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視錢財如糞土

婆婆懸賞 100 萬，激勵我和妯娌拼三胎兒子。
妯娌問我會不會拼三胎。
我搖了搖頭。
妯娌滿意地拍拍我手：「龜孫子纔會爲了那區區 100 萬拼三胎！」
可三個月後，40 歲的妯娌懷孕了……

-1-
我和妯娌大嫂都生了兩個女兒。
婆婆總旁敲側擊讓我們拼三胎兒子。
她說自己已經 65 歲了，有四個孫女，卻缺了最最重要的孫子。
沒有孫子她死不瞑目！
幾次催我和大嫂拼兒子，我們都無動於衷。
無奈，婆婆拿出了殺手鐧：重金懸賞 100 萬，激勵我和妯娌大嫂拼三胎兒子。
那天婆婆召開了家庭大會。
我和大嫂相視一笑，明白婆婆又要開始催生三胎了。
不過，這次和我們想象的不一樣。
婆婆沒一句廢話，直接拿出一張紙拍在茶几上。
我和大嫂有些意外婆婆的舉動，湊過去一看，是一張存單。
存單上寫着婆婆名字，存款那欄的數字有些長。
大嫂伸出手指數了數，驚呼：「媽，你有 100 萬存款啊！」
我也驚訝婆婆竟然能存下這麼多錢。
婆婆有些得意地說，和公公做了這麼多年生意，存款自然是有的，只是不願讓我們知道罷了。
說着，婆婆話鋒一轉，大聲宣佈道：
「我也不給你們妯娌做思想工作了，現在是經濟社會，一切向錢看，我今天就簡單粗暴點。」
「這 100 萬是你倆生兒子的獎勵！」
婆婆的話猶如一聲炸雷，把我和大嫂炸得外焦裏嫩。
我倆都緩了一會兒，才慢慢看向婆婆。
見我們都是一臉驚訝，婆婆萬分得意。
她補充道：「如果你倆在一年半內都生了兒子，100 萬平分，每人獎勵 50 萬！」
「如果只有一個人生出兒子，獎勵 80 萬！」

-2-
我明白，婆婆這是在搞賽馬機制。
目的就是激勵我和大嫂爭先恐後地懷三胎。
而且必須懷兒子。
如果我和大嫂其中一個人悶不作聲偷偷懷孕生子，那就能拿到婆婆獎勵的 80 萬。
當然，這個前提是另一個人沒有生兒子。
出了婆婆家門，大嫂一副雲淡風輕的樣子。
甚至還笑着打趣問我，會不會爲了那 80 萬拼三胎。
我苦笑着搖頭。
醫院的工作本來就很忙。
真要生三胎，兩個女兒肯定照顧不好。
工作會被拖累。
評職稱也會受影響。
如果因爲生兒子，把目前平靜安穩的生活過成一團亂麻，那不生也罷。
大嫂聽我這麼說，認同地點點頭。
又拍了拍我手：「蘇蘇，生個三胎，女兒們學業荒廢了，咱們身材毀了，事業也沒戲了……」
「龜孫子纔會爲了那區區 80 萬拼三胎！」
說完，大嫂撇撇嘴，一臉的不屑。

-3-
回到家，老公範哲湊過來問我，真的不想要那 80 萬嗎？
我嘆口氣，那可是 80 萬啊。
說不動心是假的。
可拿那 80 萬是有前提條件的。
必須生出兒子。
我和範哲是雙職工，在婆婆+孃家媽+月嫂+保姆的多重加持下，才勉強帶大兩個女兒。
大女兒上小學四年級，小女兒剛上小學一年級。
要是再來一個孩子，我覺得自己能瘋了。
再加上，我今年已經 35 歲了。
這個年齡生孩子屬於高齡產婦，風險係數很大。
我可不想爲了生三胎，拿自己生命開玩笑。
到時候落個有命拿錢沒命花的結局。
算了算了。
那 80 萬我是沒指望能拿到手了。
我痛苦地哀嚎一聲，把自己扔進沙發。
Ťű̂ₑ忽然想起什麼，爬起來看向範哲，問他是不是想爲了 80 萬拼三胎兒子。
範哲無所謂地笑了笑說：「你要是願意生，我沒意見。」
「當然，你不願意生，我更沒意見。」
見我一臉不相信的表情，範哲解釋。
「咱倆是雙職工，都沒時間帶孩子，就算真的拼出兒子，那 80 萬獎勵也花不了幾年。」
「請月嫂、請育兒嫂、請保姆、奶粉、紙尿褲、輔食、上幼兒園……」
「更別說孩子有個感冒發燒更是折騰死人，想想小女兒 1 歲那年得了肺炎沒把咱們折騰死，所以，你最好還是別生了。」
我聽範哲說得真誠，略略放下心來，重新倒在沙發上。
可範哲又補充了一句：「蘇蘇，就算你生了兒子，拿到的也不是 80 萬，而是 50 萬。」
見我不解，範哲挑挑眉：「大嫂肯定會拼三胎兒子，瓜分一百萬獎勵的。」
我想了想，搖搖頭，覺得大嫂肯定不會。
大嫂今天剛說了「龜孫子纔會爲了那區區 80 萬拼三胎」。
要是她準備生三胎，怎麼會說這種話。
範哲推了推我：「你傻啊，大嫂那個人你又不是不知道，心思縝密，八面玲瓏，誰知道她說的是真話還是假話。」
「你想想大嫂以前乾的那些事。」
我騰地一下再次從沙發上坐起來。
範哲說得不錯，大嫂是那種很會來事的人。
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
心口不一是常事。

-4-
我和大嫂是同事，都在醫院工作。
我結婚前和範哲父母談彩禮時，大嫂當着公公婆婆的面一直勸我少要點彩禮。
說公婆家裏養了兩個兒子不容易，彩禮就是個意思，意思到了就行了。
我和爸媽本來就沒想要多少彩禮，於是就答應要 8.8 萬的彩禮意思一下。
可結婚後，我和同事聊天時才知道，大嫂比我早結婚 5 年，彩禮還要了 18.8 萬。
我氣得想找大嫂理論。
同事攔住了我，說已經過去的事了，找過去除了鬧得不愉快，也不能改變什麼。
再說了，當時那個彩禮數也是我和父母點頭答應的，找大嫂又能說出個什麼呢。
可沒想到，我沒找大嫂，大嫂倒先找上我了。
大嫂先給我道歉。
說彩禮的事她也是幫公婆搭腔的，沒什麼惡意。
還說，我拿的也是公婆的錢，又不是她的，她沒必要非和我過不去。
大嫂態度誠懇，說希望我原諒。
我當時真被她給說服了。
緊接着，大嫂就拉我去了院長辦公室。
因爲最近要評職稱，名額只有一個，符合條件的正好是我和大嫂倆人。
當着院長的面，大嫂說我們妯娌之間感情好，她絕不會和我競爭評職稱，讓院長優先考慮我。
還說自己年齡大了，不考慮晉升職稱了，只求安安穩穩做好本職工作就行了。
當時我很感ṭūₙ激大嫂的謙讓。
還暗暗責怪自己小心眼，錯怪了大嫂。
可沒多久後，醫院評職稱的名單定了，評上職稱的竟然是大嫂。
大嫂很快過來找我，說自己也不知道怎麼回事，竟然評上了職稱。
我也一臉蒙。
後來，有個跟我關係很不錯的同事悄悄告訴我，說親眼看到大嫂夫婦倆在五星級酒店宴請醫院領導。
我終於明白，大嫂是那種爲了達到目的，極會僞裝的人。
嘴裏說一套，心裏想着另一套。
從來言不由衷。

-5-
算了算了。
我懶得琢磨大嫂的心思。
我對範哲說，大嫂生不生孩子那都是她自己的事。
她自己的身體，自己的家庭，自己的事業。
只要她能兼顧過來，她愛生幾個就生幾個。
反正我不生。
範哲撇撇嘴：「蘇蘇，你把大嫂想得太好了。」
我有點不明白範哲的意思，大嫂想生就生唄，關我們什麼事。
範哲笑笑：「大嫂不僅自己想生，還會千方百計勸你別生，你信不信？」
我想了一下，瞬間明白了範哲的意思。
婆婆說過，一個人生兒子獎勵 80 萬；兩個人生兒子，每人獎勵 50 萬。
要是大嫂一個人生兒子，能拿到 80 萬獎勵。
要是我也生，大嫂就只能拿到 50 萬，會少拿 30 萬呢。
所以，大嫂纔會在出門時問我生不生。
她知道我一向心直口快，沒有什麼彎彎繞的心眼，有啥說啥。
聽到我說不生，她纔會放心。
可我不解的是，大嫂今年已經 40 歲了，絕不是適合生育的年齡。
再加上，年齡越大，生出來的孩子畸形率越高，罹患遺傳病的風險就越高。
大嫂也是醫生，難道真的會爲了那 80 萬，冒着生命危險生出很可能帶有遺傳病的孩子？
雖然大嫂愛財，可我不覺得她會這麼做。
見我不信，範哲撇撇嘴說：「不信走着瞧！」
「等幾個月以後大嫂肚子大起來，你就知道相比起你，還是我更瞭解大嫂。」

-6-
接下來，我去外地學習半年。
大嫂中途打電話問我學ẗũ₍習累不累，喫飯習不習慣。
我說還行。
大嫂又問範哲是不是去看我了。
我有點好笑，都老夫老妻了，出來學習三個月，範哲跟出來幹什麼。
不過，我很快想明白了。
大嫂八成是想側面打聽我是不是想偷偷拼兒子吧。
如果我沒有拼兒子的計劃，那自然會一個人外出學習。
要真想拼兒子，那外出學習的三個月對我真是太重要了。
肯定到哪兒都帶着生娃搭子範哲，隨時準備抓緊時間造人。
想到這裏，我撒了個謊。
我說和範哲一起出來了。
大嫂一聽果然急了：「哎呀，範哲跟你出去，那他怎麼上班啊，孩子們誰照顧啊。」
「你倆挺大的人了，怎麼還這麼膩歪，難道是想拼三胎兒子啊。」
果然，大嫂情急之下，直接把心裏話說出來了。
我低聲笑了笑，否認道：「大嫂說哪裏話，我們不準備拼兒子的。」
「你也說了，生個三胎，女兒們學業荒廢了，咱們身材毀了，事業也沒戲了，何苦呢。」
大嫂乾笑兩聲，訕訕回答：「不拼兒子，幹嘛帶範哲出去啊。」
我打趣說範哲過來看看風景，待兩天就回去。
大嫂語重心長道：「蘇蘇，生孩子對咱們女人影響最大了，家庭事業難以兼顧。」
「一旦生出三個孩子，那咱們這輩子就被死死套牢了，永遠爲孩子們牽腸掛肚，都不能做自己了。」
「另外，生三胎後最可憐的就是你兩個女兒了。」
「你兩個女兒還小，正是需要父母關愛的時候，生出三胎後，女兒們的生活質量下降自不必說，你肯定會因爲照顧兒子而忽視了女兒們……」
「往長遠說，女兒們的心理以後都會受影響的……」
我驚訝大嫂說的話如此一針見血。
把所有拼三胎會出現的後果都說全了。
我真服了她了。
這是多怕我生三胎啊。
我頓了一下，隨聲附和：「是啊，正因爲生三胎面臨的問題很多，所以婆婆纔拿出 80 萬獎勵生兒子的。」
說着，我故作遲疑地問：「大嫂，那可是 80 萬啊，難道你就沒動心過？」
大嫂頓了一下才故作不在乎地回答：「哎呀，你說什麼啊，你比我小 5 歲都不考慮拼三胎，我都 40 歲了拼啥三胎啊。」
「我大女兒今年初三，明年就要中考了，現在中考壓力最大，考不好就得進職高，孩子一輩子就毀了！」
「小女兒六年級每天作業很多，天天寫到晚上十點多，早上都叫不起來。」
「再懷一個又是孕吐，又是哺乳，整晚不能睡覺，太遭罪了，快算了吧……」
我繼續追問：「你不想生，那大哥怎麼想的，他也不想生？」
我知道大哥一直很想要兒子，當初大嫂生下二女兒後，大哥想送人。
他託了很多人打聽誰想抱養女兒，可惜一直沒找到接收的人。
二女兒一直沒有送出去，最後他們夫妻倆只好Ṭũ̂⁸認命了。
現在我故意問大嫂，想聽聽大嫂怎麼說。
大嫂乾笑兩聲：「你先說，範哲想不想要兒子？」
我也吊大嫂胃口：「我先問你的，你先說。」
大嫂打着哈哈：「生啥生啊，你大哥成天喝酒抽菸，身體都熬壞了，生下孩子質量也好不了。」
我說：「那讓大哥戒菸戒酒幾個月，再拼兒子也來得及啊。」
大嫂乾笑一聲：「拼啥拼，他的種子估計都畸形了，半死不活的，我這輩子估計都生不出來了。」

-7-
我心中一動，大嫂怎麼知道大哥精子畸形率高？
難道他們去做了精子檢測？
想了想。
肯定是做了檢測。
他們準備拼三胎，又怕大哥身體不給力，纔去檢測精子質量。
估計大嫂也檢測了卵子質量。
呵呵，大哥大嫂真夠拼的。
想想大哥四十多歲了，爲了拼兒子，還要在生殖檢測中心擼一管子，真夠難爲情的了。
想到這裏我差點笑出聲。
怕大嫂察覺，我使勁忍住了笑意，裝作若無其事地說：
「現在人工作壓力大，精子活力差，有些畸形很正常，找個中醫調理一段時間就好了。」
我雖然不是不孕不育專家，但這些基本常識還是知道一些的。
大嫂發現說漏嘴，馬上找補：「哎呀，我也是瞎猜的，40 多歲的人了，熬夜喝酒的，精子質量能好嗎！」
說着，大嫂把話題引向我：「蘇蘇，範哲是不是也想生兒子啊。」
「男人嘛，都有兒子情結，想生也沒什麼奇怪的。」
我嘆口氣，假裝爲難地說：「範哲是想生兒子，可是我不想。」
「生孩子女人付出得最多了，我可不想因爲拼兒子，忽視了兩個女兒，耽誤了醫院工作。」
大嫂忙附和：「是啊，咱們女人懷孕生孩子最不容易了，男人生孩子爽那麼幾秒就完事了，可懷胎十月的痛苦只有咱們女人承受。」
「還有啊，女人生孩子多受罪啊，側切、漏尿……哎，生孩子可要慎重！」
「對了，蘇蘇，你前兩胎是剖腹產吧？」
我嗯了一聲，反問大嫂前兩胎也是剖腹產吧。
大嫂說是，剖腹產太遭罪了。
緊接着，大嫂給我講述了幾個三胎剖腹產的經典案例，都是兩次剖腹產後，拼三胎時，一個懷孕八個月子宮撕裂大出血，最後摘除子宮，還有一個是一屍兩命，死在手術檯上。
說完，大嫂長嘆一口氣：「蘇蘇啊，大嫂不是怕你生兒子拿婆婆的獎勵金，而故意嚇你。」
「事實上，懷三胎就是用生命在冒險。」
「不僅搭上自己的命，兩個孩子也沒媽了，實在太可憐了。」
「好了，我不說了，你雖然是兒科專家，但基本的醫學常識也是有的，一定要想清楚懷三胎的風險啊。」
說完，大嫂又叮囑了幾句，才掛斷了電話。
我聽完大嫂的絮絮叨叨，一陣心累。
至於嗎！
爲了不讓我懷三胎，什麼可怕的案例都拿出來嚇唬我了。
真當我是第一天當醫生啊。
婦產科每年有幾個生三胎的？
又有幾個子宮撕裂、一屍兩命的！
算了算了，反正我又不準備拼兒子，大嫂說什麼都無所謂。

-8-
半年後，我從外地回到家。
上午剛給院領導彙報完學習心得，還沒顧上喫飯，大嫂就找來了。
我感覺大嫂有些異樣。
臉蛋圓潤了很多，腰身也比以前粗壯了。
因爲穿得比較厚，我看不准她肚子是不是凸出了。
我打量着ẗŭ₁大嫂，大嫂也同樣打量着我。
她的眼光像 X 光一樣，似乎要從我身上盯出個窟窿眼。
「胖了啊！」大嫂說。
我笑笑。
在外面學習半年，不用操心給患者看病，真的胖了一些。
大嫂衝着我擠眉弄眼：「不會是懷上了吧！」
「沒有啊！」我立馬否認。
大嫂不信地撇撇嘴：「行啦，彆嘴硬了。」
「我給你準備了這個，你應該用得上。」
說完，大嫂從包裏拿出一個黑色塑料袋包裹的東西，塞進我手裏。
然後衝我眨眨眼轉身走了。
我關上診室門，打開了黑色包裝袋。
是幾盒藥。
再一看，給我氣夠嗆。
毓婷、米非司酮、米索……
避孕藥、打胎藥齊活了。
大嫂這是有多怕我拼兒子！
避孕打胎一條龍服務直接給我配齊了，就差再給我安排一臺清宮手術了。
我真的生氣了。
想拿那 80 萬也不用這麼糟踐人啊。
沒容我多想，大嫂的信息又發了過來。
「蘇蘇，大嫂也是關心你的身體，要是意外懷上了，趁月份還小，趕緊打掉。」
「咱們女人最心疼理解女人了，有什麼需要記得和我說啊。」
「對了，我婦產科的同學能做結紮手術，你例假完了告訴我，我陪你過去做結紮手術，免費！」
我氣得渾身哆嗦，也回覆了大嫂。
「嫂子，你同學做結紮手術的水平怎麼樣啊！」
大嫂秒回：「結紮那都是小手術，手到擒來。」
我回復：「真的假的？那咱們先給你做結紮，等你身體恢復了，再給我做結紮吧。」
「反正你和大哥又不準備生三胎，結紮了就不用擔心意外懷孕了。」
「你明天輪休吧，早上 9 點我開車過去接你，早早給你結紮就放心了！」
大嫂再也沒有回覆我。
晚上，我把這件事告訴了範哲。
範哲衝我挑挑眉毛：「看吧，我就說大嫂做賊心虛，只怕你生出兒子，各種勸你別生孩子還不夠，又怕你偷偷懷孕，給你送來了避孕藥和打胎藥，大嫂爲了那 80 萬，可真是殫精竭慮了啊！」
說着，範哲皺起眉頭若有所思地說：「大嫂這麼關心你的肚子，說不定她已經懷孕了！」
「蘇蘇，女人懷孕的特徵是什麼？就是孕吐嗎？」
我想起今天看到大嫂孕味十足的樣子，笑了笑說：「大嫂既然這麼關心我，那我明天也關心一下大嫂。」

-9-
第二天，我瞅準時機，去口腔科找到大嫂，她正無所事事地刷着手機。
我牽着女兒的手說孩子牙痛，讓大嫂給孩子拍個口腔 DR。
衆所周知，DR 有輻射。
雖然醫生給病人拍片輻射很小，但懷孕的醫生都儘量不接觸這種設備。
如果大嫂痛痛快快地給孩子拍片子，那證明她沒有懷孕。
如果她推三阻四，那我大概率可以推斷出她懷孕了。
果然，大嫂臉色變了變，神情有些不自然。
她四處看了看，口腔科的同事們都下班了，今天她一個人值班。
大嫂開始推諉，說要不明天拍片吧，明天年輕醫生多，拍得清晰。
我笑了，機器拍片的清晰度和醫生年輕不年輕沒有關係啊。
我催促着大嫂趕快拍片。
大嫂低着頭站在原地不動。
我仔細打量了大嫂幾眼。
她胸部鼓鼓囊囊的，腰也比以前粗了一大圈。
我幾乎可以確定，大嫂懷孕了。
而且，懷孕已經超過三個月了。

-10-
還沒等我繼續催促大嫂，大嫂抬頭看我。
「蘇蘇，我今天身體不太舒服，明天給孩子拍片吧！」
我笑了：「大嫂，你不會是懷孕了吧？」
「醫生只有懷孕了纔不敢去 DR 室。」
大嫂的臉瞬間通紅。
她遮掩似的拉了拉白大褂，蓋住小腹，口齒結巴地說：「沒，沒，沒懷……我這個歲數了，怎麼會…ṭû₎…懷，懷孕……」
我上前拉住大嫂的手，笑着說：「我逗你呢，你還當真了。」
「你要真懷孕了，豈不成了龜孫子了……」
見大嫂紅着臉不解地看着我，我不得不提醒她，當時還是她說的「龜孫子才爲了 100 萬生三胎！」
大嫂看着我，胸脯上下起伏得厲害。
哦，她生氣了！
我裝作不解地問大嫂：「大嫂，我說錯什麼了，你怎麼這麼激動？」
「你不會是真的懷孕了吧，要不咱們去隔壁給你做個 B 超檢查一下！」
「萬一真的意外懷孕了，趁月份還小趕緊打掉……」
說着我拽住大嫂的手，拉着她就往隔壁 B 超室走。
大嫂想掙脫我的手，可她懷孕了，力氣沒我大，被我幾步就拉到了 B 超室門口。
進門時，大嫂雙手撐住門框兩邊死活不進去。
我摟着大嫂腰想把她拽進去，不小心碰到了她小腹。
這一觸碰，我和大嫂都愣住了。
大嫂小腹微鼓着，硬硬的一團，絕對懷孕三個多月了。

-11-
大嫂低垂着頭，不敢看我。
我搓搓手，歪着頭，一臉玩味地看着大嫂：「懷孕三個多月了吧？」
大嫂仍低頭Ŧüₜ不語。
我繼續說道：「正好，昨天你給我送的米索、米非司酮我都沒拆封，我現在給你拿過來，你趕緊把藥喫了。」
「咱們女人啊，一定要愛惜自己的身體！」
「而且，對我們女人來說，事業和家庭是我們的依仗和底線，可不能因爲意外懷孕影響了事業和家庭。」
說着，我準備回科室拿藥。
大嫂一把拽住我的手。
我回頭看着她，裝作恍然大悟的樣子：「哦，大嫂，你是不是已經預約人流手術了？」
「那也行，藥流的滋味也不好受，做人流最簡單了。」
「40 多歲了，咱們給你選個無痛人流，人可以少受點罪。」
「走吧，我現在也沒啥事，陪你去做人流手術，你可不敢再拖了，再拖下去月份更大了，就要做引產手術了！」
我絮絮叨叨着，大嫂突然抬着頭看我，聲音尖利：「蘇蘇，別裝清高了，難道你沒想過偷偷懷孕嗎！」
「難道你面對 80 萬不動心嗎！」
「我懷孕有什麼錯，爲什麼非要我打掉！我就是想生下三胎兒子，拿到婆婆獎勵的 80 萬，怎麼了，礙着你什麼事了！」
「你不服氣你也生啊，嫉妒我有什麼用！」
我突然笑了。
果然就是大嫂啊！
習慣性地倒打一耙，習慣性地兩面三刀。
我想起大嫂曾經說過的話。
現成的直接拿過來一句句送給大嫂：
「大嫂，生孩子對咱們女人影響最大了，家庭事業難以兼顧。」
「一旦生出三個孩子那你這輩子就被死死套牢了，永遠爲孩子們牽腸掛肚的，都不能做自己了。」
「另外，生三胎後最可憐的就是你兩個女兒了。」
「你大女兒明年上高中，二女兒明年上初中，都是學習最關鍵的時期，你生出三胎後，女兒們的生活質量下降自不必說，你肯定會因爲照顧兒子而忽視了女兒們……」
「往長遠說，女兒們的心理以後都會受影響的……」
大嫂氣鼓鼓地瞪着我：「就算是這樣，關你什麼事！」
我繼續輸出：「大嫂，你怎麼不理解我的心意！」
「你前兩胎都是剖腹產，三胎再剖腹真的很危險啊！」
「你上次剛和我說過兩例三胎剖腹的慘案，一個懷孕八個月子宮撕裂大出血，最後摘除子宮，還有一個是一屍兩命，死在手術檯上……」
「哎，她們不僅搭上自己的命，兩個孩子也沒媽了，實在太可憐了。」
「好了好了，我不說了，大嫂，你雖然是牙醫，但基本的醫學常識也是有的，一定要想清楚懷三胎的風險啊。」
說完，我轉身就走。
爽！
真爽！
大嫂給我說的話，我今天原原本本全部還給她了！

-12-
接下來，我認真工作，不再和大嫂勾心鬥角了。
大嫂因爲高齡妊娠、嚴重孕反導致沒法上班，請了長假。
大嫂得意地在醫生羣裏說，她生下兒子後就能拿到婆婆獎勵的 80 萬，兒女雙全，妥妥的人生贏家，不像某些人，生了兩個丫頭片子，死了連個摔盆的都沒有。
我在羣裏回覆：「有人摔盆，你也不能起死回生，照樣被燒成一堆灰！」
羣裏安靜如雞。
我算和大嫂撕破臉了。
大嫂又給我私發信息：「蘇蘇，你這是嫉妒我懷了兒子！」
「哼，你現在懷孕生子也來不及了，超過婆婆指定的一年半時間了。」
「我勸你認命，你命裏沒兒子！」
到了這個地步，大嫂還在怕我生兒子。
我真的被氣笑了。
我回復：「別關心我生不生兒子了，先操心你大女兒能不能考上高中吧，別到時候被分流到職高，你哭都找不到地方！」
「還有，你小女兒學習一塌糊塗，別光惦記着和大哥在牀上折騰，多輔導輔導孩子纔是正事！」
我說的都是事實，大嫂惱羞成怒，直接拉黑了我。
大嫂住在婆婆家，開始了女王般尊貴的生活。
衣來伸手飯來張口，十指不沾陽春水。
全家人圍着大嫂轉。
我和兩個女兒再也沒去過婆婆家。
我怕大嫂當面譏諷我不會生兒子，也怕女兒們被她說成不值錢的丫頭片子，影響了孩子們的心理健康。
幾個月後開始評職稱，我因爲工作積極努力，又做了幾臺漂亮的大手術，順利評上了副主任醫師。
這個崗位我和大嫂都等了好幾年了。
大嫂因爲懷孕自動出局。
我慶幸自己頂住了婆婆 100 萬的重金懸賞誘惑，堅持搞好事業，現在終於守得雲開見月明。
大嫂知道我評上副主任醫師後，情緒十分激動。
給院領導打電話，質問爲什麼給我評副主任醫師。
院領導給大嫂解釋我這麼多年給醫院做的貢獻很大，大嫂不服，叫罵着我是不是請領導喫飯、給領導送禮了。
領導氣得掛了大嫂電話。
大嫂氣得血壓飆升，結果導致下體出血，被緊急送醫。
嗯，大嫂給我講的案例應驗了。
她子宮撕裂 18 釐米，大出血，在鬼門關走了一遭，切除了子宮，才產下一個不知道是男是女的孩子。
是的，大嫂生下的孩子性別不明確。
婦產科讓大哥大嫂帶孩子去兒科看病。
大哥大嫂抱着孩子厚着臉皮找到我這個兒科專家。
醫者仁心，我仔細檢查了孩子的身體情況。
這孩子是罕見的雙性別兒童。
要根據孩子身體情況選擇孩子性別，還要做好多次手術，估計要ẗü⁾終身喫藥。
而且，我看不了這種罕見病，他們需要去知名的兒童醫院看病。
大哥大嫂傻眼了。

-13-
婆婆又猶豫又發愁。
那 80 萬是生兒子的獎勵。
可大嫂這算是生下兒子了嗎？
要是這孩子身體條件更適合做女孩，將來醫生會建議選擇性別爲女孩，切除男性部分。
婆婆爲難得要死。
最後，婆婆爲了安撫大哥大嫂，說大嫂生出來的孩子也算符合她的一半要求，給了大哥大嫂 40 萬。
大嫂不同意，在家裏一哭二鬧三上吊，還說要把那孩子扔了。
無奈，婆婆又給了大嫂 10 萬，一共給了 50 萬，大嫂纔算消停。
其實，大嫂也沒有真的消停。
她和大哥帶着三胎輾轉各地看病，一兩個月纔回來一次。
一個月後，中考結束。
不出意外的，大嫂的大女兒沒考上高中，被分流到職業高中了。
大嫂的小女兒按照劃片原則，進了附近的初中，不過這孩子似乎抑鬱了，變得不愛和別人說話，經常看着窗外自言自語。
半個月後，大哥大嫂抱着三胎風塵僕僕回來了，說過幾天還要去廣州給三胎看病。
得知大女兒被分流到職高，小女兒疑似抑鬱，大嫂突然像瘋了一樣，在家裏撒潑打滾。
她歇斯底里地叫罵着，說自己不是人，是龜孫子，明明預知到生三胎的後果，竟然爲了區區 80 萬獎勵去冒險，搞得家庭事業全都荒廢了。
是啊，她工作沒搞好，大女兒的前程沒了，二女兒抑鬱了，三胎還是個雙性人……

-14-
大嫂準備給我打視頻電話時才記起，她早就拉黑了我。
她用大哥的手機給我打電話。
聲音帶着祈求：「蘇蘇，你女兒這次是不是又考了全校第一？」
我哼了一聲。
大嫂祈求：「蘇蘇，你也知道我的情況，要帶兒子，哦，不，要帶孩子四處看病，實在沒有精力照顧兩個女兒！」
「你看這樣行不行，你幫我照顧兩個女兒一年，帶二女兒治療抑鬱症，幫大女兒復讀考高中。」
「反正你兩個女兒學習好，不用你費勁輔導，你正好可以騰出時間幫我照顧兩個女兒。」
「當然，我不白使喚你，一年給你一萬塊錢，怎麼樣？」
我沒忍住，笑出聲了。
大嫂的算盤打得真響啊！
九霄雲外都能聽到了。
我要真那麼愛錢，就去拼三胎兒子，拿婆婆的獎勵金了，何必幫大嫂養兩個女兒。
我拒絕了大嫂。
自己做的事，自己承擔後果。
都是成年人了，沒有誰會幫你兜底！

-15-
婆婆再次召集了家庭會議。
我和大嫂都參加了。
仔細想想，上次婆婆開家庭會議也不過就是在一年半前。
和當時不同的是，現在大嫂懷裏抱着一個雙性別孩子。
我不禁感嘆，一年半的時間，大哥大嫂徹底改變了自己和兩個女兒的命運。
婆婆再次把一張存單拍在茶几上。
範哲和大哥湊過去看，大哥驚叫出聲：「100 萬啊，媽，你還有這麼多錢！」
婆婆聲音鏗鏘有力：「這 100 萬是生兒子的獎勵！」
「從今天起，你們倆誰生出兒子，這 100 萬獎勵就給誰！」
大嫂渾身都在顫抖。
她已經沒有子宮，不可能再生出孩子了。
婆婆看似公平地激勵兩個兒媳拼兒子，實際上，這個獎勵和大哥大嫂無關。
說白了，婆婆是在激勵我一個人拼三胎兒子。
從婆婆家出來後，大嫂雙眼發紅地看着我。
她問：「蘇蘇，你要拼三胎兒子嗎？」
我笑着回答：「去年你就問過我這句話了。」
「我的答案和你一樣，龜孫子纔會爲了區區 100 萬拼三胎！」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