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婚夜他守着女兄弟,我改嫁太子

我與世子成親當晚,他卻爲了一個江湖俠女,棄我而去。
「我與她有三年之約,今夜是最後期限,我必須去見她,否則便會失信於江湖。」
我一夜未眠,第二日卻聽聞,他爲了替那俠女出頭,受了重傷。
我趕去客棧,只見他們衣衫凌亂,睡在同一個榻上。
「你來做什麼?此事與你無關。」
那俠女連忙整理好衣服,下牀抱拳道:
「嫂夫人,我與世子是萍水相逢的兄弟,義氣爲重,還望嫂夫人莫要多心。」
「剛纔世子只是在爲我取暖——」
世子隨即附和,「沒錯,你身爲世子妃,當有容人之量,莫要讓我被江湖中人恥笑!」
後來,我被山匪劫持,是微服私訪的當朝太子救了我。
當世子看到太子爲我披上他的披風,並親自護送我回府時,他雙眼猩紅。
我對着太子莞爾一笑。
柔聲道,「多謝兄長搭救,我只好以身相許來報答兄長恩情!」

-1-
我的話音剛落,世子臉色血色盡失。
他目眥欲裂,衝我咆哮:「季晴,你瘋了!你在胡說八道些什麼!」
我漠然地看着他,一言不發。
他見我不語,怒火更盛:「你以爲攀上太子就了不起了?我告訴你,你生是安南王府的人,死是安南王府的鬼!」
話音未落,他伸手就想來抓我的手腕。
可手還沒碰到我的衣角,就被兩名侍衛面無表情地攔下,那侍衛的手像鐵鉗一樣,讓他動彈不得。
太子殿下看都未看他一眼,那張清冷的臉上沒什麼情緒,只溫聲問我:「天色已晚,恐不安全,孤送你回府?」
太子的話清晰地落入在場每個人的耳中。
世子被侍衛擋着,一張臉漲成了豬肝Ŧû⁺色。
他還在掙扎:「季晴!你敢跟他走試試!」
我不再看他那副可笑的模樣。
對着太子屈膝行禮,聲音溫順:「有勞太子殿下。」
我徹底點燃了世子的怒火。
他像一頭困獸,嘶吼着我的名字,可我跟着太子,一步都未曾回頭。
在衆人震驚又複雜的目光中,我登上了太子的馬車。
身後,世子的咆哮和那俠女瞬間難看下來的臉色,都被我拋在腦後。
馬車緩緩啓動,隔絕了外面的喧囂。
車內燃着安神香,太子的聲音很平穩:「今日之事,嚇到你了。」
我搖搖頭:「殿下爲何會在此處?」
他爲我倒了杯熱茶:「孤收到密報,近來京中多位朝臣子弟都與一位來歷不明的江湖女子交往過密,此女名爲沈婉。」
我的手頓住了。
他繼續說:「她以結交豪傑爲名,四處打探京中佈防與糧倉儲備。孤懷疑她是北狄的探子,今日特來查探。」
我心中一陣後怕,沒想到那沈婉背後竟有如此深的圖謀。
「你夫君與她走得太近,早已被大理寺盯上,孤今日出面,也是想給你提個醒,莫要被他牽連。」
我端着茶杯的手有些發涼。
「多謝殿下提醒。」
馬車一路無話,很快到了安南王府門口。
我正要下車,太子卻叫住了我。
他遞給我一枚玉佩,上面刻着繁複的龍紋,一看便知是皇家之物。
「此物你收好。」
我看着玉佩,不敢伸手去接。
「殿下,這太貴重了。」
太子卻不容我拒絕,直接將玉佩塞進我手裏:
「收下,有些時候,它比安南王府的腰牌管用。你既已入局,總得有個護身符。」
他的話意味深長。
我握着那枚溫潤的玉佩,只得應下。
回到王府,下人們看我的眼神都帶着驚恐和躲閃,交頭接耳,竊竊私語。
我徑直往自己的院子走,卻在半路被婆母身邊的張嬤嬤攔下。
她陰陽怪氣地開口:「世子妃好大的威風,竟要勞動太子殿下親自護送。」
我腳步未停,聲音冷冽Ṫųₐ:「張嬤嬤慎言,太子殿下亦是你能非議的?」
張嬤嬤臉色一白,噎了一下。
我不再理她,徑直走向正堂。
她在我身後恨恨地罵了一句:「不知好歹的東西!」

-2-
我走進正堂,婆母安南王妃端坐在主位上。
她臉色陰沉,手裏捻着一串佛珠,卻壓不住滿身的戾氣。
世子站在她身側,眼眸黑沉,直直地盯着我,像要在我身上盯出兩個洞來。
我剛站定,一個茶杯就砸在我腳邊,四分五裂。
「不知廉恥的東西!我們王府的臉都被你丟盡了!」
婆母的聲音像一把利劍朝我刺來。
「身爲世子妃,竟當衆與外男拉拉扯扯,還讓太子親自送你回府,你是想讓全京城的人都看我們安南王府的笑話嗎?你眼裏還有沒有夫君,還有沒有綱常倫理!」
我沒有像往常一樣請罪,反而平靜地抬起頭:
「母親息怒。今日之事,錯不在我。」
她冷笑一聲:「錯不在你?難不成錯在本宮和世子身上?」
「母親明鑑。是世子先於大婚之夜棄我而去,爲了那位俠女。」
「也是爲了那位俠女,當衆指責我沒有容人之量,讓我忍氣吞聲。」
「我身爲世子妃,若連自己夫君的尊重都得不到,處處要爲一個外人讓步,那纔是天大的笑話。」
我的話讓婆母表情明顯一僵,她沒想到我會如此強硬地反駁。
世子卻怒喝一聲:「你還敢狡辯!你故意在太子面前說那些話,不就是想讓他誤會我,好給你撐腰嗎?」
他衝到我面前,兩眼通紅:「你和太子究竟是什麼關係?他爲何會幫你?你是不是早就和他有染!」
這盆髒水潑得又快又狠。
我氣笑了:「我與太子殿下清清白白,不像某些人,打着兄弟旗號,行苟且之事,將夫妻情分視若無物。世子若真想知道我和太子殿下是什麼關係,大可親自去東宮問個明白!」
「你!」世子被我噎得說不出話,胸口劇烈起伏。
婆母見狀,一拍桌子,勃然大怒:「反了!真是反了!牙尖嘴利,毫無婦德!」
「來人!將世子妃禁足於清風苑,沒有我的命令,不許她踏出院門半步!她的月例減半,抄寫《女誡》一百遍!」
我沒有反抗,甚至沒有再看他們一眼,轉身就走。
回到清風苑,我將院門緊鎖。
當晚,世子來了。
他在門外,聲音帶着一絲壓抑的怒火:「季晴,開門。」
我沒理他。
他在門外站了許久,語氣終於軟了下來,帶着一絲疲憊。
「晴兒,我知道你今日受了委屈。母親也是在氣頭上,你別往心裏去。」
「只要你去向沈婉道個歉,說清今日都是誤會,我就當什麼都沒發生過,我們還像以前一樣,好不好?」
聽到沈婉兩個字,聽到這番顛倒黑白的話,我只覺得噁心至極。
我隔着門,漠然說道:「不必了,世子殿下。從此以後,你走你的陽關道,我過我的獨木橋,我們井水不犯河水。」
門外瞬間沒了聲音。
過了半晌,他又開口,聲音裏帶着一絲央求:「晴兒,我們五年的情分,難道就因爲一個外人,全都不要了嗎?」
我冷笑:「外人?在你心裏,到底誰纔是外人?」
這句話,徹底擊潰了他最後的耐心。
他陰惻惻地開口:「季晴,你會後悔的!別以爲有太子給你撐腰,你就能爲所欲爲!」
說完,我聽見他拂袖而去的腳步聲。
我靠在門上,身體緩緩滑落。
後悔?
從嫁進這座王府的第一天起,我沒有一天不在後悔。

-3-
被禁足的日子,我倒也清淨。
可那俠女沈婉,卻不肯讓我清淨。
她仗着世子的寵愛,竟能隨意出入王府內院,婆母竟也默許了。
她日日打扮得花枝招展,故意到我清風苑的院牆外,與世子高聲說笑,聲音大到我在屋裏都能聽得一清二楚。
「景辭哥,你看這支鳳釵好不好看?是你上次特意爲我尋來的,比宮裏娘娘們的還好呢。」
「景辭哥,你曾說最不喜女子身上有脂粉氣,獨愛我這江湖兒女的颯爽,是不是真的?」
「景辭哥,你教我的這套劍法真厲害,以後江湖上誰還敢欺負我?」
我充耳不聞,只在院中看書,下棋。
我的無視,似乎激怒了她。
這日,她竟直接闖進了我的院子。
她手裏拿着一支晶瑩剔透的玉簪,得意又挑釁地看着我。
「嫂夫人,你看這簪子,是景辭哥從西域商人手裏重金買來送我的。」
「他說,這簪子配我這樣的江湖兒女,纔不算蒙塵。不像有些金絲雀,只配待在籠子裏,戴什麼都像是枷鎖。」
她話中滿含着炫耀的意味,極盡羞辱。
我放下書,面無表情地看着她:「說完了?」
她挑了下眉:「嫂夫人難道就不嫉妒?不生氣?」
我站起身,走到她面前,聲音不大,卻字字清晰:「嫉妒?你也配?」
話音剛落,我揚聲道:「來人!」
守在院外的兩個婆子立刻衝了進來。
「把這個不知規矩的女人,給我亂棍打出去!」
沈婉臉色瞬間變了:「你敢!我可是景辭哥的客人!」
兩個婆子有些猶豫,看向我,又看看她,一臉爲難。
我聲音冷了下來:「怎麼,我的話不管用了?還是說,這王府已經輪到一個外人當家做主了?你們想清楚,你們的月例是王府發的,不是她沈婉給的!」
婆子們咬咬牙,舉起棍子就朝沈婉打去。
沈婉尖叫一聲,她似乎沒想到我真的敢動手。
她不躲不閃,竟順着婆子的力道往後一倒,隨即口中吐出一口鮮血,臉色煞白如紙。
「嫂夫人,你好狠的心!我不過是……想和你親近親近。」
她哭喊着,聲音悽慘至極,眼看就要斷氣。
世子怒氣衝衝地闖了進來,正好看到沈婉重傷倒地的一幕。
他目眥欲裂,一個箭步衝過去扶起沈婉,回頭衝我怒吼:
「季晴!你這個毒婦!婉兒好心來看你,你竟下此毒手!」
「來人!把世子妃身邊這兩個刁奴給我拖下去,重打三十大板!」
我的侍女夏荷和秋月嚇得跪地求饒。
我將她們護在身後,直直迎上世子的眼睛:「她們只是聽我的命令,要打就打我!」
世子氣瘋了,他看着我,眼中閃過一絲複雜的情緒,但很快被暴怒取代。
他一把將我推開。
我沒站穩,額頭重重地撞在院中的假山上,鮮血立刻流了下來。
視線模糊中,我看到沈婉靠在世子懷裏,眼中閃過一絲得意。
她假惺惺地勸說:「世子息怒,不怪嫂夫人,是我不好,惹她生氣了。你快看看嫂夫人的傷。」
我頭破血流,心如死灰。
我看着眼前這對顛倒黑白的男女,心中最後一絲情念,也隨着這鮮血流盡了。
混亂中,無人注意,沈婉在起身時,將一塊小小的令牌,塞進了我身後的假山石縫裏。

-4-
第二天,我被幽禁在房中,額頭上的傷口還在隱隱作痛。
中午時分,婆母帶着一羣家丁氣沖沖地闖了進來。
她看我的眼神怨毒,彷彿我是她的殺父仇人。
「季晴,你善妒傷人,毫無世子妃德行。昨日竟敢對婉兒下那樣的毒手!今日,我便要依家法,好好教教你規矩!」
她對沈婉的稱呼,已經從沈姑娘變成了婉兒。
兩個身強力壯的婆子拿着板子,朝我走來。
我冷眼看着這一切,心中已有盤算,並未反抗。
我的平靜,似乎讓婆母更加憤怒。
她走到我面前,壓低聲音:「你以爲有太子撐腰,我就不敢動你?我告訴你,只要你一天是安南王府的媳婦,就得守這裏的規矩!」
她咬牙切齒道:「打!給我狠狠地打!打到她求饒爲止!」
板子高高揚起,即將落下。
就在這時,院外傳來一陣嘈雜的腳步聲,以及官兵盔甲碰撞的聲音。
京兆尹帶着一隊官兵闖了進來,手持聖旨,滿臉肅殺。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朕聞安南王府私藏兵符,勾結外敵,意圖謀反。特派京兆尹前來搜查,任何人不得阻攔!」
聖旨一出,滿院皆驚。
世子和婆母嚇得臉色煞白。
「大人!這是不是有什麼誤會?我們王府對朝廷忠心耿耿,絕無可能謀反啊!」婆母慌亂解釋,再無剛纔的囂張氣焰。
京兆尹面無表情:「有沒有,搜了便知。來人,給我仔細地搜!」
官兵們立刻散開,在院中四處搜查。
沈婉不知何時也來了,她一臉擔憂地站在世子身邊,卻悄悄用眼神示意京兆尹的人搜查假山方向。
果然,沒過多久,一個士兵ţű²高聲喊道:「大人!這裏有發現!」
衆人圍攏過去。
那士兵從我昨日撞頭的假山石縫裏,搜出了一枚刻着虎頭的兵符。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我身上,震驚,懷疑,鄙夷,幸災樂禍。
世子看着我,眸子裏滿是懷疑和不解。
他走到我面前,聲音顫得厲害:
「季晴,真的是你?你爲什麼要這麼做?太子究竟給了你什麼好處,讓你不惜背叛王府,背叛我?」
我百口莫辯,只覺得可笑至極。
京兆尹冷哼一聲,厲聲下令:
「證據確鑿!來人!將罪婦季晴拿下,打入天牢!」
兩個士兵上前,將我反剪雙手。
我即將被定下叛國重罪,連累整個家族。
就在這絕境之時,一道清冷的聲音如同平地驚雷,在院外響起。
「慢着!」
只見太子殿下身披玄色大氅,帶着一隊御林軍,逆光而來,氣勢逼人。
他手中高舉着一枚一模一樣的虎頭兵符,眼神凌厲,掃過在場每一個人。
「孤倒是想問問京兆尹。」
「這枚剛從西域叛將身上搜到的兵符。」
「爲何會出現在世子妃的院子裏?」

-5-
太子殿下的話音落下,全場死寂。
京兆尹的臉色瞬間變得煞白,他看看太子手中的兵符,又看看從我院中搜出的那枚,額頭上冒出細密的冷汗。
太子將手中的真兵符拋給京兆尹:
「這枚兵符的暗記,只有禁軍統領和兵部尚書知曉,你可派人立刻去核驗。」
他又看向那幾個搜查的士兵,聲音冷冽:
「你們是聽誰的指引,直奔這假山而來?」
那幾個士兵嚇得渾身發抖,撲通一聲跪在地上,指向沈婉。
「是……是這位姑娘,是她暗示我們搜查此處的!」
所有的目光瞬間聚焦在沈婉身上。
她拼命搖頭,帶着哭腔喊道:「不是我!我沒有!景辭哥,你相信我!」
世子此刻也懵了,他看看我,又看看沈婉,嘴脣哆嗦着,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太子沒有理會他們的醜態,對身後的御林軍統領下令:「將此女拿下!」
御林軍上前,沈婉還在尖叫:「你們不能抓我!我是江湖中人!」
太子冷笑一聲:「江湖中人?孤看你是北狄的細作吧!」
他從袖中拿出一卷畫軸,當衆展開。
畫上,正是沈婉與一個鷹鉤鼻的男人在酒樓密會的場景。
「此人是北狄潛伏在京城最大的暗樁,已於昨日被孤抓獲。他親口指認,沈婉是他的下線,負責接近京中權貴子弟,竊取情報。」
太子的話,如同重錘,砸在世子的心上。
他踉蹌兩步,不可置信地看着沈婉:「你……你騙我?你不是說……你的家族被奸臣所害,才流落江湖嗎?」
沈婉見事已敗露,臉上的驚慌失措忽然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怨毒的冷笑。
「沒錯,我就是騙你的。」
她看着世子,譏諷道:
「你這個蠢貨!我隨便編個故事,你就信以爲真,還真把我當成什麼紅顏知己,什麼生死兄弟!」
「你!」世子氣得一口血噴了出來。
沈婉還在繼續刺激他:「我告訴你,從頭到尾,我都在利用你!利用你的身份,利用你的愚蠢,爲我大北狄竊取情報!」
「那……那兵符呢?」世子指着那枚僞造的兵符,聲音都在抖。
沈婉嗤笑:「那自然也是我讓你放的。」
此話一出,連婆母都驚得癱倒在地。
「你……你胡說!」世子瘋了似地罵我,「是你!一定是你和太子合起夥來陷害我!」
沈婉卻不依不饒,她似乎要在最後時刻,將世子徹底拖下水。
「我胡說?安南世子,你敢說你不知道這兵符是假的?你敢說你不知道我想用它來陷害季晴?」
「我告訴你她行爲不端,會連累王府,讓你用這個法子『管教』她,讓她身敗名裂,你不是答應了嗎?」
「你甚至還幫我出主意,說要讓你母親配合,演一出家法懲戒的戲,好讓京兆尹恰好搜出證據!」
「你這個懦夫!敢做不敢當!」
沈婉的每一句話,都像一把刀,將世子虛僞的面具割得粉碎。
他不是被騙,他是共犯。
是爲了他可笑的自尊心,爲了報復我讓他當衆出醜,他竟不惜用叛國這樣的重罪來構陷我。
我看着他那張毫無血色的臉,只覺得一陣噁心。
京兆尹此刻已經反應過來,他擦了擦冷汗,厲聲下令:「來人!將北狄細作沈婉,及同黨安南世子,一併拿下!」

-6-
龍顏大怒。
安南王府勾結外敵,構陷朝廷命婦,意圖謀反的罪名,一日之內傳遍京城。
查抄王府的聖旨,在第二天清晨就到了。
我站在王府門口,看着一箱箱金銀珠寶被擡出,看着往日囂張跋扈的下人們哭天搶地。
婆母被一杯毒酒賜死,保留了最後的體面。
老王爺被削去爵位,圈禁於宗人府,終身不得外出。
整個安南王府,這座曾經困住我的牢籠,一夜之間,轟然倒塌。
那些曾經與世子稱兄道弟的江湖朋友,如今紛紛上書,撇清關係,生怕被牽連。
樹倒猢猻散,真是諷刺。
太子派人送來了「和離書」,上面已經蓋好了宗正寺的大印。
從今往後,我季晴,與安南王府再無半點關係。
我拿着那封和離書,心中一片平靜。
我搬回了鎮國公府,我的孃家。
父親看到我,嘆了口氣,眼底盡是後怕與心疼。
「晴兒,是爹爹不好,當初不該將你嫁入那狼窩。」
我搖搖頭:「父親,都過去了。」
太子派人送來了大量的賞賜,綾羅綢緞,奇珍異寶,裝了滿滿十幾車。
名義上是陛下嘉獎我在此次破獲細作案中有功,實則是太子在爲我擡高身價,向全京城宣告,我季晴,是他護着的人。
曾經那些看我笑話的貴女們,如今紛紛派人送來拜帖,言辭懇切,想要與我結交。
其中,就有安平郡主。
我見了她。
她對我行了一禮,自嘲道:
「季晴,之前是我有眼無珠,竟沒看出那沈婉是個禍害,還險些誤會了你。」
我扶起她:「郡主言重了,你我都是受害者。」
從此,京中的貴女圈,以我爲首。
我不再是那個只懂待在內宅,依附夫君的世子妃。
我開始幫着父親打理家族的產業,我將從前看過的那些雜書,都用在了實處。
我改良了家中的織布機,讓綢緞產量翻了三倍。
我開設了新的商路,將我家的茶葉賣到了西域。
我的名字,不再是「安南世子妃」,而是鎮國公府的大小姐,季晴。
我活出了自己的樣子。

-7-
世子被判斬立決,秋後處斬。
行刑前三日,他不知通過什麼法子,遞話出來,說想見我最後一面。
父親勸我不要去,免得惹晦氣。
我考慮了一夜,還是決定去一趟。
有些事,總要當面了結。
天牢裏陰暗潮溼,散發着一股腐朽的氣味。
我見到了他。
不過短短一月,他已經形銷骨立,再無往日的意氣風發,穿着囚服,頭髮散亂,像一個路邊的乞丐。
他看到我,眼中爆發出強烈的光芒,掙扎着撲到牢門前。
「晴兒!晴兒你來了!我就知道你心裏還是有我的!」
我平靜地看着他:「你想見我,所爲何事?」
我的冷漠讓他臉上的狂喜僵住了。
他怔怔地看着我,忽然神經質地笑了起來。
「爲什麼?事到如今,你還問我爲什麼?」
他指着我,聲音淒厲:「是你ṭú⁻!都是你!是你和太子合起夥來害我!你們早就勾搭在一起了,是不是!」
直到此刻,他還在執迷不悟。
我漠然說道:「安南世子,你錯了。從頭到尾,毀了你的,不是我,也不是太子,而是你自己。」
「是你的愚蠢,你的自大,你的識人不清,毀了你自己,也毀了整個安南王府。」
他愣住了。
我繼續說:「你總說沈婉是你的兄弟,講江湖義氣。可你捫心自問,你和她之間,真的清白嗎?你敢說你對她沒有半點男女之情?」
「你不敢。你只是享受那種衆星捧月的感覺,享受她帶給你的新鮮感,享受那種背叛婚姻的刺激。」
「你把她的謊言當真情,卻把我的勸告當嫉妒。」
他癱倒在地,抖個不停,嘴裏喃喃着:「不是的……不是這樣的……」
我看着他這副可憐的樣子,心中卻無半點波瀾。
我決定給他最後一擊。
「你知道嗎?其實我從未愛過你。」
他猛地抬頭,雙眸血紅。
「嫁給你,是父母之命,是家族的ťū⁶責任。我曾想過,就這樣相敬如賓,安穩度過一生,也算不錯。」
「是你,一次又一次地羞辱我,踐踏我的真心。」
「是你親手,將我從這場可笑的婚姻裏,徹底推了出來。」
「說起來,我還要感謝你。若不是你的背叛,我可能永遠都只是那個被困在後宅的世子妃,永遠都不知道,原來靠自己,我可以活得這麼精彩。」
「所以,你的背叛,於我而言,不是傷害,是解脫。」
我的話,像一把刀,將他最後一點尊嚴和幻想,割得粉碎。
他呆住了,半晌,忽然瘋癲地大笑起來,笑着笑着,又嚎啕大哭。
我沒有再看他一眼,轉身離開了天牢。
當我走出那扇沉重的鐵門,刺眼的陽光照在身上。
太子就站在不遠處,一身玄衣,身姿挺拔。
他見我出來,朝我走來,將一件溫暖的披風,披在我身上。
「都結束了。」
他輕聲說。
「以後再無人能傷害你。」
我看着他,點了點頭,心中一片澄明。
是啊,都結束了。

-8-
回到府中,我問起了沈婉的下場。
太子的聲音很平靜:「北狄細作,按律當誅。爲免節外生枝,已於三日前祕密處決。」
我點了點頭,這個結局,在她選擇背叛國家的那一刻,就已經註定。
太子又補充道:「大理寺審訊時發現,此女心機深沉,手段毒辣。她不僅利用了安南世子,還以同樣的手段,欺騙了京中多位權貴子弟的感情和錢財,將他們玩弄於股掌之上。」
「那些人,如今都成了京城最大的笑柄,閉門不出,無顏見人。」
我心中並無快意,只覺得可悲又可笑。
爲了一個虛假的「女兄弟」,他們失去了前程,也失去了尊嚴。
幾日後,安平郡主聯合幾位曾被沈婉矇騙的貴女,在京郊的別院爲我設宴。
名義上是慶祝我脫離苦海,實際上也是她們自己的一種宣泄。
宴會上,貴女們紛紛向我敬酒。
「季晴姐姐,以前是我們瞎了眼,竟覺得那沈婉ṱṻ₎率真可愛,險些被她矇騙。」
「是啊,幸虧有你,才讓我們看清了她的真面目,也看清了那些男人的真面目!」
安平郡主更是拉着我的手,感慨萬分:「如今,我也與那定北侯府解除了婚約,一身輕鬆。說起來,我們還要感謝那沈婉,若不是她,我們怎知自己所託非人。」
衆人紛紛附和,一時間,宴會竟變成了「渣男吐槽大會」。
我看着她們,笑了笑,舉杯道:「敬過去,也敬新生。」
宴會上,我不再是那個沉默寡言的世子妃。
我與她們談論詩詞歌賦,也談論商賈經濟。
我對時局的見解,對生意的看法,讓在場所有人都刮目相看。
她們這才發現,原來鎮國公府的大小姐,並非傳聞中那般平庸無奇。
宴會進行到一半,太子也來了。
他一出現,便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他徑直朝我走來,在衆人曖-昧的目光中,在我身邊坐下。
「看來,你在這裏很受歡迎。」
我打趣道:「怎麼,太子殿下也想來聽我們說書?」
太子輕笑一聲,眼中帶着我從未見過的溫柔。
「孤是來接你回家的。」
宴會後,他邀我月下散步。
晚風微涼,吹動我的髮梢。
他忽然停下腳步,認真地看着我。
「季晴。」
他第一次這樣叫我的名字。
「孤知道,你受過一次傷,或許不再相信男女之情。」
「但孤還是想問一句……」
他頓了頓,嘴角勾起一抹笑意,似真似假地開口。
「不知季小姐,還缺不缺『兄長』?」

-9-
我與太子關係日近的傳聞,到底還是傳進了宮中。
宮裏那位執掌鳳印的皇后娘娘,坐不住了。
她的親侄女,吏部尚書家的嫡女劉婉儀,纔是她心中內定的太子妃人選。
很快,一張賞菊宴的帖子,便送到了我的手上。
我知道,這是一場鴻門宴。
但我不能不去。
賞菊宴設在御花園,百花爭豔,金菊盛放。
皇后一身鳳袍,端坐於主位,看我的眼神里,帶着毫不掩飾的審視與不屑。
太子坐在皇帝下首,見我進來,眼神微動,但並未作聲。
我規規矩矩地行禮問安,皇后卻讓我一直跪着,遲遲不叫起。
她端起茶杯,輕輕撇去浮沫,慢悠悠地開口:「季姑娘如今可是京城的大紅人,連太子都對你青睞有加。只是……」
她話鋒一轉,聲音冷了下來。
「你曾是安南王府的罪媳,雖已和離,但終究是『棄婦』之身。如此頻繁地與太子殿下見面,恐怕於禮不合,也會污了殿下的清譽。」
這話一出,周圍的夫人小姐們看我的眼神,瞬間充滿了鄙夷和幸災樂禍。
坐在皇后身邊的劉婉儀,故作關心地開了口:「皇后娘娘也是爲您好,季晴姐姐,畢竟女子名節大如天。您如今的身份,確實該避嫌些纔好。」
一句「季晴姐姐」,叫得我噁心。
皇后放下茶杯,發出一聲輕響。
「也罷,今日是賞菊的好日子,不說這些不開心的。季姑娘既來了,便爲大家彈奏一曲助興吧。」
她指着旁邊的一架古琴:「本宮聽聞你琴藝不錯,就彈一曲《長門怨ṭű̂₄》吧,也算應景。」
《長門怨》,乃是前朝廢后所作,曲調哀怨,是後宮女子失寵後纔會彈奏的曲子。
她這是要當着所有人的面,將「棄婦」的標籤,死死地貼在我身上。
我跪在地上,背脊挺得筆直。
「回稟皇后娘娘,臣女不敢。」
皇后眉頭一蹙:「有何不敢?」
我抬起頭,直視着她:「今日賞菊,乃是慶賀我大淵國泰民安,邊疆穩固。陛下與娘娘恩愛不疑,太子殿下儲君之位穩固,此乃盛世之景,不宜彈奏此等哀怨之曲,恐折了福氣。」
這番話說得滴水不漏,將家國大義都搬了出來。
皇后臉色一沉,卻不好發作。
一直未開口的皇帝,此時卻來了興趣:「哦?那依你之見,該當何曲?」
我心中一動,朗聲道:「臣女不才,願爲陛下與娘娘,彈奏一曲《破陣樂》!祝我大淵國運昌隆,陛下萬壽無疆!」
《破陣樂》,乃是太祖皇帝馬上得天下時所作的軍樂,曲調激昂,充滿金戈鐵馬之氣。
皇帝聞言,龍顏大悅:「好!有膽識!準了!」
我謝恩起身,走到古琴前,深吸一口氣,撥動了琴絃。
錚!
一聲金石之音,肅殺之氣撲面而來。
我指尖翻飛,將一首雄渾壯闊的軍樂,用一張古琴,彈出了千軍萬馬的氣勢。
在場的幾位老將軍,聽得熱血沸騰,竟忍不住用手打着拍子,跟着哼唱起來。
一曲終了,滿場寂靜。
皇帝第一個撫掌大讚:「好!好一個鎮國公府的女兒!有你祖父當年的風範!」
老將軍們也紛紛附和:「此曲甚好!聽得老夫恨不得再上戰場,爲陛下殺敵!」
皇后的臉色,已經難看到了極點。
她偷雞不成蝕把米,還讓我大大地出了一回風頭。
就在這時,太子緩緩起身。
他走到大殿中央,對着皇帝行了一禮。
「父皇,季姑娘此次揭發北狄細作,尋回兵符,乃是護國有功。若不重賞,恐寒了天下有功之臣的心。」
皇帝點了點頭:「太子說的是,你想要何賞賜?」
太子抬起頭,目光灼灼地看着我,一字一句,聲音清晰地傳遍整個大殿。
「兒臣懇請父皇,將安國縣主季晴,賜婚於兒臣,爲太子側妃!」
滿場譁然。
我震驚地愣在那裏,大腦一片空白。
皇后猛地站起身,失聲道:「不可!」
皇帝卻看都未看她一眼,只是盯着太子,又看看我,忽然開懷大笑。
「好!好!英雄配佳人!朕,準了!」

-10-
一道聖旨,塵埃落定。
皇后氣得當場病倒,閉門不出。
吏部尚書府的劉婉儀,很快便被家人以「養病」爲由,送回了鄉下老家。
這場沒有硝煙的戰爭,我贏了。
太子以雷霆之勢,爲我掃清了所有障礙。
三個月後,我大婚。
這一次,不再是乘坐着一頂小轎,從側門悄無聲息地抬入王府。
而是真正的十里紅妝,從鎮國公府正門而出,一路吹吹打打,綿延數里,引來全京城的百姓圍觀。
我穿着陛下親賜的太子側妃禮服,頭戴鳳冠,坐在華麗的禮車之中。
我掀起蓋頭一角,看着窗外熱鬧的景象,恍如隔世。
我想起了我的上一場婚禮。
那一日,天很冷, 沒有賓客, 沒有祝福,只有世子冷漠的側臉。
他甚至沒有陪我走完所有禮節,便轉身去找了他的「女兄弟」。
那一日的紅, 刺眼又冰冷, 像一座囚籠, 將我死死困住。
而今日的紅, 溫暖又熱烈,是我新生的開始。
禮車停在了東宮門口。
太子一身大紅喜服, 親手爲我掀開車簾,向我伸出了手。
他的眼中,沒有半分勉強,只有化不開的溫柔和笑意。
「晴兒, 我來接你了。」
我將手放在他的掌心,任由他將我牽出。
跨火盆,拜天地。
禮成之後,他沒有像世子一樣將我獨留新房。
他屏退了所有下人,親自爲我摘下沉重的鳳冠。
「累了吧?」他爲我倒了杯溫水。
我點點頭。
他坐在我身邊,握住我的手:「晴兒, 在那座王府裏, 你受的所有委屈,孤會用一生來補償。」
我看着他, 搖了搖頭:「我不要你Ţù₄的補償。」
他愣住了。
我回握住他的手, 認真地說:「我只要你的並肩而立。」
他笑了,眼中光芒璀璨,將我擁入懷中。
「好,我們並肩而立。」
婚後, 他沒有食言。
他教我權謀之術, 帶我旁聽朝政。
我用我的商業才能,爲他打理東宮產業,填充他的私庫, 讓他再無後顧之憂。
我們是夫妻,更是最默契的戰友。
他會因爲我改良了南方的水⻋圖紙, 而當着滿朝文武的面, 誇讚我的才智。
我也會在他因旱災而憂心忡忡時,拿出我早已準備好的,從各地調集糧草的方案。
我們一起, 度過了最艱難的奪嫡之路。
五年後, 老皇帝退位, 太子登基。
我被冊封爲後,與他共享這萬里河山。
登基大典那日,我站在太極殿的最高處, 俯瞰着下面跪拜的文武百官。
我偶爾會想起那個早已被流放邊疆,不知是死是活的安南世子。
心中再無半分恨意, 只剩一片淡然。
他不是我的劫難,只是我涅槃重生路上,一塊毫不起眼的墊腳石。
如今, 我的人生纔剛剛開始。
身邊的他,握緊了我的手, 在我耳邊輕聲說。
「皇后,看,這是我們的天下。」

精彩故事 全文完結
点赞8 分享
相关推荐
    長恨-PIPIPAPA故事會

    長恨

    ═════════════════ 來源來自網絡,請於下載後24小時內刪除。 內容版權歸作者所有!如不慎該文本 […]
    22
    福寶糰子初養成346保住-PIPIPAPA故事會

    福寶糰子初養成346保住

    白楹還不知道傅南歧私下裏去到傅雲祁面前耀武揚威宣示主權的事情。 她現在在淮南王府。 原因是姚依依前兩天去參加了 […]
    13
    新婚夜他守着女兄弟,我改嫁太子-PIPIPAPA故事會

    新婚夜他守着女兄弟,我改嫁太子

    我與世子成親當晚,他卻爲了一個江湖俠女,棄我而去。 「我與她有三年之約,今夜是最後期限,我必須去見她,否則便會 […]
    16
    我視錢財如糞土-PIPIPAPA故事會

    我視錢財如糞土

    婆婆懸賞 100 萬,激勵我和妯娌拼三胎兒子。 妯娌問我會不會拼三胎。 我搖了搖頭。 妯娌滿意地拍拍我手:「龜 […]
    26
    憐朝-PIPIPAPA故事會

    憐朝

    秋獵之時,我爲救崔硯摔斷了一條腿。 老夫人憐我孤苦,要將我許給他做妾。 崔硯卻淡聲道:「她出身低微,不懂規矩, […]
    33
    學渣說我是他未來老婆-PIPIPAPA故事會

    學渣說我是他未來老婆

    學渣富二代醒來後,說自己重生了,大罵我是騙子。 「你明明說結婚後零花錢不限量,結果每月只給 500 塊!」 「 […]
    16
    夫君說他重生了-PIPIPAPA故事會

    夫君說他重生了

    當夫君姜奉再一次因爲重生,鬧着要和離時,我正在查看嫁妝單子。 「崔氏,你我之間本就是一場錯誤。」 「我與辛小姐 […]
    26
    大饞丫頭覓食記-PIPIPAPA故事會

    大饞丫頭覓食記

    深夜,鄰居的房子裏飄出食物香氣。 我餓得一頭撞開了他家的門:「帥哥,我兩天沒喫飯了,能分我一口嗎?」 帥哥以爲 […]
    29
    辦公室戀情-PIPIPAPA故事會

    辦公室戀情

    玩真心話大冒險。 同事問我想找什麼樣的男朋友。 我說:「有錢的。」 老闆周寄聞言淡淡地看了我一眼。 -1- 週 […]
    29
    伴她-PIPIPAPA故事會

    伴她

    男朋友周禮讓是個極度冷靜的人。 我被上司騷擾,被同事造謠。 他保持理智,陪我報警—— 全程沒有憤怒,也沒有動手 […]
    24
    風起時-PIPIPAPA故事會

    風起時

    顧清辭作爲天才數學家,被研究院破格錄取。 研究院允許他的家屬隨行。 大家都很是替我高興,紛紛上門道喜。 可只有 […]
    30
    老公的柏拉圖戀愛-PIPIPAPA故事會

    老公的柏拉圖戀愛

    顧城金盆洗手的第五年,他忽然嫌我髒了。 他愛上了清純女大,正在和她柏拉圖戀愛。 他在兄弟羣裏說。 「蘇狸嫁給我 […]
    35
評論 抢沙发

请登录后发表评论

    暂无评论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