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卓僧成婚三年,我侍奉公婆,爲整個將軍府盡心盡力。
可他從戰場歸來,卻要用一身戰功求娶女將軍刁柔爲平妻。
卓僧嘲諷我:「若不是我和刁柔在戰場上拼命,你哪裏會有如今安穩的生活,更何況她的平妻之位不會影響你的掌家之權!」
婆母訓誡我:「你雖是勇毅候將軍的孤女,卻也三年無所出,合該讓刁柔進門,你的善妒豈不是陷卓僧於不孝嗎?」
既然如此,我便成全他們。
我以我爹戰功請旨和離。
可我和離後,將軍府忽然雞飛狗跳了。
-1-
大軍班師回朝那日,卓僧和刁柔一同回了將軍府。
他來到我院中,語氣摻雜一絲歉意卻又異常堅定地告訴我:「雙雙,賜婚的旨意已下,刁柔一定會進門的。」
我抬眸,他眼裏雖有歉意,但更多的卻是對刁柔進門的喜悅。
他早就忘了三年前迎娶我進門時,對我孃的承諾了。
我倉皇低眸,掩蓋住了眼裏的神傷。
只是語氣淡淡的問道:
「刁柔是女將軍,性情想必直爽豪邁,她甘心爲妾?」
卓僧的眸子揚起一絲慍怒:「不,不是,她不是妾,她是平妻,和你的身份沒有差異!」
我強壓下心中泛起的酸意,淡淡勸道:「卓僧,你知道平妻只是說的好聽,實際上和妾沒有什麼兩樣。」
卓僧蹙眉:「我和刁柔在戰場上互通情意,情投意合,更何況,這份婚事是我們以戰功求來的,在我心裏,她和你沒什麼分別,都是我的妻子!」
我看着他皺着的眉頭,說什麼一樣,只怕在他心裏我永遠比不上刁柔。
見我沉默半響,卓僧微微嘆口氣,繼續說道:「我其實都不用和你商量,皇上的聖旨已下,只等禮部擇良辰吉日即可。」
我的嘴角是壓不住的譏笑:「情投意合?卓僧,你還記不記得三年前你是怎麼和我說的。」
三年前,大婚當日卓僧率領大軍出征,出征前,他當着將軍府所有人的面承諾:「雙雙,我答應你,愛你一生一世,絕不納妾,你等我回來!」
不過他的承諾,如今也只怕是泡影中的影子罷了。
只能供人時時拿出來回憶。
卓僧面露尷尬:「雙雙,之前是我不懂什麼是情愛,只覺得你適合做我的夫人。」
「直到我遇見了刁柔。」說起心上人,卓僧的眉眼間都溫柔繾倦,深深的情義藏於眼底:「她是我見過唯一一個不同的女子,那麼光彩耀眼,此生我認定了她,所以雙雙……」
我呆呆地看着他,眼淚好像堵在了嗓子眼裏,沒法直接從眼睛裏流出來。
我不甘心的開口問道:「父親母親同意了嗎?」
「他們同意,這是陛下賜婚,更何況刁柔生性率真,俏皮可愛,剛剛已經拜訪過父親母親了。」
他們同意?
我心裏頓時覺得嘲諷,這三年的牀前侍奉算是餵了狗。
我皺了皺眉:「她在府中?」
卓僧說起刁柔,聲音總是不自覺的溫柔了下來:「是啊,她來看望母親,她來了,母親的病都好些了。」
我不悅的反駁道:「你母親的病是我不分晝夜侍疾,請了安赫堂的聖醫,這纔有了好轉。」
我雖然在敘述事實,可聽在卓僧耳裏卻成了炫耀。
他冷臉挑了挑眉:「你不必炫耀,也不必挑唆母親,母親很喜歡刁柔,況且侍奉公婆本就是兒媳的責任!」
卓僧的一句責任,讓我心中對他最後一絲情義就此煙消雲散。
看我半天不鬆口,他的耐心也逐漸耗盡,冷漠開口:「現如今,局面已定,你不同意也只能迎刁柔進門了。」
我扯了扯嘴角,眸底湧上淺淺的淚花:「請刁將軍過來一趟吧,她嫁過來前,我們總得有些話說開。」
-2-
卓僧不悅的回絕:「她和你沒什麼要說的,她和你不一樣,困於後院,她是女將軍,肆意灑脫,她不會和你爭什麼,想必也沒什麼和你說的。」
我的心在他的話裏一點點沉下去。
若不是要嫁給他,我也是他嘴裏那個肆意灑脫的女子。
我強忍下怒意ţù₀,反問道:「在你心裏我是什麼樣子?還是說我就該困於這四角方天之中,看着你們自由自在的活,而我承擔該你承擔的事情!」
「卓僧,你別忘了,我也是勇毅候將軍的女兒,我是將軍之後!我……」
「可是你們勇毅候家已經沒了,所有人都死了!」
我的耳邊出現一陣耳鳴聲,此刻什麼都聽不見了。
卓僧的話好似刀子一樣,扎進我心窩子裏最深處,鮮血淋漓。
一口氣憋在胸口,上不去,下不來,只後退了兩步。
卓僧看我這樣,有些於心不忍,深深嘆了口氣:「你終究是養在深閨中的女子,操持家務理應是你的歸宿,刁柔Ŧú⁴看不上這樣的女子,我不讓你們見面是爲了你好,若你們見面,刁柔說話直爽,這是給你自找難堪!」
此刻,我終於是撐不住了,堪堪的坐在了後面的椅子上,紅着眼睛:「你是非要她進門不可是嗎?」
卓僧的語氣堅定:「如今聖旨已下,刁柔是一定會進門的,雙雙,你說再多無益。」
「你放心,她進門以後,不會和你爭奪掌家,你在意的東西她不屑要!」
我冷笑質問他:「你是覺得,我貪戀將軍府的掌家權?」
「既然不屑,那卓將軍不妨和我算筆賬,母親每日喫安赫堂聖醫的藥,一日是十兩,一個月就是三百兩,而你一個五品將軍一個月俸祿一百八十兩,加上你父親的一百兩,一個月都不夠母親喫藥,這都是我自己拿嫁妝補貼的,請問誰想要這樣的爛攤子!」
如今的將軍府,早就成了一個空有其名的空殼子ťū₄,整個家族若不是我補貼,還不知道落魄成什麼樣子。
卓僧甩了甩袖子:「反正事已至此,懶得和你繼續說!」
看着卓僧離去的背影,我心裏只覺得諷刺。
侍女紅着眼眶跑進來,帶着哭腔:「夫人,將軍他怎麼能這樣!」
我心裏有股深深的無力感拉扯着,閉了閉眼睛,再睜眼時,開口囑咐道:「小翠,去把我的嫁妝單子拿過來,一會我們去點嫁妝。」
小翠點點頭,跑了出去。
既然卓僧做不到信守承諾,我也不必繼續在他身上蹉跎了。
我出嫁時父親母親都還健在,爲了不讓我在婆家受苦,嫁妝恨不得搬空整個勇毅候府。
那時二哥也總是嚷嚷着母親偏心。
後來父親、大哥二哥都犧牲在了樓臺莊,緊接着母親也跟着父親去了,整個勇毅候府只剩下我一個人了。
想到這裏,我的心裏一陣銳痛。
-3-
門外有人喚了一聲:「夫人,老夫人請您過去一趟。」
去老夫人住處的路上,秋風瑟瑟,冷意從外直接鑽進了心裏。
我知道老夫人讓我過去,無非是讓我接受這樁婚事罷了。
我進去時,老夫人正半躺在牀上,臉上的氣色確實是好了些。
她笑盈盈的向我招手:「雙雙,你來!」
我順勢坐在了她身邊。
「如今僧兒回來了,這三年真是委屈你了,勇毅候府沒了人,現如今,你的依靠算是回來了!」
老太太也算是人精,把話說在前頭,說我孃家沒人。
可即使孃家沒了人,我也不會任由他們一家欺負到我頭上。
我慢慢抽回了手,淡淡的問道:「母親見過刁柔了?」
老太太似乎沒想到我問得這麼直接,愣了一下,隨即笑出了聲:「見過了,是個性情中人。」
我點了點頭,看着老夫人:「這麼說,母親是喜歡她?」
老夫人笑容一僵:「什麼喜不喜歡的,才見過一面,談不上喜歡,只是陛下已經下了旨,以後她進門,她能幫你分擔些將軍府的事務,這樣你也輕鬆些。」
「更何況,她是有戰功在身的,她嫁過來,你也能享受些她帶來的榮譽。」
我笑了笑:「如此說來,倒是委屈了刁將軍爲妾。」
老夫人臉色冷淡了下來:「雙雙,別說胡話,陛下下了旨,爲平妻,哪裏能爲妾?以後他們夫妻二人一同對外,你執掌中饋,這將軍府的日子才能越過越紅火。」
我抬眼盯着老夫人的眼睛:「既然是他們夫妻二人,這其中就沒我的事了。」
老夫人笑得勉強:「哪裏的話,這將軍府少不了你主持中饋。」
這老太太打的好主意,既想要刁柔的榮譽,又想要我的錢,可是這世上哪裏有這麼好的事情。
我沒聽她的話,自顧自的安排道:「如今大嫂的身子也漸好了,我明日就將賬目交接給大嫂。」
老夫人急忙開口:「等等,雙雙,這自古男人三妻四妾很正常,你連這點都接受不了,豈不是有些不懂事了,在外人看來,你這是善妒。」
「更何況,你三年無所出,按理來說,僧兒另娶也是情理之中啊。」
我扯了扯脣角,冷笑道:「母親是忘了,新婚夜卓僧就被叫去出征了,我怎麼可能會有孩子。」
我站起身,懶得和她繼續扯皮,彈了彈衣裙:「母親,那就這麼說定了,我明天就去找大嫂交接。」
說完,頭也不回的走了,我也不是冤大頭,不會讓這一羣螞蟥繼續爬在我身上吸血。
-4-
老夫人沒想到我的態度如此強硬,被氣的咳嗽了ṭũ⁵起來。
往常不論什麼情況,我總會上前給她順氣,現在我只自顧得往前走。
隔天,我帶着小翠站在宮門口,一動不動。
足足等了一個時辰,也沒見有人宣我進殿。
小翠在我耳邊勸道:「小姐,陛下今日怕不是不會見你了,估計是怕你阻止賜婚吧,今天太陽大,要不我們回去吧,別在中暑了。」
「沒事,再等等。」我現在只想和卓僧和離。
兩個時辰後,皇上身邊的沈公公將我們帶了進去。
我跪在底下,低頭垂着眸子向上面的人請安。
皇上低沉着聲音:「起來吧!」
我雙手交叉,頭重重的磕在了地上:「臣女今日進宮,實屬冒昧,但無論如何臣女想求一個皇上的恩典。」
皇上嘆了口氣:「聖旨已下,朕不會收回成命。」
他的語氣裏有無奈,更多的是警告。
我心裏一緊,繼續開口:「臣女想請一紙和離書。」
皇上一怔,他沒想到,我是來請和離書的。
「和離,你要和離?」
「是,這是臣女想求的恩典。」我聲音不輕不重,但很堅決。
皇上以爲我來不過是遊說收回賜婚的,沒想到竟是和離。
我紅着眼眶:「陛下,既然卓將軍和刁將軍兩情相悅,我也不好隔在中間,當起棒打鴛鴦的棒,如今我想用勇毅候將軍府的戰功,換一道和離聖旨,還請陛下成全!」
皇上還是有些於心不忍,勸解道:「雙雙,如今勇毅候府無人,若是和離,你該去哪裏,外人將如何看你?」
我點了點頭:「外人如何看我,我不在乎,至於去處,皇上,臣女願四海爲家,至少要去找回我父兄。」
想起家人,我的眼眶終究是有些溼潤。
「你既然心儀卓僧,這樣和離,你捨得嗎?」
心儀?
是的,我喜歡卓僧,他在我母親面前許諾,只娶我一人時,我的心裏滿心滿眼都是他。
可是他如今不愛我了。
我笑了笑,笑容有些苦:「他既然已經變心了,我舍不捨得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我不想這樣蹉跎一生。」
皇上可能被我的話打動了,便也不再勸說:「雙雙,你先回去吧,等過幾日和離得聖旨就下到將軍府了。」
「臣女謝陛下!」
我跪着叩謝聖恩,也在這一刻感謝爹爹,感謝他第二次護着我。
-5-
剛出宮門,卓僧聞訊而來,出口便是指責:「沈雙雙,你真是好手段!」
看着氣勢洶洶的卓僧,小翠擋在我面前:「姑爺,你別……」
卓僧一把將小翠推到在地上,看着頭磕在地上,直接鼓起了個包。
我抬手就是一巴掌打在他臉上,然後過去將小翠扶了起來。
回頭看見卓僧一臉不可置信的看着我:「你敢打我?」
我一臉不耐煩的說道:「小翠做錯了什麼事?你憑什麼推她?」
卓僧臉色陰沉,沒想到我會爲了一個丫鬟打她,出口質問道:「你去皇上面前告狀了是吧?讓皇上收回賜婚的成命對不對!」
他一臉肯定。
「我打不了你,我當然能打她了!」卓僧指着站在一旁的小翠。
我搖了搖頭,否認道:「我沒有!」
他諷刺道:「沒有嗎?沈雙雙,你貴爲將軍之後,竟然也這麼虛僞!」
我看着眼前陌生的卓僧,心寒竟然從心底蔓延到了心尖。
從前喜歡他,是我眼瞎了。
看我不說話,卓僧焦急的問道:「陛下是不是答應你撤回旨意了?你說話呀!」
我搖了搖頭:「他沒答應。」
卓僧不可察覺的出了一口氣,警告我:「沈雙雙,別在背後整幺蛾子,我和刁柔成親是既定的事實,你要是再敢破壞,別怪我無情無義!」
說完就翻身上馬離開了。
旁邊小翠哭的簡直是個小淚人。
我嘆了口氣,安慰道:「小祖宗,別哭了,你家小姐都沒哭。」
小翠聲音哽咽着爲我鳴不平:「小姐,將軍他憑什麼這麼對你啊!」
是啊,他憑什麼這麼對我。
剛走出宮,老太太身邊侍女急急忙忙的跑來:「夫人,不好了,老夫人她又犯病了。」
現在我還是她的兒媳,就沒有坐視不理的道理,只不過真是奇怪,她犯病不去安赫堂請大夫,卻跑這麼遠來找我。
我沒想太多,讓小翠拿着我的玉佩,去找安大夫。
我到的時候,安大夫已經看完了,請我到一旁,低聲說道:「老夫人的病越來越嚴重了,她現在需要服用百年老參,方可暫時壓制這病情。」
我點了點頭。
等安大夫走後,我轉身進了老太太房裏,整個將軍府的親屬都在這裏。
語氣淡淡的開口道:「安大夫說了,老夫人的病服用百年老參才能壓制。」
「你們自己想想辦法吧。」
安置好他們,我回了自己的住處,開始清點嫁妝。
剛清點完,卓僧就帶着刁柔來了。
刁柔果然有將軍風範,雖穿着女裝,但眉眼間帶着英氣。
「沈雙雙。」刁柔率先開口,她直勾勾的盯着我看,到底是戰場上廝殺過的,眼神里帶着不容忽視的威嚴。
我笑了笑,和她四目相對:「刁將軍有話不妨直說。」
「聽說你要見我,我來了,你有話跟我說?」
我扯了扯嘴角,手指在茶杯的邊緣摸了摸:「聽說刁將軍在戰場上英勇無畏,怎麼就想嫁進這將軍府,爲妾呢?」
刁柔蹙眉,看了一眼旁邊的卓僧,卓僧聽見我的話,臉色沉了下去。
「這是我的事,好像與你無關吧,還有平妻不是妾!」
刁柔厲聲反駁,聲音有些粗獷。
我嘲諷的笑了笑,她怎麼想都無所謂了,和離之後,我們之間就再無瓜葛了。
刁柔不耐煩的繼續說道:「我素來直爽,沒有沈閨夫人的心性,聽說你昨天去找皇上了?是爲了我和卓僧的婚事吧!陛下的旨意以下,你去求他收回成命,豈不是讓天子失信於天下,你憑什麼?」
我的眸色一冷:「刁將軍,說話講證據,你憑什麼認爲我進宮就是爲了勸皇上收回旨意。」
「另外,我勸刁將軍,說話要三思。」
然後將目光轉向卓僧:「還有卓將軍,當日你去我勇毅侯府提親時,是你自己說的,要一心一意對我,永不納妾,如今自己毀了誓言,那我是不是可以說你是個徹頭徹尾、言而無信的小人?」
刁柔不氣反笑,眼神在我和卓僧之間來回看:「好好好,這倒是我破壞了你們夫妻情分,倒是我不對了!」
說着便紅了眼眶,要走,卓僧立刻拉住她的手,將她擁入懷裏,低聲哄着,全然不顧我這個已經過門的正妻還在他眼前。
-6-
半晌,我對兩人有些噁心,便開口:「小翠,送客。」
卓僧將刁柔護在身後,看着我,聲音有些惱怒:「那日我和你說的很清楚,我娶你時不懂什麼是情愛,如今我只愛刁柔,想和她相守一生,入府後,我和她不會出現在你面前,也希望你別去她眼前礙眼。」
我閉了閉眼,這種噁心人如今我竟然一眼都不想看。
不過用不了幾日了,等和離書一來,我立刻就走。
於是,我當着刁柔的面承諾道:「我知道了。」
聽到我的回答,他們才滿意的離開。
-7-
卓僧和刁柔的婚事定在三月,離現在還有不到半個月。
我脫手了管家權,這籌備婚事的事情自然就落到了大嫂身上。
深夜,我正要就寢,小翠就進來稟告,說是大嫂想見我。
一進門,大嫂哭喪着臉開口道:「雙雙,嫂子來,是想問問你,這卓僧婚事該怎麼辦?」
我心下了然,這是沒錢,來要錢的,我繼續裝作不知道:「如今既然是嫂子當家,這婚事自然是嫂子做主了。」
大嫂支支吾吾半天,這才慢慢悠悠的開口:「雙雙,這將軍府你也知道,早就成了空殼子,那刁柔要的聘禮不少,如今確實是拿不出這麼多,你看……」
我冷冷的笑了一聲:「嫂子,不妨你去問問卓僧,若是他給我打借條,我一定借給他。」
果不其然,第二天老太太就請人叫我過去。
我去的時候,卓僧正在開口質問大嫂:「不過區區幾萬兩,堂堂的將軍府怎麼會拿不出來?」
大嫂被這一句話激怒:「區區幾萬兩?你去看看將軍府的賬,早就入不敷出了,之前都是雙雙管家,若不是她用嫁妝補貼,將軍府早就維持不下去了。」
可是這些話,卓僧根本不信,只覺得是大嫂護着我不肯幫他,看到我來,抬眼惡狠狠的瞪着。
我無視他的眼神,自顧自的坐在旁邊喝起了茶。
卓僧無奈:「罷了,我自己去想辦法,這次立了軍功,陛下多少會賞的……」
我語氣平淡的提醒道:「你的軍功不是用來求娶刁柔將軍了嗎?既然你們這麼兩相情願,不如叫刁柔取消聘禮,豈不是兩全其美!」
「啪!」卓僧怒意滔天,用力拍了下桌子。
「這是什麼話?自古以來,哪有娶妻不給聘禮的?」
老太太出言打斷:「是,自古娶妻沒有不給聘禮的,這不是在給你籌集嗎?你急什麼?」
然後轉頭看着我:「雙雙,母親知道你的嫁妝多,不妨你先借出來一部分,他日再還你。」
這太太果然是個人精,我和卓僧是夫妻,借出去哪裏有還得道理。
可我已經決定要和他和離,也不會讓自己喫這個悶頭虧。
我嗤笑:「母親,自古沒有娶妻不給聘禮,難不成自古就有娶平妻用正妻嫁妝的道理了?」
老夫人面色一僵,笑容勉強:「這不是將軍府遇難了嗎?等僧兒再立戰功,朝廷賞賜下來,一定千百倍還你。」
她還真是將我算計到底。
「母親說笑了,且不說暫時沒有戰事,就是有,卓僧就一定會贏嗎?」
老太太隨即也冷下了臉:「雙雙,你不該如此斤斤計較,他是你夫婿,你們本該爲一體的。」
隨後我的話鋒一轉:「想借,可以啊,只要卓僧給我簽字畫押,我便借他。」
卓僧面色鐵青:「不必,這我自己想辦法!」
我點了點頭,應聲:「好。」
-7-
「沈雙țū₋雙!」老太太面色沉了沉,這會怒氣也上來了,不斷的咳嗽。
我柔聲勸道:「母親還是要保重身體,目前沒有百年老參,若是有個好歹,安大夫恐怕都回天無力!」
「你……」老夫人惡狠狠的瞪了我一眼。
我無視她的目光:「那我就先回去了。」
只是剛走出門就聽見後面有人喊,快去找大夫,老夫人暈倒了。
我沒理會,抬腳離開了。
傍晚,卓僧怒氣衝衝的帶人衝到我的院子裏:「把百年老參交出來!」
我面色微冷:「我沒有!」
他仍然不信邪,抬手準備讓人搜查:「若是因爲你耽誤了母親的病情,我不會放過你,我會讓你做鬼都後悔。」
我的眸色嚴厲,問道:「誰告訴你,我有百年老參了。」
大嫂在旁邊着急的團團轉:「是母親說的,說你有百年老參,雙雙,若是有你先拿出來,畢竟救人要緊。」
我搖了搖頭,語氣陰沉:「我說了,我沒有!」
看我仍舊不動彈,他下令:「進去搜!」
我厲聲:「等等!」
「小翠,去把嫁妝單子拿過來!」
我抬眼看着卓僧:「我可以讓你搜,但若是沒找出百年老參,還有這嫁妝單子上少一兩東西,我就上報皇上ţŭ₄,我倒要看看,你這將軍府的臉面往哪裏放!」
卓僧看着這厚厚一沓的嫁妝單子,他心知肚明,這些年我給將軍府ƭûₒ補貼不少,若真是對賬那肯定是對不上,到時候所有人都知道他卓僧花的是妻子的錢,那可要戳斷他的脊樑骨。
卓僧臉色一沉,手緊緊的攥着。
旁邊大嫂拉了拉卓僧的衣袖:「算了,老參我們再找找,雙雙手裏也不一定有。」
大嫂這變臉速度也算是快,我嘲諷的笑了一聲。
沒想到老太太的算盤還是打到了我這裏。
只是卓僧顯然不肯罷休:「沈雙雙,如果你今天不交出百年老參,我今日就寫休書!」
插在心上的刀子就這麼血淋淋的拔了出來。
「好!」
此刻我也不在乎到底是被休還是和離。
卓僧沒想到我會答應,他的表情愣了一下。
「你真的同意?」
我瞥了他一眼:「當然,去請族親吧,今日就寫休書。」
看我神情堅定,他有些猶豫開口:「你若是拿出來老參,我便不和你計較,我們的日子還能繼續過下去。」
可是我不是聖母,做不到度化一羣內心腌臢的人。
我冷漠的回道:「我說了,我沒有!」
卓僧好像沒我冷漠的態度刺傷,他開始不管不顧的說道:「好,既然你說沒有,那我到要看看,你到底有沒有!」
說完,就向庫房大步流星的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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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聖旨到!」
卓僧聽着這聲音,面露喜色,立刻跪下接旨。
宣旨太監笑盈盈的說着:「卓將軍,請起吧,這聖旨啊是給你夫人沈雙雙的,不是給你的。」
在卓僧一臉震驚的神色中,宣旨太監轉頭看着我:「夫人,皇上有旨,讓你和卓將軍和離,這是和離書,從此以後你就是自由身了。」
我向公公行了謝禮。
卓僧還未從震驚中緩過來,而我就開始招呼丫鬟們將我的嫁妝全數搬回勇毅侯府。
在我離開的時候,卓僧急匆匆的跑來,拽住我的衣袖:「那日你進宮,就是爲了和陛下要和離的聖旨?」
我甩開他的手,毫不避諱的回道:「是!」
他看着我堅定的眼神,聲音有些哽咽:「我娶刁柔爲妻,從來沒想和你和離,我雖不愛你,可……」
我打斷他的話:「如今既然已經和離了,就不必說別的,此後,你走你的陽關道我走我的獨木橋,我們互不相干。」
卓僧仍舊不死心,攔在我面前:「你知不知道,與我和離後果是什麼?你一個養在深閨裏的女子,被別人背後指指點點,以後該怎麼活!」
他的話擲地有聲,可我聽着有些刺耳,我的聲音染了一層惱怒:「不論我怎麼活,總歸比你這個惺惺作態,見異思遷的人好過。」
說完,我推開他,我頭也不回的離開了。
再回到勇毅侯府,院中一片蕭條,小翠怕我觸景傷情,安撫道:「小姐,要不我們去驛站住一段時間,等府中徹底修繕完畢,再回來。」
我搖了搖頭,這裏是我的家,我得守着,等以後我要找回爹爹和兄長,一家人在這裏團聚。
想到家人,我的眼眶不自覺的紅了起來。
-9-
離開將軍府的日子我過的逍遙自在,每日在府中練習暗器。
若以後去找爹,這些保命的東西少不了。
平靜的日子總是容易被打破,前大嫂要見我,小廝來稟告的時候,我愣了一下神。
我讓人將她請了進來。
她一進門,哽咽着聲音:「雙雙,我來……」
我慢條斯理的安撫道:「雖然現在我們不是妯娌了,但有事不妨說給我聽聽。」
前大嫂像是開了洪閘一樣,傾瀉而出:「二弟辦婚事,給了刁將軍聘禮錢,如今竟是一分錢都拿不出來給他們辦婚事了。」
我沉默着聽她繼續把話說完。
「婆母那個性格你又不是不知道,自己不伸手,只會嘴上說,她說婚事讓我自己想辦法,若是辦不好就讓夫君休了我。」
看我依舊不說話,她咬了咬下脣:「我孃家就是普通人家,回去借錢兄弟們必然不肯,我……我這才厚着臉皮來問問你,想和你借三百兩。」
我看着她窘迫的模樣:「嫂子,且不說我是你前妯娌,你借不到我門上,就算是借,也不該是你來張口。」
「不如,你回去問問老夫人和卓將軍,我還是那句話,若是他們打借條,我肯定借。」
「小翠,送客。」不等她繼續開口,我就出言送了客。
她紅着眼眶看了我一眼,這才離開。
我看着她離開的背影,心下有些可憐她,嫁出來的女兒到底是沒有依靠了。
-9-
再見到卓僧的時候,是他和刁柔成親一個月以後。
我練暗器卓有成效,準備去邊關找我親人。
他在雨裏站了整整一夜小廝纔來通稟。
我盯着窗外的雨滴看了半響。
身邊小翠倒是將這一個月卓僧的事情說了個遍:「小姐,你別見他,他肯定又是來求你借錢的。」
「你不知道,刁柔將軍家也是個空殼子,她們一家都是忠勇之家,沒想到刁柔將軍的弟弟卻是個不學無術的地痞無賴,喫喝嫖賭樣樣都沾,刁柔要那麼多的聘禮就是爲了給她弟弟填窟窿。」
「還有啊,據說她弟弟婚禮當天也去鬧了,說刁柔原本可以用軍功得不少賞賜,就因爲要嫁給卓僧,結果什麼都沒有,臨下轎之前硬是攔住要多加三萬兩聘禮。」
「可是卓將軍哪裏還有啊,就和小舅子大打出手,沒想到惹怒了刁將軍,夫妻兩個當街就吵起來了。」
刁柔應該也沒想到吧,堂堂將軍府竟然這麼窮。
小翠在這邊講的起勁:「晚上,老夫人清點刁柔嫁妝的時候,發現將近一多半的嫁妝都是虛抬的,老太太當晚就被氣的暈過去了。」
「現在滿大街都在傳,刁柔克夫克婆家,剛過門就把婆母氣暈了。」
「刁將軍不知道在哪裏打聽的,安大夫手裏就有百年老參,她去砸了人家的醫藥堂,讓人家交出來,沒想到安大夫直接報了官,估計現在還被關着呢。」
卓僧應該爲他自己娶了心愛女子而高興啊,現在卻站在我的門口淋雨。
我慢騰騰的走出大門,看着卓僧一臉狼狽。
他看見我出來,臉上的喜悅怎麼也遮不住:「雙雙,你終於願意見我了。」
我冷漠開口:「卓將軍,你找我有何貴幹?」
他似乎並沒有察覺到我的冷漠,反而激動的開口:「雙雙,跟我回將軍府吧,我知道,之前都是我的錯,是我不遵守承諾,我該死。」
「但我今日才明白,原來你纔是最好的。」
我譏諷的看着他:「卓將軍,這話你不應該對我說,該對刁柔說。」
「不記得當初讓刁柔進門時對我說的話了?」
卓僧臉色一僵。
「不用我幫你回憶了吧,你回去好好愛灑脫的刁將軍吧,而我這個養在深閨院中的女子配不上你的愛。」
卓僧臉色蒼白,搖了搖頭:「不是,不是的,我後悔了,我錯了…」
他紅着眼眶,好似流了淚, 可我看不見。
「刁柔他嫁給我,就是圖將軍府的錢罷了, 她根本不愛我,知道我們將軍府是個空殼子, 她就開始撒潑打滾, 辱罵我娘, 還打我大哥大嫂, 鬧得我家雞犬不寧。」
「還威脅我娘, 若是不拿錢出來, 就把整個將軍府賣了。」
我微微驚訝, 但聲音依舊平淡:「怎麼會呢?刁柔將軍雖率直,但也不至於幹出來不尊老愛幼的事情。」
原來不是因爲想起來他還愛我,而是知道刁柔野蠻粗魯。
卓僧搖了搖頭, 剛想開口, 被我厲聲打斷了:「卓僧。」
他抬頭看我, 我們四目相對。
「我不會跟你回去的,你不愛我。」
他的臉色更加蒼白:「不是的, 不是……」
「你讓Ŧù⁷我跟你回去, 不過就是因爲你和你家裏需要我,需要我的錢。」
「卓僧,我從沒見過比你更自私的人。」
「你說愛刁柔, 事事護着她, 那她如今變成這種模樣, 是爲什麼?你沒想過嗎?」
「你只是習慣了,你習慣性的當縮頭烏龜, 遇到事情只會拿弱者撒氣, 逼迫弱者妥協。」
卓僧臉色白的已經接近透明瞭,雨水還是沒有停,反而下的更大了。
小翠給我披上披風,囑咐我別受涼。
卓僧啞着聲音:「雙雙, 當年遇見你,驚鴻一瞥,我就下定決心要娶你, 你走了以後,我以爲我會真心相待對刁柔, 可她和我所見到的刁柔不一樣。」
「我以爲我不會後悔, 可雙雙,我心裏仍然有你, 仍然放不下你。」
「我不是需要你的錢,我是需要你,需要你回我的身邊。」
我嗤笑一聲:「卓僧,這世界上沒有後悔藥,若是真後悔了,你去問問西母娘娘,她當初找到後悔藥了嗎?」
隨後搖了搖頭,轉身回了家。
接下來幾天,卓僧動不動就來找我,只不過全都讓門口小廝攔了回去。
刁柔知道卓僧來找我,和他大鬧了一場,最後鬧到了陛下面前,可是陛下把人關在勤政殿裏關了一夜, 讓倆人反省,罰了半年的俸祿。
沒了俸祿, 對將軍府更是雪上加霜, 老太太沒錢喫藥,身體越拖越差。
但我也沒空搭理他們,踏上了去邊關的路程。
我一定會帶他們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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