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媽被大蛇糟蹋了身子,十月懷胎生下了我姐。
村裏人都說我姐是蛇女。
在我姐十八歲那年,我媽在我家門口掛了牌。
只要給錢,都能進我姐的房間。
我姐人長得漂亮,所以來我家的人綿延不絕。
-1-
我姐懷孕了,每天來我家的男人那麼多,分不清是誰的。
我媽當即就要拉着我姐去處理了。
我姐第一次甩開了我媽的手,眼睛裏迸發出強烈的恨意。
她說:「既然你這麼恨我,爲什麼還要生下我,讓我這樣人不人鬼不鬼地活着。」
聽到我姐這樣說,我媽當即拿起牆角的大棍子,對着我姐身上一棍一棍地招呼着。
我媽邊打嘴裏邊罵:「小畜生,誰給你的膽子,敢這麼跟我說話?殺千刀的。
「我給你了命,你不感激就算了,你竟然還敢怪我?」
我不知道我媽打了多久,只知道等她停手的時候,我姐已經沒氣了。
我媽踢了我姐兩腳,確定我姐是真的死了,鼻子喘着粗氣,沒好氣地說:「真沒出息,這就死了,虧我養了她這麼久,都還沒回本。」
說完,我媽又瞪着我說:「你也不知道攔着我?
「都是一堆賠錢貨。」
我垂下眼瞼,心想,有什麼可攔的,我想我姐,是願意去死的。
-2-
我媽拿着破棉被一卷,就把我姐扔到了亂葬崗。
當天晚上,整個村裏都遭了蛇禍。
成百上千的蛇圍了村子。
偏偏這些蛇沒傷人,卻把村子裏的家禽喫了個精光。
村裏家家戶戶都膽戰心驚地過了一夜。
第二天,天一亮大家就簇擁着族公堵了我家的門。
族公幹咳着說:「蛇起緣滅,鳳丫頭是蛇的種,蛇這東西講究睚眥必報。
「這些暫且不說,關鍵是鳳丫頭是大着肚子沒的,遲早成厲鬼。
「大傢伙,身上方便的,就都湊一湊,湊出點東西我去鎮上找個有能耐的人平了這事。」
這些人,平時都個頂個的摳門,可一關係到自己的身家性命,一個比一個大方。
爭先恐後地往桌子上放自己值錢的東西。
一圈張羅下來,給錢最多的竟然是我媽。
我媽惡狠狠地說:「死了也不安生,族公,你去找個厲害的,把她打得魂飛魄散最好了。」
族公瞥了我媽一眼,沒說話。
-3-
傍晚的時候,族公才帶着一個小夥子姍姍來遲。
村裏的人見到族公紛紛鬆了口氣。
族公指着小夥子說:「這是毛平毛大師,別看他年輕,人很有本事。」
毛平沒說話,只是皺着眉頭掃視了我們一圈,才黑着臉說:「孽障太深,有違天道。」
然後就頭也不回地向亂葬崗走去了。
我們ẗų⁴在後邊急忙跟了上去。
到了亂葬崗後,毛平蹲在我姐的屍體跟前。
臉色難看到了極點:「族公,你讓我來的時候,只跟我說是個蛇女,怎麼沒說還是個孕婦?
「而且還是個馬上就要臨盆的孕婦。」
聞言,族公瞪着眼睛說:「快要臨盆,不可能啊,明明才一兩個月,怎麼可能快要臨盆?」
「一兩個月?」
毛平側了側身子,我纔看清楚我姐的屍體。
昨天死之前還特別平坦的小腹,現在鼓脹得像個皮球一樣。
毛平猛地瞪向我媽:「你確定她死的時候才懷孕一兩個月?」
我媽也被眼前的一幕嚇到了,語無倫次地說:「確定啊,明明才一兩個月,怎麼突然這麼大了?」
毛平瞪了我媽好一會,確定我媽沒有說謊後,才嘆了口氣說:「成屍胎了。」
族公皺着眉頭上前:「毛大師,什麼是屍胎啊。」
毛平斜了族公一眼:「你說這個女孩是蛇女,蛇女本來就邪性,是極陰之體,你們倒好,竟然還把屍體扔亂葬崗。
「亂葬崗是什麼地方?
「集怨氣屍氣於一處的地方,尤其是這女孩還懷着孕。
「本來就是極陰母體,現在又被怨氣屍氣滋養成形,屬於半妖半鬼的陰胎。」
族公陰着臉好久,才問:「有得救嗎?」
毛平站起來拍了拍手說:「今天太晚了,明天我做個法事,應該能壓住。」
聽到能壓住,族公鬆了口氣,嘴裏呢喃着:「能壓住就好,能壓住就好。
「不過,毛大師,今天晚上怎麼辦啊?再有蛇羣可怎麼辦啊?」
毛平掃了我們一圈:「今兒晚上這個女孩的血親在這裏看着她。村裏的青壯男人也都在這裏守着,用陽氣鎮一下場子。」
「毛大師,你說她這麼兇,我們晚上在這裏不會有事吧。」
毛平搖着頭:「不會,她現在還沒徹底成氣候。」
「而且極陽克陰,你們一羣青壯年,該怕的是她纔對。」
毛平話說完,大家都鬆了一口氣。
-4-
晚上,我獨自一個人蹲在姐姐的屍體旁。
我媽還有其他人離我姐姐好遠,生怕沾染了晦氣。
半夢半醒間,我聽見她們在嘰嘰喳喳地討論。
「你們發現了沒?這鳳丫頭死了以後,比以前更好看了。」
「你看那臉色白裏透紅,我就沒見過這麼好看的女人。」
旁邊的人起鬨:「你也發現了,我今天還以爲我看錯了,嘖嘖嘖。」
各種七嘴八舌不堪入目的話傳到我耳朵裏。
我聽得很生氣,我姐都死了,還要受這種屈辱。
可是我逆來順受慣了,不敢吭聲,只能在心裏默默地祈禱着這一夜趕緊過去。
「你們既然饞,怎麼不去試試?活着的時候你們也沒少搞。」
是我媽的聲音。
我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我媽她竟然慫恿別人Ṱùⁱ對我姐的屍體下手?
我藉着月光,看到一羣大老爺們在我媽的慫恿下個個都紅了眼。
我媽說:「怕個啥,今天大師不是說了嗎?陽克陰。
「你們這麼多大男人得多少陽氣,沒準明天連法事都省了。」
聽我媽這麼說,村裏的光棍大柱一拍大腿嘿嘿地笑着說:「是這麼個理。」
大柱率先朝我姐這邊走過來。
我見狀,急忙趴在我姐身上,護住我姐的屍體。
但是大柱身強力壯的,嘴裏邊罵我兔崽子邊一下子把我拎起來甩在了我媽腳邊:「看好你家兔崽子,別讓他擾了哥哥們的興致。」
我媽狠狠踢了我兩腳,把腳踩在我臉上說:「得嘞,放心吧,反正是我肚子裏爬出來了,他敢動我就弄死他。」
有了大柱開頭,其餘的人也紛紛沒了顧忌。
我絕望地看着那羣人一個接一個地走向我姐姐。
本來是陰森可怕的守靈懺悔,現在卻變成了他們肆無忌憚的狂歡。
直到天邊泛白,天色快亮的時候,他們才散開,離開了我姐的屍體。
我媽把腳從我身上拿下來,狠狠地在我臉上吐了一口口水說:「不知道親疏遠近的玩意兒,你是從老孃的肚子裏爬出來的,現在卻向着那個賠錢貨。
「我告訴你,今兒晚上的事情你敢傳出去,我弄死你。」
說完我媽也轉身離開了。
我媽走後,我麻木地從地上爬了起來。
跌跌撞撞地爬到了我姐身邊。
看着衣不蔽體,全身裸露的姐姐,我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她的嘴角,竟然掛着笑。
很放肆的那種笑,我揉了揉眼睛,想看得再清楚點的時候。
我姐嘴角的笑容消失了。
我垂下頭,應該是我看錯了吧,姐姐生前沒過過好日子,死後又受此大辱,怎麼會笑呢?
我脫下我身上的衣服,小心翼翼地給我姐穿上。
我呢喃着說:「姐,我的衣服很破,但是你別嫌棄,總比衣不蔽體來得強。」
-5-
天大亮後,毛平和族公也來了亂葬崗。
毛平繞着我姐的屍體轉了一圈,又把手放在我姐的肚子上摸了摸。
呢喃道:「不應該啊,昨晚上那麼多壯陽守靈,怎麼感覺陰氣更重了,肚子比昨天還稍微大了點呢?」
隨即毛平猛地看向我們,陰沉着臉問:「昨天晚上,有發生什麼特別的事情嗎?」
守夜的人早就統一好了口徑,紛紛搖頭說沒有。
毛平又看向我說:「昨晚上,真的沒有什麼特別的事情嗎?」
我張了張嘴巴,還沒開口,就看到我媽兇狠的眼神。
最後我只能咬着牙說沒有。
毛平雖然面上不太信,但是也沒再問下去。
我媽笑呵呵地上前打着圓場說:「毛大師您看,這時間也不早了,您就緊趕着做法平了這事吧,最好把這賤骨頭打得魂飛魄散。
「差多少錢您說,我給您。」
毛平被我媽說得愣了幾秒,才搖着頭說:「如若可以,她未必想活這一世。
「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人最不能選擇的就是自己的出生,不是嗎?」
我媽無所謂地說:「毛大師,您說什麼,俺聽不太懂,不過這賤骨頭是我生的,我有權決定她的生死。
「只要你能把她打得魂飛魄散,你要多少錢,我都給你。」
毛平深深地看了我媽一眼,隨後搖了搖頭,沒再說話。
-6-
毛平先讓我們圍着亂葬崗栽一圈槐樹。
我趁着大傢伙都在栽樹,不注意,跑到毛平跟前問:「栽樹幹什麼,你想讓我姐魂飛魄散嗎?」
毛平盯了我半晌纔開口說:「怎麼,你不想讓你姐魂飛魄散嗎?」
我搖着頭說:「不想,我姐一輩子沒做過任何惡事,都是別人欺負她。
「爲什麼?憑什麼她死了還得遭這罪?」
毛平深深地看了我一眼,嘴裏呢喃着說:「沒想到,還是有良善之人的。」
他摸了摸我的頭說:「你放心,無辜之人不該落此下場,這世間該講究個因果報應的。」
說着,毛平褪下手上的佛珠給我說:「七天,七天之內,如果你能離開這裏就離開這裏,如果不能,佛珠切勿離手。」
我眼睛亮了一下,盯着毛平:「你是想……」
毛平搖了搖頭,沒說話,也沒再搭理我,去檢查栽樹的進度了。
-7-
樹栽完後,毛平讓人抬過來一個大紅棺材。
族公看着大紅棺材,眼睛跳了跳,湊到毛平身邊說:「毛大師,要用紅棺下葬嗎?」
毛平眼睛都沒眨一下說:「紅棺豎葬,這個女孩太邪性了,不用這種陰邪的法子,根本就鎮不住她。」
族公的面色還是有點猶疑:「可是這棺材太兇了,一個不留意就有屍變的可能,您不能直接把她打得魂飛魄散嗎?」
毛平瞥了族公一眼,沒說話。
自顧自地指揮着人把我姐的屍體放在了棺材裏。
裝完屍體後,毛平讓人把棺材豎起來。
又咬破手指,在棺材上畫了一個血符才鬆了口氣。
毛平擦着頭上的汗說:「成了。但是一定要特別注意,七天內,別讓除了你們村的任何人上山。」
人羣裏有多嘴地問了一句:「讓外人上山會怎麼樣?」
毛平的臉色暗了暗:「讓外人上山,衝撞了屍身,你們都得死。」
毛平話一出口,大家都變了臉色,紛紛保證絕對不會讓外人上山。
毛平走的時候拍了拍我的肩膀,盯着我的眼睛說:「我給你的珠串,一定要拿好。
「還有,我不是不辨是非的人,也不會害你姐姐。
Ṱů¹
「這裏的人我只信你,如果這幾天有外人進村,你一定要想辦法通知我。
「不然我怕懂行的人看出什麼,直接把你姐打得魂飛魄散。」
「好,」我看着毛平,鄭重地點頭:「可是,我怎麼通知你,我也不知道你住哪裏啊。」
「這個好辦。」毛平說着從懷裏掏出一根蠟燭遞給,「有人來你就點燃這根蠟燭,我就知道了。」
我從毛平手裏接過蠟燭,小心翼翼地放到我褲兜裏說:「我知道了。」
-8-
毛平走後,我們村裏太平了兩天。
再也沒有發生過什麼百蛇進村這種亂七八糟的事情了。
村裏的人徹底放下心來。
而且村裏已婚婆娘的肚子還一個一個大了起來。
村裏的診所排了老長的隊,一個個都喜笑顏開,紅光滿面地攀談。
「那蛇女真是個禍害。」
「你看我這肚子一直沒消息,她死了才三天,我就診出懷孕了。」
「誰說不是呢?」
「……」
有的時候我媽還會插上兩嘴:「早知道她死了還能帶來這種好事,我早就把她打死了。
「哪能留到現在啊?」
衆人都恭維着我媽說我媽大義滅親,仁義。
我媽天天紅光滿面在村裏昂首挺胸地走街串巷。
活像一個驕傲的孔雀。
我默不作聲地看着她們,蠢貨,村裏的女人同時懷孕,竟然沒一個人感覺不對勁嗎?
-9-
我姐死後的第四天,村裏來了一個和尚。
和尚蹲到我家門口,說想討口水喝。
我讓他等一下,然後小跑着回廚房給他拿了一碗水。
和尚喝完水後,我問他:「你爲什麼偏偏來我家討水。
「村裏的族公說,遊方之人不化無故之緣,所以,你爲什麼來我家?
「你想要什麼東西?或者想知道什麼嗎?」
我話說完,和尚驚訝地看着我:ťúₑ「沒想到小兄弟年紀輕輕,卻有如此慧根。」
我低下頭,悶悶地說:「你不用把我當小孩子,我經歷的不比大人少。
「你有什麼想問的就問我吧,這個村裏,除了我沒人會告訴你。」
和尚放下手中的水碗,雙手合十,唸了個佛號道:「這個村本不在我的遊歷範圍內。
「但是我過路時,看這個村怨氣沖天,我不忍無辜人喪命,才堪堪止住腳步,想看看到底是怎麼回事。」
我看着和尚:「那你,爲什麼偏偏來我家化緣?」
和尚盯着我的眼睛:「因爲你家,怨氣最重,可是有新喪?」
「是。」我低下頭,「我姐前兩天剛死,被我媽活活打死的。」
和尚沉吟了一下:「被血親打死的,橫死啊?
「那你姐,可是普通人?」
我搖了搖頭:「不是,村裏人都說她是蛇女。」
和尚一副瞭然的表情:「難怪,我說這村子裏的女人,怎麼一個個地都懷了蛇胎。」
原來是蛇胎嗎?
我一開始只知道她們的肚子不對勁,但是具體是什麼,我也不清楚。
現在這和尚倒是爲我解了惑。
和尚猛地抓住我的手說:「小兄弟,你姐姐埋在哪裏?快帶我去,晚了就來不及了。
「蛇胎一日成孕,三日破腹,晚一步,都得死。」
我盯了和尚半晌,甩開了和尚的手。
我說:「和尚,你說人做了錯事,是不是應該有報應?」
和尚點着頭說:「自是應該的。」
我說:「那我便不能帶你去,你剛纔只問死的人是誰,怎麼死的。
「卻沒有弄明白我姐是爲什麼死的。
「我姐的死,這裏每個人都是因,她們該還我姐一個果。
「人到了絕路都會求人,但是如果無人可求,那該是多麼的絕望,和尚你懂嗎?
「這裏的人冷漠麻木自私,她們從來都沒有可憐過我和我姐,我現在爲什麼要幫着你,對付我姐,去救他們?」
我說完後,和尚愣在了原地。
我沒再搭理他,轉身回了屋。
未經他人苦,莫勸他人善。
-10-
我本來以爲這個事情就這麼過去了。
但是沒想到和尚第二天又來了。
和尚很狼狽地堵在我門口。
和尚說:「我說想看你姐的屍體,但是這裏的人無一人帶我去,而且都很激動。」
我冷笑一聲,毛平先入爲主,村裏的人對毛平奉若神明。
這和尚說想去我姐的埋屍地,村裏的人不打死他就算了,怎麼可能還會帶他去?
我本來不想搭理和尚,想直接關上門。
但是和尚死死地抓着我的胳膊說:「我今天來,不單單是爲了他們,而是爲了你姐姐。」
我皺了皺眉:「爲了我姐?什麼意思?」
和尚咬牙切齒地說:「今天雖然沒人帶我去你姐的埋屍地,但是我好說歹說問清了你姐的下葬流程。
「娃娃,你知不知道,槐樹本身就是招陰邪的鬼樹,蛇女陰胎,紅棺豎葬,再加上鬼樹繞墳,這是有人在養屍啊!」
養屍!我心下一驚。
隨即,我問和尚:「這養屍養成了會怎麼樣?」
和尚一字一句地說:「不入輪迴,徹底淪爲別人的殺人機器。
「比死還要難受一萬倍。」
和尚話說完後,我大腦一片空白。
我不想再讓姐姐受苦了,可是我不知道該不該相信他。
和尚急得直跺腳:「你別猶豫了,而且,你有沒有想過你姐爲什麼會是蛇女?」
我茫然地ŧṻ₈看着和尚:「爲什麼?」
我確實想不通,姐姐爲什麼會是蛇女,可更讓我想不通的是,我媽明明那麼討厭姐姐,爲什麼還要生下姐姐。
和尚盯着我說:「我不知道我猜得對不對,但是我覺得這件事一開始就是一個局。
「你媽一定有什麼不得不生下你姐姐的理由,可能是威逼,也可能是利誘,總之絕對不會是她心甘情願的。
「可能從你媽懷孕開始,就有人想用你姐姐練屍煞,或者說,連你媽懷蛇胎都是被人安排的。」
和尚說得我毛骨悚然,對,我媽一定有不得不生下我姐的理由。
和尚見我面色有些鬆動,趁熱打鐵地說:「你如果還存疑,不如直接去問問你媽。
「你是男孩子,身強力壯的,只要你是真心想問,你媽應該瞞不住你。
「當然,如果你還被世俗的孝道所牽制,那你當我沒說。
「只是可惜了你的姐姐,活着的時候沒能好好當人,死了也不能好好當鬼。
「你是讓我對我媽動粗,威脅我媽說出來?」
和尚搖搖頭:「我沒說。
「不過時不待人。」
最終,我咬了咬牙對和尚說:「等我。」
然後我轉身跑進了廚房,拿起案板上的菜刀就跑到了我媽房間。
-11-
我媽正在午睡,我直接把她晃醒。
被我驚擾了美夢,我媽本來還罵罵咧咧的,想出手打我。
但是看到我手裏的菜刀後立馬安靜了下來。
我媽的反應,看得我心裏有些悲涼。
我和我姐掏心掏肺地對她,竟然還不如一把菜刀頂用。
果然,愛感化不了禽獸。
如果我早這樣,我姐也不會死。
不過現在也不是想這些的時候。
我把菜刀架在我媽的脖子上,惡狠狠地瞪着她:「告訴我,你那時候爲什麼非得生下我姐,你不說,我就殺了你然後自殺,我們同歸於盡。」
可能我的模樣太過兇狠,是她前所未見的,所以徹底嚇住了她。
她沒多想就告訴了我前因後果。
-12-
按我媽的說法,她發現她懷了蛇胎後,第一次反應就是把這孩子打了。
這是她的恥辱。
可就在她去醫院的路上,一個穿着黑斗篷的人攔住了她。
那人直接拿出來幾根金條扔給我媽,讓我媽把肚子裏的孩子生下來。
那人說:「養到十八歲就可以了,到時候你想怎麼弄死她,都隨便你。」
我媽被明晃晃的金條刺痛了眼,想也沒想就答應了。
我媽說完事情的始末後,還惡狠狠地說:「那個賤骨頭,毀了我一輩子,她死有餘辜,她還得感謝我,能讓她來這世界上走一遭。」
我放下手裏的菜刀,悲涼地看着我媽:「沒人硬逼你生下我姐,你明明是自己貪財。
「而且,如果可以選擇,我想我姐,一定不想來世界上走這一遭。」
說完,我不再看我媽,扭頭朝着門外跑去。
-13-
和尚坐在門口一副瞭然於心的樣子:「我說得可對?」
我垂下眼瞼:「對,確實是早就預謀好的,你說得很對。
「我帶你去亂葬崗,我姐生前我沒護着她,現在就算是我死,我也不能再讓她當別人的傀儡了。」
和尚站起來,拍了拍身上的土說:「趁着天色還早,趕緊走吧。」
到了亂葬崗以後,和尚徑直走到我姐的棺材面前。
眯着眼睛打量着方平用血畫的符咒:「這是養屍符,我猜的果然沒錯。」
我看着和尚問:「現在該怎麼辦?」
和尚用手撫摸着棺材,臉上帶着不知名的狂熱,壓根不搭理我。
我又叫了和尚好幾遍,和尚纔回過神來,說:「你往旁邊站一下,我準備開棺了。」
但是和尚咬着牙,鉚足力氣推了好幾次,棺材都紋絲未動。
最後和尚喘着粗氣說:
「不行,打不開,這屍體的屍氣太重。
「屍氣吸棺了,根本打不開。」
「那怎麼辦?」我問。
和尚低下頭沉吟了一會兒,最後看着我說:「這棺材是至陰至寒之物,能破至陰至寒之物的只有至陽至剛之物。
「童男的舌尖血就是至陽至剛之物。
「你往棺材上吐一口舌尖血試試。」
「舌尖血?」我猶疑了一下。
見我不動,和尚瞬間急了,在旁邊催促着:「你還愣着幹嗎?還不快點,你難道真的想讓你姐姐永不超生嗎?」
我深深地看了和尚一眼,之後咬破嘴巴,對着棺材狠狠地吐了一口血。
但沒想到的是,血濺到棺材上,絲毫用處都沒有,棺材還是打不開。
和尚嘴裏呢喃着:「不可能啊,爲什麼純陽舌尖血都沒用?
「這到底怎麼一回事?」
我在旁邊口齒不清地提醒和尚:「是不是哪裏不對啊?
「不然你再仔細想想。」
和尚深吸了一口氣問我:「今天是你姐姐死的第幾天。」
「死的第六天,下葬的第五天。」
和尚的眉頭有所鬆動:「下葬的第五天,也就是明天晚上是頭七,後天養屍咒才能完成。
「來得及,幸好一切都還來得及。
「娃娃,我要去翻閱一下資料,看看到底是怎麼回事,最晚明天晚上就會回來。
「在這期間,我打算開棺的事,你千萬不要告訴任何人。」
我看着和尚點頭道:「你放心,你是真心爲我姐好,我不會告訴任何人的。」
-14-
我下山到村子裏的時候,已經到了黃昏。
我驚奇地發現,那些走街串巷的婦女們,肚子竟然都鼓了起來。
我被嚇了一大跳,不是昨天才確定懷孕的嗎?
怎麼不過一晚上的時間,她們的肚子大得就像懷孕七八個月的樣子了。
電光石火間,我突然想起和尚說的:「蛇胎一日成胎,三日破腹。」
今天是第二天,也就是說,明天她們肚子裏的孩子,哦,不對,應該說肚子裏的蛇就會破腹而出。
想到這裏,我打了個冷戰。
如果是這樣的話,那似乎,真不錯呢。
沒有憐憫之心的惡人,怎麼配好好活着呢?
我回到家後,我媽瑟縮着脖子警惕地看着我。
我冷笑一聲,沒搭理她。
十幾年我愛她敬她不如用一把菜刀架在她脖子上來得實在。
原來愛是這個世界上最廉價的東西!
我晚上難得地睡了個好覺。
帶着對第二天的期待入眠,原來是這麼美好的事情。
-15-
第二天,我是被此起彼伏的尖叫聲吵醒的。
我急忙跑出去,發現到處都是蛇,路上,牆壁上都是,蜿蜒曲折,縱橫交錯,羣蛇狂歡。
路邊躺着數不清的婦女。
一條條拇指粗細的蛇不斷扭動着從她們的肚子裏爬出來。
偏偏她們也死不了,只能瞪大眼睛無力地看着。
而那些男人,手裏都拿着工具躲得遠遠的,一點都不管她們妻子的死活。
我想過場面會很大ƭŭ̀ₐ,但是沒想到場面會這麼大。
我一個愣神,蛇羣就湧到了我腳下。
就在我不知道如何是好的時候,那些蛇在接觸到我的一剎那,就像觸電一般,猛地縮回了頭。
好像我身上有什麼讓他們十分害怕的東西。
有什麼呢?
我仔細琢磨了琢磨,對了,有毛平給我的珠串。
我急忙把珠串從兜裏掏出來。
那些蛇在看到珠串的瞬間,離我更遠了。
果然是因爲珠串嗎?
那就好辦了。
我拎着珠串,在我家周圍轉了一圈,很快就找到了正被蛇團團包圍的我媽。
我急忙跑țṻₒ到她跟前把那些蛇趕走。
我媽被嚇怕了,看到我的瞬間有點感動,哭着說:「我就知道我沒白生你。」
我冷笑一聲,沒說話,把珠串扯斷,分了一半給她,讓她拿好在家裏等我。
然後我抓起剩下的一半,頭也不回地往亂葬崗跑去了。
-16-
晚上我回村子以後,看到遍地都是死屍。
我捂着鼻子繞過那些屍體回了家。
剛到家我就迫不及待地點燃了方平給我的香。
我百無聊賴地想。
方平等會應該會和和尚差不多時間到吧。
果然,和我猜的分毫不差。
他們兩個是同時到我家的。
聰明人之間往往不需要多說什麼,他們兩個一個對視,就明白了各自的想法。
方平對我拱了拱手:「謝謝小兄弟通知我,不然我可要功虧一簣了。」
我皺眉看着方平:「功虧一簣?你果然是要用我姐姐的屍體來養屍嗎?」
方平笑着說:「是,我雖然用你姐姐養屍,但是我也會幫你姐姐報了仇。
「等明天這個村子裏所有的人都會被屠戮殆盡,這裏將會變成人間煉獄,這也不正是你想要的嗎?」
話到此處,和尚也明白過來是我通知的方平。
和尚不解地看着我:「爲什麼?
「你難道想眼睜睜地看着你姐姐成爲別人的傀儡,萬劫不復,永不超生嗎?」
我轉頭看向和尚:「我不想。
「但是你看我姐姐的眼光太過貪婪狂熱,我不相信你對我姐姐沒有任何目的。
「我阻止不了你們,但是你們兩個我誰都不信。
「我不想人爲刀俎,我爲魚肉。」
「阿彌陀佛!」和尚唸了個佛號,眼神晦暗不明,「你想讓我們兩個鷸蚌相爭,你好坐收漁翁之利?」
我搖搖頭:「不是,我想讓你們兩個都死。
「你們對我姐姐別有所圖,留着,也是禍害,所以,我想讓你們都死。」
方平輕蔑一笑:「就憑你?」
「不。」我搖着頭,「憑我姐姐。」
-17-
我話剛說完,我姐姐就緩緩地從門口走了進來。
和尚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我姐姐:「你,你怎麼可ẗú₇能?明明還沒到你破棺的日子,你是怎麼出來的?」
我姐姐沒說話,只是在一旁嘿嘿地笑着。
我適時地補充:「提前破關的方法,還是你教我的啊。
「我的舌尖血至純至陽,怎麼會對陰物沒用呢?
「唯一的原因是昨天的我往棺材上吐的那口血,根本不是舌尖血。」
和尚瞪大眼睛,看我姐的眼神充滿了畏懼。
方平的臉色也很難看,呢喃着:「棋差一招,竟然沒能控制得了她。」
和尚和方平對視一眼,兩個人聯手向我姐攻了過來。
可我姐只是輕輕地揮了揮袖子,兩個人就狠狠地摔倒在地上,動彈不得了。
方平吐了一口鮮血,瞳孔劇縮:「不可能,明明你只在養屍地待了六天。
「你怎麼可能這麼厲害?
「不可能啊,沒道理啊。」
我蹲在方平面前,把那天晚上,我姐遭受的屈辱一字一句地告訴了方平。
方平震驚地看着我姐:「原來如此,原來如此,極陰極陽相融合,怪不得那麼厲害。
「原來如此啊。」
方平說着,把身子往後縮了縮,看着我的眼神里滿是乞求:「別殺我,我只是看你姐的屍體是絕佳的傀儡,動了歪心思。
「但是我也沒成功,別殺我。」
我狐疑地看着方平:「讓我媽懷蛇胎的人不是你?」
方平拼命地搖頭:「不是我,我只是碰巧被族公請過來的。」
不是方平?
那會是誰?
那個人佈局將近二十年之久,不可能到最後不來摘取勞動成果。
所以,如果不是方平,那麼只能是……
我緩緩扭頭看向和尚。
「所以,那個人是你?」
和尚張了張嘴,沒有說話,算是默認了。
原來,害我姐痛苦了二十年的人,竟然是和尚。
知道了事情的真相後,我姐嘿嘿地笑着, 一步一步向和尚靠近。
邊笑眼睛裏邊流出了兩行血淚。
我眼睜睜地看着她一口口咬在和尚身上, 直到和尚成了森森白骨。
和尚死後, 我姐又扭頭看向方平。
「姐!」我開口叫住了我姐。
「給方平一個痛快吧, 他給了我一串佛珠, 保護了我一條命。
「給他個痛快吧。」
我姐木然地點着頭, 然後伸手擰斷了方平的脖子。
-18-
解決完和尚和方平後, 我和我姐推開了我媽的房門。
彼時,我媽正抱着被子瑟瑟發抖。
看到我姐, 她先是下意識地破口大罵,說她是掃把星,賠錢貨, 討命鬼。
罵着罵着,我媽的聲音小了下去。
她應該是想起, 我姐已經死了。
我姐一步一步向她靠近。
她嚇得縮在牆角里驚聲尖叫, 讓我救救她。
我搖搖頭, 我其實也早就盼着她死了,今天早上救她, 也不過是想讓我姐親手殺死她罷了。
-19-
我媽死後,我姐深深地看了我一眼,然後出了門。
我知道她想去幹什麼,所以沒跟着她。
一晚上,整個村都回蕩着淒厲的嘶吼與哀求。
這個村莊,正在經歷着獨屬於它的屠戮,過了今晚, 整個村應該不會再有活人了吧。
天快亮的時候,我姐才緩緩地回來。
彼時, 我正收拾着家裏值錢的東西。
看到我姐進來,我停下了手。
「姐, 村裏已經沒有活人了,我打算去城裏,以後我會回來看你的。」
我姐搖着頭, 在我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她的手掐上了我的脖子。
呼吸徹底停止前,我看到我姐眼流着血淚。
她說:「人間太苦了, 你別去。
「陪我。」
番外
我家祖上三代都是捕蛇人。
在我爺爺和我爸手上死的蛇不計其數。
可能是因爲家裏殺的蛇太多了,所以我遭了報應。
在我出嫁的當天,我被一條大蟒蛇攔了花轎。
我當場嚇得暈了過去。
等我醒來後,我就不是姑娘身子了。
因爲這個, 婆家對我的態度很不好。
我恨那條蛇, 我恨我的男人。
一個月後,我發現我懷孕了。
我第一次反應就是去鎮上的醫院把孩子打了。
可是半路上, 被人攔住了路。
他扔給我幾根金條,讓我把孩子生下來, 養到十八歲。
我從來沒見過這麼多錢, 所以我不假思索地就答應了。
但是這個孩子, 我是被迫生下的。所以我對她充滿了厭惡。
我以折磨她爲樂。
從小到大,她從來沒過過一天好日子。
在她十八歲那天,我狠狠地鬆了一口氣。
到十八歲了, 我終於可以弄死她了嗎?
可是我又覺得直接殺了她,有點太便宜她了。
所以,我對她的折磨開始變本加厲……




暂无评论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