厲景霄用一條鐵鏈鎖住了曾經的高嶺之花。
他給我支招,讓我如法炮製拿下我的小叔。
我悶聲抽完一支菸。
回家便拿出早已準備好的密室鑰匙。
可小叔卻突然出現在我身後,拿出衣架,把我抽得滿地亂爬。
後來,厲景霄鎖着的人跑了。
而當初抽我的人,卻把我壓在身下,惡狠狠道:
「再跑,就把你親爛。」
-1-
「他媽的淨出餿主意。」
包廂裏的幾個人見我滿胳膊的傷痕,都有些忍俊不禁。
可礙於我的暴脾氣,沒一個人敢笑出聲。
唯獨厲景霄碾滅了煙,在沙發上笑得直不起腰。
我和他從小一塊長大,也是聽信了他的餿主意。
結果密室的鑰匙才掏出來,就被南書淮拿着衣架,抽得滿地亂爬。
這會聽到厲景霄的笑聲。
氣更是不打一處來。
我一把揪住他的領子。
把他從沙發上薅起來。
厲景霄笑到眼角都掛着淚,才連連擺手。
「不是,你小叔那斯文內斂的模樣,和蘇閆一個類型,這你還治不了他?」
我白了厲景霄一眼,懶得和他講。
厲景霄從讀書時就覬覦班長。
畢業後爲了得到他,更是對他處處打壓。
讓人陷於水火。
他又假扮聖人英雄出手相救,用錢將人綁在他身邊。
可後來蘇閆有錢了,過夠了對厲景霄假意逢迎的戲碼,提出要離開。
厲景霄發了瘋地把人的腿打斷,關進了密室。
一想到這事。
心愈發煩躁。
我鬆開厲景霄,坐回沙發上。
厲景霄卻打開了手機。
炫耀似地將一個視頻遞給我們看。
視頻裏被鎖鏈綁在牀上的赤裸男人。
正聲嘶力竭地哀求着厲景霄。
他趴在厲景霄的腳邊,卑微得像條狗。
曾經在學校的高嶺之花。
如今早被厲景霄折磨得不成樣子。
嘴裏喃喃着承諾只愛厲景霄一個人。
我冷笑一聲,看向厲景霄,譏諷道:
「蘇閆說愛你,你真信?」
厲景霄卻滿不在乎地抿了口酒,陰沉的眼神中滿是偏執。
「是真的也好,假的也罷。我只要這人在我身邊就夠了。」
這小子,打小就變態。
南書淮的電話,剛好在這時打來。
我立刻示意他們別說話。
劃開接聽鍵,南書淮的聲音從手機那頭傳來。
-2-
「城西的樓盤看完了?」
「看完了。」
「看完爲什麼不回公司?」
南書淮聲音冰冷。
我意識到,他應該是知道我和誰在一起了。
「知道了,小叔我一會就過去。」
話還沒說完,南書淮便把電話掛了。
身後頓時響起一陣爆笑聲。
「知淮啊,人家妻管嚴,你是叔管嚴。」
我怒道:「閉嘴。是不是誰發朋友圈了?」
以前南書淮爲了掌握我的行蹤。
幾乎把我那幾個朋友的聯繫方式加了個遍。
我拿出手機一番。
果然,周子五分鐘前拍了包廂裏的照片。
好死不死,我身邊挨着的是周子的女伴。
我罵道:「周子,你搞什麼?」
周子卻笑了一聲:「吼,你小叔點讚了。」
夾着煙的手一頓。
南書淮從來不會在朋友圈互動的。
事出反常必有妖。
我頓時有些坐立難安。
於是我捻滅了煙,起身打算離開。
這時厲景霄的手機卻響了。
他接起手機,臉色在一瞬間變得慘白。
「跑了?蘇閆跑了!」
我嗤笑一聲,吐了口煙哼着小曲出了包廂。
出了會所,我想着南書淮剛剛的聲音,似乎是生氣了。
猶豫片刻,我還是給南書淮打去了電話。
電話被接通,傳來南書淮一貫清冷的聲音。
「喂?」
「小叔,你開完會了嗎?我去接你。」
還沒等到南書淮開口。
手機那頭卻傳來機場的播報聲。
「小叔,你在機場幹嘛?」
「接人。」
心中頓時隱隱有些不安。
「阿淮!等了很久了吧。」
還沒來得及說出口的話,卡在了喉嚨裏。
南書淮開口時,聲音依舊聽不出起伏。
「晚上我不回去喫飯了,你自己喫吧。」
「小叔,你去接誰?」
不等我回應,南書淮便掛斷了電話。
向來只有我和他報備行程的份。
而南書淮的行程,除非我親口問。
否則他從不會主動和我說。
我盯着暗下去的手機屏幕,心裏堵得慌。
電話掛得再快,我也聽出那是誰的聲音。
是南書淮的初戀男友,宋辭。
-3-
我開車回到家。
家政阿姨已經回去了。
桌子上是做好的飯菜。
我看着桌子上還冒着熱氣的飯菜,全然沒有胃口。
在酒櫃上拿了瓶酒,直接去了南書淮的房間。
我躺在他的牀上,一遍又一遍地給他打電話。
不接。
以前讀書的時候,還可以用功課纏着他回來教我。
現在想要將他留在身邊,卻一點辦法都沒有。
我在他牀上翻來覆去。
最後實在沒招,從他的衣帽間拿出了一件他的襯衫。
我將他的襯衫披在自己身上。
卻仍覺不夠。
最後我抱着酒瓶鑽進了他的衣櫃中。
櫃門關上的瞬間。
有一種被南書淮抱在懷中的錯覺。
南書淮上一次Ťű̂₍抱我是什麼時候?
想起來了。
是初一那會,我發高燒。
四十度的高燒,人都是恍惚的。
南書淮知道後,丟下了千百萬的項目跑回來看我。
我在黑暗中緩緩睜開眼。
大概是有些醉了。
我居然想是不是再發一次高燒,就可以把南書淮喚回來。
於是我穿着他的襯衫,跑到外頭的泳池,一頭栽了進去。
渾身溼噠噠地從泳池出來後。
我又跑到開着空調的琴房裏。
如此反覆了幾次後。
腦袋變得昏沉,直到隔天從地板上醒來。
我用體溫計一測。
三十九度八。
我拍了照片,發給南書淮。
三分鐘後,短信提示音響起。
【小孩,生病就找醫生,你小叔可不是醫生。】
顯然不是南書淮自己回覆的信息。
大腦片刻地轟鳴過後。
對面又發來一張照片。
那是一張南書淮穿着白大褂,半跪在牀上的照片。
白大褂下,隱約可見健碩的胸肌和腹肌。
全身的血液在那一刻彷彿凝固。
我顫抖着手,一遍又一遍撥通南書淮的電話。
可電話那頭,傳來了無數次「對方暫時無法接通」。
我一刻也待不住了,抓起衣服便出了門。
高燒下,連路都走得搖搖晃晃的。
可腦海中卻一直閃過南書淮和宋辭交織在一起的畫面。
最後畫面全都定格在那張南書淮穿着白大褂,半跪在牀上的照片。
「媽的。」
咒罵一聲後,油門踩到底。
後來就是眼前一黑。
再醒來時,人在醫院。
脖子被頸託固定住,我茫然地看着病房有些昏暗的白熾燈。
「南先生,你可算醒了?」
我看向一旁的家政阿姨。
「喏呀,我一早過去就看你暈在車子裏,好端端的怎麼車庫門都沒開就往上撞咧?」
我頭痛得厲害,什麼都不記得。
「我小叔呢?」
張姨皺着眉頭:
「哎喲電話打不通咧。」
我拿過自己的手機,忍着渾身的痛楚,又給南書淮打去了電話。
這次沒有「電話無法接通」的提示音。
而是直接關機了。
我讓張姨回家去幫我拿換洗衣物。
張姨一走,我拄着柺杖想下樓買菸。
可剛到走廊,卻聽到隔壁病房傳來熟悉的聲音。
-4-
我推開隔壁的門。
屋內兩雙眼睛齊刷刷地看向我。
「你怎麼在這?」
我和厲景霄幾乎異口同聲。
一旁的周子倒是笑得前仰後合。
「阿霄是喝酒喝到胃出血進ṭū⁸的醫院。你呢?」
沒好意思說,索性閉嘴了。
病房內陷入詭異的安靜中。
直到厲景霄提議出去抽菸。
我纔不耐煩地點了頭。
他倆攙扶着我,來到吸菸區。
「還沒找到蘇閆?」我漫不經心地問到。
「沒有,他媽的,不知道是誰在背後幫他,連我的人都查不到。」
我眼神暗了暗,沒說話。
可煙才點燃,厲景霄卻用胳膊肘捅了捅我。
「喂,那是你小叔嗎?他旁邊那男的怎麼瞧着那麼眼熟?」
夾着煙的手,忽然一頓。
我順着厲景霄的目光緩緩看去。
不遠處,南書淮與宋辭並肩走着。
兩人肩膀挨着肩膀,似乎恨不得貼在一塊似的。
我捻滅煙,一瘸一拐地朝他們走去。
他們背對着我走着。
我一把拉過宋辭的肩膀,揮拳便打了過去。
宋辭沒有防備,被撂倒在地。
我卻覺得不解氣,抬腳便要踹。
厲景霄和周子這會也連忙跑過來,一把將我拉開。
可兩個人加起來的力氣都攔不住我。
一想到兩人昨晚發生了什麼……
我就氣得發瘋。
直到一聲清脆的巴掌聲響起。
臉頰傳來一陣灼痛。
然後是脖子,最後是心臟。
我怔ṭü₇愣在原地。
南書淮罵道:
「南知ẗů₊淮,你是想坐牢是吧?」
南書淮的手滯在半空中,似乎隱約有些發抖。
我難以置信地看着他。
這是南書淮第二次打我。
第一次,是他發現我搞密室,以爲我吸食違禁品。
他拿衣架,把我抽得滿地亂爬。
第二次,是因爲宋辭。
幾乎是一瞬間,心中似乎有什麼在慢慢熄滅。
我總是無法忍受南書淮的目光放在我以外的地方。
以前拼命讀書,爲的是得到南書淮的誇獎。
後來拼命地工作,是爲了與南書淮並肩作戰。
南書淮從以前就愛在我面前擺長輩架子。
即使他也沒大我多少歲。
唯一一次,他在我面前暴露脆弱的一面。
是宋辭出軌,把他給綠了。
那時爲了給南書淮出氣。
我找人把宋辭打了一頓。
人沒死也沒殘,就是半死不活。
因爲宋家那會生意上還有求於南家。
這事也就不了了之。
只不過,這些年來宋家發展迅速,隱隱有能和宋家齊平的勢頭。
那會我還叫南知許。
但十八歲生日那年。
我將自己名字中「許」字改成南書淮的「淮」字。
深埋在心底的情意不敢說。
怕說了連親人都沒得做。
可不說,又要眼睜睜地看着別人站在他身旁。
眼神逐漸有些酸澀。
南書淮看着我,神情有一瞬間的呆滯。
他的目光落在我的脖頸上,眼中流露出一絲關切。
可看到身後的厲景霄他們時。
南書淮卻皺了皺眉頭。
「南知淮,我是教不會你是吧?你們幾個人湊一塊除了打架還會什麼?」
他以爲我是因爲打架才進的醫院。
我自嘲地笑了笑,摘下手中的他送我的腕錶。
「既然教不會,那你可以不教。以後老子的事,不用你管!」
說着,我將腕錶朝他扔去。
宋辭站在南書淮身後,看向我時眼中滿是得意。
心中不甘,可是我更怕在厲景霄他們面前丟臉。
我匆匆轉身,躲進了醫院樓道里,安安靜靜地抹眼淚。
這些年,南書淮一直是單身。
難道他一直都在等宋辭?
那種爛人,有什麼好。
越想心中卻越是憋悶。
忽然模糊的視線裏。
一雙白皙的手給我遞來了紙巾。
我抬頭看去,卻瞬間瞪大了眼睛。
-5-
「你瘋了嗎?厲景霄人在醫院,你跑來幹什麼?」
「我聽他們說你出車禍了,我擔心你。」
我倏地站起身,壓着聲音道:
「老子需要你關心嗎?啊?」
蘇閆微微垂下頭,露出了他長時間被項圈磨出紅痕的脖子。
我嘆了口氣,再次開口,聲音放緩了許多……
「你幾點的飛機飛北城?」
蘇閆輕聲道:「明天 11 點。」
我抬起手腕的動作滯在半空。
忘記了把表還給南書淮了。
「明天我跟你一塊去。」
蘇閆猛地抬起頭,眼睛都亮了許多。
「爲什麼?」
「離家出走不行啊?」
「你多大人了還離家出走?」
我一時有些噎住。
無語
厲景霄到底癡迷這貨什麼啊。
讀書厲害就是了不起。
三言兩語就把我堵得啞口無言。
「你開車來的吧?」
蘇閆點了點頭,開口道:「你給的車。」
「你去車上等我,一會兒去找你。」
我轉身朝安全門走去,臨關門前,還是回頭囑咐了一句。
「小心點,別撞見厲景霄。」
蘇閆望着我,朝我露出安撫的笑。
我撇了撇嘴。
「笑起來又挺好看,怪不得厲景霄喜歡呢。」
「我喜歡什麼?」
「啊啊啊啊……」
我被突然出現的厲景霄嚇得魂都要飛了。
厲景霄卻被我的叫聲嚇得毛都炸了。
「你他媽有病啊!」厲景霄罵道。
「你纔有病啊!走路沒聲的!」
「貓走路也沒聲啊,貓也有病嗎?」厲景霄怒道。
「你這人人品有問題,罵人就罵人,罵貓幹嘛?」
厲景霄指着我,氣到手都在發抖。
直到兩人都冷靜下來後。
厲景霄纔開口道:
「你小叔帶着宋辭走了。他……」
「別和我提他,我不想聽。」
厲景霄微張着嘴,卻啞了聲。
彼此沉默了數十分鐘。
直到厲景霄的電話打破了沉默。
厲景霄接通電話,眼神愈發陰沉。
他掛了電話,轉身就要走。
我立馬拉住他,卻在看清他臉上的神情時,僵愣在原地。
厲景霄額頭青筋突起,狠厲的眼神是抓狂般的欣喜。
「他們說蘇閆就在醫院!」
我身子一抖,儘量用平靜的語氣說道:
「怪不得,我剛剛在急診科好像看到一個和他很像的身影。」
說着,我鬆開厲景霄,看着他朝急診科跑去。
見厲景霄消失在樓道里。
我轉身朝停車場走去。
找到那輛寶藍色的邁凱倫後,立刻上了車。
蘇閆瞧着我慌張的神色,開口道:
「有狗在追你?」
我嗆道:「瘋狗,追你的。」
蘇閆一聽,臉色瞬間變得慘白,也不和我再開玩笑了,直接一腳油門踩到了底。
-6-
「都是廢物!連一個人都找不到!」
辦公桌上的東西被厲景霄盡數掃落在地。
他神色陰鬱地站在那,胸腔因爲憤怒劇烈起伏着。
「蘇閆那傢伙就像知道我們的行蹤似的,根本抓不到。」
厲景霄雙手握拳,猛錘桌子。
「別讓我知道是誰在幫他,我一定要把他大卸八塊。」
他緊繃着下頜,整個人都處在狂躁的狀態裏。
這時門被人緩緩推開。
厲景霄抬眸瞬間,嘴角勾起一抹笑。
「南哥,你怎麼來了?」
南書淮眼神疏冷,聲音淡淡道:
「南知淮人在哪?」
厲景霄漫不經心地掃了南書淮一眼。
他點了支菸,靠坐在辦公桌前。
辦公室的人見狀都識趣地退了出去。
「你侄子在哪?你問我?我又不是他對象,他又不會給我報備。」
南書淮清冷無波的眼神瞬間變得銳利。
厲景霄身子一顫,後背頓時有些發毛。
他嚥了咽喉嚨,乾笑道:
「南哥,知淮都多大人了,你是不是該放手了啊,嚴苛的長輩可是很惹人厭的哦。」
南書淮嘴角卻勾起一抹輕肆的笑。
「放手?我一手帶大的人,我爲什麼要放手?」
厲景霄怔愣了一下,差點被煙嗆住。
他看向南書淮時,有種看到同類的興奮。
直到南書淮朝他伸出手。
厲景霄才從那種興奮中回過神來。
「手機給我。」
厲景霄沒有猶豫,將手機遞了過去。
南書淮用厲景霄的手機,給南知淮打去了電話。
電話很快被接通。
南書淮按下免提。
南知淮的聲音從手機那頭傳來。
「喂,幹嘛?」不耐煩的語氣。
南書淮陰鬱的眼神看向厲景霄,示意他說話。
可還沒等厲景霄開口。
手機那頭傳來了一個讓厲景霄熟悉無比的聲音。
「阿淮,晚上你想喫什……」
通話被人迅速地掛斷。
幾乎是同時,辦公室裏的兩個人,臉色瞬間陰沉了下去。
-7-
「你剛剛在給誰打電話?」蘇閆問道。
我沒好氣地看着他。
「厲景霄。」
蘇閆眼神複雜,臉色也不太好看。
見他那副恍惚的模樣,到底還ẗũ⁻是沒忍心和他發脾氣。
「放心啦,他找不到我們的。」
我一邊安慰蘇閆,一邊觀察他的反應。
「你選擇來北城是對的。厲景霄的本家就在這,要不是逼不得已,他是不會到北城來的。」
過了許久,蘇閆纔對我露出了一個無力的笑。
到北城後,蘇閆時常外出。
我以爲他是在爲出國擺脫厲景霄做準備。
所以並未多問。
但蘇閆卻總以害怕撞見厲景霄的人爲由。
讓我陪着他。
那天開車送蘇閆去餐廳的路上。
我問他:「你有沒有後悔遇到我?」
若不是當初因爲我。
他也不會被厲景霄癡纏上。
蘇閆意味深長地望着我,笑了笑卻什麼也沒有說。
他和別人談完事情。
開車接他回去的路上。
我掃了眼蘇閆眼下的烏青,想了想還是打了方向盤拐去了醫院。
車子在停車場停下時。
蘇閆困惑道:「來醫院做什麼?」
「給你開點安眠藥。」
蘇閆到了北城兩天,幾乎沒有睡過覺。
他目光落到我臉上,神情有些複雜。
「南知淮,你爲什麼對我這麼好?」
我正盯着黑名單裏南書淮的名字發呆。
所以並未聽清楚蘇閆的話。
再追問時,他只是淡淡笑了下,沒再多話。
拿完藥回去的路上。
蘇閆看着懷裏的藥,愣神了許久纔開口道:
「看你拿藥輕車熟路的,你以前也失眠嗎?」
「不是我,是我小叔。他工作忙不過來時,我給他跑腿跑習慣了。」
南書淮有嚴重的失眠症。
幾乎每天晚上都要喫。
「不過他最近都不怎麼喫了。」
「這話聽起來,怎麼感覺你在惋惜?」
蘇閆似乎敏銳地察覺到什麼。
我握緊了方向盤,目光一瞬不瞬地看着前方。
「你不會趁着人家喫藥後,睡得香然後圖謀不軌吧?」
平等地討厭每一個心思縝密的人。
「你別他媽胡說八道。」
車內一時陷入詭異的沉默。
我目光掃過後視鏡,卻看見蘇閆略顯落寞地摩挲着裝藥的袋子。
晚上的時候,我們早早地便各自回了各自的房間。
我洗完澡,從行李箱裏拿出了南書淮的襯衫。
那天走得急。
只隨意地從南書淮的衣帽間抓了兩件就往衣櫃裏塞。
屋內一點聲響都沒有。
我仰躺在牀上,心中愈發地煩躁。
盯着頭頂的吊燈。
青白的燈光,眨眼間變成了爸媽葬禮上那白色的花圈。
說起來,我第一次見到南書淮便是在葬禮上。
那時我並不知道,他纔是爺爺真正的兒子。
聽人說南書淮還沒被南家認回前,是個走街串巷的混混。
可我瞧見他時。
他西裝革履,精緻的臉龐上戴着一副金框眼鏡。
那矜貴自持的模樣,確實比我早死的爸更像貴公子。
我爸霸佔了他二十多年的富貴生活。
而爺爺似乎也不太喜歡他。
他到了南家後,一直都是如履薄冰。
我想他應該是恨透了我爸,也應該恨透了我。
可爸媽走後。
只有他會忍受我古怪的脾氣。
千方百計地幫我走出了痛失雙親的陰霾。
我將臉埋進了南書淮的襯衫裏,貪婪地呼吸着。
躁動的情慾不斷叫囂着。
我滑坐在地板上。
腦海中忽然閃過南書淮穿着白色襯衫半跪在牀上的照片。
健碩的胸肌隨着呼吸起伏着。
在那起伏中,胸前兩抹凸起在單薄的白襯衫下若隱若現。
不知過了多久。
屋內的空氣變得渾濁不堪時。
我才緩緩起身,將南書淮的襯衫拿到洗手間,泡在了洗手池裏。
然後又拿出了另一件南書淮的襯衫,鑽進被窩中。
剛閉上眼睛,臥室的門就被人推開。
蘇閆穿着一件寬鬆的白色 T 恤,站在門口。
「南知淮,我睡不着。」
我撐起身子,看着站在逆光中的蘇閆。
「不是給你買了安眠藥了嗎?」
蘇閆依舊站在門口,沒有要走的意思。
他目光掃過我赤裸的上身,眸光一沉。
我直接從牀上坐起身,納悶地看着他。
ẗūₑ剛要開口問蘇閆到底想幹嘛。
他卻悠悠地開口道:
「我可以和你睡嗎?」
-8-
我猛地抱住被子。
「滾!」
微弱的燈光下,蘇閆的神情看得不真切。
只是能夠感覺到,他似乎整個人都在輕微地顫抖着。
我察覺不對勁,起身下牀走到蘇閆面前。
他站在門前,眼神失焦地盯着地面,雙手緊緊地攥着衣角。
整個人抖得像篩子一樣。
「厲景霄。」
蘇閆的嘴脣發白,彷彿一個無情的ţũ̂⁰機器人,重複着同一句話。
「睡我,求你。」
「厲景霄,睡我,求你。」
我緊皺眉頭,雙手搭在他的肩膀上。
「蘇閆,清醒點,這裏沒有厲景霄!」
可他卻似乎什麼都聽不進去,而是倏地跪在了我面前。
我怔了一下。
還沒反應過來,褲子就被他猛地往下扯。
嚇得我一手拽住褲子,一手將他推開。
蘇閆一個踉蹌,後腦勺撞到了門上。
「哐當」一聲響後。
人總算是清醒了點。
他緩緩站起身,頭埋得很低,一個勁地對我道歉。
「算了算了,早點休息吧。」
我將蘇閆送出了門外。
可剛要關門時,蘇閆卻急切地扒住門。
「我睡地板也行,求你不要留我一個人。」
蘇閆的聲音幾近哀求。
我心中不忍,遲疑了好一會,還是側開了身子。
「進來吧。」
蘇閆踱步到牀邊,有些侷促地站在那。
我給他重新拿了被子,鋪在了地毯上。
「你還有給枕頭穿衣服的習慣啊?這麼可愛?」
蘇閆看着牀上套着白色襯衫的枕頭,幽幽地望向我。
「要你管!」臉上迅速竄起一團熱氣。
「這襯衫不像你的。」
蘇閆拿起枕頭,假裝不經意地開口問道:
「誰的啊?」
我躺回牀上,紅着臉伸手去搶枕頭。
可用力一扯,連帶着蘇閆一併拉了過來。
蘇閆一個沒站穩,整個人朝我壓來。
鼻息相交下,他瞳孔驟縮,一時間連呼吸都亂了。
「蘇閆!你給我起開!」
可蘇閆的眼神卻變得有些迷離。
「厲景霄說你男人女人都沒玩過,是真的嗎?」
蘇閆白皙的臉並不大。
我的手捂在他的臉上,死命推開。
心裏幾近崩潰。
厲景霄你壞事做盡!
好好的人被他糟蹋成什麼樣了?
「我對你,對他們都沒有興趣!」
蘇閆眼底似乎有什麼正在漸漸破碎。
可他卻壓根沒有想起身的意思。
他的手開始變得不安分,就在我要將他推下牀時。
臥室的門被人猛地踹開。
-9-
巨大的撞擊聲後,門口傳來了掌聲。
南書淮紅了眼眶,咬牙切齒道:
「一聲不吭地走了,是怕我反對你倆嗎?」
「小叔?」
我猛地從牀上起身。
蘇閆瞬間被掀翻在地。
南書淮目光狠厲地掃過蘇閆後,落到我身上。
他冷笑一聲。
「趕明兒領證,後天辦席,我這就去給你安排。」
說着南書淮轉身就下樓去。
我連衣服都來不及套,穿着一條大褲衩就立刻追下樓去。
沒來得及細想。
但是南書淮那副樣子……
我只在他失戀的時候見過。
我追到大門口。
南書淮已經上了車,眼看着車子就要啓動。
我飛奔過去,一把拉開車門。
車啓動時,我半截身子還在外頭。
司機猛踩剎車,爲了不被慣性衝落,我索性一把環住南書淮的腰。
我的臉埋在了他的大腿間,看不清他的神情。
只知道他一味向車裏躲去。
他怒聲吩咐司機開車。
司機面露難色,但還是照做了。
車門關上時,車擋板也緩緩降下。
我的鞋子跑掉了一隻。
「鬆手。」
南書淮極力壓抑着聲音,可顫抖的尾音還是出賣了他。
爲什麼南書淮今晚的反應這麼大?
我愣神之際。
清脆的巴掌聲在車內迴盪。
「松,手。」
南書淮一字一頓道。
話音剛落,又是一巴掌。
我渾身一僵,屁股傳來火辣辣的痛。
有點麻。
還有點……爽。
「我不!」我脾氣一下子也上來了。
「你爲了宋辭打我,現在又打我!你從來沒打過我這麼多次!」
我收緊了手中的力道。
南書淮似乎倒抽了一口冷氣。
再說話時,聲音都變得不穩。
「不打你,難道看你繼續落把柄在人手上?」
「什麼意思?」
我猛地抬起頭,仰視南書淮。
可南書淮卻逃也似地撇開臉。
「你當初找人把宋辭打了是不是?」
「那又怎樣?我打他你心疼啊?」
他當初可是給你戴綠帽。
這話沒敢說出口。
我把話嚼碎又咽回了肚子裏。
南書淮氣急敗壞地回頭,呵斥道:
「他當年錄了視頻驗了傷,能告你知道嗎?」
車窗外,青白的月光落在了南書淮的身上。
他整個人在昏暗的車內,似乎閃着光。
微紅的眼眶,急切的目光,以及下一刻就要徹底破碎般的眼神。
撞見自己侄子和別的男人共處一室。
南書淮並不是尷尬,而是這般……
難過。
不對勁,難道南書淮喜歡我?
一閃而過的念頭,像一劑興奮劑般。
我嚥了咽乾澀的喉嚨。
「所以呢?」
南書淮像是被我無所謂的態度氣到。
他五指插入我的髮間,用力一扯。
我的手還環在他的腰上,卻被更大幅度地仰着頭望向他。
「你再落把柄到他那,我能有幾個城西的地盤賠給他?嗯?」
「城西的地盤不是對你很重要嗎?」
南書淮瞳孔一震,眼神變得複雜起來。
一切皆在不言中。
我用目光描摹着這近在咫尺的臉。
這張臉,我再熟悉不過了。
多少個夜深人靜的晚上。
我偷偷摸進南書淮的房間。
趁着他安眠藥效發作,撫摸過無數次。
可沒有一次,像今晚這樣紅過。
我鬆開手,緩緩起身。
南書淮的嘴巴還在喋喋不休着。
可我一個字也沒聽進去。
我掐起他的下巴,將他壓在車玻璃上,低頭便吻了上去。
不顧他還沒說完的訓斥,也不管他的掙扎。
可是手纔剛要去解他的褲帶。
我卻被南書淮推開,迎面又是一巴掌。
-10-
「南知許……我們不可以這樣。」
南書淮垂眸看着地上。
聲音一點說服力都沒有。
「我叫你一聲小叔,你真就當上了?」
我抓過他的雙手,貼在了各自的小腹下。
「南書淮,這話你自己聽着有說服力嗎?」
我半跪在座椅上,垂頭看着他通紅的雙耳。
頑劣的心思驟然升起。
我俯下身,貼着南書淮的耳朵。
「剛剛小叔你抽我屁股時,它就已經這樣了。」
南書淮抬頭看向我,手掙扎地想收回。
臉紅得像滴血般。
他抬頭的瞬間,我又吻了上去。
將南書淮那些什麼狗屁長輩規訓,統統都堵了回去。
這次的吻更深更久,久到車子似乎熄了火。
我們在車內折騰了好久。
直到車內的空氣變得污濁不堪。
我才拉着有些失神的南書淮下了車。
進屋後,門才關上。
我便將南書淮抵在門上,手剛要開始胡作非爲時。
南書淮幽幽開口道:
「我還沒睡着,你就要對我做睡着的事?」
不安分的手,半截已經沒入南書淮的西裝褲。
我身子一顫,將臉埋進了南書淮的頸窩裏,心虛地沒敢抬頭。
「你……裝睡?」
南書淮輕笑一聲。
我就恨不得將整個人埋進他身體裏。
那我做的那些事?
他都知道?
「怎麼?這下不敢動了?」
「那你爲什麼不睜開眼,阻止我。」
就那樣任由我對你胡作非爲。
南書淮抓住我後腦勺的頭髮,向後一扯。
頭皮一陣發麻。
南書淮深邃的眼眸裏,暗潮洶湧。
「因爲,我是你小叔。」
南書淮的手在我胸膛前打着圈。
他的聲音逐漸變得暗啞。
「但是,你跨出了這一步,我就想……那些全是狗屁。」
我緊咬下脣,垂眸看着他。
「如果我沒有那個膽量跨出這一步呢?」
「呵,你不知道?」南書淮微微挑眉。
我嚥了咽喉嚨,氣息也變得不平穩。
「那我就是狗屁不是。」
南書淮聽罷,嘴角噙着一抹輕肆的笑。
他用手腕勾住我的脖子,用力一拉,便吻了上來。
心願得償。
原來是這麼一回事。
那天晚上,折騰了一夜。
天微微亮起時,南書淮一把將我推開。
看着他扶着腰,下牀走去洗手間。
我連忙拉住他。
「去哪?」
南書淮眼神帶了一點哀怨,回頭狠狠地瞪了我一眼。
「今天要和宋辭簽約。」
一聽到宋辭的名字,我心口就堵得慌。
宋辭拿着那年我打他的證據要挾南書淮。
我無法想象向來威不可犯的南書淮,也會有受制於人的一天。
而且還是因爲我。
「那張照片也是他逼你拍的?」
「什麼照片?」
我亮出我的手機屏幕。
南書淮臉色一沉,嘴角有些抽搐。
「不是他逼我拍的……」
南書淮走到我面前,伸手掐住我的雙頰。
「這不是你想看的嗎?」
我困惑地仰視着南書淮。
「你在我睡覺時,在我耳邊嘟囔的話,就忘了?」
氣血在一瞬間上湧。
我的腦袋開始變得昏昏沉沉。
南書淮嗤笑一聲,甩開我的臉,轉身進了浴室。
我呆愣地看着手機屏保。
突然,屏幕彈出蘇閆的信息:
信息欄內,只有簡潔的兩個字:
救我。
-11-
南書淮換好衣服出來時,我還在給蘇閆打電話。
可無論如何都打不通。
南書淮問道:「今天跟我回去。」
我看着走到我面前的南書淮,猶豫了一會開口道:
「蘇閆好像出事了。」
南書淮眼底閃過一絲幽暗。
許久纔開口道:
「你和他到底怎麼回事?」
我伸手環住南書淮的腰,將臉貼了上去。
「你還記得當年你說,要是我考不上大學,你就把我趕出家嗎?」
南書淮身子一僵,愣在原地。
「那會蘇閆讀書最厲害,我花錢叫他給我補課。你也知道,我和厲景霄天天湊一塊。我補課的時候他也跟着。我覺得就是因爲我,才害得蘇閆被厲景霄纏上。」
頭頂傳來一聲嘆氣聲。
我抬頭看向南書淮。
「處理完就給我滾回來。」
他說着抬手拍了拍我的臉頰。
我的胃一陣緊縮,即使一晚沒睡,我卻異常亢奮。
有一瞬間,我似乎能跟狗共情了。
南書淮臨走前,託人幫我查了蘇閆的位置。
我開車趕到會所的包廂時。
蘇閆正衣裳不整地躺在桌子上。
他意識似乎有些渙散,渾身溼噠噠的,身旁全是酒瓶。
厲景霄神色陰鬱地坐在沙發上,悶聲喝着酒。
「南少,你要是找霄哥有事,改天唄。南哥他有事要忙。」
我目光落到厲景霄身上,冷聲道:
「都滾出去。」
那人臉上諂媚的笑瞬間僵住,剛要動怒,卻被厲景霄打斷。
「你們都出去。」
幾個人聽罷,紛紛退了出去。
包廂內一時安靜了下來。
我走到蘇閆身旁,將他扶了起來。
厲景霄幽幽開口道:
「你爲什麼要這樣對我?」
我怔了一下,一時不知他問的是我還是蘇閆。
「我問你爲什麼啊!」
厲景霄將手中的酒杯狠狠地摔在地上。
玻璃碎片四濺而開。
他站起身,快步走到我面前,一把揪住我的領口。
「我把你當兄弟,你喜歡你小叔,我說過什麼了嗎?可你呢?你明知道我喜歡蘇閆,你幫着他瞞我,騙我!甚至還幫他離開我。南知許,你個王八蛋!」
厲景霄眼裏佈滿血絲。
整個人看上去憔悴不堪。
我拽住他的手腕,一下一下掰開他的手指。
「喜歡一個人不應該是這樣的。」
-12-
「那應該怎樣?沒人教過我啊!」
厲景霄聲嘶力竭地吼道Ťü⁼。
我架起蘇閆,轉身離開前不忘提醒厲景霄。
「厲景霄適可而止吧,別把事情鬧到你爺爺那。」
厲景霄家庭關係複雜。
他媽媽是情婦,好不容易被本家接納。
可厲家的孫子除開他還有三個。
即使如今他最得厲老爺子器重。
可暗地裏有多少隻眼睛盯着他,等着他出差錯。
蘇閆面色蒼白地依靠着我。
走到門前時,身後傳來厲景霄的聲音。
「連你也用這種事情威脅我。」
厲景霄面色呆滯地望着我們離去的身影。
彷彿一個無罪之人被判了死刑一般,久久地凝視着。
他神情慢慢變得扭曲,最後嘴角抽搐着笑出了聲。
那笑聲陰冷,瘮人。
在眼神中的光徹底破碎時,厲景霄快步走了過來。
我以爲事情還不到無法挽回的地步。
直到刀刃沒入血肉的聲音傳來。
一瞬間,空氣彷彿凝滯般。
被推開的蘇閆跌坐在地上。
他面色慘白,驚慌的目光盯着我腹部。
我緩緩低下頭,腹部的鮮血徹底染紅了身上的白襯衫。
大概是臨死前的嘉獎。
我聽到遠處似乎傳來南書淮的聲音。
「南知許!阿許!」
眼前的景象漸漸變得模糊。
徹底閉上眼睛時。
我好像看到南知淮哭了。
他爲我哭了!
-13-
「兒子像你,被捅死了還在傻樂。」
「你不懂,兒子像我是情種。」
耳邊嘰嘰喳喳的吵鬧聲。
怎麼聽,都像極了我早死的爸媽日常的拌嘴聲。
我緩緩睜開眼。
一片霧茫茫中,爸媽盤腿坐在我跟前。
「喲,兒子醒了?老爸老媽來接你啦。」
我看向他們身後的那輛裝滿行李的車子。
愣神了好一會。
好不容易纔想起。
南老爺子看不上我媽陪酒女的出身。
南書淮被認回南家那年,南老爺子以此要挾我爸媽離婚。
他說只要我爸離婚後,聽從家裏安排的聯姻。
那我爸便還是享有南家的繼承權。
誰知我爸聽罷立刻便起身,帶着我媽搬離了南家。
可誰知道,他們卻在搬家的路上出了車禍。
還沒來得及接我,兩人便都走了。
爸媽說完,起身朝我伸出了手。
身後這時卻傳來一陣撕心裂肺的哭聲。
「噢喲,瞧瞧,瞧瞧,就那樣還南家掌權人呢?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的,丟人。」
我爸看着我身後,語氣嫌棄到。
「還是我老公最 man 了!」
我媽向來在情緒價值這塊給足了我爸。
我起身,順着我爸的目光望向身後。
身後一片白茫茫。
只有南書淮的哭聲在遼闊的空間裏不斷迴盪。
「爸媽,你們走吧。」
「弄啥子?」我爸問。
「我男朋友在哭,我得回去哄一鬨。」
看着我爸面色一滯,接着神色僵硬,最後長舒一口氣。
「不愧是我兒子,也是個情種,哈哈。」
說完就背過身去,抬手往臉上抹了兩把。
兩人臨走前,我爸欲哭無淚道:
「別急着讓你爺爺知道,那老頭沒幾日活了。等我幫你告訴他。」
我思緒已經有些渙散。
但還是不忘調侃。
「爸,你人還怪好的咧。」
「活該的,活該的。」
-14-
再次醒來時,又是熟悉的醫院病房。
只是這一次,守在牀邊的人卻是南書淮。
他趴在牀沿,緊閉着雙眼,睫毛輕微顫動着,似乎睡得不安穩。
南書淮睡覺總愛皺眉。
我最喜歡用指腹,一點點替他撫平。
可眼下手被他死死地握在手心裏,輕易抽不回來。
我微微一動,南書淮便倏地睜開了雙眼。
抬頭看向我的瞬間。
南書淮紅了眼眶。
他眼下一片烏青,眼中佈滿紅血絲,鬍子邋遢的,全然沒有往日矜貴的模樣。
我掙扎着要起身,卻被南書淮柔聲阻止。
他腳步虛浮地走到病房門口去喊護士,連聲音都因爲顫抖而變了調。
後來聽護士說,在我昏迷的那段日子。
南書淮幾乎沒有離開過醫院。
傷勢逐漸好轉那會,我試探性地問了南書淮。
「蘇閆他們……」
話還沒說完,南書淮陰鬱的目光朝我射來。
我立刻噤了聲,沒敢多問。
門口這時傳來敲門聲。
蘇閆西裝革履地站在門口。
他一改往日那副低眉順眼的模樣。
一舉一動都透露出一股機鋒暗藏的銳利。
我愣神了好一會,總覺得哪裏不對勁。
南書淮看着蘇閆,眸色微沉。
我拉了拉他的衣袖,小聲道:
「小叔,我有話想單獨和蘇閆說。」
南書淮橫了我一眼,冷笑道:
「這會就是小叔,不是南書淮了?」
他明顯生氣了。
不是他讓在外人面前喊他小叔的嗎?
還不等我再說兩句。
南書淮甩開我的手,頭也不回地出了病房。
走前還不忘把剛剛給我削好的蘋果統統拿走了。
房門關上後,蘇閆走到我牀邊坐下。
寒暄了幾句後。
我才知道厲景霄已經被厲家送出了國。
「那天,是你自己去找厲景霄的吧?」
我問出了我的疑惑。
蘇閆正在削蘋果的手忽然一頓,抬頭朝我笑了笑。
「你怎麼知道?」
我怔了怔,坦誠地迎上他的目光。
「把你從厲景霄家裏撈出來的人告訴我的。說你離開前去了趟書房,我想你那麼聰明,大概是去拿了什麼可以威脅到他的證據。」
他手上明明有可以牽制厲景霄的籌碼。
可他偏偏卻找我求救。
「我只是想賭一把,賭你會不會來救我。」
蘇閆緩緩站起身。
「你出現在包廂時,替我擋刀時,我以爲我賭對了。可剛剛我才發現,我只是賭對了你的善良。」
蘇閆把切好的兔子蘋果放在我牀頭。
我盯着那一盤兔子蘋果,有些後知後覺地看向他。
「我剛剛纔知道,原來南知淮的淮,是南書淮的淮。」
我的臉悄無聲息地慢慢變得通紅。
蘇閆斂下眼眸,輕聲道:
「你好好休息,我得空再來看你。」
蘇閆走後,南書淮遲遲沒有再回病房。
無論我怎麼打電話,或是發信息。
南書淮都沒有搭理我。
我急得想要下牀去找,卻被一羣醫生護士攔了下來。
後來鬧的動靜太大。
醫生給我打了一劑鎮定劑。
平靜下來後,我才昏昏沉沉睡了過去。
意識迷糊間,腰間傳來一陣冰涼的觸感。
那觸感若有似無地在我身體上游走。
我緊閉雙眼沒敢睜開。
鼻尖縈繞着熟悉的味道。
溫熱的氣息噴灑在我的耳邊。
南書淮壓着嗓子,喃喃道:
「你要再敢和姓蘇的跑了。」
小腹傳來一陣燥熱,我嚥了咽喉嚨,依舊緊閉着雙眼。
「我就親爛你。」
我倏地睜開雙眼,一把勾住南書淮的脖子,興奮道:
「還有這種好事?」
「快!親爛我,求你了小叔。」
全文完
番外
南書淮在搜索網頁輸入問題:
相差多少歲算老牛喫嫩草?
鼠標一點點往下拉。
煩躁的情緒節節攀升。
最後暗罵一聲,將鼠標摔在了電腦屏幕上。
悶聲抽起煙來。
他靠坐在椅子上,整個人彷彿陷入了進去。
思緒又回到昨天晚上。
身上的每一寸皮膚,似乎還留存着被南知許輕撫的觸感。
直到一股皮肉被燒焦的味道傳來時。
他纔回過神來,將煙捻滅。
南書淮將臉埋入手掌心。
屋內燃着的沉香,讓他想起他和南知許的第一次見面。
那是在南知許父母的葬禮上。
他在一旁看着南知許呆愣地望着父母的遺像,愣是一滴眼淚都沒落下來。
有些人私下開始指指點點。
說南知許冷血, 父母離世, 他竟不肯爲父母落下一滴淚。
在極度的悲傷下,人反而哭不出來。
南書淮以爲, 這種道理人人都會懂的。
南書淮冷眼旁觀着, 卻在半場時, 獨自一人去到門口,悶聲抽完一整包煙。
南家老爺子比起親兒子,似乎更加喜歡這個沒有血緣關係的孫子。
南書淮要錢,要權。
即使南家老爺子不喜歡他。
可這是他翻身的唯一機會。
爲了能快速討南老爺子歡心。
南書淮忍着不耐煩, 積極地應付着南知許。
後來他身邊就多了一隻聒噪的雀鳥。
整日圍着他,「小叔小叔」地叫。
可漸漸地,他似乎知道爲何南家上下,人人都愛這隻聒噪的雀鳥。
因爲沒有人會討厭陽光。
那之後, 南書淮停駐在他身上的目光越來越久。
南書淮要搬出南家自己出去住時。
南知許便早早吩咐了人,將自己的行李送到了他的新住所。
爲了南老爺子, 南書淮本應該勸南知許回去的。
可是他卻動了私心。
南書淮原以爲, 這會是一場自己見不得光的苦戀。
誰知道見不得光的,不止他一個人。
他以爲自己養的是個沒心沒肺的狗崽子。
誰知道入了夜, 狗崽子變成狼崽子。
敢摸進他的臥室,爲所欲爲。
可他不能睜開眼睛。
他不敢捅破窗戶紙。
越是近在咫尺的東西,明明還沒擁有,就擔心着哪一天會失去。
連宋辭都嘲笑南書淮。
「你這樣自私的人,竟然有一天也會爲了別人卑躬屈膝。」
南書淮挑挑眉,不置可否。
宋辭越是知道南書淮在意南知許, 他就越不爽。
所以拿着南知許當初打他的那些證據。
一而再再而三地向南書淮提要求。
南知許出事的消息傳來時。
南書淮在會議室愣神了許久。
回過神來時,手已經被鋼筆扎得血肉模糊。
去北城的路上, 他從始至終都面無表情。
他冷靜地處理城西樓盤交接的後續工作,冷靜地派人去查蘇閆和厲景霄。
可當站在 ICU 病房前。
他卻像被抽去了全身的力氣, 一度站不住腳。
就那一刻, 南書淮發現權力、地位、金錢, 這些統統都不重要了。
如果沒有南知許,這個世界就再也沒有什麼東西留得住他了。
南書淮因爲南知許出事, 遷怒了所有人。
厲家和南家是世交, 南老爺子還在,他動不了厲家。
可蘇閆就不同了。
他無權無勢,還是這件事的始作俑者。
然後就是這樣不起眼的人, 卻被厲家出手保下。
南書淮下手的機會都找不到。
在醫院大堂擦肩而過時, 南書淮忍不住譏諷道:
「真是好手段,把厲家那蠢蛋玩弄於股掌之中,就我家那個傻子, 還真心實意地以爲你是受害者。」
蘇閆對南書淮的話, 似乎並不驚訝。
他爲了南知許, 接近厲景霄, 利用他引誘他。
只有他在厲景霄手裏越慘, 南知許就會越愧疚。
他盼着在這份愧疚的土壤裏, 能生長出愛意。
可偏偏……
蘇閆微笑地看向南書淮。
「叔叔,老牛喫嫩草可不好。」
「老你大爺。」
南書淮面無表情地丟下這句話。
可轉頭還是安排了人,將蘇閆揍了一頓。
南書淮記仇,又恰恰最不缺耐心。
以後有的是算賬的機會。
後來, 南書淮在牀上最愛問的一句話便是:
「我老嗎?」
南知許每次都會不知疲倦地開口道:
「換個姿勢就年輕了!」
一個回答換來一巴掌。
只是南知許總會頂着巴掌印,眼中閃爍着野獸般的興奮,餓鬼似的又纏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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