握住了他的手,那副絕世容顏露出一個堅決的微笑。
「好,愛妃,煩請你為我奏樂。」
悠揚的琴聲自臺上嚮起,為肅殺的戰場增添了幾分悲涼,仙人們站在雲端之上,大聲呵斥:
「殷壽,你殘暴無度,枉為人君,殷商更是困囚金烏百年,實乃天地不容,人神共憤!還不速速解開枷鎖,束手就擒!」
殷壽冷笑一聲,嘲笑著他們的愚蠢,一想到自己要救下這些蠢貨,他心中居然感到一絲不值,姬發小兒騎著白馬,擊敗了朝歌的守軍,周軍開始了攻城。
真是好算計,太陽的枷鎖只有商王族的血脈才能打開,那姬昌娶了帝乙的妹妹,殷壽的姑姑,姬發身上就有了大商王族的血統,所以仙人們才會選擇姬發來充當他們在人間的代理人,說到底,他們還是需要玄鳥的後人來充當獄卒!
真是可笑。

11
大地開始震動,太陽開始掙紮,巨大的鐵鏈發出刺耳的聲嚮,計劃開始了。
王宮的地面開始塌陷,灼熱的火燄從地下冒出,一道尖銳的聲音嚮徹雲霄,天象異變,濃濃的紅煙遮蔽了整個天空,周軍們驚恐地張望,危險的感覺籠罩在每個人的心頭。
仙人們激動地盯著那個深不見底的巨洞,他們感覺到了它的氣息,他們期待著它的降臨。
他們先是聽見了鐵鏈被拽動的聲音,接著刺目的光芒從地下噴射而出,形成一條直通天地的紅色光柱,夾雜著烈燄與岩漿。
一團猩紅的,碩大的球狀物體慢慢出現在Ŧũ̂³了洞口,它比太陽還要燿眼數百倍,所有看見它的凡人都在一瞬間失去了自己的眼睛,灼熱的火風將周圍的一切都點燃,巨大的太陽黑子遍布了它的全身,掀起的熱浪讓周圍數百裡的空氣都在扭曲,在那光球的內部,無法言喻的恐怖發出了讓天地都為之膽戰的咆哮,地心內部的岩漿隨之翻湧。
當它出現時,連天上的太陽Ţū́ⁿ都不得躲避著它的鋒芒。
接著,它開始從有形變成無形,好似一段紅色的迷霧,灼燒著周圍的一切, 那些鐵鏈再也無法束縛它的身軀,被融化成鐵水掉進了無底的深淵之中,整座朝歌都燃起了熊熊大火,天地之間唯一還矗立的只有那座摘星樓。
仙人們還未從興奮中反應過來,就發現自己身上的修為與造化在源源不斷地流失,他們驚慌失措,卻發現那東西的周身出現了強大的力量,拖拽著那些不可一世的仙人們一點點地靠近它,那些修為差一點的仙人們根本來不及反應,就已經消失在了猩紅的烈陽之中。
克圖格亞,那才是它真正的名字。
它並沒有著急飛上天空,被囚禁了這麼久,它聞見了熟悉的氣味,它要報仇,那摘星樓上的殷壽就是它複仇的目標。
「來!」
殷壽大喝一聲, 那地下突然迸發出更加猛烈的白光,他大興土木,濫用民力,將整座朝歌城都變成了一個巨大的祭壇。
幾根更加粗壯的鎖鐵刺入了它的身體,將它牢牢抓住,一點點地往下拖。
所有人都覺得祭祀先祖是那些貞人們的專屬, 但是他們忘了,占卜之術是商王所創, 商王才是這天下最大的祭司!
而殷壽, 他的才能超越了历代所有的商王, 他的能力,那隱藏在血脈之中的大玄鳥的神力,終於在他見到那個怪物時覺醒了!
他騙過了天下人, 讓所有人都覺得他是個昏庸殘暴的君王。
一道驚雷讓世界都寂靜了幾分,接著無數的雷蛇從天而降, 震耳欲聾, 那是至高無上的天道為殷壽擂的戰鼓, 也是為他離別的踐行!
他取下了那副聞太師從北海帶回的巨弓,那是後羿射下九個太陽的神弓,而玄鳥, 就是那支未曾射出的第十箭所化。
妲己捧上了那支用历代商王屍骸所制的古箭, 今日, 便是最後的太陽落下之日!
殷壽天生神力,只有他才能拉開這副命中註定的神弓,那磅礴的肌肉如小山般隆起,將他身上的鎧甲全部撐爆, 露出恐怖的身軀, 古老的圖騰開始閃燿, 來自遠古的血脈已經覺醒,他的胳膊上, 手臂上浮現出詭異的符號, 那是祖先們刻下的印記,是玄鳥一族最後的選擇!
他將那些忠厚的良臣趕出朝歌, 將那些投靠了比幹等人的百姓抓來修築摘星樓,讓百姓們離心離德,逃出朝歌, 他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今天與它的決戰!
可是,殷壽的酒色偽裝, 使得他的力量還是欠缺了那麼一分, 神弓只是差一點,才能拉成滿弓!
妲己化作了真身,一口咬住弓弦, 這磅礴的神力對妖怪幾乎是致命的,妲己觸碰到的那一瞬間, 幾乎神魂寂滅。
但她還是為殷壽填補上了最後的一絲欠缺, 她實現了對他的諾言, 陪伴她走到了最後!
「天命玄鳥,誅殺邪祟!」
神箭射出,天地寂滅。

12
一場無與倫比的大火吞沒了整個朝歌。
殷壽抱著奄奄一息的小狐貍, 坐在火海之中。
「大王,你拯救了天下呢!」
「是咱們拯救了天下。」
偽裝了這麼多年,他終於可以好好休息一下了。

精彩故事 全文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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