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主她一心求死
爲了找死,我和兩隻魅魔同居了。
彈幕紛紛提醒我快逃。
【魅魔長得越美,殺人越狠,尤其討厭覬覦自己美色的人!】
我乾脆摟住兩隻魅魔的脖子,一魔啵了一口。
【我不光覬覦你們兩個的美色,還給你們戴了綠帽子,快,殺了我!】
結果,兩隻魅魔的尾巴各自纏上我的腳踝。
「明明是我們讓你太寂寞了,我們會好好努力的。」
-1-
本市凶宅 No.1,西山別墅。
我撥開齊腰的荒草,抬手準備敲門,眼前忽然出現了一排排彈幕。
【又來給魅魔送外賣了,魅魔都要喫撐了。】
【看在妹子長得這麼漂亮的份兒上,好心提醒一句,快跑。】
【妹妹,你敲響的不是門,是你自己的喪鐘啊。】
我瞳孔緊縮,下意識後退了兩步,然後,一個抬腿,狠狠地踹向了門板。
沒踹到,因爲門忽然開了。
我收力不及,「嘭」的一聲,撲倒了開門的人。
如果那是人的話。
【天空一聲巨響,魅魔閃亮登場!】
【雖然知道魅魔殺人無數,但是看着他的臉,我還是想說,哥哥我可以。】
【可以Ťúₛ什麼啊?魅魔最討厭被人覬覦顏值,你忘記上一個人的下場了?】
彈幕越刷越快,我的心也越跳越快,手指顫抖着,從上到下,把魅魔摸了個爽。
腹肌太深,我的手指有點迷路,在裏面來回摸了兩遍。
在準備耕耘第三遍的時候,我的指尖被抓住了。
我抬眼,看到魅魔染上緋紅的耳尖。
他甚至有些磕巴。
「你……要幹什麼?」
我想了想,言簡意賅:「你。」
眼前的彈幕再次爆炸。
【污就一個字,我就說一次。】
【我居然很理解她作死的行爲,畢竟人不好色好什麼,how are you 嗎?】
【說得很好,祝你走得更好(點蠟)。】
在一排排的蠟燭中,我期待地閉上了眼睛,等待死亡的降臨。
眼皮上忽然一涼。
我茫然地睜開眼睛,聽到了一個「好」字。
不是,他都答應了些啥?!
-2-
直到身體陷入柔軟的牀榻,我都有點沒反應過來。
不是,說好的調戲魅魔就會死呢?這年頭彈幕也搞詐騙?!
身上,魅魔半支起身體,耳尖上的一點緋紅悄悄地爬到了眼尾。
「怎麼?」他的聲音極輕,「你又不願意了?」
【我願意,問我,我願意啊!】
【花癡收斂點,這是蓮蓬鬼話,不是愛情公寓。】
【不是,我還是沒明白,他不是最煩別人覬覦他的肉體的嗎?爲什麼還不動手?】
【呵呵,你們還是太年輕了,難道不知道魅魔最喜歡殺人誅心嗎?】
【贊同樓上,幹殺人有什麼意思?魅魔最喜歡的是勾起人心底的慾望,最後讓他們死於自己的慾望。】
懂了,魅魔要讓我先愛上他,才能再殺了我。
好麻煩,但是爲了可以死得其所,我決定配合一下。
我反手勾住魅魔的脖子,開始深情告白。
「你知道的,我從小就沒有老公,所以,看到你的第一眼我就知道,像你這種一流的帥哥,正好配我這種下流的女人。」
魅魔的眼珠顫動了一下,忽然低頭,與我臉貼臉,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珠一錯不錯地盯着我。
「我叫什麼?」
我卡殼了一下,猶疑地吐出了兩個字。
「老公?」
【這是值得紀念的一天。】
【我第一次看到魅魔害羞到冒煙。】
【悲Ṭù⁼報,魅魔竟然是純愛黨!】
我以爲自己說錯了話——萬一魅魔判斷真愛的標準就是知道名字呢——打算彌補一二,脖子上忽然多出了一隻手。
難道魅魔終於打算掐死我了?
我心中大喜,下一秒,就感覺到魅魔猛地伏在我的脖子上,然後,深吸了一口。
「你可以叫我……席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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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還是我第一次知道這個魅魔的名字。】
【我還是覺得老公更好聽(狗頭)】
【夠了,我說夠了,快起來讓我演兩集。】
在我耳邊報上名字後,席言就從房間裏消失了,完全沒給我留遺言的機會。
我一個人坐在牀上,拔劍四顧心茫然。
可惡,牀上的男人果然不可信,找死只能靠自己。
西山別墅雖然被評爲本市凶宅 No.1,但是它看起來並不陰森,反而十分富麗堂皇。
我東看看,西摸摸,不知不覺走到了花園。忽然,一個渾身是血的男人撲到了我的腳邊。
「救救我……快……救……」
他的話還沒說完,體內忽然冒出了無數朵玫瑰花,其中一朵是從他的喉嚨裏擠出來的,鮮豔欲滴。
「爲什麼要逃呢?」一隻白皙修長的手伸過來,折下了這朵玫瑰花,「明明你之前許願,想永遠留下來啊。」
這時,他好像才注意到旁邊被濺了一臉血的我,彎腰低頭,溫柔地將玫瑰花插在了我的髮間。
「初次見面,我是席禺。」
彈幕一片沸騰。
【出現了!魅魔雙子星裏的第二星!】
【什麼第二,我老公的老二天下第一。】
【有時候閱讀速度過快,等我發現自己看到了些什麼時,已經來不及了。】
【魅魔的顏值等同於戰力值,他和席言的確不分上下。】
他和席言誰上誰下我不清楚,我就知道他殺人比席言乾脆多了,我喜歡~
我臉紅心跳星星眼,一把抓住了他的手,懇求道:「殺我,就現在!」
席禺微微愣了一下,忽然笑了一下,笑得我目眩神迷,差點沒聽清他的殺人 slogan。
「我只殺壞人。」
這年頭,做好人不容易,做壞事可太簡單了,我隨口舉了一個例子。
「我前天夜裏自殺未遂,是挪回家的,一路上不知道踩死了多少隻螞蟻,說不定哪隻螞蟻就被我滅了滿門……」
席禺無動於衷。
看來魅魔不講究什麼萬物有靈,那就別怪我使出撒手鐧了。
我踮起腳尖,直接吻了上去。
席禺睜大了眼睛,兩隻手壓在我的肩膀上,好像要推開我。
這我能幹?我乾脆將雙腿纏在他的腰上,一邊接吻,一邊將他的衣服扯了個七七八八。
「我非禮你了,」脣舌交纏中,我艱難地喘息,「我是壞人,快,殺了我。」
席禺的眼尾發紅,原本抵住我肩膀的手忽然用力,ẗü₄將我扣在了他的懷中。不等我再說些什麼,他埋首,急切地吻了下來。
他吻得太用力,有那麼一瞬間,我以爲我的心臟會從喉嚨裏被吸出來,再被他咀嚼嚥下。
「這不是非禮,」他喘息着,「這叫兩情相悅。」
【這真的是我免費能看的嗎?】
【你以爲的兩情相悅,其實是三個人的小電影哦。】
【說曹操,曹操到,笑看海王翻車。】
在彈幕的提醒下,我回過頭,看到不遠處的花架那兒果然多了一片衣角。
我的心立刻重重地震顫了一下。
真是山窮水盡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啊。
非禮不算壞人,那劈腿呢?
我今天死定了,嘻嘻。
我依偎在席禺的懷裏,氣沉丹田,衝着花架下的席言喊了一嗓子。
「老公,你說句話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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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老公,啊不是,席言水靈靈地走了過來。
他的視線掃過我纏在席禺腰上的腿,睫毛劇烈地顫動一下,沒有說話。
我只好繼續火上澆油。
「老公,你別生氣,我肯定是愛你的,不然我出軌做什麼,直接分手就好了呀~」
「別胡說,」席言抬手,幫我整理好之前動作時捲上去的裙襬,語氣艱澀,「和你有婚約的人……本來就是他。」
啊?不是?這又是什麼時候出的設定?
我一臉蒙地低頭,看了一眼面無表情的席禺,覺得他當苦主也行,起碼殺人比較乾脆。
「寶寶,其實我有人格分裂,跟他好的是另一個人格。」
回答我的是一條帶彎鉤的尾巴。
黑色的尾巴纏住我的腳踝,沿着小腿的弧度,一路向上,激起一陣酥麻的癢意。
「之前我太忙了,讓他陪你打發一些時間也沒什麼,以後我會好好陪你的。」
彈幕沸騰。
【誰能想到呢?一個小小的恐怖直播間,實現了真正的一夫一妻制。】
【居然可以將魅魔雙子星同時收下,妹寶纔是真正的魅魔吧。】
【性緣腦能不能看看直播間標籤啊?真以爲魅魔會有愛情?不過是殺人的手段而已。】
【贊同樓上,魅魔的種族特性我們都知道。】
【只有我一個人好奇,尾巴爬到哪裏去了嗎?】
我仰頭喘息,視線在不經意間,對上了之前那具慘死的屍體,微微愣了一下。
這腫眼泡和怨毒的眼神,我好像在哪裏見過。
不等我想起來我到底在哪裏見過他,一隻手捂住了我的眼睛。
「別看,」席言的聲音很低,「會做噩夢的。」
現在跟噩夢有什麼區別嗎?
我悶哼一聲,整個人被熱氣蒸得暈乎乎的,直到被送回房間,還有點沒回過神來。
席禺在我耳垂上咬了一口。
「婚禮會在明天舉行,今晚你好好休息,千萬不要離開房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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俗話說,怕什麼來什麼,我今天多看的那一眼真的讓我做噩夢了。
夢裏,我被關在一個漆黑的地下室,渾身上下長滿了鮮紅的玫瑰花。
有人仍在往我身上撒種子。
我張開嘴,想問他是不是眼瞎,我渾身上下哪裏像花盆了,可是,我能發出的唯一聲音,是一聲近乎絕望的啜泣。
好疼。
不知道這痛苦是來自種子在體內紮根,還是由於它們「破土而出」,抑或是因爲它們一刻不停地從我的體內汲取養分,我只知道我疼得渾身發抖。
「殺了我,求求你們,殺了我……」
這疼痛太過真實,以至於我驚醒後,耳邊仍然縈繞着痛苦的哀號。
我趕緊喝了杯熱茶壓壓驚,結果,驚壓下去了,哀號聲沒有。我豎起耳朵辨認了好ţṻₗ一會兒,發現聲音是從牀底下傳來的。
我的牀下……有人?
我一下子來精神了,三下五除二,把牀底的地板拆乾淨了,果然找到了一道暗門。
【前面魅魔不是提醒過她,不要離開房間嗎?她這是做什麼?】
【恐怖片必備定律,主角自己找死。】
【別去啊,好好玩你的戀與魅魔不好嗎?】
我假裝沒看見彈幕的勸阻,直接進了暗室。
暗室裏沒有燈,只有點點的磷火,忽遠忽近,照亮我前行的路。
最後,我看到了一張熟悉的臉。
「你是來……來殺我的嗎?」
那張臉艱難地張開口,我注意到他的口腔裏長出了許多嫩綠的芽。
我誠實地搖了搖頭。
那張臉迸發出強烈的希冀。
「你是來……殺他們的嗎?」
「他們?」
「魅魔。」那張彷彿和席禺、席言一個模子裏刻出來的臉上滿是恨意,「他們奪走了我的身份、地位、外貌……
「他們奪走了我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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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說,他叫席善,曾是我們這兒最出名的慈善家。
「我還設立了一個幫助孤兒的基金會,你可以去查。」
「我知道,『善心基金會』嘛,」我點點頭,「我小時候接受過它的資助。」
席善艱難地抬眼,似乎想要辨認我是誰。可是,他眼眶附近的花枝遮蔽了他大半的視線,他只好無奈放棄,繼續講故事。
他說,十年前,他好心收留了一對兄弟倆,卻沒想到,他們的真身是魅魔,反過來把他囚禁在這裏。
他還說,席言席禺把這裏當成了巢穴,誘騙了很多無辜的人進來,那些磷火閃爍的位置,就是埋葬屍體的地方。
「你說這些,是想讓我救你出去嗎?」
出人意料地,席善搖頭了。
「我已經變成這個樣子,就算活着出去了,又有什麼意義呢?」席善的眼眶滾下一滴血淚,「我只希望你能殺了他們兩個,不要讓更多的人受害。」
我食指彎曲,指了指自己,再次確認:「我?」
你怎麼不讓我去幹掉唐僧師徒呢?
席善說,我能走進這間暗室,就說明我和魅魔的關係不一般。他讓我摘下他心口的那朵玫瑰花,將花汁滴到魅魔的食物裏,就可以殺掉他們。
【隱藏任務!第一次看到有人觸發這個副本的隱藏任務!】
【做什麼隱藏任務啊?甜甜蜜蜜談戀愛多好,反正死的又不是我(滑稽)。】
【戀愛腦換個直播間行不行?在這裏,我們要看的是血流成河。】
【這個人幫過女主,女主要是不救他就有點說不過去了。】
【沒事,舊的不去新的不來,我看這個姓席的也是風韻猶存(愛心愛心)。】
我沉默了一會兒,伸手摘下了席善心口的玫瑰花。
「行,我答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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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離開暗室,就看到席言在找我。
「你去哪兒了?到處都沒看到你。」
我看了眼胸口鼓囊囊的玫瑰花,張口就來。
「你不懂,像我這種內向的人,散步一般只走下水道。」
席言的眼睛彎了一下,伸手幫我整理頭髮:「這棟別墅裏現在只有我們,你不用再走下水道了。」
我假裝詫異地瞪大了眼睛。
「婚禮沒有賓客參加嗎?我是什麼很見不得人的東西嗎?」
「他們不配看到你,」席言的嘴巴在笑,眼底卻寫滿了難過,「你放心,我會好好見證你們的婚禮的。」
那怎麼行?我的頭搖得像撥浪鼓ťű₆:「站在岸上學不會游泳,你也一起來吧。」
「一起?」
我的眼睛狂眨,閃爍出一片連綿的春水:「當我的新郎。」
【雖然說小孩子才做選擇,大人選擇都要,但是我還是想說,放着我來!】
【魅魔平時根本不喫東西,她一定是想把玫瑰花汁混到交杯酒裏,所以必須讓兩個人都跟她結婚。】
【那她爲什麼不直接把玫瑰花汁塗在嘴上呢?】
當然是因爲那樣就不夠刺激了啊。
我揣着研磨好的玫瑰花汁,一手牽着一隻魅魔,開始了這場史無前例的婚禮。
在喝交杯酒前,我特意背過身,將玫瑰花汁倒進酒杯,再轉過身來,把酒杯端給二人。
「來,幹了。」
【這算什麼?大聲密謀?】
【魅魔:是不是別人不發火,你就把我當傻子啊?】
【本來還以爲她能想到藉助喝交杯酒來殺人,應該是個聰明人,沒想到能做出當面下毒的蠢事,散了散了。】
席禺和席言看了我一眼,接過酒杯,沒有一絲的猶豫,一飲而盡。
我:……
不是,魅魔界沒有推廣反詐 APP 嗎?這也太容易得手了。
我目瞪口呆,覺得我可能應該把話說得再清楚明瞭一點。
「其實,我往酒里加了點東西……」
我的話沒有說完,人就掉進了一個熾熱的懷抱。
「我們知道,我們不怪你。」
「不,我覺得你們不知道,我加的是……」我掙扎着從堅硬的胸肌中抬頭,忽然覺得有點不對勁,「等等,你們怎麼了?」
雖然我早就知道席禺和席言是魅魔,可是,他們之前在我面前表現得跟人沒有什麼區別,所以我一直對「魅魔」兩個字沒有什麼實感。
直到這一刻,在滿室的月光下,兩人的眼睛都變成了尖細的豎瞳,白玉一樣的臉上浮現出詭異繁複的花紋,一直偏低的體溫也變得滾燙起來。
我被燙ťűₐ得一個哆嗦,下意識想要躲開,腳踝卻被兩條尾巴一左一右地纏住,拉往截然不同的方向。
我仰起頭,即將出口的呼痛聲卻被另一張脣舌咬住吞下。
「對不起,」在一片令人臉紅耳熱的瘋狂中,我聽到一聲帶着哭腔的道歉,「他給你的玫瑰花汁的確會傷害我們,可是也會釋放魅魔的本性……
「我們忍不住了。」
【黑屏了……超管你出來,創造生命難道比抹殺生命更見不得人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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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睜開眼睛時,我都沒想到我還能睜開眼睛。
小小的老子怎麼這麼難殺?!
結果,席禺和席言比我還驚訝,他們反覆確認幾次,不明白自己爲什麼還活着。
「我聽說,」席禺用一種聽童話故事把腦子聽壞的弱智聲音說道,「真愛可以解除世界上的一切詛咒……」
我氣急敗壞地踹了他肩膀一腳,卻被他抓住了腳踝,一邊親吻,一邊含混地問我有什麼高見。
「有沒有一種可能,」我的喉嚨疼得幾乎說不出話,「我是說可能啊,你們根本沒喝那個鬼花汁。」
身後,原本一直埋在我脖頸間嗅聞的席言不敢置信地抬頭:「難道還有別的東西可以誘發魅魔的本性?
「你那晚往酒杯里加的什麼?」
我磨了磨牙,一字一頓,字正腔圓:「涼、白、開。」
【沉默,沉默是今晚的奈何橋。】
【笑死,本來還能以藥效做藉口,現在總不能說水酒上頭吧?】
【喝假酒,開真車。】
最後,還是席禺撐住了場面,面不改色地問我:「那玫瑰花汁去哪兒了?」
「我喝了。」
能毒死魅魔的毒藥,我十分迫切地希望它能一視同仁地毒死我,結果,毒藥也搞物種歧視,我還活着。
之前,我故意在席言他們面前做出下藥的樣子,也是希望他們能一怒之下幹掉我。
萬萬想不到,他們幹是幹了,就是此幹非彼幹。
又是一陣漫長的沉默,最後,席禺啞着嗓子,問我:「爲什麼?」
人魔殊途,我明明已經見過暗室裏的受害人,就算是爲了找死,也不該再站在魅魔這邊。
我睜大眼睛,視線卻沒有落在他們任何一個人的臉上。
「因爲,你們關在暗室裏的那個人,我曾見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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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第一次見到席善的時候,只有十四歲,站在孤兒院那羣平均年齡七歲的小豆丁中,格外扎眼。
然而,席善還是沒有注意到我,他徑直從我的身邊走過,去找院長問孤兒院的情況了。
這不怪他。從小到大,如果我不開口,幾乎沒有人能注意到我的存在——這簡直是我身上的一個詛咒。
因爲這個「詛咒」,我明明四肢健全,身體健康,卻從來沒有被任何人看中收養。
「沒關係,」在我一次次地因爲被忽略而蹲牆角畫圈圈的時候,有個小哥哥總會找到我,給我遞上一顆糖,「有我陪着你呢,我們會一直在一起的。」
時間太久遠了,我早已不記得那個小哥哥的名字,只記得他比我大三歲,長得脣紅齒白,眼瞼下有一顆粉色的痣。
小哥哥長得那麼漂亮,卻跟我一樣一直沒有被人領養,是因爲他有很嚴重的心臟病。醫生說,他很難活到成年。
但是,沒關係,只要他還活着,我們就會一直在一起。
我是如此地堅信這一點,因此,當我聽說小哥哥被領養的時候,首先襲來的不是喜悅,而是巨大的恐慌。
「院長媽媽說了,領養我的那家人很有錢,他們願意出錢幫我治病……」
小哥哥興奮得眼睛發亮,可我打斷了他的話。
「那你還會來找我嗎?」
小哥哥怔愣了一秒,重重地點頭:「當然,我還會給你寫信,如果信丟了,我就跑回來……我記得路……我不會跟他們一樣的!」
他說的「他們」,是我們孤兒院之前那些被領養的孩子,他們出去後,再也沒有聯繫過孤兒院的人。
院長媽媽說,他們不希望被人知道自己出身孤兒院,我們也不該去打擾他們的生活。
我害怕他也會這樣,就算得到了承諾,依然忍不住哭了起來。
小哥哥手忙腳亂地替我擦眼淚,忽然轉身跑開,再跑回來的時候,掌心多了一枚毛茸茸的戒指。
「喏,這下你放心了吧,」他將那枚狗尾草戒指套在我左手的無名指上,笑得雲散風流,「我不會不要自己的新娘的。」
小哥哥騙人。
我一直等到那枚草戒指乾枯碎裂,都沒有收到他的隻言片語。
院長媽媽還是那一套「沒消息就是好消息」的說辭,可是我不想再等下去了。
我見過領養他的那對夫妻,他們開的車上有席善基金會的標誌,所以,席善一定認識他們。
我要跟着席善,去找小哥哥,問一問他,還記不記得自己的新娘。
託了我身上那個無人注意的詛咒的福,我順利地躲進了席善的車裏,跟着他回了別墅,進了暗室,最後見到了我心心念唸的人。
他懸吊在半空中,渾身長滿碧綠色的枝芽,僅剩下一隻眼睛可以睜開,像一輪融化的殘月。
「快逃。」
-10-
我不顧小哥哥的反對,帶着他一起逃走了。
可是,我高估了自己的能力,我們甚至都沒有逃出別墅的大門,就被人發現了。
爲了不讓人抓住小哥哥,我把他藏在了花園的玫瑰花叢下,自己主動跑了出去。
當我被人揪着頭髮帶到席善面前時,他甚至沒有看我一眼,只是懶懶地擺了擺手。
「查一查她的血型,合適的話,就用她做花盆吧。」
「那之前逃走的那個男孩,還要抓回來嗎?」
「那個啊,隨便吧,」席善扯了一下脣角,嗤笑道,「反正已經差不多用壞了。」
我被拖到了暗室,才知道孤兒院的那些「失聯」的孩子都去哪兒了。
他們被富人們當作培養皿,培養各種延年益壽的靈藥。
我因爲自投羅網,被當作重點折磨對象,培育的藥更多、更雜,哪怕已經從頭到腳長滿了花枝,仍然有人往我身上倒新的種子。
……
我很疼,但我不想死,所以,在一批又一批孤兒院的孩子的生命力被耗盡後,我仍然活着。
席善驚了,他親自過來看我,在被我用眼神罵完了祖宗十八代後,做出了決定。
「讓她試試 FL1399 號吧。」
FL1399 號是仍在測試中的新藥,據說可以讓人實現永生。
這麼厲害的靈藥,自然不是輕易可以培植出來的,他們用了無數「培養皿」,都沒有讓它開花結果。
包括我。
在我的生命力耗盡的剎那,長在我心口的 FL1399 依然只結了一個花苞,花苞裂開一條縫,花瓣將開未開。
席善在狂吼,讓醫生救一救我,起碼讓我撐到花瓣打開。
「哪怕只打開一片花瓣,我要一片花瓣!」
那時,我已經虛弱得睜不開眼了,可是在醫護人員搶救我的時候,我還是強撐着一口咬下了花苞,吞嚥了下去,就着席善崩潰的怒吼中,哈哈大笑,含笑九泉。
因爲我的這場挑釁,我的屍體被扔到了亂葬崗,無人掩埋。
福禍相依,我死而復生的時候,不用刨土就起來了,十分便捷。
不知道是不是因爲我之前吞下了 FL1399 號靈藥花苞的緣故(說不定它在我肚子裏開花了),我這次活了之後,就再也死不掉了。
我得到了永生。
一開始,我很高興,還利用自己的不死之身,去報復了那些用孤兒院孩子當培養皿的富人們。
除了席善。我根本找不到他。
我找了很多人,打聽席善的消息,都沒有得到回應。因爲他們看不到我,聽不到我,摸不到我。
我雖然還有呼吸和體溫,可是對這個世界來說,我依然是一個已死之人。
我得到的不是永生的祝福,是永世不得安息的詛咒。
歲月流逝,季節輪轉,漸漸地,我忘掉了很多人,很多事,孤獨得幾乎發瘋。
終於,我決定去死。
-11-
【難怪妹寶見到席善時,表情那麼奇怪,嗚嗚嗚,她真的,我哭死。】
【不對啊,時間過去這麼久了,席善就算還活着,也應該是老頭了,怎麼還這麼年輕?】
【而且,只有我一個人在意他長得和魅魔們超像嗎?】
【席言他們……不會是席善的孩子吧?!(驚恐)】
彈幕真是給我提供了一個全新的思路。
我斜睨着眼睛提問。
「你們三位是什麼關係啊?我咋瞅着有點不太正常捏?」
席禺/席言:……
席禺不語,只是坐了起來。動作間,胸口到腹肌不經意地露出一大片,上面的抓痕和牙印仍然清晰可見。
我微微有些臉紅耳熱,還沒說話,就聽到席言涼涼開口:「穿件衣服吧你,都這時候了,還騷什麼呢?」
席禺抬眸,冷冷地瞪了席言一眼,最後煩躁地抓了抓頭髮。
「其實,我就是你在找的小哥哥……起碼大部分是。」
席禺說,那一天,我把他留在玫瑰花叢後,他因爲傷勢太重,還是沒有挺過去。
「不過,我也沒有死。」
席禺作爲一個被醫生斷定活不過成年的病人,在十七歲那年還能被選中成爲「培養皿」,是因爲他的體質十分特殊。
而這種特殊的體質在當時的情況下,發生了某種變異,他像植物開花結果、繁衍後代一樣,分裂出了另一個自己。
【所以,席言應該喊他爸爸?】
【爲什麼不是喊媽媽呢?就要男媽媽,就要男媽媽!】
看到彈幕ƭü³的我差點笑出聲,艱難地忍住了。
「那席善呢?」
初次變異的席禺跟普通人的區別不大,但是,他敏銳地察覺到,如果繼續變異下去,他的力量會越來越強。
於是,他帶着席言,主動去找了席善。
那會兒,席善正因爲失去了 FL1399 號靈藥而焦頭爛額,席禺他們的出現,給了他新的研究方向——
既然不能讓自己的這具身體永生,那麼不停地換掉腐壞的軀殼,也是一種辦法。
在席善的大力贊助下,席禺又經過了幾次「開花結果」(他的尾巴就是在第七次開花時, 長出來的), 結出的軀殼都被席善拿去用了。
「難怪我找不到席善。」
席禺結出的軀殼雖然完美, 但是續航不行, 平均三個月就要更換一次。而在最後一次更換時, 席禺動了點手腳, 將他永遠地困在了暗室。
我回想了一下我見到的席善的狀態,睜大了眼睛:「你把自己的身體給了席善,讓他當了母體?」
難怪席禺說他只有一部分是我要找的小哥哥,因爲他早就跟席善換身了!
席禺臉上沒什麼表情。
「他想要永生,我就賜予他永生, 不好嗎?」
席善之前研究永生的事, 在富人圈不是什麼祕密。因此,哪怕他被囚禁了,依然源源不斷有人找上門來「買藥」。
最後,這些人最後自己成了藥。
一切都應了那句古話,善有善報,惡有惡報,天道輪迴,報應不爽。
但是, 就像我會厭倦了一切、選擇找死一樣, 席禺也受夠了這一切,因此, 當他以爲我要殺死他時,根本沒有打算反抗。
「我一開始就認出了你,可我不敢告訴你……我怕你會怪我……」席禺臉上露出一個悲涼的笑容,「甚至, 我自己都不能確定,我還是不是你要找的人。」
我的眼眶一酸,剛想說點什麼, 就被一隻手攬入了懷中。
席言輕咬我的耳垂,大聲密謀。
「從身體長相來說, 一代的我更像是你要找的那個人, 所以,不如我們兩個在一起吧。」
本來還在紅眼眶的席禺:「喂!」
兩人夾槍帶棒地吵嘴,我看着他們, 覺得自己好像有那麼一點不想死了。
起碼, 這世界還有兩個人可以看到我、聽到我、陪着我,Ṭûₑ那我再活一會兒, 也沒什麼問題。
-12-
席禺問我, 要不要殺了席善。
我拼命搖頭。
開什麼玩笑, 死亡這麼好的禮物, 我還沒得到呢,憑什麼便宜他!
就讓他每天像現在這樣,求生不得, 求死不能。
我只奇怪一件事。
「你們這麼恨他, 爲什麼還肯姓席?」
孤兒院是席善出錢資助的, 裏面的孩子沒得選,都得姓席,可是席禺他們已經不是人了, 沒必要還死守這個規矩。
我都改姓了!
「我怕你找不到我。
「昔日戲言身後意,今朝都到眼前來。」
還好,我們終於重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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