縱橫青城殺馬特圈的第八年,我成真千金了。
親生父母是豪門裏的豪門,坐擁億萬家產。
宋錦城說按照小說的發展,我的豪門親人一定會向着假千金,把我按在地上摩擦。
所以認親當天我特地給我的彩虹頭打上髮蠟展示自己桀驁的態度。
結果身穿小白裙的假千金下樓給我打招呼:
「你你你……你好,我……我是紀……紀然。」
咋,也沒人告訴我假千金還是個結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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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式沙發兩端,我的親生父親和奶奶正皺着眉看我。
好像我不是這個家剛找回來的孩子,而是一個匆忙出廠檢驗不合格的商品。
我毫不在意,拿起桌上的橘子自己給自己喫的嘴甜。
「周漾,爸爸知道你在小縣城長大對很多規矩都不瞭解,但看到長輩在這裏不知道先問好嗎?」
紀堃看着對面一晃一晃的雞毛撣子只覺得眼睛疼。
他已經忘了剛查到親生女兒在小縣城喫苦時如何愧疚心疼。
現在心裏只有一個念頭:也不知道她那對爸媽是怎麼教的,好好的孩子氣得人肝疼。
我挑眉看了我生理父親一眼,嚴肅儒雅的男人和養育我十七年爽朗大氣的周衛國同志截然不同。
宋錦城跟我說一般豪門規矩多的人都很會霸凌。
不是那種拳腳相加的霸凌,而是用表現在一言一行間的輕蔑摧毀人的自信和理智。
「不過,周漾我相信你一定會讓他們大喫一驚的。」
少年推推眼鏡,嘴角勾起腹黑的笑。
目光偏移,披着刺繡披肩的奶奶很不禮貌地衝我翻了個白眼。
我現在合理懷疑這老登和老太太要霸凌我。
先下手爲強,後下手遭殃。
我提前爲自己制定好了「二愣子」人設,主打一個低情商沒眼色但暴力。
「爸,奶奶翻我白眼是不是討厭我。」
「我沒有。」
習慣了豪門綿裏藏針風格的奶奶沒想到我會直接戳破,慌了神:
「你這孩子胡說什麼呢,我這麼大人了怎麼會衝你這小輩翻白眼。」
「啊?」我繼續裝傻,看着父親目露同情:
「這屋裏就咱仨,不是衝我翻就是衝你翻了,爸,你是不是也是抱錯的。」
老太太臉色鐵青恨恨剜了我一眼不說話了。
紀堃對自己媽還是瞭解的,不好在孩子面前議論長輩的事,他輕咳一聲轉移話題:
「既然回家了,周漾你正好也和然然認識一下。」
我心裏立刻拉響一級警報。
來了,來了,真假千金修羅場。
一個嬌小的女孩從樓上下來。
女孩長得很清秀,那張臉和王秀梅女士像了七分。
「你……你,你好,我是紀……紀然。」
她搓了搓衣角,聲音堪比蚊子哼哼。
完了,也沒人告訴我假千金是結巴啊。
-2-
這場真假千金的會晤很快就結束了。
沒有撕逼,沒有譏諷ţú₊,紀然是個乖巧的女孩。
靠着沙發坐下也端端正正地只佔個邊角。
「小昭快要放學了,阿蘭準備好午飯了嗎?別忘了昭昭最愛喫的紅燒肉。」
老太看了看鐘表,忙招呼在廚房忙碌的阿姨。
這態度可不對,怎麼從高傲老太直接爆改和藹奶奶了。
我瞬間猜到了原因——重男輕女。
宋錦城話說得不錯,豪門就是毛病多,新中國都解放了我親奶還裹着小腦呢。
問完飯,奶奶回頭又看向紀然:「等昭昭回來了記得幫他輔導功課,家裏讓你養尊處優了這麼些年,你總該回報吧。」
紀然白着臉輕輕點頭,大氣都不敢多喘半聲。
我的生理親爹上樓忙工作了,客廳已然成了老太的戰場。
老太把我當成空氣,想讓我如坐鍼氈、如芒刺背,最後乖乖成爲任她掌控的小鵪鶉。
可惜我是縱橫青城的殺馬特之王,直接跑到廚房開始點菜。
「糖醋排骨,清蒸魚,紅燒豬蹄,老母雞……」
奶奶怒拍桌子說我沒規矩,我眼一閉,拉開窗戶大喊:
「我奶要餓死我啦,親奶餓死親孫女了!」
中國人喜歡喫瓜的本能刻在骨子裏,豪門也不例外,接二連三有人探出頭看熱鬧。
老太見勢不妙認輸了,捂着心口換了菜譜。
我ƭū́ₖ又扒開一個橘子潤潤喉嚨,抬頭對上假千金崇拜的目光。
「周漾,你好酷啊。」
我有些臉紅,掰開橘子分給她一半。
宋錦城這次說錯了,假千金人看着還不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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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終於發現了,這個家最大的弊病不是我也不是假千金,而是眼前這仨人。
糟心的奶,耀祖的弟,還有瞎眼的爸。
「說了多少次了我不喜歡喫魚爲什麼還要做?」
紀昭陰着臉摔了筷子。
老太一臉心疼地上去哄,還不忘上眼藥說菜都是我要求換的。
「一個縣裏來的鄉巴佬憑什麼做家裏的主,讓她滾,我不要在家裏再看見她。」
紀昭惡狠狠地瞪着我大叫。
「胡說什麼呢,這是你姐姐,快給我道歉。」
紀堃同志抽出皮帶作勢要打人,奶奶又撲上去哭天抹地地攔。
我放下飯碗,一抹嘴,從親爹手裏接過皮帶:
「來家裏這麼久了也沒爲大家做點什麼,今天就讓我代父行鞭,弟弟別動,小飛棍來嘍。」
一皮帶下去,少年慘叫連天。
「你敢打我,奶奶你快讓這個暴力女滾出去。」
奶奶也不優雅了,看我皮帶舞得密不透風,不敢直接湊上來,拍着大腿直喊喪門星不活了。
我眼睛一亮,從兜裏摸出一個小白瓶。
「奶,喫着這個走得快。」
來豪門前我特地買了個安眠藥空瓶,在裏面裝滿維生素,就想着哪天有人霸凌我我當場自殺嚇鼠他們,現在倒是便宜死老太了。
「你……你個喪良心的,我是你親奶你還真想我死。」
我委屈地撅起嘴:「我也是想給奶奶幫忙啊,奶奶竟然這麼惡毒地猜測我。」
「真是的,賠我一萬塊錢好了,我也不怎麼記仇。」
老太當場氣暈,紀堃無可奈何地給我轉了十萬結束這場鬧劇。
假千金喫了一驚又一驚,端茶倒水將我視若英雄。
晚上和老周、秀梅同志視頻,兩人事無鉅細地關心了我一通,最後支支吾吾半天不肯掛斷。
我樂了:「想問就問,裝什麼?」
然後一把薅過紀然懟到手機面前。
「喊人。」
「爸,媽。」
她小小聲喊道,電話對面的夫妻倆立刻紅了眼。
「哎,哎,然然是吧,真是個乖孩子,爸爸媽媽給你們寄點自家做的喫的,到時候你倆自個分哈。」
「出門在外你倆就是親姐妹,一定要互相幫助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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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成假千金親姐妹了,這展開倒是沒想過。
紀堃同志看透了我的戰鬥力,大手一揮把我安排進了紀然同校。
我沒反抗,餘光看到老太悄悄鬆了口氣,抬手又給她寶貝蛋孫子一巴掌。
老周當初同意紀堃將我帶回京城就是奔着大城市教育資源來的。
「都說京市戶口高考簡單,漾兒你去那兒妥妥的清北隨便挑。」
紀家有錢,上下學都有專職司機接送。
我捻了捻自己被迫染黑的頭髮,有些淡淡的憂傷:
「紀然,你在豪門圈裏有啥未婚夫嗎?」
……
「小時候大人打趣說過要給我和蕭家蕭況訂娃娃親,不過那都是大人的玩笑話算不得數。」
「而且蕭況那個人……」
紀然皺起眉,不習慣背後蛐蛐人又害怕我誤會:
「蕭況長得是不錯,但人品脾氣都很差,漾漾你最好不要喜歡他。」
意識到紀然腦補歪了,我笑得止不住。
「不是,我是想說我在老家有個未婚夫。」
「啊?」紀然傻了。
愣了片刻,憤然攥起拳頭:「現在是新社會,不行那一套,周漾你不用怕,沒人能強迫我們的婚姻。」
「昨天視頻看着爸……他們慈眉善目的,沒想到背地裏竟然這麼封建強勢。」
不是,我又要笑了,假千金這小玩意還挺可愛。
「沒人強迫我,未婚夫是我自個找的,爸媽還不知道。」
紀然不敢再猜了,憋了半晌慢吞吞道:「那……那你肯定ƭṻₘ有你的道理。」
正式來到京市認親前,我連夜翻閱了各大抱錯文學,發現真千金迴歸後都會遇見一個豪門未婚夫。
這個男人會在真假千金之間來回搖擺,然後把勢弱的那一方打擊得體無完膚。
輸人不輸陣,我當即決定也給自己挑個未婚夫。
縣城人脈有限,挑來挑去最後挑到了我發小宋錦城身上。
長得好,腦子好,關鍵是很聽話。
他也當仁不讓地同意了,保證全力配合。
「你去了京城不會拋棄我吧。」
宋錦城給我寫了一本反豪門 PUA 祕籍,我感動得眼淚汪汪:
「包不會的,等我衣錦還鄉,許你八抬大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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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然你怎麼纔來啊,我都在門口等你好久了,不管,你要補償我。」
豪車一停,一個打扮嬌俏的女生擠開車門挽住紀然的手臂。
「家裏有點事耽誤了,小含你別生氣。」
紀然很好脾氣地解釋,然後掏錢給女生買了早餐。
「哼,別以爲這樣我就會原諒你,A 家新出一款限量版手辦放學後你買給我當賠禮好了。」
女生不依不饒,嘟起嘴表示自己還在生氣。
不是,紀然是什麼品種的大冤種受氣包,遇見煞筆還能忍住不扇。
我忍無可忍,抬手捏住她的嘟嘟脣冷笑:
「新世紀真是日新月異啊,乞丐都變異了,要飯還這麼理直氣壯。」
「你誰啊?」許靜含張不開嘴,痛得眼淚都飆出來了。
她飛速掃了我一眼,許是看出我穿的並不是什麼名牌,眼底露出幾分輕蔑。
「然然,你快幫我教訓這ŧű̂ₖ個鄉巴佬,要不然我就不和你做朋友了。」
紀然看了看我,不帶絲毫猶豫地後退一步:
「那我們還是不要做朋友了。」
我笑了,許靜含傻了。
別人都說紀然是紀家大小姐,如何如何清高了不起。
但在許靜含看來,紀然就是她的取款機,一個連人際關係都處理不好的蠢貨,只是沒想到有一天取款機突然失靈,學會放下閘門夾她手了。
懶得跟煞筆多說,我啪啪給她小嘴來了兩下,許靜含哭着跑遠了。
我問紀然看不出對方把她當冤大頭嗎?
紀然嘆口氣,笑得無奈:
「我不太會說話所以一直沒什麼朋友,冤大頭就冤大頭吧,好歹還能有一個人做伴。」
我把湧到喉嚨口的話又咽下去,一時不知該說什麼。
這場狗血滿天的交換裏,看似紀然是既得利益者,但我捫心自問卻不得不感嘆自己更幸運些。
周衛國同志在縣城開超市,每天車接車送拉着我滿城亂跑。
王秀梅同志潑辣敞亮,卻會細膩地準備我愛喫的飯菜。
我擁有一整個美滿幸福的童年。
而這一切原本都是屬於紀然的。
我起初對她的排斥未嘗不是源自美好現實被打破的逃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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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周教我任何時候遇見事都要大大方方的。
我大大方方地融入新班級,憑着 e 人的天性混得風生水起。
一天熟絡下來,前桌男生扭頭朝我打探:
「周漾你怎麼和紀然一塊玩吧,你不覺得她有點清高瞧不起人嗎?」
「不會啊。」我故意對紀然吹了個口哨,她立刻羞紅着臉低頭。
「你們不會看不出來吧,紀然這人是個社恐。」
「啊?」男生抓抓腦袋,看着紀然的大紅臉覺得有點道理。
「大家都說她看不起普通人老是欺負同學,我還以爲是真的。」
大家?我順着男生的視線看到了許靜含。
她大概一直盯着我,此時目光和我撞在一起,瑟瑟埋下頭。
京城高中的課本算不上難,山河四省都能殺出重圍的我學起來更是手拿把掐。
很快,學校傳遍了高二三班轉來一個學習好長得又漂亮的新生。
很多人慕名來看我,青春期躁動的裝貨基因關不住了。
我林黛玉附身演了一週的女神,順帶收了一抽屜的情書。
直到一週後的自習課上。
和紀然坐同桌的男生幾次三番把黑筆甩到她腳下。
「紀然,麻煩你再幫我撿一次了。」
男生嬉笑着衝紀然擠眉弄眼。
紀然未察覺不對,好脾氣地再次彎腰。
卻沒看到周遭幾個男生故意盯向她胸口的眼神。
媽的,什麼垃圾玩意。
我冷冷起身,抬腳把男生踹了出去。
他被踹得猛ṱů⁾退後幾步,磕到身後的桌子上,砸出一聲巨響。
膽小的同學慌忙避開,男生頂着周遭異樣的視線惱羞成怒:
「艹,神經病,你敢跟我動手。」
我上去又是一巴掌,剛做的三釐米長美甲在他臉上刮出兩道血痕。
紀然急得直掉眼淚,看我孤立無援,慌忙拿起教室後面的拖把戳男生嘴巴。
「都別打了,老師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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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 1v8 大獲全勝,懵懂無知的小男生再不敢拿着情書在我面前晃悠了。
來處理殘局的是一位自稱段文瀾女士助理的西裝小哥。
豪門就是豪門,不費吹灰之力就讓對方付出了代價。
我一直覺得自己遺忘了什麼,直到今天才恍然大悟。
我忘了除了親爹外,應該還有一個媽。
「段女士讓我分別轉告二位一句話。」
西裝小哥先看向紀然,聲音平靜無波:「懦弱源於無能,紀然你讓我很失望。」
而後又看向我,更加冷酷無情:「周漾,我知道你從小在縣城長大,骨子裏叛逆,但我希望今天的事是最後一次。」
紀然眸光暗淡,諾諾地點了點頭。
我燦爛一笑,意味深長地掃了小哥一眼,拉長聲線:
「呦,豪門辦事就是講究,有手機不用非得用人機,你說現在叫我怎麼回。」
「對了,我要是讓你給段文瀾女士傳話的話,要尊稱你一聲什麼,爹媽,還是爸咪。」
「……不用了,小姐。」
西裝精英男尺量般完美的表情綻開一絲裂痕,深深望了我一眼後倉皇逃走。
晚上和未婚夫聊天,我鬱悶地把腦袋埋在枕頭裏下定結論。
「豪門的人都有病。」
想了想,又補充了句。
「……紀然除外。」
宋錦城失笑,隔空伸手拍拍我腦袋。
「橫衝直撞的小野豬小姐還會鬱悶了,哪天京城待得沒意思了回來,我……咳……和叔叔阿姨都是你堅強的後盾。」
我切了聲,看着熟人的笑臉心情好了不少:
「會不會說話,你纔是野豬。」
「再碰到糟心玩意,不創死他們都對不起我殺馬特之王的名頭。」
不知道是不是西裝小哥把我的話帶到了,三天後段文瀾女士終於回家了。
當然不是我現在住的這個家,而是京城另一個高端地盤的別墅。
「媽媽和爸爸冷戰很久,跟奶奶和紀昭的關係也不好,她不會主動來這裏見我們的。」
紀然細聲細氣地解釋。
我眉頭一挑:「爲啥?紀堃出軌了?」
「不……不是,爸爸資助了一個去世老下屬的兒子,那個男生的母親性格比較柔弱,遇事解決不了就會來找爸爸,媽媽因爲這和爸爸吵了好幾次,兩人一直沒能達成共識所以……」
紀然慌忙擺手,談起原因臉色也黯淡了。
我領悟了,合着是鋼鐵直女遇見老綠茶,沒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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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見我的親生母親是在一間茶樓。
她穿着身精緻的小套裝,像來談一項價值上億的合同。
「周漾。」
段文瀾女士喊我,伸手遞來一張卡。
「我沒參與過你從前的十七年,往後大概也沒多長時間和你相處,這張卡是我作爲母親給你的補償。」
我頓了下,很禮貌地道了聲謝。
她說卡里的錢很多。
一千五百多萬,足夠老周把超市開遍整個縣城還有剩餘。
紀然惴惴不安,恨不得從我手裏奪走卡甩開,然後告訴我:其實母親很愛你只是她不擅長表達。
但很可惜,我從老周和秀梅同志身上體會過真正的愛,所以她一點也騙不了我。
段女士也很詫異,她顯然調查過我的惡行,所以沒想到我會如此安靜乖巧地接了卡。
「呃……你接受就好,我還有事就先走了。」
她眼底慌了瞬,撂下最後一句話離開。
從頭到尾沒掃紀然一眼,彷彿她是茶樓本來就帶着的擺件。
紀然很靦腆地笑了下:「媽媽性子要強,所以不太喜歡我這樣。」
我眼睛要尿尿了,紀然當了豪門千金這麼多年,身邊大概只剩錢了。
哦不對,錢大概也沒享受多少,都被許靜含那個倒黴玩意騙了。
高二升高三的最後一個暑假,我決定帶紀然回老家認親。
紀然很高興地同意了,她也很ƭůⁿ想看看能養出我這種天才少女的爸媽是怎樣一對神人。
出發那天我的老父親紀堃難得休息了。
叼着根菸,在門口裝深沉:
「非要去縣城待一整個假期嗎?爸爸可以給你們報個夏令營,或者在家安個遊戲機,你們小孩不都喜歡那個嗎?」
「呵,留在家裏讓邪惡老太和耀祖弟弟磋磨嗎?」
我沒好氣地懟回去。
紀堃嘴角抽了下,很想說現在家裏都是眼前這小魔星一言堂,她怎麼還受起氣來了。
飛機到站的時候已經是下午六點鐘了。
老周和秀梅等在機場出站口。
倆人看到我眼淚直飆,摟緊懷裏就是一頓親熱。
然後再看紀然,手腳忽然不知道咋放了。
很靦腆的紀然鼓起勇氣主動開口喊人:「媽媽爸爸好,我是紀然。」
「哎,哎,好好好。」
老周笑開了花,和秀梅同志一塊再次抱住紀然親熱了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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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相處得很愉快,提着小桶一塊去河邊摸魚。
開着電瓶車在無人的大道上兜風。
縣城的風水很養人,紀然說話的聲音都大了。
回家的第七天,老周和秀梅拍板讓我倆拜把子上族譜當親姐妹。
大擺宴席那天,宋錦城回來了。
紀然臉上興奮的紅色一直未褪,一邊收紅包一邊大大方方地喊「姐夫」。
我一口橙汁嗆出來,宋錦城倒是臉不紅心不跳地認了。
對我私下找了個未婚夫一無所知的爸媽對視一眼,暗戳戳打探宋錦城願不願意上門。
這是很早之前我和他們約定過的事。
老周說招婿好,未來女婿要是不老實了,一家三口打一個也不喫虧。
「漾漾在的話,我都能接受。」
宋錦城含着笑意朝我貼了貼。
秀梅驚訝地張大嘴巴,偷偷向我比了個大拇指,誇我手段了得。
我很想說我沒調教過,這傢伙天生就是這個樣兒。
「宋錦城你嘴嗨得這麼痛快,到時候老周真鼓動咱倆先定個親可咋辦?」
我送宋錦城回家,坐在電瓶車後座上有些發愁。
他沒回頭,聲音順着風飄進我耳朵裏:
「怎麼去了趟京市回來就想拋棄糟糠之妻了?」
「去你的,把我想成啥人了。」
我給了他一拳,揭過話題。
沒看到前邊少年得意的偷笑。
玩得太嗨了,朋友圈被我和紀然的照片佔滿,間或還夾雜着張宋錦城。
紀堃害怕兩個閨女全都保不住,幾次三番地給我發消息挽回形象。
「漾漾今天回來嗎?爸爸給你們把遊戲機安好了。」
「今天回來嗎?我看照片裏怎麼多了個男孩,是老家的親戚嗎?」
「漾漾,你弟弟又不聽話了,需要你回來打他一頓,皮帶爸爸都準備好了。」
我煩不勝煩,開了免打擾。
直到假期結束,我和紀然回京。
打開家門,一個陌生的女人熱情招呼我入座。
「哎呀,爸你速度夠快的,一個多月沒見這就二婚了。」
紀然沒忍住,噗嗤笑出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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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人尷尬地紅了臉,還不忘偷瞄我爸展示委屈。
「周漾,少在這兒沒規沒矩的,你該喊崔阿姨。」
老太喝着綠茶伺候的茶水,斥我沒禮貌。
「哎呦我的奶,早說這是您給我爸介紹的妾,孫女哪兒還敢說什麼呀。」
我陰陽怪氣,紀然跟着插刀偷笑。
紀堃繃不住臉,皺眉讓我道歉:
「周漾你太沒禮貌了,崔阿姨是特意帶着孩子來拜訪感謝的,你腦子裏都在想什麼。」
「還有你然然,去了次縣城怎麼變成這樣了,你的教養呢?」
「不用了堃哥,孩子們還小,性子難免有些直,我都理解。」
崔綠茶柔弱一笑,依舊慈愛地看着我和紀然。
真是一口粑粑喂嘴裏,差點沒給我噁心吐了。
紀然白了臉,張了張嘴剛想道歉,就被我一把拉到身後。
「阿姨真是泡得一手好茶,我這人最單純了,別人說什麼都相信。」
「所以阿姨你絕對對我爸沒什麼非分之想,也絕不會因爲什麼不可抗力因素和我爸滾在一起,被迫嫁進豪門是吧?」
崔舒咬牙暗恨,她怎麼對紀堃沒有非分之想。
紀家多有權有勢啊,可惜不論她言語行爲上如何曖昧,紀堃就跟木頭一樣不開竅,沒想到今天被這死丫頭戳破了。
戳破了也不能認,她強笑道:
「你怎麼會這麼想阿姨,堃哥這些年確實幫了我不少,但我心裏真的只有感謝。」
「可惜我身無長物,只好偶爾來陪阿姨說說話解悶,也算對堃哥的一點微末報答了。」
老太想起我媽,臉色更難看了:
「哼,我看崔舒這樣的才適合當兒媳,正經女人誰會像你媽那樣天天不着家。」
我不笑了,眼裏寒光一閃,決定發瘋。
小牛犢子似的衝到門外大喊:「誰家有單身老頭啊快出來給我奶介紹介紹,我奶寂寞得不行,天天給我爸找小妾解悶。」
一語驚動喫瓜人,大家紛紛看向紀然這個從不說謊的小孩。
「然然你奶真的……?」
紀然回憶了下自己聽到的話,肯定點頭:「是,我奶是這麼想的。」
一夜間,豪門紀家七十老太發燒想老頭的事榮登豪門八卦榜首。
老太又氣撅過去了,連帶着把遞給我話頭的崔綠茶都恨上了,發誓只要還活着見她一次打她一次。
「周漾,把紀家鬧成一個笑話你滿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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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堇真的沒法子了。
他想不通他和文瀾都是體面人,怎麼就生出周漾這麼個混世魔王。
「我滿不滿意的有啥,反正你媳婦早跑了。」
紀堇愣住,點了根菸又開始 emo。
我說屋裏抽菸影響身體健康,揮手把他趕出家門。
紀堇也不記得是從哪天開始爭吵的了,再恍然回過神,他和段文瀾已經分居三年。
沒有離婚,勝似離婚。
「漾漾,你說真的是爸爸錯了嗎?」
他苦着臉問我。
我懶得給他們處理情感問題,給紀堃同志下載了一個豆包。
不知道豆包和他談了什麼,隔天紀堃鬥志昂揚地從樓上下來。
耀祖弟弟嫌飯菜難喫,他撇開飯碗讓紀昭餓着。
邪惡老太說孫子不喫飯她心口疼,紀堃優雅地撥打 120 直接把人送去住院。
紀然嚇得一口麪包掉出來,小心翼翼問我爸爸是不是瘋了。
我說等我繼承家產後就給他安排最好的精神病院。
紀然鬆了口氣,說還好有我。
步入高三課業更緊了,我憑着出衆的頭腦屢奪第一成了老師的掌心寶。
許靜含同學近距離參觀過我的武力值後也不敢對紀然大小聲了。
只一雙眼睛滴溜溜轉個不停,一看就沒打啥好主意。
最後一節自習下課前,教室門口出現一個男的。
同桌女生喊他校草,我看了眼,沒宋錦城帥但比他裝。
校草的眼睛跟燈泡似的亮了,踩着 BGM 朝我走來。
「周漾是吧,自我介紹一下,我是你的未婚夫蕭況。」
全班譁然,我:「排隊。」
他不懂什麼意思,紀然貼心解釋:「漾漾在老家有個未婚夫了,你想上位的話是要排號的。」
蕭況冷嗤:「我不信。」
紀然弱弱道:「是真的,我見過。」
蕭況皺眉看她:「紀然我知道你想和周漾競爭我,但在我心裏你已經出局了,不要再白費心機了,畢竟你只是個假千金還配不上我。」
紀然眨眨眼,突然理解了網上常說的和傻子對話的無力感。
班裏同學反應了一會兒又炸了。
「天吶,真假千金就在我身邊,那我算什麼?」
「算 NP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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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況的爆料很平常地過去了。
因爲同學們看着臉色紅潤一拳能打八個的我,實在說不出受苦了。
許靜含心有不甘,小聲嘀咕:
「一個鳩佔鵲巢故作清高的假千金,一個鄉巴佬進城沒教養的暴力狂,我覺得她們倆都應該逐出我們班。」
我捏住她的嘟嘟脣,給了她兩嘴巴讓她去一邊醒醒腦子。
蕭況還在不依不饒。
聽說是跟他兄弟打了賭,看能不能追上我。
可惜我眼裏只有學習,看不見他對我的付出,蕭況只好藉着幼時娃娃親的理由接近我。
我當場給宋錦城打視頻,讓他和蕭況 PK。
「我是豪門蕭家的繼承人,坐擁億萬資產。」
宋錦城:「我可以入贅。」
「我有三輛豪車,十幾套房子。」
宋錦城:「我可以入贅。」
「我……我長相英俊,溫柔體貼,還和周漾門當戶對。」
宋錦城:「嘻嘻,我可以入贅。」
蕭況崩潰了,朝我大喊:「周漾,你爲什麼要找人入贅?」
我很奇怪:「當然是因爲我也要繼承家產啊。」
「可你不是有弟弟嗎?」
哦豁,又來一個重男輕女的封建餘孽。
我掛了和宋錦城的視頻,轉頭撥通備註老登的電話。
「爸,大學我打算讀清大金融專業,畢業後繼承家業。」
紀堃:「好啊,我先給你轉點股份。」
蕭況不甘心:
「叔叔,我是蕭家的蕭況,您還記得您說ẗû₄要給我和周漾定娃娃親的事嗎?」
紀堃很心虛,但不敢表現出來。
於是假裝臉盲:
「誰啊?不認識,漾漾你手機怎麼被猴偷走了,爸爸先掛了哈。」
蕭·猴子本猴·況臉一紅奪門而出,怒吼我和紀然這樣的惡毒女配是不會有好下場的。
一個同學問:「周漾和紀然真的是女配嗎?」
另一個同學答:「輪得到你關心嗎?np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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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實證明,我根本不可能是女配。
高考結束,我一舉奪魁成了京市狀元,紀然也考上了重本漢語言專業。
我問她爲什麼選了這個專業,她羞澀地說希望以後能像我一樣罵人不打磕巴。
紀堃擺升學宴的那天,老周和秀梅也來了。
我和紀然一塊邀請的。
「爸,就說拍個朋友圈漲不漲面兒?」
老周摸索着我倆的通知書不放手,笑着說太漲了。
紀堃和商界好友寒暄完,回頭一看閨女全跑沒了。
他想喊我過來打聲招呼,看到我臉上的笑到底還是沒開口。
當然他開口了,我也……是會去的,畢竟我未來還要繼承家業。
老太臭着張臉和紀昭坐在主桌一言不發。
因爲昨天紀堃在家裏宣佈我會是紀家產業的第一繼承人。
老太激烈反抗,說家產都該留給紀昭,因爲他才能爲紀家傳香火。
紀堃向來對老太沒什麼法子,於是我笑嘻嘻地上場了。
「奶,有我繼承家業這事你就偷着樂吧,你看看紀昭那個位數的成績單,他上位了你還不得喝西北風去。」
「還香火呢,到時候家底賠光,他連打火機都買不起。」
老太太氣得要死,又不得不承認我說的有些道理。
紀昭委屈地喊了聲奶奶,祖孫倆抱頭痛哭。
我繼續嘻嘻笑:「哭吧哭吧,以後苦日子還多着呢。」
升學宴開到一半,手機突然振動。
我點開發現是宋錦城的消息。
「周漾下樓,我有東西送給你。」
我以爲是他提前買好的升學禮物, 沒想到下樓發現是他本人。
少年站在陽光下,一身簡單的襯衫黑褲卻俊美似修竹。
我按住自己撲通跳個不停的心臟, 懷疑宋錦城故意釣我。
因爲我說過男人最性感的樣子就是襯衫西褲薄肌半露, 和他現在一模一樣。
「來這套, 真老土。」
他笑着低頭,盯向我的眼睛:「招數不怕老,管用就行。」
我嚥了下口水別開頭。
他這樣釣我, 我還真有點遭不住。
「周漾, 你就爲了這種貨色拋棄我?」
看到我和宋錦城之間氣氛曖昧,不請自來的蕭況上前質問。
我看了看宋錦城水蔥似鮮嫩的俊臉,無奈擺手:
「你就說應不應該拋棄你。」
蕭況踮起腳還沒宋錦城高,「哇」的一聲哭着又走了。
他說要等着看我追夫火葬場, 我說讓他先把番茄小說卸載了。
「所以漾漾你的意思是我現在有資格入贅了嗎?」
宋錦城故意站得離我很近, 藉着轉頭的機會蹭了一個吻。
我輕咳一聲,耳根火燒火燎:「嗯……怎麼不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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升學宴的最後段文瀾女士來了, 她還是一如既往的精緻,送給我和紀然一人一張卡。
段女士惜字如金, 所以西裝小哥替她開口:
「兩位小姐, 這是段總送你們的升學禮。」
我說:「知道了, 爸咪。」
紀堃不太高興, 陰沉沉地盯着小西,活像老婆真被搶了。
段女士說:「有病去治。」
紀堃喜笑顏開:她說我有病一定是關心我。
老周圍觀了全程,臉色古怪地要帶我去醫院掛號查腦子。
「好好的大閨女可別遺傳了些髒東西。」
我捧着清大錄取通知書接連保證才勉強讓他相信我沒病。
上大學的日子很快樂,雖然課業不少,但我有一個滿分男友。
上課下課,食堂操場都能看到我倆成雙成對的身影。
後來我和宋錦城登頂清大最甜情侶榜首。
舍友激動得嗷嗷叫,向我請教如何找到一個靠譜的男人。
「首先你要有一個長得帥智商高很聽話的發小。」
「然後挑個黃道吉日把他變成你的未婚夫。」
我故意朝宋錦城眨眨眼, 五指被他攏在手心慢慢收緊。
我問宋錦城是不是早有預謀地勾引我。
他眯起眼, 坦然垂首在我脣上親了一口:
「嗯,勾引你很久了,好在最後成功了。」
-15-
紀然在大學裏認識了很多朋友,再不是那個靠當冤大頭找朋友的笨蛋了。
她很認真地向我朋友介紹我是她的妹妹。
其實我想說我是姐姐, 可紀然說她比我早出生一個小時, 這是無法改變的事實。
可惡,晚了一個小時輸了一個檔次。
老周和秀梅同志經常會給我倆寄喫的, 滷味灌腸應有盡有。
舍友跟着被我喂胖兩斤, 淚流滿面地說要認他們當義父義母。
大四去紀氏集團實習的時候, 蕭況回國了。
他穿着一身英倫小西裝對宋錦城說白月光歸國讓他速速退位。
彼時我倆穿着簡單的 T 恤拖鞋在夜市喫燒烤。
蕭況說完, 周圍所有喫燒烤的人動作一頓,不約而同懷疑起眼前到底是夜市地攤還是高檔會所。
宋錦城站起來淡淡道:「不好意思,我已經入贅成功了, 請叫我周先生。」
四年過去依舊沒有⻓高的蕭況再次破防逃走。
我們回了家,剛領的結婚證躺在透明相框裏, 甜蜜又溫馨。
宋錦城給我遞過拖鞋,兩人一起靠在沙發上膩歪。
手機裏的相親相愛一家人彈出消息。
紀然發了張照片:【家人們, 保研成功。】
老周:【拇指玫瑰。】
秀梅:【拇指玫瑰。】
紀堃:【拇指玫瑰。】
段文瀾:【拇指玫瑰。】
西裝哥:【拇指玫瑰。】
紀堃怒了:「Ṭű̂₉天殺的, 我們這是家人羣,你怎麼進來的?羣主快把人踢了。」」
我懶洋洋地發了條語音:「這可是我爸咪。」
羣裏又炸了, 我關了手機,輕輕一吻落在宋錦城脣⻆。
日子平淡漫長,我們永遠不失熱愛。
作者:霧山溫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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