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郎偷走了我的衣服,威脅我嫁給他。
成親當天,我剝了老黃牛的皮,披在牛郎的身上:「既然不想當人,那就當畜生吧。」
牛郎變成了牛。
老黃牛,成了我碗裏的肉。
-1-
我與牛郎成親的那天,老黃牛充當了高堂。
牛郎父母去世得早,兄長和嫂嫂將他趕出了家門,這麼多年一直與老黃牛相依爲命。
他說:「我早就將老黃牛當成了親人。」
牛郎拉着我要跪拜高堂。
我不跪。
想我堂堂仙女,現在竟然淪落爲給畜生下跪了,可真是,笑話。
牛郎勸我:「老黃牛於我有救命之恩,它就是我的再生父母。你我夫妻一體,以後,它也是你的父母。」
我奇怪地看了他一眼:「當我的父母,它一個畜生也配?」
牛郎剛要動怒,老黃牛過來咬了咬他的衣角,搖搖頭。
他說,看到老黃牛的面子上,不跟我計較。
只求我成婚後,好好對老黃牛。
「沒有老黃牛,也沒有你我的緣分。」
這話可真有意思。
我是仙女,他是凡人,怎麼可能有緣分。
老黃牛低着頭不敢看我。
牛郎剛要說什麼,又咽了回去,只說:「以後,你就知道了。」
-2-
那天,我灌醉了牛郎,翻遍了他的屋子,甚至連門前的地也都翻遍了,什麼也沒找到。
那一刻,我想殺了牛郎。
這時,我聽到了一個蒼老的女聲:「你在找什麼?」
我頓了頓:「羽衣。」
她又問:「找它做什麼?」
我回頭,看着正在喫草的老黃牛,說:「回家。」
老黃牛嘆氣:
「有男人,有孩子,那纔是家。天上的,不叫家。
「留在這裏不好嗎?你跟牛郎好好地過日子,以後再生兩個孩子,不比當神仙好?」
不好。
一點也不好。
這裏的食物,粗糙難以下嚥。
這裏的衣服,將我的肌膚磨得火辣辣地疼。
這裏的牀,硌得我整宿整宿地睡不着。
我不會種地,不會採桑,不會做飯,也不會料理家務。
家徒四壁的人間鴛鴦,又怎麼比得上逍遙快活的神仙?
普普通通的人間少年,又怎麼比得上長生不老?
我本就不食人間煙火。
可這段時間,我受夠了人間煙火。
更重要的是,這裏不是我的家。
什麼是家?
生我,養我,有回憶的地方。
而不是,有男人的地方。
-3-
突然,我想到了牛郎的那句話——「沒有老黃牛,也沒有你我的緣分。」
莫非,羽衣在老黃牛身上?
我拿刀逼問老黃牛羽衣的下落。
它死活不說,反而一個勁地勸我:
「女人最重要的是嫁個有情有義的男人,牛郎重情重義,人老實能幹,你何苦來着。
「你就是仙女,也是要嫁人,生孩子的。
「你不能自己過得逍遙,卻看着男人受苦。
「你什麼也不會幹,在我們村是沒人娶的,只有牛郎纔不嫌棄你……」
我再也聽不下去,劃破了老黃牛的皮:「再不說,我就剝了你的皮。」
老黃牛倔強地搖頭,語氣慈祥:「我都是爲了你好。」
爲我好?
所以,他們就偷了我的衣服。
如今,我就剝了老黃牛的皮吧。
今夜,我不是仙女。
而是,剝皮女!
老黃牛想逃,被我拽着牛繩拽了回來,開始剝皮。
老黃牛的眼裏都是淚水,前腿一折,撲通向我跪了下來。
它在求我,不要殺它。
但我還是下手了。
它太邪門了。
好幾次,我都看到它與牛郎偷偷說話。
甚至,我的羽衣也是它指點牛郎偷的。
我將老黃牛開膛破肚。
聽說,有些妖物天生奇異,可將萬物吞到肚子裏,用的時候再吐出來。
我懷疑,羽衣被它吞進了肚子裏。
但我沒找到羽衣。
反而,發現了一個怪物。
人身牛頭。
-4-
我將牛皮披在牛郎的身上。
牛皮陷進了肉裏。
裸露在外的肌膚長出了一層黃毛。
牛郎嘶吼地醒來,痛苦地在地上翻滾,骨頭一根根斷裂,又一根根地重新接起。
他的腦袋長了角,嘴巴漸漸前凸,胳膊變成了前蹄,腿變成了後蹄。
嘶吼聲,變成了哞哞叫。
牛郎,變成了一頭牛。
我飛快地將牛拴了起來,乾脆利落地給牛鼻子穿了孔。
現成的繩子和牛橛子。
我拽着牛郎牛橛子,逼問:「我的羽衣,你放哪了?告訴我,我將你變回去。」
牛郎哞哞地叫着,死不承認。
我氣笑了。
我將老黃牛的屍體拖了過來,當着牛郎的面割肉剔骨,將剔好的肉扔在鍋裏煮了。
牛郎哞哞地叫着,撕心裂肺地。
他眼裏是蝕骨的恨意,大顆大顆的眼淚砸了下來。
對他的牛,他倒是重情。
但現在,他也變成牛,完完全全一個畜生。
我再次問他,我的羽衣。
這次,他哞哞地罵我惡毒,詛咒我永遠找不到羽衣,詛咒我不得好死,生生世世在人間受苦。
以後的事,我不知道。
但現在,受苦的是他們。
我當着他的面,將老黃牛的骨頭,一點點砸碎,然後,拋給了流浪的野狗。
殺人,要誅心。
牛郎無能哀叫,眼裏流出了血淚。
而我愈發高興。
只是,不知道他是痛苦失去一個親人,還是失去了一個妻子?
-5-
牛肉,真香呀。
我當着牛郎的面喫得津津有味,還好心給他盛了一碗:
「牛肉補血,牛血補虛,牛肉湯補脾胃。
「通了靈的牛,滋味最爲鮮美,喫了可延年益壽,成妖成仙,夫君可嚐嚐。」
牛郎只是仇恨地瞪着我。
若眼光能殺人,恐怕我早就死了千萬次。
我嘻嘻地將碗收了回來,一拍額頭,懊惱地說:
「哎呀,夫君,都是我不好。
「忘了你現在是頭牛,不能喫。
「同類不食。
「可惜了這麼好的牛肉。
「可惜呀,沒將你早點變成牛,不然你們一家三口就齊齊整整了。」
我從一堆牛雜碎中,挑出那個小小的怪物,摔在牛郎腳下。
「人和畜生苟且。
「你們真噁心!」
更噁心的是,他們竟然還要禍害我。
一人一牛,在一起不就得了。
-6-
牛郎僵住了,一隻蹄子懸空,那張牛臉上震驚,迷茫,且不知所措。
隨後,便是撕心裂肺的叫聲。
「哈哈哈哈。」我笑得拍地,就愛看這種虐戀情深。
那晚,我是在牛的哀叫聲睡着的。
那聲音真好聽呀。
翌日,我將牛肉分給了村裏人。
大家喫得滿嘴流油,撐得肚子都圓了。
這時,他們問起了牛郎。
我隨便扯了一個謊,糊弄了過去。
村長打着飽嗝問:「老二家的,你們哪來的牛肉?」
牛郎的大嫂也回過味來了:「你們該不會把那頭老黃牛殺了吧?那可不行,家裏以後幹活全指望它了。」
我輕聲細語地解釋:「老黃牛太老了,幹不動活了。夫君覺得不如殺了喫肉,再買一頭好牛。」
大嫂的白眼快翻上了天:「老二有錢買牛?別是偷的,或者搶的吧?」
牛郎確實沒錢。
他確實也偷了東西。
但我還是好脾氣地解釋,從袖子裏摸出幾枚金葉子:「他是沒錢,可我有錢。」
村民們的眼睛都直了,紛紛羨慕牛郎娶了一個好媳婦。
院子裏的牛哞哞地叫了起來,焦躁地轉來轉去。
但沒一個人聽得懂。
只有我,似笑非笑地看了過去,並對在場的所有人承諾:
「以後大家要用牛,儘管來借。
「這牛,年輕,有勁,能幹活。」
-7-
從此,村裏只有要活,大家都來借牛。
不管誰來,我都借。
剛開始,大家都用得很精心。
這可不行。
等到人再來借的時候,我跟人強調:「新買的牛,沒調教過,大家儘管打。」
來人訕訕地笑:「牛貴着呢,可不能打壞了。」
我漫不經心地玩着金葉子:
「沒事,我有錢。
「這頭壞了,再買一頭。」
村民小心翼翼地問我:「那這頭?」
我笑了:「宰了,到時候請大家一起喫肉。」
村民的眼睛頓時亮了。
等再還回來的時候,牛身上是一道又一道的鞭痕,累得口吐白沫,躺在地上只抽抽。
我賞了那人幾個碎銀子。
只要抽牛郎,我都有賞。
那人千恩萬謝,看向牛郎的眼睛滿是貪婪。
以後,牛郎有福了。
捱打的福。
-8-
此後,牛郎天天捱打。
踩到了莊稼捱打,碰到了人捱打。
多喫一口草捱打,多喝一口水也捱打。
走得慢,捱打。
走得快,捱打。
一鞭一鞭,牛背上鮮血淋漓。
一棍一棍,兩個牛角都被打斷了。
鮮血糊了眼睛。
牛橛子扯爛了牛鼻子,傷口潰爛,蠅蟲嗡嗡。
牛的牙齒被掰斷了兩顆,尾巴也只剩下了半截。
牛的嗓子都叫啞了。
每次,大家來還牛,都挺不好意思的,訕訕地笑:「打得有點狠了。」
我毫不在意,反而打得越狠的,給的賞銀越多。
村民們貪婪地抱着銀子,眼冒兇光。
牛郎瑟瑟發抖,用嘶啞的嗓子告訴他們真相。
可惜,沒人聽得懂。
除非,大家都變成牛。
即便知道了,那又如何。
我能將他變成牛,也能用銀子砸村民。
誰也不會跟銀子過不去。
畢竟,牛郎只是捱打了。
他們獲得的,可是貨真價實的銀子。
再攢攢,說不定能買一頭屬於自己的牛。
別人的牛。
沒人心疼。
-9-
牛郎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
而我的心情愈發好了。
哼着小曲,撒着鹽。
往牛郎的傷口上撒。
大把大把地。
都能將整頭牛給醃入味。
鹽撒膩了,就潑辣椒水。
看着牛郎疼得在地上打滾,我樂不可支。
牛郎哞哞叫着,罵我:
「你根本就不是仙女,你是妖女,你是魔女……
「你殘害凡人,虐殺無辜,不得好死。
「你早晚會有報應!」
報應?
「人家好怕怕呀~」
我踩着牛郎的頭,歪頭笑。
一地的辣椒水還沒幹,浸泡了牛郎的傷口。
鹽入味後,辣椒入味。
想必,等不了多久,就能清水下鍋,連姜都不用放了。
我指着門前的鍋,給牛郎看。
「可惜,是你們的報應先來了。
「你看,老黃牛被扒皮抽筋,骨頭餵了野狗,肉被喫得一塊也不剩。
「你呢,就變成了牛,挨打受罵天天喫草。
「對了,還有那個小東西,還沒出生就死了。
「你不知道,老黃牛死的時候可捨不得了,又是下跪,又是流淚的,天下父母心呀。
「它還勸我跟你好好過日子,你看,我這日子過得多好。」
隨着我的訴說,牛郎的眼睛裏流出了血淚。
絕望在蔓延。
而我越說越高興。
我拍着手掌,歡快地說:
「你說,要是那個小怪物出生,你是當孩子養着呢,還是當怪物埋了呢?
「牛ṱųₘ頭人身,人家一看就知道怎麼回事。
「小怪物活着,人家會罵你和老黃牛,還會燒了你的房子,殺了老黃牛,摔死小怪物,將你沉塘淹死。」
畢竟,跟畜生苟且,只有水才能洗清他渾身的骯髒。
「小怪物死了,你和老黃牛都能安然無事。
「但,它也是你們的孩子,你們能埋得心安理得嗎?」
看,我多善解人意。
爲了避免他們以後的兩難,我提前出手解決了。
黃牛燉了湯,骨頭餵了狗。
牛郎成了畜生。
小怪物扔到了河裏,發爛發臭。
若再有仙女來,定會被裏面的怪物噁心走。
以後,誰也不會來洗澡,也不會再有誰的羽衣丟了。
一舉兩得。
我真聰明。
-10-
每天曬曬太陽,虐虐牛郎,我的小日子美滋滋的。
牛郎多日未露面,引起村裏人的懷疑。
但大家也只是隨口問一句,誰也不會真的關心一個沒爹沒孃的人。
我隨便找個藉口,就糊弄了過去。
至於,夜夜牛郎慘叫。
大家只以爲我不喜歡這頭牛,夜裏偷偷地打。
有錢人家的大小姐,有點怪癖怎麼了。
給錢,那就是菩薩。
只有牛郎的大哥大嫂,借牛犁地,拿了銀子還不夠,非得追問牛郎的下落,她說:
「你一個小娘子,拿着這麼多的銀子,不安全。不如跟二郎商量商量,把銀子給大嫂保管。
「大嫂手緊,幫你們存着。你啥時候用錢,就去大嫂那去取。」
這算盤打得,天上的神仙都能聽到。
我好聲好氣地拒絕:「不用了。我既然敢拿出來,就能守住。」
大嫂不依不饒:「你手這麼松,沒多久就敗光了。你們年輕,不懂過日子,大嫂見你每天送出去的銀子,都心疼呀。」
我掏出一錠金子,在大嫂眼前晃來ŧű₇晃去:
「嫂嫂,錢有的是,我就是敗上三百年,也花不完。」
但大嫂不死心,非得說我一個婦道人家,做不了主,要牛郎出來跟說。
牛郎就在樹上拴着。
沒法談。
她以爲牛郎面皮薄,只要她拿出長嫂如母的架勢,他礙於面子和人情,就會將錢乖乖地交出來。
大嫂認爲是我不讓牛郎出來。
她一把推開我,一邊喊着「二郎」,一邊進了屋裏。
理所當然的,沒人。
她訕訕地出來,眼睛又瞄到了牛身上。
牛早就殘破不堪。
但好在年輕,體格壯,幹活有一把子力氣。
大嫂的貪婪呼之欲出:
「這頭牛,你要是不喜歡,大嫂給你養着。
「你看你養的,牛都快死了。」
牛郎的眼睛都亮了,急切地哞哞叫着,要跟大嫂走。
但怎麼可能。
我堅定地拒絕:「不行,牛要是死了,我還喫肉呢。」
大嫂啞口無言,半晌後尖叫地指責我。
無非是,牛要幹活,不能亂殺。
我不能爲了口腹之慾,就殺了耕地的牛。
否則,要進大牢的。
哦?
這裏還有大牢呀。
我以爲,這裏是法外之地,隨隨便便都能弄個女人回家成親,沒任何的懲罰。
但現在,有人告訴我:殺牛,是要坐牢的。
原來,牛比女人還金貴。
畜生,比人更重要。
還真是,長見識了。
-11-
自從拒絕大嫂後,她天天來問牛郎。
我的藉口找遍了。
她終於覺得不對勁了。
她拉着牛郎的大哥四處找。
刮過的風告訴我,田裏的莊稼告訴我,河裏的田螺告訴我。
他們出現在牛郎可能出現的所有地方。
可惜,他們找不到人。
幾天後,她再次出現,是帶着一羣人來逼問:
「你將二郎怎麼了?
「二郎根本就沒出去做工,也沒進山打獵。
「從你們成婚後,二郎就沒出現過。
「你一個剛成親的女人,長得又這麼漂亮,二郎不會放心讓你自己在家。
「他到底在哪?」
村民們凶神惡煞地圍了過來,一個個眼裏閃着貪婪,渾濁的眼睛就跟蛇一樣噁心,膠着黏膩。
我聽到了咽口水的聲音。
有人上手摸了我的臉,有人扯我的衣服,有人摟上我的腰。
其中就有牛郎的大哥。
他們說:
「老二真有豔福,娶到這麼漂亮的婆娘。」
「你看這臉嫩的,我婆娘再投十八次胎也趕不上。」
「腰真細,老子就沒見過這麼細的腰。」
「這麼美的婆娘,睡上一覺死了也值了~」
……
看來,他們不光圖我的錢,還圖我的人。
可是,有些人是有毒的。
-12-
大嫂的臉上推着假惺惺的笑:
「老二家的,只要你將錢拿出來,他們就不會動你。
「聽話。
「二郎不在家,沒人管你。
「乖乖聽話,不然這麼多男人下來,你能不能活着還不一定呢。」
男人們也猥瑣地跟着笑了。
牛郎看着我,幸災樂禍地哞哞叫。
他說:
「報應。
「沒了羽衣,你什麼也不是。
「你什麼也不會,連活下去都難。
「到時候,什麼人都能騎在你頭上,打你,罵你,侮辱你,說不定還被人賣到窯子裏,千人騎,萬人嘗。」
他對我,一無所知。
我卻笑出了聲。
他們卻覺得我瘋了,這個時候,還能笑出聲來。
怕不是嚇傻了。
我說:「你們應該問問,牛郎還活着嗎?」
一揮手,落在我身上的手,變成了蹄子。
他們驚恐極了。
人一害怕,就會尖叫,吵死我了。
我再揮手,人的叫聲變成了哞哞叫,人頭變成了牛臉。
他們的身上冒出了一層密密麻麻的黃毛。
牛脖子,牛肚子,牛蹄子,牛尾巴……
喫了老黃牛的肉。
只要我想,他們也會變成牛。
誰也逃不了。
大嫂嚇癱在地。
我踢開礙事的黃牛,一步步走近,居高臨下地捏着她下巴,轉向拴着的牛郎。
牛郎的眼裏一片絕望。
我說:
「嫂嫂,你不是想見二郎嗎?
「它,就是。
「你們一直用的,罵的,打的,就是你的二叔,țű₋我的丈夫,牛二郎。
「原本,只要你們虐死了他,就有機會喫了他。
「可惜,你非得多事。
「這下好了,你們發現了我的祕密。」
我指着變成牛的衆人,一字一句:「
都是因爲你,他們變成了牛。而你,也要變成牛。
「被人騎,被人罵,被人拿着皮鞭打,老了Ţůⁿ剝皮喫肉。
「何苦!」
-13-
院子裏多了十頭牛。
這些牛,我以極低的價格分批賣給了外鄉人。
村民有想買的,全都被我拒絕了。
我要他們這些人,背井離鄉,永不得歸。
我留下了大嫂變的母牛。
天天只有我一個人,怪寂寞的。
白天,我將牛郎借出去。
我騎着母牛晃晃蕩蕩地去河邊。
大嫂變成牛後,比牛郎老實多了,讓去哪去哪,逆來順受,讓我想打都找不到理由。
我就是在河邊丟的衣服。
自從河裏扔了小怪物的屍體,天上的仙女就沒再來過。
雜草叢生,野樹橫長。
好好的仙女湖,變成了魑魅魍魎的居所。
殘存的仙氣被這麼一攪,都成了鬼魅之氣。
我翻遍了湖的每一個角落,可能不可能的地方都翻了,但依然找不到。
沒有羽衣,我就回不了天上。
而我不想變成凡人。
那就淪爲妖怪。
-14-
回去後,牛郎肚子上被捅了三個窟窿,歪在地上流血不止。
我照舊給人賞了銀子。
等人走後,照舊傷口撒鹽,辣椒水衝。
虐牛郎給大嫂看。
牛郎疼得打滾,慘叫聲驚天動地。
撲通!
大嫂前蹄一軟,跪了下來,眼淚簌簌而下,渾身都在顫抖。
「放心。」我拍着她的牛臉,「只要你乖乖的,我不打你。」
而牛郎,卻一直在叫着:「殺了我,殺了我。」
殺了他?
不行,我還沒找到我的衣服。
還沒玩盡興,怎麼能這麼輕易讓他死去。
即便要死!
我歪着頭,咬着手指,想了又想。
覺得還是人間的凌遲適合他。
所以,我說:
「不急,等我玩夠了,我再一片片將你剮了下鍋。
「放心,不到最後一刀,你死不了。
「這麼長的時間,足夠你說出我的衣服在哪。」
-15-
我的皮開始緊了。
再找不到衣服,我整個身體都會壞掉,爛成一攤泥。
好煩呀。
早知道,那天我就不應該答應織女,跟她一起下凡洗澡。
那天,織女興沖沖地跑來:
「小螺,小螺,我們找到一個洗澡的好地方,要一起去嗎?」
我當即就來了興趣:「在哪裏?」
織女說:「在凡間。」
當時我有點猶豫。
畢竟我是天上的螺,從沒去過凡間。
聽說凡間的濁氣重,仙人待久了就會沾染紅塵,變成凡人。
我好不容易從一隻無知無覺的螺,修成了仙,可不想變成凡人。
織女知道我的顧慮後,笑着捏我的臉:
「我們仙人在凡間纔會變成凡人,你一個成仙的妖,要變也是變成妖。
「到時候誰欺負你,喫了他。
「凡間的妖怪,是喫人的。」
最終,我還是同意去了。
在天河洗,不行嗎?
還真不行。
天河裏有個元帥,經常躲在河底偷窺仙女們洗澡,有時候還會變成泥鰍,活着蛇,鑽來鑽去。
便宜都被他佔盡了。
仙女姐姐們敢怒不敢言,告狀也無濟於事,慢慢地也就不去了。
我是天河河底的田螺。
自那元帥來後,我很久都沒脫下來螺殼好好洗了,生怕被人撿了螺殼,任人魚肉。
螺殼既是我的衣服,也是我的房子,更是我的盔甲。
沒有殼,我會死的。
-16-
天上一日,地下一年。
幸好Ṭūₕ是在凡間。
若是在天上,我丟了這麼久的螺,早就成了肉乾。
我再次追問我的衣服。
牛郎拒不交出,全身上下,只有一張牛嘴死硬:
「衣服,你永遠別想拿到。
「我要讓你,永遠永遠,爛死在凡間。」
有骨氣。
我喜歡。
然後,我撕下了一塊牛皮。
牛叫得聲音都啞了。
我嘻嘻地笑着,手下卻不停Ťùₒ,撕一塊,問一句:「我的衣服呢?還給我,我保證你殺你。」
不答,繼續撕。
撕不過癮,拿刀來。
一塊一塊,殘破不堪。
一刀一刀,鮮血淋漓。
看是他嘴硬,還是我的手段硬。
大嫂閉上了眼睛,不敢再看。
到最後,牛郎身上沒一塊好肉。
終於,他討饒了。
他跪在地上,拼命地叩頭:
「我說,我說,求求你饒了我……」
我停下了手。
早這麼乖,不就完了。
「你的衣服,我放到了爹孃的墓裏。
「老黃牛說,仙人的衣服沾了屍體的腐氣和死氣,就再也飛不起來了。
「這樣,你就能永遠留下來。」
這一刻,我的拳頭硬了。
-17-
我挖了牛郎爹孃的墓。
一個小土包下埋着一副薄薄的棺材,棺材蓋就輕易就被掀開了。
一股惡臭迎面撲來。
露出裏面的骸骨,以及我流光溢彩的羽衣。
而我流光溢彩的羽衣,被隨意地扔在棺材的屍骨上,沾着腐肉和乾草般的毛髮,隱隱發黑。
沾了屍體的腐氣和死氣,羽衣廢了。
穿上它,我就會漸漸被腐蝕成毫無理智的怪物。
還真是,好計策。
老黃牛,殺早了。
我氣笑了。
乾脆利落地扭斷了牛郎的脖子。
他死不瞑目。
死後,牛身漸漸褪去,露出人類的身軀來。
我看也沒看,捏着衣服就走。
大嫂變成的牛戰戰兢兢,馱着我來到一處乾淨的河邊。
我將衣服洗了又洗,但沒用。
除非,用天河的水。
但現在,我飛不上去。
我唯有等待。
等哪個仙女下凡來找我,等她們給我帶來天河的水。
盪滌一切。
-18-
回去後,我住的地方被人圍了。
他們抬着牛郎的屍體,要我償命。
原來,有人目睹了我挖牛郎爹孃的墳,近前後卻發現了牛郎的屍體。
雖然,牛郎在村裏備受欺辱。
但好歹是他們牛家村的人,還是男丁。
不能這麼白死。
我騎着牛晃晃悠悠地過去,瞥了一眼地上的屍體,問:
「死就死了,你們想怎麼着?」
村民義憤填膺:
「沉塘,這樣的蛇蠍女人就該淹死。」
「殺自家的男人,十惡不赦。」
「燒死,妖里妖氣的,一看就不是正經女人。」
有人提議:「報官吧。按律例,殺夫要凌遲處死。」
……
等他們說夠了。
我才晃盪着從牛身上下來,嫌惡地踢着牛郎屍體:
「他偷了我的衣服,逼迫我嫁給他,還不許我反抗?
「不讓我回家,要讓我爛死在這,我殺了他不過是一報還一報。」
村民生氣:
「偷你衣服怎麼了?他怎麼不偷別人的只偷你的?」
因爲,我是最漂亮的。
仙女出塵,妖仙魅惑。
男人愛色。
色字頭上,從沒什麼宜家宜室之說,而只看到灼灼其華。
「嫁誰不是嫁,都是男人,虧得着你了。」
真虧了。
牛郎無才無貌,家無產。
除了衆人口中的憨厚老實,無一長物。
而真正憨厚老實的人,做不來偷別人的衣服,逼迫別人嫁給他的。
更別說以後,他還想與我生兒育女,讓我操持家務,相夫教子。
一想到這,我就要吐了。
我嫌髒。
-19-
「賤女人就是欠收拾。」
「好好的日子不過,非得生事。」
「先綁了吧。」村長一錘定音,「二郎下葬的時候,一起埋了。」
「她生是二郎的人,死是二郎的鬼。」
「可惜了……」他看我的眼神充滿了不明的意味。
是呀。
可惜了。
我束手就擒,被他們推搡到了一個小破屋裏看管起來。
等其他人走了,村長嘿嘿笑着,向我伸出手:
「只要跟了我,我保你不死。
「牛郎那窮小子要啥沒啥,我不一樣,我是村長,你想要的,我都能給你。」
粗糙的大手颳得我臉疼。
「是嗎?」我笑得魅惑。
村長被我迷得暈暈乎乎:「是。」
「那我要你的命,給嗎?」
我突然變臉,歪頭,張口。
咔嚓!
我咬斷了村長的手,吐了出來。
「你也配!」
村長的哀號聲還沒出來,就被我身上的黑煙給勒住了脖子。
鋪天蓋地的黑煙從他七竅進入身體,吞噬他的血肉,很快,他就只剩下一張皮,被黑煙卷巴卷巴,扔到了隱祕的角落。
地上的血也被黑煙給吞了,乾乾淨淨的,就像什麼也沒發生。
黑煙回到了我的身體,滋養我長久脫殼的身體。
我滿足地喟嘆了一聲。
那件被污染的羽衣,我還是穿上了。
變成怪物,總比爛死了好。
自從丟了殼,我的行爲就愈發不可控制。
無論是喫老黃牛,還是害死牛郎,我都是在吸食力量。
爲殺而殺,那是莽人所爲。
-20-
我殺牛郎的事很快就傳了出去。
村裏的小媳婦,老婆子,全都擠在破爛的門前看我,罵我,打我,向我潑泔水。
「你怎麼就不知道認命呢?」
「女人不都是這樣過來的嗎?」
「你就是千金大小姐,被男人看了身子,也就是個破鞋了。」
「大家都是這樣過來的,憑什麼你就不能忍着!」
「憑什麼我們能喫苦,你就不行。」
……
她們一個個面黃肌瘦,麻木中透着愁苦。
身上沒幾兩肉,腦子裏卻裝了二兩肉。
明明,她們沒少捱打。
但打罵起我來,一點也不輸於男人。
幸好,我穿了羽衣。
不疼不癢,只是靜靜地看着她們。
在她們的言談中,我發現了一件奇怪的事。
明明,她們中的也有人是從外地拐來的,還有流落的富家姑娘,甚至有人是被搶來的。
但只要跟男人過上幾年,生幾個孩子,她們就忘了曾經的苦痛,忘了她們的家。
一心一意地爲男人和孩子着想。
不再逃跑,不再掙扎。
甚至助紂爲虐。
我問她們:「你們不想家嗎?」
有人怔住了,隨即苦笑:
「家,女人哪有什麼家?」
「給口吃的,有個孩子就是家。」
「孃家嫌棄我被侮辱了,爲了家族名聲要將我沉塘。」
「我也只是想活着而已。」
「你這麼細皮嫩肉的,想必家中非富即貴。」
「你回去,家裏也容不得你活着。」
……
不是這樣的。
凡間的皇室都不在意,連皇后都能是二嫁之女。
民間哪來的這些條條框框?
喫飽飯已經不易,能娶妻已經是祖上燒了高香,哪有這麼多的規矩。
但她們說有,就真的有。
這些規定束縛着她們認命。
也讓她們,勸人認命。
-21-
這時,外面傳來亂哄哄的腳步聲,有人高喊着:「燒死那個妖女,燒死那個妖女……」
女人們被趕離。
一摞一摞的柴火被堆到我腳下。
他們看我眼神滿是忌憚,質問我,村裏失蹤的人都去哪了。
我笑了。
意料之中。
牛郎死了,村裏人派人去通知他的大哥。
Ţũ̂ₚ這一去,才發現,牛大郎夫妻也不見了。
同時失蹤的,還有八個青壯。
他們失蹤前,都去找過我。
我告訴他們:
那些人變成了牛,被我賣到了外地,永遠也回不來了。
只要喫過黃牛肉的人,他們早晚會變成牛,被人奴役驅趕,辛勞一輩子也不得善終。
一時之間,大家誠惶誠恐,更加堅定了要燒死我的決心。
-22-
熊熊的大火燒了起來。
火舌順着柴火蔓延,滾滾濃煙將我吞噬,我看不到外面了。
突然,外面傳來了驚叫聲:「村長呢?」
「在這兒。」我從火中而來,踏着一地的火星子,揚手將村長的人皮摔到了衆人的腳下。
我身上的黑氣,比濃煙,還要黑。
它們叫囂着從我身上鑽出,鑽進在場所有人的七竅中,蟄伏在他們身體內,將他們一部分變成牛,一部分做成我的傀儡。
回不到天上,那就做地上的妖魔吧。
只要活得長久,總有辦法再變回去。
死了,就什麼也沒有了。
-23-
後來,織女來了。
但那時候牛家村,已經沒有正常人了。
我的羽衣染上了黑夜的顏色,也時而清醒,時而暴虐,想必不久後我就徹底迷失了自己。
高興的時候,我就騎上母牛,拿着鞭子去放牛。
不高興的時候,抽上幾鞭子,圈起來,斷水斷食。
她要帶我回天上。
我無奈地搖搖頭:
「你走吧,我回不去了。」
我向她展示我黑色的羽衣。
「怎麼可能?明明,牛郎不是這樣的人,我的就沒變黑……」她震驚地捂住嘴巴,心虛地看着我。
在我的追問下,她才遮遮țŭ̀₃掩掩地將真相吐露。
原本,被牛郎偷走衣服,生了兩個孩子的是她。
但她重生了。
她不想再過凡間的苦日子,但她又捨不得牛郎受苦,需要一個人照顧她。
老黃牛雖然通靈,但離修成人形還差得遠。
思來想去,就惦記上我了。
畢竟,人們都傳說中,田螺姑娘可是賢惠勤快得很。
可惜,我不是田螺。
我是天螺。
-24-
她將我的衣服推到顯眼的地方,偷偷地告訴老黃牛,讓牛郎撿了去。
隨後,她與衆仙女飛回天上。
只留下我一人,抱着身體蹲在河水裏,快天亮的時候等來一個憨厚的少年郎,他拿着一套粗布衣服,問我是否願意嫁給他。
點頭,他給我衣服,我跟他回家。
搖頭,他就喊來全村的男人過來。
窮人家的男人,從來沒見過這般漂亮的女人,會發生什麼,他不敢保證。
他說:「是我一個人,還是一羣人,你想清楚。」
當時,我就懷疑他偷了我羽衣。
而我要找到羽衣,就要跟他回去。
我接過了衣服,答應了嫁給他。
但這衣服真粗呀,穿在身上刺得慌,與輕薄柔軟的羽衣根本沒法比,但好歹遮了羞。
我的肌膚,天天被粗布磨得鮮紅。
牛郎,讓我忍着,家裏窮買不起好點的布。
從此,我再也不是天上的仙女。
而是,凡間的村婦。
村婦,不配好的。
-25-
老黃牛不喜歡我。
它看上的是織女。
心靈手巧,溫溫柔柔的。
但田螺姑娘也賢名在外,它倒是沒多大的意見。
畢竟,下次沒機會了。
牛郎對我的相貌,着實滿意,剛到他家,就想着法子輕薄我,說:「你早晚是我的人,早一天晚一天沒什麼區別。」
他黝黑的臉上掛着灰塵,破破爛爛的衣服發出酸臭味,一張嘴就是一股子臭味。
讓人作嘔。
我差點吐了出來。
我哄着他去洗臉洗澡,然後轉身就跑。
老黃牛龐大的身體擋住了我的去路,嘴裏咀嚼個不停,一雙牛眼睛閃着冷漠的光。
牛郎聽到動靜衝了過來,警惕地看着我。
我虛僞地笑笑,摸上了老黃牛的頭,故作驚喜:「它真溫順,從我沒見過這麼溫順的牛。」
可惜,這頭溫順的牛不是我的。
牛郎怕我跑了,時時刻刻地盯着我。
幹活帶着我,放牛盯着我,出門的時候就將我和老黃牛拴在一塊,讓它看着我。
只要我想跑,老黃牛就將我抵回去。
它神出鬼沒,速度快得不像正常的牛。
物老成精。
我懷疑,它通靈了。
即便沒了羽衣,只要我想跑,還是能跑掉的。
但沒有羽衣,我早晚要爛死在凡間。
我找遍了所有的地方。
老黃牛每次看我的眼神都露着譏誚,享受我的焦灼,然後優哉遊哉地晃着尾巴,嘴裏不停地咀嚼。
但當着牛郎的面,它又恢復成老實溫順的樣子。
-26-
牛郎每次要與我親熱,我都以「沒有成親,不合禮數」拒絕了,拒絕不成,就施法將他迷惑,送他一場春夢。
每次,牛郎都抱着柱子,或者樹,啃個不停。
醒來後,他又向我大獻殷勤。
每當這時,老黃牛的眼裏都閃着冷光,咀嚼的聲音更大了,有意無意地往我們身邊湊。
看我的眼神,也十分的微妙。
老黃牛,在嫉妒。
意識到這點時,我突然笑了。
等牛郎再不規矩的時候,我將他引到了老黃牛身上,自己躲了起來。
我本以爲,他們會談起我,或許提到我那件藏起來的殼。
但沒想到,失去理智的男人,根本不管眼前是什麼,只有瘋狂。
老黃牛溫順地臥倒在地,她慈祥地對牛郎說:
「孩子,你要的,我都會給你。
「你想要發泄,我任你發泄。
「你想要妻子, 我給你送個仙女。
「你還想要什麼, 我都會給你。
「即便要我的命,我也甘之如飴。」
回應它的,只有牛郎吭哧吭哧的聲音。
而我吐了。
真噁心!
他們,都要死。
成親那天, 老黃牛不知從哪裏弄來的藥,要牛郎下到了酒裏。
然後, 做夫妻。
但我一口沒喝, 全都餵給了牛郎。
牛郎喝完就倒。
我對老黃牛下了手。
一個剝皮燉湯,一個變牛當牲口。
真配。
但我萬萬沒想到,牛肚子裏竟然有一個成形的小怪物。
他們苟且,早有年月。
而我,只是被他們隨意挑選的遮羞布。
-27-
我對織女只有一個要求:帶來天河的水。
織女猶豫了。
我拍着身下的牛, 笑得肆意妄爲:
「好織女, 你得快, 不然我就控制不住自己了。
「到時, 我會吸乾這裏的每一個人人, 每一個活物。不夠了, 我就繼續往前走,所過之處, 雞犬不留。
「而他們都是你害死的。
「誰讓你推我出去,誰讓你不早點送來天河水。
「你就是想讓我大開殺戒,是也不是?」
言語如刀, 我向織女揮去誅心的刀。
我不相信她。
只有用言語激她。
果然, 她一邊大罵我是瘋子, 一邊喚來了衆仙女。
衆仙女腳踩祥雲,手中玉瓶傾斜, 無盡的天河水沖刷着我黑色的羽衣。
一層一層的黑煙褪去,沉入地底, 化爲塵埃。
而我,再次飛起。
-28-
一回到天上, 我就被打入天牢,受雷劈之刑。
在凡間,我犯下了無數的罪孽,即便事出有因,行爲不得控, 該罰還是要罰。
我將身子縮回到螺殼中, 睜眼閉眼間,滄海桑田,人間再無牛郎織女的傳說。
取而代之的, 是剝皮女的故事。
傳說,剝皮女是天上的仙螺,下凡洗澡時, 被凡人偷了殼。
她假意答應成婚, 卻在成親的當晚,剝了新郎的皮,滅了整個村子……
大人用這個故事嚇唬小孩子, 千萬千萬別隨便撿女人,不然,下一個被剝皮的就是你。



暂无评论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