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當夜晚降臨，我知道，跟在我身邊的三位徒弟就要出去喫人了。
我不敢阻止也不敢出聲，因爲我知道悟空不在了，悟能不在了，悟淨也不在了。
他們之所以還沒喫了我，是因爲我還有價值。
我的價值是什麼呢？
對了，西天取經。
-1-
三位徒弟是從什麼時候變得不一樣的？
大約是在過獅駝國的時候。
那三隻大妖喫了悟空，吞了悟能，殺了悟淨，最後卻還要拜我爲師。
那青獅子化作沙悟淨的模樣，每天挑擔不語，任勞任怨。
白象則是變爲豬八戒，整日貪喫好睡，油嘴滑舌。偶爾牽馬，也只是不耐煩。
最後便是那金翅大鵬，他因本領高強化地悟空的模樣，整日悠閒作樂，扛着根棍子到處打殺妖怪。
但是他性子陰狠，比起悟空差得不是十萬八千里。
我還記得悟空臨終前與我說過這三隻大妖的身份，但用悟空的話來說，他們已經不能稱之爲妖而是魔。
因爲妖是吸天地靈氣自然而ṭù⁴生，往後修道雖然沾有殺孽但是隻要不觸及天道的底線便可繼續修行。
而這三魔仗着自己的背景，喫人享樂，光是獅駝國城外的樹杈上都有數之不盡的人皮。
想起當初如不是我過於自信，讓悟空着了他們的道，悟能也不會身首異處，八戒更是把當成豬，活生生被他們手下的小妖分食。
就在我以爲他們要喫了我時，那金翅大鵬卻拿着戟問我。
「和尚，你想活命否？」
我自然是想的，我歷盡磨難來到這裏就是爲了求取真經，爲何會不想活呢？
於是他們給了我一個選擇。
「讓我們做你的三位徒弟，一起西去求取真經如何？」
我有些詫異，因爲以他們的身份完全不需要這樣做。
我想不明白，也沒時間想，在他們的淫威之下我答應了。
於是他們將獅駝國的小妖遣散，並說自己三人回來時，便可帶一衆小妖一同前往西天極樂。
我們一同上路了，我明白這比不ẗŭ̀ₒ得以前悟空在時我還能責備兩句。
他們所做的任何事情雖然也要問我，但也不過走個過場。
但凡我要說個不字他們便會對我露出獠牙。
我還記得過了獅駝國就是比丘，這裏有個皇帝喜歡喫小孩的心肝，還說是他的國丈告訴他的能成仙的祕方。
若是悟空在的話，必定是想着懲惡揚善。可這三魔卻很喜歡這裏，他們說，這國王很像他們，他們很喜歡。
於是剛走出去不久，他們就停了下來 經常與那國王飲酒作樂。不僅如此，更是顯化出真身向衆人示ṭṻ⁹威。
看着他們殘害生靈，我痛心疾首，卻也只能滿眼是淚的空望天空那一輪明月。畢竟，我只是肉體凡胎，如何能與他們三個做鬥爭。
每當這個時候，我總是會想起悟空，想起悟能，想起悟淨。
悟空雖然頑皮，但性子泰然剛烈，這一路走來也收斂了許多，我還以爲記得他曾經對我說過。
「俺不想做什麼佛，將你送到西天，俺的任務就完成了。到時候我就回我的花果山，當我的美猴王！」
八戒也是整天念念叨叨嚷着要回高老莊，還說要跟着悟空一起去趟花果山感受一下那裏的美景。
「師傅，花果山最好看可就是日落了。自從離了那裏，我可再沒看見過比那裏還好看的日落了。」
每當說到這裏，悟空總是會遙望遠方，然後將棍子扛在肩上默默地走在最前方。
至於悟淨，他的話做少，平時只是樂呵呵地笑，八戒總是喜歡找理由欺負他。
可以前都已經回不去了，我的三個徒兒也已經不在了。
當我獨自一人暗自抹淚時，那本應該是妖怪的國丈卻找到了我。
他說：「唐長老，我看出你那三個徒弟是妖魔所化，我本是南極仙翁坐下的坐騎，是來阻你西去爲你造劫的。」
「如今你弟子已死，不如和我一起跑吧，我們一起上奏天庭，讓玉皇大帝派人來收拾他們！」
我不是沒想過逃跑而是跑不了，那三魔神通廣大不過眨眼便能追上我。
小白龍怕他不敢顯化出原形，只能維持白馬的樣子。
但是如果有他的幫忙，說不定我真的能跑掉。我喜出望外，當即答應了下來。
當晚，國丈化身白鹿扶我上背，我們一起踏月而起沖天而去。
很快，我就看見那天空矗立着的大門，我想那就是悟空所說的南天門了吧。
那一刻，我彷彿看見了希望。
然而就在這時，我身下的白鹿突然翻身一變，化爲金翅大鵬。
他目光陰冷地看着我，眼含殺意。
「你果然想要逃跑！哼！」
他將我抓回了比丘國的皇宮關了起來。
夜半時分，我聽見監牢外傳來三魔商量的聲音，他們打算殺了我，再找一個唐僧代替我去西天取經。
-2-
我懷着忐忑的心情過了一夜，最終他們還是沒有殺掉我。因爲青獅從喫掉悟淨的記憶裏瞭解到了一個事實。
如果殺了我，這一世的唐僧就不在了，那麼時間就會重啓，一切都會回到原點，這樣他們就取不到西經了。
之前沙悟淨正是在不知道的情況下喫了我的前九世，所以纔會在流沙河苦苦等待了那麼久。而在此之前他已經知道悟空鬧了九次天宮，八戒娶了九次媳婦，而他自己已經不知道喫了多少人了。
我想死但是又不敢死，因爲這裏距離西天已經很近了，我想只要到了佛祖那裏一切問題都會迎刃而解。
他會幫我收了他們，幫助我的三個徒弟平反。
於是我們又上路了，在走出比丘城門的那一刻，我回頭望去，這裏儼然已經成爲了一個死城。
可我能做的只有默唸一句阿彌陀佛，然後繼續低頭往前走。
我默默地告訴小白龍，師父對不起他的師兄們，他只是重複着一句話。
「懦夫！」
是啊，我是懦夫，一個徹頭徹尾的懦夫，一個連自己徒弟都救不了的懦夫。
就這樣，我見到了老鼠精，她說要我的元陽。
白象說只要陪他一晚上他就同意，於是老鼠精答應了。
結果還有青獅精和金翅大鵬，她發怒了要將三魔的事情告訴佛祖，可是他們根本不怕還嘲笑老鼠精太小。
無奈，老鼠精只能逃走，回了西天。
再往後走，我們又遇到了許多精怪，他們無一例外都和他們很熟悉，有的是朋友，有的是仇人。
朋友就留下來喝酒喫肉，仇人就殺了抽骨扒皮。
日子一晃，十年以過。
這些年我見過了太多的血腥場景，聞過了太多的惡臭熏天，可我一直忍耐着，忍耐着到達西天的那一天。
小白龍因爲受不了跑了，半路被金翅大鵬抓了回來，折磨得半死，最後一口吞下當了晚餐。
在臨死前，他愣愣地看着，兩個眼睛就好像在說。
「懦夫！」
我只是閉上眼，不去聽腦海裏的聲音，默默唸了一句，阿彌陀佛。
終於ţûₘ，我到達了西天。
可這裏似乎和我想象的不太一樣，我本以爲這裏應該是佛光萬丈，金碧輝煌。可我看見的卻是一座破舊的古剎，衆佛就在一棵樹下盤坐着，閉目養神。
而如來就在中央，他渾身繚繞着黑氣，一副邪魅的模樣。與其說是佛，不如說是魔。
在他的腳邊，還有一具早已經化爲白骨的屍體，那是一具老鼠的屍體。
-3-
我將三魔在路上的罪狀與佛祖一一講了，但佛祖卻沉默不語。
我爲徒弟復仇的希望破滅了。
這時，金翅大鵬對着佛祖冷笑道。
「唐僧我們已經帶來了，九九八十一難已過，你答應我們的，該實現了！」
話音剛落，三魔變金光加身各有佛相，可在我眼裏，我看見的是更強大的魔氣已經更恐怖的魔像。
他們儼然已經成了真正的魔，那是根本就是佛本該有的樣子。
佛祖看着我，對着我說道。
「唐三藏，你也該回來了。」
於是他將我招來身邊，我看清楚了他的蓮臺，那是用人的頭骨做的。
我看見了其他佛的蓮臺，都是用人的屍骨做的。這那裏是什麼西天極樂，明明是幽冥地獄。
當他將真經交給我時，我才發現那不過是一片片白紙。佛祖也終於攤開了手掌，那裏有着一張喫人的嘴。
他說，「回來吧，我身體的一部分！」
他的話讓我醍醐灌頂，我終於想起來了，一切都想起了，我根本不是什麼唐僧。
這一切都是騙局，西天取經是假，路上的劫難是假的，就連我原本心中的佛都是假的。
我不過是佛祖的一具分身，當年被孫悟空打斷的那一根手指化爲了我，我本應該回到他的身邊，我本應該成爲這滿是惡念的佛。
可我不願意，我想起了悟空，想起了八戒，想起了悟淨。
但我又呆住了，真正的唐三藏，如今又在哪裏呢？我，又是怎麼成爲唐三藏的？
難道早在三魔說將我換掉那一刻起，他們就已經行動了嗎？
可是照青獅所說殺了唐三藏一切都會回到原點，可如今的一切卻一點都沒變。
難道說……
我轉頭看向三魔，他們的眼中只是冷笑，再也沒有其他的表情。
我渾然驚覺，好似明白了什麼。
-4-
我笑了，放聲大肆地笑。
這笑聲迴盪在古剎當中，合着微風捲起了地上淡黃色的樹葉。
四周寂靜無聲，除了我的笑聲。
我終於明白了，但我不明白的是這有什麼意義。
我轉頭看向佛祖，問道。
「若涅槃是你的劫數，那你又爲何不去呢？」
佛祖答：「心若不淨，不得涅槃。」
我道：「那我便替你去吧！」
終於，我做了這輩子唯一勇敢的事情。
我拿起了佛祖坐下的燃油燈，舉着他衝向了三魔。這油燈裏燃燒着的是業火，這足以將他們燒死。
可我太高看了自己，也小看了他們。一把利刃穿透了我的心臟，我停了下來，呆呆地看向自己的胸口。
那把劍是從後面刺來的，我轉頭看去，是一位面容白淨的男子。
他有許多法相，其中一位爲衆生所熟知，他們稱呼他爲「光世音」
他對我出手是有理由的，雖然現在我已經不可能知道爲什麼，但是肯定是有的。
我倒了下去，身體不斷的抽搐，地上流了好多的血。
在死亡來臨的前一刻，我好像看到了悟空，悟能，悟淨還有小白龍。
他們在喊着我，他們在求我救救他們。
「徒兒們，別怪爲師……別怪……爲……」
我終於是死了，死在了衆佛的坐下，死在這古剎之中。
一切尚未開始，便已經結束。
我記得有人說過，「一切幻夢皆是虛妄。」
現在夢醒了，我也醒了。
我又變成了唐僧，站在一座山下，面前有隻猴子。
他正賣力地伸手想要去夠身前掉落在地上的一隻桃子。
看見我，他突然咧嘴笑道。
「長老，可否幫幫我，遞個桃，俺老孫解個口渴！」
我看見他，淚如泉湧。
-5-
悟空不知道爲什麼我一看見他就抱着他哭，他只知道我救了他出來，成了他師傅。
他有些不耐煩地說：「快點啊，幫你取完西經，俺老孫還要回家呢！」
我只是笑着讓他不急，慢些走。
很快，我來到了鷹愁澗，收了小白龍。
我沒有聽觀世音的話爲悟空帶上緊箍，只是騎上馬，朝着高老莊的方向飛奔。
悟空這時嘀咕了起來。
「你這和尚，剛剛還說慢些，如今自己倒騎馬跑起來了。」
雖然這樣說着，悟空卻只是緊緊地跟着我，看我的眼神也變得有些怪異。
很快，我們到了高老莊，我指着那正準備娶高翠蘭爲妻的糙漢子對悟空說。「他就是你的二師弟！」
這時的悟能還沒有遇見觀音，也不知道有我這位取經人。
但悟空還是用自己的手段將他降伏了。
於是我們又直奔流沙河，這時的悟淨還是個喫人不吐骨頭的魔鬼，悟能和悟空在水裏和他打了好久，終於纔將他收服。
我看着他們，我的三個徒兒。
我不敢相信這一切都是真的，佛祖的那句話在我內心深處迴響。
我看向遠方，內心已經有了決斷。
「既然你說心不淨，那我便讓你淨了吧！」
於是我看着悟空，悟能，悟淨說。
「徒兒們，和爲師一起殺上西天吧！」
悟空認爲我瘋了，悟能罵我是傻了，悟淨乾脆不說話，拿白眼瞪着我。
他們都有自己的打算，但都不想剛跟着我，就和我一起去賭命。
於是我問悟空，凡人成仙最好的辦法是什麼？
悟空說有天宮的蟠桃，太上老君的仙丹，還有很多很多方式。
然後我改變了策略，「我們先上天宮，再上西天！」
對於這事，悟空沒有開口，悟能只是抱怨，說自己跟了個傻子師傅，整天只知道喊打喊殺。
悟淨依舊不說話，只是沒有拿白眼看我了。
沉默了許久，悟空問我爲什麼要這樣做。
我問他，「你當年爲什麼要鬧天宮？」
他回答：「年輕氣盛，狂妄自大唄！」
說着，他順了順頭上的猴毛，笑道。
「現在還是算了，考慮得多了就老實了。」
是啊，五百年，能改變很多的東西。
「你是十世金蟬轉世嗎？要真的想成仙，喫自己一塊肉不就行了嗎？」
悟能嘟囔着嘴，有些埋怨。
我搖了搖頭，說道。
「我不是唐僧！」
三人一聽有些傻了眼，他們都呆呆地看着我。
彷彿在問，「那你是誰？」
但這個問題恐怕一時半會還沒有答案。
後來，悟空爲我想了一個萬全之策，他說灌江口有位二郎，神通廣大身手更是比他還厲害。
若是去尋他，說不定有些辦法。
於是我們掉頭去了灌江口，楊戩看着我，一臉嚴肅。
「長老莫不是在開玩笑？你的大徒弟五百年前鬧了一次，怎麼？你這當師傅的還要幫他報仇不成？」
我搖了搖頭，說道。
「對於西天與天宮的爭端我不想知道也不願意知道，我只是想護我這幾個徒兒周全，在遇到危難之際有保護他們的能力！」
「這和你鬧天宮有什麼關係嗎？」
「有，如果我是凡人，便是他們保護我，如果我不是凡人，我便可保護他們！」
楊戩聽聞微微一笑，三隻眼睛同時看向我。
「你倒有些意思！」
於是在某天，楊戩爲我拿來了一枚丹藥以及一根枯死的骨頭。
他說：「丹藥讓你脫胎換骨，這骨頭讓你痛不欲生！」
說罷，他便用自己的三尖兩刃刀將我的脊骨破開，然後硬生生將那枯骨塞進了我的體內。我的脊骨完全被打斷，然後服下丹藥，那骨頭又和那枯骨重新長在了一起。
感受着身體裏踊躍的力量，我知道我終於有了保護徒弟們的力量。
但楊戩卻告訴我，「你最多還能活十天，想做什麼，趁早吧！」
於是我帶着三個徒弟闖上了凌霄寶殿，指着端坐高臺的玉帝說道。
「徒兒們，上去打他兩巴掌，讓他知道知道你們的委屈。」
「不要怕，爲師會爲你們撐腰！」
-6-
玉帝很懵逼，莫明其妙捱了兩巴掌，這讓他有些不舒服。
於是四周的天兵天將就將我們包圍了起來，但我沒有在意他們，我只是問我的三個徒兒。
「感受如何？」
悟空說：「爽！」
八戒說：「太他媽爽了！」
悟淨說：「真他媽想再給他一巴掌！」
我說：「好！」
於是我毫無顧忌地釋放了自己的全部力量，那一天，天庭再次感受到了恐怖的氣息。
李靖的寶塔被我徒手捏爆，太白金星的寶物被我徒手掰斷，二十八星宿被我打得屁滾尿流，玄武，清華二位大帝拿我毫無辦法。
各路神仙傷的傷逃得逃，整個凌霄殿變得破敗不堪，空無一人。
那一天我看見沉默寡言的悟淨笑了，悟空摟着悟能的脖子講述當年自己是如何鬧天宮然後被攔下來的。
「你看見那門口了沒有？我還沒進來呢就被人圍着拿下來，沒想到還有一天居然能坐上玉帝才能坐的寶座！」
八戒也是哈哈一笑，灌了一口酒說道。
「你的故事我能不知道，要我說你也是笨，早點逃不就好了？」
「不過說起我，想當年在天宮時我可是儀表堂堂玉樹臨風，和嫦娥也是情投意合互生情愫，結果偏偏玉帝這個老六從中作梗，將我被貶下凡成了豬，這口氣憋了這麼多年，可算是舒暢了。」
悟淨話很少，但還是說了。
「我只打碎了一個燈，他就將我貶下了凡。我不服，所以打他！」
我說，
「在高位者可隨意斷人生死，低位者毫無尊嚴可活。但站着死，勿要跪着生！」
悟空，悟能，悟淨看着我，點了點頭。
「師傅教訓的是！」
但其實這話我是對自己說的。
後來我們將這事告訴了楊戩，他聽完哈哈大笑了起來。
「早知道，我也該陪你們闖一闖的，我心裏這口氣，可是還沒出呢！」
我只是笑他不敢，不然何不用這骨頭殺上天去？
楊戩沉默不語，最終他將我單獨拉到一旁向我解釋了原因。
「這骨頭雖然奇異但卻只能活十天，之後你將不復存在，他所借用的是你前世後世所有的力量爲現在的你所用。十天一過，過去，未來的你都將不復存在，人們甚至不會記得有你的存在！」
雖然知道了原因，但是我並不後悔。
接着我轉身帶着我的三個徒兒走了。
他們問我要去哪裏，我說去獅駝國。
-7-
第五天。
在去往獅駝國的路上，悟空和我說了一句謝謝。
我有些不解，問他爲什麼。
他解釋說道，「我怎麼知道，只是我一看見你內心就有一種奇怪的感覺。那感覺就好像我本來就應該遇見你，我們肯定以前在哪兒見過對不對？」
我笑着說應該是的。
悟空也笑了，嘀咕道：
「我肯定是瘋了纔會跟着你！師傅……你是我第二個師傅！第一個讓我好好做人，你倒好，全是和他反着來。」
我也不解釋什麼，只是指着不遠處即將落山的夕陽問道。
「你覺得這夕陽和你花果山比起來得怎麼樣？」
悟空沉思了一會兒搖了搖頭。
「還是花果山的好看一些！」
這時八戒湊了上來，望着夕陽說道。
「我倒是覺得好看，猴哥你別挑啊！」
悟空白了他一眼，「去去去，怎麼不見三弟有你這般話多！」
見他們打鬧着，我開心地笑了。
第七天。
我帶着悟空他們來到了這裏，遙遙望去，那城內黑氣瀰漫，惡臭熏天。隨意擺放在路邊的屍骨竟都堆成了小山，流出的鮮血已然匯成了一條河流。
只是一眼，悟空的眼神就凝重了起來。
「好重的魔氣，這城內的妖精怕是不簡單啊！」
我讓他們等着，很快這裏的城池將會恢復乾淨。
我故意等那城內的小妖出來巡邏時在城門口徘徊，他們一見我就將我綁了起來然後扛入了城內。
此時，金翅大鵬正和那白象在喫着什麼東西，青獅喫飽了正在打瞌睡。據說有一個和尚，他們連忙放下手中的食物，轉過頭來看向我。
在看見我的那種一剎那，他們似乎有些驚訝，不等他們問話，我便掙開了繩索出現在了他們的面前。
抬手，左右兩巴掌揮出。
二魔臉上頓時血肉橫飛，巨大的力道將他們甩飛到了牆上直接將牆體撞塌。
不等他們起身，我又一步來到青獅身前，他們意識到有危險，於是當即張開了嘴對着我咬了下來。
我雙手死死拿住了他的上下頜，然後用力一掰將他活生生地撕開了。
看着這具屍體，我只是淡淡地念了一句阿彌陀佛。
緊接着，那二魔也站了起來，見我如此輕鬆地殺了自己的大哥，二魔急忙轉身就要逃走。
這時三道身影從城外殺來，正是悟空，悟能，悟淨三人。
他們各種揮舞着手中的兵器，斬殺着四周的妖精。特別是悟空，一看見那金翅大鵬便揮着手中的棒子衝了上去。
「妖精哪裏走，呔！」
無數棍影落下，那金翅大鵬嚇得抱頭鼠竄，當即顯露出原身就要飛走。
他嘴裏發出一聲鷹戾，揮舞着翅膀捲起萬丈狂風，吹得四周昏天暗地，猶如幽冥地獄。
饒是如此，我豈能讓殺害悟空的兇手逃脫。在他展開翅膀的那一刻，我就出現在了半空中，看着比天空還大的大鵬鳥，我雙手合十，喚出法天象地。
而令我沒有想到的是，我喚出的卻是一隻金蟬！
這隻金蟬揮舞着自己的翅膀，然後硬生生地將那種遮天蔽日的大鵬鳥撕碎。漫天血雨散落天空，地上的白象見狀連忙拜首投降。
我沒有殺他，因爲我還有一些問題要問他。
我將最初的遭遇同他說了一遍，他告訴我，他們確實有一種辦法可以做到將一個人的記憶轉移到另外一個人身上。
而原本的那個人必死無疑！
我又問他，西天發生了什麼事情，爲什麼佛陀都墮落了。
他說佛祖不願涅槃，所以生了邪念西天自然墮落了。
那佛祖又爲何不願涅槃呢？
這事我還得當面問佛祖。
第九天。
當我來到他面前的時候，西天還是老樣子，一所破舊的古剎，那用人頭骨堆砌而成的蓮臺，以及長得如惡鬼般的佛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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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金蟬，你卻讓我以爲我是你，你不願涅槃，你到底想要幹什麼？」
我問佛祖，佛祖反問我道。
「你怎知你不是我，你又怎知你是我？」
悟空聽見他嘰嘰歪歪的話，直接打斷道。
「別裝逼了，早死早超生，你不知道啊！」
揮舞着手中的棒子，悟空來到了我的身邊，指着那渾身魔氣繚繞的佛祖。
「師傅，打碎他 一切問題都解決了。」
話音剛落，悟空就舉着手中的金箍棒衝向了佛祖。悟能，悟淨緊隨其後一擁而上。
我看着衝在我身前的三個徒弟，我說過要保護他們，我不能食言。
於是我一步踏出腳生蓮花，四周的一切都靜止了，我緩緩地走向前，看着停頓在半空中的三個徒弟們，笑了笑。
「徒兒們退下吧，讓爲師來！」
我一揮手，他們便回到了原地，緊接着我來到佛祖的面前，用盡自己的全力一擊對着他輕飄飄地打出了一拳。
「咔嚓！」
他原本堅不可ŧū́₍摧的法身上出現了一絲裂痕，而接下來那裂痕越來越大直到最後佈滿了他的全身。
佛祖看着我，猙獰的眼神在這一刻變得有些清明。這時我發現他原本緩慢的雙眼變得很正常，他正直直地盯着我看。
那一刻我突然內心生起了一股不妙的感覺。
隨即那股熟悉的感覺再次出現，同樣的白衣男子，同樣的一把劍，同樣的從背後刺來，這熟悉的感覺讓我有些發愣。
那股死亡的恐懼在我心底蔓延，但是這次的我不再是以前的我了。
「但要站着死，勿要跪着生！」
於是我轉身將劍抽出體外，然後一劍刺向了白衣男子。
他似乎也沒有想到我會這麼做，一時間臉上滿是震驚，隨即轉變爲一臉的痛苦。
我看着他，微笑道：「沒事的，一會兒就不痛了。」
接着，我拔出劍，然後又轉身刺向了佛祖的胸膛。
然而就在這個時候，所有的一切的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佛祖猶如一面鏡子，肉身破碎了一地。四周陷入了無盡的黑暗當中，三個熟悉的聲音在對着我吶喊。
「師傅！師傅！」
我聽出來了，那是悟能的聲音Ṭũ̂ₓ。
「師傅！師傅！」
這是Ŧū́₋悟空的聲音。
「師傅！」
這是悟淨的聲音。
可是四周好安靜，我想要回答他們，嘴裏卻發不出一點聲音。
我只是覺得這聲音距離我越來越遠，越來越遠，直到這時我看見前方有一個人影。
他和我長得一模一樣，但是又不一樣。
他穿着一身紅色的袈裟，金光閃閃的。
我朝着我走近，低頭看着我，雙手合十唸了一聲佛號。
「阿彌陀佛，你也該放下了。」
「金蟬，你由我的執念所化，這一切你所做所想不過都是你的虛妄，你又何必沉迷。執迷不悟呢？」
我看着那和尚淡淡的口氣，只是冷笑。
「你放屁，這怎麼可能會是我的執念！」
我想揮劍砍他，可胸口實在疼得厲害，根本連劍都抬不起來。
可我還是要抬的，因爲我要出去，我不能被眼前的幻覺所迷惑。
這一定又是佛祖搞出的什麼新的騙人的把戲，他最喜歡玩這套了，對！沒錯！
我強忍着疼，一劍刺出卻撲了個空。
那劍直直地穿透了佛祖的身體，就好像他本就是一道虛影。
他一臉冷漠地看着我，開口道。
「難道你還不明白嗎？不是我不願涅槃，而是你不願涅槃！」
「金蟬，你好好看看你的乖徒兒們是誰！」
說罷，他一揮手，四周的空洞便出現了一面鏡子。
我看見了悟空他們的身影，可是隨着一陣水波盪起，哪裏還有悟空的身影，那分明就是一隻大鵬鳥，再看八戒，長長的鼻子大大的耳朵，怎麼看都不是豬，再說悟淨，一臉青毛留țű₈着鬍鬚分明就是一隻大獅子。
我徹底崩潰，爲什麼還是這三隻魔，爲什麼，我不是回到過去救了悟空他們了嗎？爲什麼會這樣？爲什麼！
我歇斯底里地看着眼前的虛影怒吼着，我多希望這一切都是假的，都是虛幻的。
可我內心最最深處有一個聲音告訴我，這就是真相。
真相到底是什麼？
真相就是，早在比丘國的時候，我就死了。
我的記憶被安裝在了另外一個人的手裏，那個人就是佛祖的一根手指。
而我所見到的一切，不過都是假的。那古剎是假的，那三魔是假的，佛祖不願涅槃是假的，就連那佛祖的樣貌都是假的。
沒有大鬧天宮，沒有殺上西天，一切的一切不過是我的臆想。那是三魔爲了讓我的記憶完全嵌入進這身體裏，所以故意泄露出說殺了唐僧一切都會重啓的鬼話。
這只是爲了更好讓我的記憶融入這片肉體，這樣他們就可以更好地控制我了。
「可是你又是誰？」
我呆呆地看着眼前的幻象，那不高的個子，清明的眼神，讓我想起了一個人。
「悟空？」
那人嘿嘿一笑，對着我說道。
「師傅，你也該醒了！」
此話一出，四周的黑暗快速席捲，我又再次回到了那被囚禁的鐵籠中，那三魔正在不遠處呼呼大睡，在鐵籠裏的另一角，竟躺着一個和我一般無二的男子。
第十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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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隻蒼蠅在我耳邊嗡嗡地飛，我有些不耐煩地想要將他趕走，可他總是繞着我飛，最後落在了我的耳朵上。
「師傅，別打，是俺老孫！」
聽見這聲音，我內心一喜，但又怕在做夢於是不敢回應。
或是看出了我的顧慮，悟空接着說道。
「你先別出聲，等我解決了那三魔，便救你出來！」
話剛說完，那蒼蠅便從我耳朵邊飛走了。
很快，悟空就飛到了金翅大鵬鳥的身邊，偷偷摸摸地拿走了他的法寶和兵器，同時將大青獅子和白象精的武器也一併拿走了。
緊接着，兩名侍衛偷偷走入宮殿，靠近三魔的身邊。
定睛一看只見一人拿着月牙鏟，一人拿着九齒釘耙，對準大青獅和白象精就打了下去。
一陣悶響二魔便沒了聲息，那金翅大鵬覺得不對當即醒來，可迎接他的卻是一根比柱子還粗的棍子。
「呔！妖孽看棍。」
噗呲一聲，那大鵬鳥甚至沒來得及反應，就直挺挺地倒在了地上。
緊接着，八戒和悟淨感覺脫了甲冑朝我走來，八戒用蠻力掰開了鐵籠將我救出。
看着我沒事，八戒樂呵呵地說道。
「師傅，這陣子讓你受苦了，徒弟們來晚了，你可別怪罪啊！這可都是大師兄的主意，和我還有老沙沒關係。」
我還沒說話，悟空就走了過來揪着八戒的耳朵說道。
「呆子你又在說我什麼壞話？」
八戒哎喲叫了一聲，喊道。
「師傅你看，他他揪我耳朵，你放開，你放開！」
見他二人打鬧，我也是有些分不清楚這究竟是真是假。
這時悟空嘿嘿一笑說道，「看來師傅還沒緩過勁來，沙師弟，你扶着師傅先行上馬，我和八戒地將這城裏的禍患清一清。」
悟淨點了點頭，便扶着我出去了。
不過一會兒，他牽着一匹白馬過來，讓我上了馬，然後一路往城外走去。
還未到城門口，城內頓時狂風大作，算百個鵝籠從皇宮內飛出被吹回到家家戶戶的門口。
緊接着，那皇宮內也出現了一陣聲響，隨即悟空和八戒趕來。
悟空一臉得意地搖着身子，「走吧，麻煩都解決了！」
就這樣，我們出了城，路上八戒對着悟空耳邊嘀嘀咕咕的。
「猴哥，師傅是不是傻了，你看他看我們的眼神，怎麼一副癡傻樣啊？」
悟空不耐煩地擺了擺手。
「你別瞎說！」
但還是有些擔心地轉頭看了看我。
見我似乎真的有些不對勁，悟空急忙詢問道。
「師傅，你怎麼了？」
我看着他問，先是愣了幾秒，隨後說道。
「我沒事！」
雖然是這樣說，但悟空還是有些擔心，於是開始和我解釋起了我爲什麼會經歷那些事情。
第一是確實這三隻妖怪很麻煩，本領高強。
第二，其實悟空他們並沒有死，只是爲了讓那三魔放鬆警惕。
第三，他們也沒想到那三魔有些手段居然會移魂而且還不是單純的移魂。爲了救我，悟空就在他們撰寫的記憶裏多加了兩筆，好讓我找到破綻這樣他才能救我。
接着他又偷偷的對着八戒和悟淨說道。
「不過師傅在那幻境裏可厲害了，帶着我們大殺四方比俺老孫當年還厲害！」
八戒有些不信，轉頭打量了一下我。
而正是這一眼讓我想起了什麼，我開口問道。
「徒兒們，我們這是去往何處？」
悟空，悟能，悟淨皆用一種看白癡的眼神看着我。
「當然是西天取經了，師傅你不會真的傻了吧！」
八戒對着我打量道。
聽完，我內心一陣嘆息，喃喃道。
「果然還是這樣嗎？」
三人更加不解，一臉疑惑地看着我。
「師傅，你到底怎麼了？」
悟淨詢問道。
我看着他們，淡淡地回答道。
「你們好好想想，這是我們第幾次西去了？」
此話一出，三人皆是沉默不語。
見狀，我望向不遠處即將墜落的夕陽，背脊處的傷口還在隱隱作痛，衆然一切都是假的，但傷口卻是真的。
或許這並不是楊戩爲我安進去的，但是這一定有他的用處。
「徒兒們，這西行的道路我們已經走得夠久了。暫且先停下吧！」
「我還有些時間，大家想要做什麼？」
悟空伸了伸懶腰，說道。
「往前幾百次都是鬧天宮殺佛祖，這次我想歇歇了。」
八戒附和道：「我同意，這打打殺殺不知道多少次了，還是坐在原地看看夕陽的好。」
沙僧說道：「二位師兄說得對！」
於是那天最後的一個時辰, 我陪着我的徒兒們一起看盡夕陽落山，當太陽完全消失不見的時候，我轉頭看向他們。
「徒兒們，咱們五百年後，再見！」
第十一天
-10-
下雨的道路總是泥濘的, 但還是要走。
我總覺得這條路有些熟悉, 但卻不記得自己來過。
雨越下越大了, 我想我得加快腳步了。
於是我匆匆忙忙地往前走 終於在一處山腳下停了下來。這時，一個聲音響了起來。
「小孩！小孩！」
我低頭一看, 是一隻猴子被卡在了石縫當中。
他對着我嘿嘿一笑, 用唯一露出的一隻手對着招了招手。
「來，過來！過來！」
我走了過去，一臉好奇的看着他。
「你是誰，爲何會出現在這裏？」
他只是笑了笑，說道。
「俺是五百年前大鬧天宮的齊天大聖孫悟空，因爲得罪了人所以被壓在了這裏。」
「那個，你看見那個小水塘了沒有，能不能替我接點水喝，我實在口渴的厲害。」
他苦着臉, 幾乎是央求着我說道。
我覺得有趣, 於是就用樹葉爲他接了水。
隨後我問他還有多久才能出去，他說他在等一個人, 那個人來了他才能出去。
我問是誰，他說是一個和尚。
我笑了笑，「巧了, 我也是個和尚, 不過我才七歲, 應該不是你要找的人。」
「不然你就能立馬出去了！」
他靜靜的看着我，喃喃自語道。
「是啊, 師傅, 你要快些長大才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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